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朋友此起彼落的聲音凈繞着懷恩打轉。
“發生什麼事？”正忙着端營養午餐的楊老師，一進來就看到哭得正傷心的懷恩。
“老師……大寶罵我……媽咪……我要媽咪……”滿眼淚水的懷恩紅着眼眶轉身往外跑，淚眼模糊中，一不小心右腳被椅子角絆倒，整個人往前栽。
“小心！”楊老師搶救不及，眼睜睜看着她往前仆倒――趁着懷恩上課空檔，薇薇特地繞進大型購物中心，準備一次購足一個禮拜分量的家庭用品。
買齊生活所需日用品后，她把東西全搬上車，皮包內忽傳來手機鈴聲，打斷了她正準備開車門的動作。
“喂！您好。”她按下通話鍵，“楊老師……什麼?!你說懷恩人在醫院？”
薇薇嚇了一大跳，拿着手機的手直顫抖，整個人腿一軟，無力依靠在車門邊。早上不是好好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薇薇捂着心窩，手腳無力的蜷縮在車輪旁，不住發抖的身體直冒冷汗。“哪、哪家……醫院……”心慌意亂的她抖着聲音問道。“好！我馬上過去……”
“除了輕微腦震蕩及皮肉傷外，並無大礙，不過是病人潛意識似乎在抗拒些什麼事，導致昏迷不醒，需要再觀察……”
醫生的話宛如炸彈般炸碎了薇薇的心，也一直回蕩在她的腦海。她紅着眼眶，無法接受活蹦亂跳的女兒動也不動躺在病床上羸弱的模樣。
“楊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薇薇紅着眼，雙臂緊緊抱住慌亂無助的自己。
“午餐時間我忙着端飯，依稀聽到大寶跟懷恩起爭執，說她是私生子……懷恩一氣之下跑開，一不小心腳被椅子絆倒……都怪我一時沒留意，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我沒有盡到責任，對不起！”愧疚不已的楊老師低着頭不斷道歉。
私生子！這三個字血淋淋刨開薇薇毫無防備的心口，痛得她猛地抖瑟。
她的懷恩被同學譏笑，就因為沒有父親？她從不知道她的懷恩心裏背負着這麼大的壓力……那麼……懷恩的不願醒來，是想逃避大寶對她的訕笑？還是抗議她沒有父親的陪伴？
“我很對不起……”楊老師愧疚萬分，不停道歉。萬一懷恩發生什麼事，她絕不能原諒自己一時的疏忽。
“楊老師不用自責，不是你的錯。”薇薇反過來安慰她。
要為這件事負責的，是她自己。如果懷恩有了父親，就不會發生這件事。她才是要為整件事負全責的人。
她的懷恩因為她當初一時的不舍，才會變成被人譏笑的私生子，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害懷恩沒有辦法得到完整父母關愛的人，她後悔了！
不，她不能讓她的懷恩失望，她要還給懷恩一個父親。
父親……臨時她哪裏去找個父親給懷恩？學長嗎？不行，學長已經向她表明心意，她若是找他，不就等於是利用他。然而除了學長，還有誰能立即幫她忙呢……
小莉的話突然在她耳畔響起總裁下星期一來……
下星期一……不就是今天嗎？
“楊老師，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照顧懷恩……我到南部找懷恩的父親，可能要花上一點時間。”“你放心，我會照顧懷恩的。”原來懷恩的父親一直在南部，難怪她從不曾見過懷恩的父親出現。
“謝謝你！”
“別這樣說，我也有責任。”
9
薇薇趕公司春時已近天黑，無視夕陽餘暉染紅整個平靜海面的極致美景，她招來計程車，立即驅往目的地。
她已經顧不得兩人見面後會有什麼後續問題發生，她一定要見到聶。
她要他見見她可憐的孩子，她要他親口喚回她女兒躲避的靈魂。
一想到懷恩躺在病床上的脆弱模樣，薇薇不禁揪緊心，有着難以彌補的深深愧疚。
她剝奪了懷恩享受父愛的權利，是她害懷恩變成這樣……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不是稱職的好母親，才會將事情弄得一團糟，甚至讓她的女兒差點失去性命……
“歡迎光……薇薇？你怎麼突然來了？”原本正忙着登錄度假村住宿資料的小莉看見她時驚呼一聲。
“小莉，赫洛伊先生人來到公司了嗎？”薇薇直接切入話題重點，連寒暄的問候話都省了。“嗯！剛剛才到。發生什麼事了？”看薇薇慌慌張張不復以往鎮靜的模樣，小莉跟着莫名不安起來。
“可以讓我見他一面嗎？我有急事找他。”一時說不清楚找聶的原因，薇薇略過小莉的問題。
“這有一點難耶！他不是我們隨便想見就可以見的人。”小莉搔搔耳後。薇薇什麼時候跟總裁先生有“急事”的關係……“薇薇，到底是什麼急事，非得見赫洛伊先生？”
薇薇焦急的表情，讓小莉忍不住又起好奇心。
“五年前……我……我向他借一樣東西……現在東西受傷了，需要他幫忙……”
會受傷的東西？好奇怪。“那東西很重要嗎？”小莉摸不着薇薇有說等於沒說的內容。“很重要！我一定要見他！”薇薇堅持。
“要不這樣吧！我問管家經理看看。”雖然還是不知道薇薇當時向總裁先生借了什麼東西，但看她一臉無助慌亂的模樣，她還是想辦法幫忙找管道……
隨着電梯不斷上揚的數字，薇薇的心思紛亂。
她從沒想過會因為懷恩的生病而找上聶。
五年了，他還記得她嗎？如果他忘了，她該怎麼辦？
她突兀的出現，他會不會懷疑她的企圖？
這麼忙碌的他，有可能答應她的請求嗎？
一大堆問題在薇薇的腦海盤旋，愈想她的心愈亂。
“當”的一聲，電梯開門聲驚醒了她的雜亂思潮。望着厚實的門扉，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緩緩深吸一口氣，她鼓起勇氣，毫不猶豫地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上等木材製成的厚實木門被打開。
他們……終於是再度見面了。
薇薇凝眸墜入湛藍色的銳眸深處，五年來經常在她夢中出現的男人，如今真實出現在她面前。聶一身上帝厚愛的好外貌變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也更精明嚇人。
時間似乎不曾帶走縈繞在他們之間的親蔫感。
她的思緒飄回到五年前，他在她身上烙下回憶的那一夜，短暫的交集卻有着永恆的回憶。
也因為他的出現，她將記掛懷恩的事悉數忘得一乾二淨，腦海里充斥着全是他帶給她的極度震撼。
他可還記得她嗎？
對望的雙眸，印證倆倆不相忘。
“你的眼睛不酸嗎？”眸底沸騰着思念的男人，終於開口打破環繞在彼此之間的迷咒。
她對他的反應逃不過他洞悉人心的銳眸，聶露出淺淺笑痕。
當初要不是她過於心軟，她早已是他豢養的情婦，兩人也不會分離五年之久。
時間最禁得起考驗，他對她的感覺不但不因時間、空間的隔閡而中斷，她的身影也老是隱約存在他心窩裏。
五年了，也該結束這種擱在胸口思念她的日子。
“不……我……你……我們……”察覺自己失禮直覷着對方，薇薇趕緊轉移開視線，思緒卻被他比想像中還要高大精實的男性身軀所蠱惑，結結巴巴地不知所云。“我的腳軟了！”不待她說完，聶抓住纖細手腕一把拉她入內。
身體上最輕微的碰觸，五年前那一夜的激情立即浮現腦海，他的慾望瞬間被挑起。
他將她背抵在已合上的門扉，低下頭急切地覆住已經有五年不曾品嘗、令他懷念不已的味道……
她又夢見聶對她為所欲為的情節了，這一次，她的身體確實感受到他的唇在她肌膚上滑動的戰慄，異常的真實。
咦？不對，這種感覺該死的真實……腦海條地浮現她找上聶的畫面……
是真的！這是真的！
“還不睜開眼睛？”聶再清晰不過的聲音低吟呢喃，煞是悅耳誘人。真的是他！一想到他們一見面就莫名發生關係，薇薇哪有臉睜開眼睛。
“原來……是我看錯了！”聶輕笑一聲，眼帶詭譎。“小東西，我真想一口把你給吃了。”他朝她耳朵輕輕吹口氣，惹來她心口騷動不已。
陷入情慾的薇薇隨着他的視線來到小腹上已快淡化掉的疤痕……
五年前剖腹生產的痕迹……
懷恩！她的懷恩！
天！她竟然只顧着眼前事，全然忘了昏迷不醒的女兒!
她怎麼可以這樣？她竟只顧着滿足自己的慾望，全忘了她的懷恩！
她是天底下最差勁的母親，懷恩一定會恨死她！
原本陷入激情中的薇薇，瞬間僵住身體的急遽變化，一一落入聶眼中。為什麼區區一道疤痕能讓她徹底失控？
“發生了什麼事？”他以手指承接住她潸潸落下的淚水，心裏升起一股不舍。
“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她不顧赤裸的身體，抓住他的手臂，淚流滿面的懇求。
“女兒？什麼女兒？”該不會是……聶擰緊眉頭，一股怒意取代剛剛心中的不舍。
他瞪視着他。五年前那一夜，他來不及做安全措施，事後雖然曾經想過，卻因為事情過多忘了要貝里尼追查。
“你是說……該死！為什麼從不告訴我？”他已經當了父親，他竟然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要不是發生這種事，她不可能會告訴他懷恩的事。
“不需要？當父親的不需要知道自己有孩子？”聶怒吼一聲，一拳打在她耳畔的枕上，嚇得她瑟縮起身子。
他生氣的模樣好可怕！可是他為什麼要生氣？他應該要慶幸她沒拿這件事來威脅他才對，為什麼會生這麼大的氣？這男人……實在難以捉摸。
“我……我怕你誤會我的動機……”她的女兒就是因為她的怕人誤會，以至於差點送了命。
“動機？你這自私的母親！”聶怒瞪着她。再說下去，他會失手扭斷她的脖子。
“我們的身份差太多了……”她的話被他截斷。
“別拿它當借口！”
“這是事實！你想想，當初我如果真的帶着小孩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怎麼想？”她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她的話不無道理，如果她真的帶女兒找上門，今天的情況可能會完全改觀。在他的認定中，他一定會認為她另有所謀。
“我不管！我有權知道！”不講道理的蠻橫口氣硬是栽贓，一股被她排擠在外的情緒環繞胸口，聶感到莫名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