第六章

第六章

北斗躑躅在街頭。她該上哪去抓那些莫須有的葯呢?

溫柔體貼互敬互重相親相愛!宣赫宣赫,為何他定要如此苦苦相逼?

一陣涼風襲來,她打了個寒顫,撫着臂上單薄的夏裝,眯眼看路人們行色匆匆地來來去去,又緩緩抬頭看天上迅速聚積的層層烏雲。六月天果然是孩兒面,說變就變。剛剛還陽光普照,這下眼看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目光落下來時正好看到街對面的長壽葯號。該給他抓點什麼葯回去呢?

長壽葯號。一名夥計站在櫃枱后給客人抓藥,見她進來,“姑娘,你……”待看清她的髮髻,忙又改口道:“夫人,您要抓什麼葯?”

夫人?北斗一怔,想自己已是成家的婦人,不再是姑娘了,不由得暗暗嘆氣,“稱二兩老薑片咆!”反正是受涼,熬點薑湯給他喝總是好的。

拿了包好的薑片,她回身往外走。門帘外傳來兩名婦人的聲音。

“真沒想到二小姐竟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來。若是換做大小姐我還想得通一點。”

“嘖嘖,跟個馬夫私奔,丟不丟臉喲!若被抓到可是要浸豬籠的哩!”

“可不是!司徒大人已派了人去找,若是找不到可得要老爺給他一個交待呢!老爺都給氣病了,今日早朝都告病沒去!”

北斗聽這聲音怪耳熟,應是雲府的下人。那麼她口中的二小姐就是……她一驚,猛地掀開門帘,目光與站在屋檐下的兩位婦人相遇。其中一個提着菜筐的正是雲府在廚房採辦的劉媽。

“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堅?”劉媽乍一見到她,不由得大吃一驚。

“二小姐怎麼了?”她迫不及待地問。

“二小姐,她,她……”劉媽囁嚅着不知該怎麼說。

“她什麼,說啊!”

“昨日司徒大人到府里來向老爺討一個交待,說是老爺教出的好女兒放着好好的二品夫人不做,竟然跟個馬夫私奔,讓他們司徒家臉面丟盡。”

“不可能!”北斗斬釘截鐵地道,“依南極的性子,決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但是司徒大人是這樣說的啊!”

“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不行,我得回家去問問清楚!”她心中憂急,雖下着暴雨,卻一刻也待不住,一咬牙就衝進雨里,一邊回頭吩咐:“劉媽,你去貝勒府報個信,就說我有急事回家一趟!”南極怎會與人私奔?她是最沉靜而且逆來順受的,從小到大幾乎沒說過一句叛逆的話。別人不愛聽她說話,她便閉上嘴寡言少語。別人當她是災星不想她出現,她便把自己關在閣樓里不再出來,一關就是八年。

這樣的人竟會私奔?打死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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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府,門房一見她就大聲地嚷道:“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啦!”

北斗渾身濕淋淋地衝進家門。雲夫人一見她便大驚失色:“天哪,我的小星星,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哎呀,不會是宣貝勒把你給趕出來了吧?”

北鬥上前一把捉住母親的手着急地問:“南極是怎麼回事?”

“那個賤丫頭啊?”雲夫人不屑地撇撇嘴道,“還不是私奔了!真是,要私奔也不找個像樣點兒的,居然跟個馬夫,丟盡我們雲家的臉了!”

“她怎麼可能會私奔?”

“怎麼不可能?別看她平日一副老實相,肚子裏花花腸子可多着呢!”雲夫人提起這事還一肚子火,“女兒啊,你被她騙了,白白為她犧牲那麼多!”

書房,雲覆雨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書桌后,容顏憔悴,彷彿一下蒼老了十歲。見北斗進來,他淡淡地問:“你是為南極而回釆的嗎?”

“是。”

“早就知道養你們兩個等於白養,一個明明嫁個好丈夫卻偏跟個下人私奔,一個要死要活非嫁個扶不起的阿斗不可,白費我花在你們身上的功夫。倒不如養兩條狗還知道看看家門!”

北斗垂下頭,深吸一口氣道:“爹爹,南極是不可能與人私奔的!她若不見了只會有兩個原因。其一,在司徒家受到不堪忍受的非人虐待而出逃。其二,被人綁架。若是第一種原因倒還罷了,但若是第二種,豈不是生死未卜?爹爹,她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難道您竟一點也不擔心嗎?”

“擔什麼心?這種喪盡門風的女兒倒還真不如死了乾淨!”

北斗嘆一口氣道:“那我還是去司徒家問問吧!”轉身便往外走。到了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來問:“爹爹,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為何您在把畫眉獻給皇上的同時卻又引薦給五阿哥?這樣做對您有什麼好處?”

雲覆雨聞言面色大變,“胡說八道!這些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但北斗已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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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府座落在前門街,門口有兩隻石獅子把門倒也頗威風。門房把北斗請進客廳便進去通報。等了足足有兩刻鐘司徒鏡空才遲遲而來。白凈清秀的臉龐仍舊掛着溫良無害的微笑。

“不知雲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他說。連聲音都那麼溫和輕柔,不知情者誰能料得到他剛丟了老婆呢?

“我姐姐呢?她真的是私奔了嗎?”她倒開門見山,沒半句客套話。

“雲姑娘若不信,在下也沒法子。”司徒鏡空道,一雙含笑的眸子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着她,“自揚州一別,雲姑娘又漂亮了許多。要知道在下原先欲結緣的可是你,而不是令姐!或許她知你要來,所以自動給你讓位也說不定。雖然都是雲大人的女兒,可一根瓜藤上結出的瓜尚且不同,又何況是兩個人呢?”

北斗握緊雙拳,氣血翻湧,又悔又怒,簡直恨不得殺掉自己。她看走眼了,她該死地犯了個極嚴重的錯誤!她以為司徒鏡空是個君子,誰知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是她害了南極,

“我現在相信了,”她冷冷道,“怪不得南極要私奔!我若是她,只怕私奔得還要早些!”

司徒鏡空大笑道:“那你想不想試試?正好女主人的位子空出來了,你有沒有興趣來坐一坐?”

“沒有,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忽一人朗聲接道。

北斗回頭,正好看到宣赫自院中大步而來,小馬在一旁給他打着傘。她心中頓時沒來由地一喜,竟似在險境中遇到親人一般,止不住抬步向他迎過去。

“老婆我好擔心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跑到這種狼窩虎穴里來?萬一有個好歹撇下我一個人可怎麼活?”他一見面即開始絮絮叨叨個沒完,忽又大驚失色,“哎呀,你的衣服都濕了!這可怎麼行?會着涼的!”立馬脫下外衣給她披上。

北斗又扯下衣服還他,“你不是正病着嗎?衣服還是你自己穿吧!”

宣赫頓時感動得痛哭流涕:“天哪天哪,我的小娘子居然會心疼我?我真是太幸福了!”抹一把眼淚提起衣服不由分說把她給緊緊地裹起來,一邊悄聲道:“穿吧,老婆,濕衣服貼在身上,難道你想讓外人的眼睛也吃吃豆腐嗎??

“那你的病?”

“已經好了,一點也不發燒了!不信你摸摸!”他低下頭要她摸自己的額,“來嘛,摸一下嘛!”他滿臉乞求地搖着她的手臂。她拗不過,只得抬手輕觸了一下他的額,果然是一點都不燙。

忽地一抬眼接觸到小馬饒有興趣的眼神,她頓覺臉上掛不住,忙訕訕然退開兩步。再看司徒時,仍是一成不變的微笑,但一雙眼已變得冰冷,“賢伉儷看來倒情深意濃得很啊!”他道,“但若要卿卿我我不妨回家去,何必在外人面前做這樣的戲?”

“什麼做戲?”宣赫不滿地朝他翻白眼,“這叫情難自禁懂不懂?眼紅的話不會多花點心思留住自己的老婆,反來垂涎別人的老婆,小心我告你調戲良家婦女!”

“是嗎?”司徒冷笑道,“你確定她是你老婆?”

“那是當然!不是我老婆難道是你老婆?”

“那我倒要恭喜宣貝勒討得一房好妻子,成親月余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體質真是異於常人!”

“你!哼哼,哼哼!”宣赫幾乎詞窮,“簡直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那可否請教一下雲姑娘,”他瞟一眼垂下頭滿臉漲得通紅的北斗,“你可知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魚水合歡?”

“無禮!怎麼可以向姑娘家問這種問題?”宣赫不悅地沉下臉,拉了北斗便往外走,“走,我們回去,不要再理這個瘋子!”

“恕不遠送!”

北斗忽回頭問:“那馬夫是什麼人?家住哪裏?”

“這種小事向門房打聽就可以了!”司徒鏡空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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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夫啊,名叫胡四,原是燕平縣牛家村一個砍柴的,後來碰到少爺去山上打獵,看他身子骨還強壯,便帶了回來做事。平日我見他寡言少語老實巴交的,沒想到竟做出這種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門房津津樂道。

“他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這可難說得很。他整張臉幾乎都被大鬍子蓋住,皮膚又黑黑的。不過濃眉大眼鼻子又挺,應該還長得不錯。”

“好,今天可算大有收穫!”坐上宣赫的馬車時,北斗說,“我回去收拾收拾,這就啟程去燕平縣。”

宣赫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你還病着呢!”北斗一口回絕,忽地驚道:“呀,我給你抓的葯!”

“老婆,你竟真給我去抓了葯?”宣赫又開始痛哭流涕,“噢,我真是太感動了!”

“不過是幾塊薑片而已。”她從懷中掏出紙包的薑片,歉意道:“只是都淋濕了。”

“濕的算什麼?只要是你給我抓的葯,哪怕是砒霜我也照吃不誤!”他雙手接過紙包,打開拈一片放進嘴裏,“老婆,你待我真好!”又吃一片又誇:“真好!”就這樣吃一片誇一句,到得貝勒府門口時二兩薑片已被他吃完,而且吃得滿臉通紅眼淚汪汪,也不知是感動的還是辣的。

一見他們進門,管家即上前報告集市上尋找店面的情況。北斗不得已,只得耽擱了兩天。待一切就緒后,這才匆匆與宣赫一起出門尋找南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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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兩騎快馬到達離京千里的燕平縣。兩人運氣不好,幾日連降暴雨,抵達牛家村時已是狼狽不堪,於是便向一農戶家借地方弄乾自己。女主人見兩人氣度不凡,忙招呼他們進去,奉上熱茶。

北斗問道:“敢問大嫂,你們襯裏有沒有一個叫牛四的?”

“有啊!”婦人道,“前些日子回來過一次,還帶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只不過後來又走了。”

宣赫問:“那他去了哪裏?”

“不知道!”這時一名壯漢走進來接道,應是那婦人的丈夫,“他們只回來住了一夜就走了,誰也不知他們去了哪裏。”

北斗急急問:“他住的地方在哪?”

壯漢道:“在山上。”

她立即跳起來:“帶我們去。”

壯漢苦着臉道:“夫人,這不好吧?下雨路滑,上山極不好走,而且還有碰上熊瞎子的危險。還是等雨停了多叫上幾個人一起去,我去吧?”

“是啊,老婆,等雨停了再上去也不遲啊!”宣赫道。

北斗卻是一刻也等不了,“你指給我上山的路即可。”

“老婆,你還是要去啊?那我還是跟你一起保護你。熊瞎子來了就讓它先吃我,你還可以趁機逃命。”

北斗笑道:“也不知是誰保護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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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華山。

山上樹木蒼翠,在大雨之中尤顯鬱鬱蔥蔥。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延伸上去。

“沿這條小路往上走,就會看到一條小溪。再沿着小溪一直走,牛四的草屋就在溪邊上。”壯漢指着小路說。眼看他們迫不及待地走上去,他迴轉身,眼裏露出一絲陰毒的光芒。

“這哪裏是小溪啊?分明是一條大河嘛!”宣赫撐着把傘站在半山上的溪邊感嘆。

“下暴雨自然是這樣。”北斗道,沿着山路繼續往上。

不久,果然見到一棟又小又破的草屋。推開吱呀亂響的薄個門,屋內只有極簡陋的破桌椅,頂篷到處漏雨,地上積水成窪。

宣赫跟進來道:“這地方也能住人嗎?”

北斗道:“你現在可知你的日子過得有多豪奢?”

“大不了我以後省着點嘛!”宣赫委屈地垂下頭。忽又雙眼一亮,“老婆,若有一天我也變得一無所有,窮成這個樣子,你會不會拋棄我跟別人跑掉?”

北斗怔住,回頭瞟他一眼,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轟隆巨響,兩人一驚,同時搶出門外。只見山頂上洪水卷着泥沙狂瀉而下。

“天,是山洪!”北斗大驚失色,尖叫道,“快跑!”反手托住宣赫后心使出全身力道把他拋出去,然而自己再運氣躍起時卻已來不及。

宣赫還沒反應過來,人已在一棵樹上,低頭看時,北斗竟連人帶草屋一起被卷進山洪剎時不見了蹤影。

“老婆!”他狂叫一聲自樹上飛身而下跳進水中,雙足一蹬,身子便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下。

北斗正被狂濤卷着顛簸翻騰,不時撞到沙石斷枝。此時縱有再好的武功也全派不上用場,只有屏住呼吸放鬆身體隨波逐流。只要堅持到被衝進山下的湖中,那便不會有喪命之虞。

正自心念電轉間,忽一雙臂膀伸來摟住自己的腰身,隨即宣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快抓住那樹枝!”

前邊正好一根樹枝斜斜地垂在水面,北斗的身體被宣赫往上一托,她便迅速伸手抱住了樹枝。

“別鬆手!”他還不忘放聲大叫。

她低頭看去,見他已被沖遠,不由心急如焚,恰好前邊有棵樹擋住去路,她立馬尖叫道:“快抱住那樹!”誰知宣赫正好背朝着樹,咚!反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啊,宣赫!”她驚得魂飛天外,正欲鬆手躍進水中,卻見他憑着那一撞之勢反了向,伸手抱住了旁邊另一根樹桿,手腳並用幾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樹丫上嬉笑着朝她打招呼:“嗨,老婆,我在這裏!”

她閉了閉眼,吁一口長氣,一翻身也坐上樹枝,這才把一顆蹦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驚魂剛定,竟發覺自己全身虛脫般軟弱無力,手腳都在微微顫抖。是被他嚇的嗎?她深深吸氣,再緩緩吐氣,微顫的感覺仍透過心臟在血管里躍動。

幸虧他沒事。她想,抬眼向他望去,卻見他臉色發白,搖搖晃晃竟似坐不穩,不由一驚,當下兩手在枝上一撐,躍起身雙足一點,藉著樹枝的彈力躍向前邊的樹枝,幾個起落便來到宣赫身邊坐在同一個枝丫上。

“喂,你怎麼樣?”她着急地問。

他正閉眼靠着樹榦休息,聽見她的聲音,虛弱地抬眼看她,輕聲說:“老婆,我好像不行了。”

她慌道:“別胡說,你哪有不行?你還好得很呢!”

“可是我的背好痛!”他的臉皺成一團,看來確實是忍着很大的痛苦,“會不會脊梁骨撞斷了?”

北斗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脊梁骨撞斷了的話那還了得?“不可能!怎麼會?”話說出來才發覺聲音竟在顫抖。

“你幫我摸摸好不好?”他細聲央求。

她便抬手輕觸他的背,生怕碰痛他,如羽毛般輕柔掠過,立即一顆懸着的心便放下了,“還好,沒有斷。”

“可我還是好痛!”他眼淚汪汪地訴苦。

“該不會是受了內傷吧?”她抓起他一隻手把脈。脈息時強時弱,強時似萬馬奔騰,弱時又靜若止水。

“天哪,怎麼會這樣?不會是撞壞了什麼內臟吧?這可如何是好?”她慌得六神無主。

“老婆,我會不會死?”他輕聲問,虛弱的身子軟軟地靠向她。她便伸手扶住讓他倚在自己肩頭。

“別說傻話,你不會死的!”她安慰着他,同時也安慰着自己。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哭?”

她愣了一下,“不,你根本不會死,我哭什麼呢?”

“但人總會死的嘛!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話,你會不會哭呢?”

“不會!”她忽地斬釘截鐵地答,“我非但不會哭,還會很高興地立刻改嫁。所以,你如果要死的話就趁我現在還年輕時早點死!”

他抬頭看她一眼,笑道:“老婆,你真好!你為了激起我求生的意志才故意這樣說,其實你根本就不會改嫁對不對?”忽又皺眉奇道:“咦,老婆,你怎麼有兩個?”閉上眼搖搖腦袋,“我好暈!”斜斜地倒向她的懷抱。

她嘆一口氣,伸臂將他攬住。原來他也很壯嘛,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瘦弱。她想。

他靠着她的胸懷,深經吸氣,滿足地嘆:“老婆,你好香!”

她覺得好笑,在碎石泥沙夾雜的山洪中泡了半天,還能香到哪裏去?

他又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換過來,你做男人我做女人,這樣你抱着我才像那麼回事。”

她搖頭嘆:“你呀,受了傷話還這麼多,哪裏像個傷號?”

“我只怕我不說話就會睡着,一睡着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你還是說話吧!”她心慌道,“不要停,我陪着你說。”

他輕聲嘆:“只可惜沒找到你姐姐。”

“沒關係。以後再慢慢找。就算不找也沒什麼的,或許她的離開反而是更好的歸宿。”

“那麼你呢?”他抬眼看着她,“你最好的歸宿又在哪裏?我知道反正不會是我。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好不好?”他閉上眼,氣若遊絲,“好不好?”

“你胡說什麼?”她急道,聲音已帶哭腔,“你不會死的,你怎麼會死呢?”不知不覺把他摟得更緊。

“這洪水為什麼還不停呢?”她憂慮如焚地環視着周圍。

最好永遠不要停。他想。一抹詭異的笑容慢慢浮上他的嘴角。只可惜她看不到。感謝那不知何方神聖的牛四,感謝這來得正是時候的山洪。願佛祖保佑你們,阿彌陀佛!

佛祖倒是聽到他的禱告,只是卻會錯了意,只聽一陣水響後山洪止歇,連暴雨也漸漸停了,山上林間又回復一片寧靜。

“太好了,佛祖聽到我的祈求,止住了洪水。這下我們可以下山去尋大夫了!”她喜道。

他卻垮下一張臉,暗罵那重色輕友的佛祖,女人的要求就答應得那麼快,好歹也讓我多享受一下下嘛!不過畢竟佛祖應的是他老婆的要求,他倒也不敢有太多的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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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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