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開公寓的門,尹翰飛疲憊地躺在沙發上。
三天來,他查了所有去美國的航班,都沒有“米切兒?泰勒”出境的記錄。有可能她還在英國,可是在哪兒?
“你究竟去了哪裏?”他喃喃自語。
“嗨!尹。”謝靈斐推門進來,看到他的樣子吃了一驚,“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
尹翰飛坐直身子,“她失蹤了。”
“失蹤?不是回美國?”
“我查過,找不到她的出境記錄!”他揉着太陽穴,“她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有這麼誇張嗎?”謝靈斐倒了杯酒遞給他,“問過威廉爵士嗎?”
“他們只是泛泛之交。”
“找私人偵探。”
“不。”尹翰飛立刻拒絕,那會惹來很大麻煩,“我不想別人插手這件事。”
“喂,我只是想幫你,又不是搶你的心上人,用得着這麼緊張嗎?”謝靈斐好笑地問。
尹翰飛想了想,“真想幫我?”
“當然。”
“那好。”尹翰飛示意他到書房來,打開電腦微笑說:“我需要你幫忙進入倫敦國際機場的計算機系統,查查米切兒?泰勒是什麼時候入境的。”
謝靈斐笑容有些發苦,“我剛剛真有說要幫你忙?”
“是的。”
“可以反悔嗎?”
“當然可以。”尹翰飛神色和悅地說,“不過你也知道找一個人得花很長時間,我想有可能幾年內我都沒有時間去公司。”
“我怎麼會反悔呢?”謝靈斐滿臉堆笑,“我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十分鐘后,謝靈斐嘆息着搖頭,“應該給他們重新設定一個新的防侵入系統。”
“我會去和他們談,現在請先幫我查資料好嗎?”
已是深夜,謝靈斐疲憊不堪地扭扭脖子,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抱怨道:“真是的,倫敦有什麼好,又濕又潮,不是下雨就是下霧,怎麼偏偏這麼多人喜歡來?”
“還是沒有嗎?”
“我已經查了這三個月來的入境記錄。”他苦着臉,“她不會是在一年前來倫敦的吧?”
尹翰飛在椅子坐下忽然道:“算了。”
“算了?”
尹翰飛點上香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平靜的聲音,“是的。”
他早該想到的,她不會留下一點痕迹的。也許這世上根本沒有“米切兒?泰勒”這個人。“米切兒?泰勒”只不過是一個無意義的稱謂罷了。
“你究竟是誰?”他看着寂靜的夜空,無聲地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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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資料。”他眼中閃着好奇的目光,“這個漢森?尹惹到你了嗎?”
她看也不看他,“你最好不要問。”
聳聳肩識趣地不開口,他可不想惹惱天使捉他去見上帝。
她撕開封口,隨意翻了一遍,大略記住了裏面的內容。
“他是個很普通的人,家世背景都很簡單。”他提醒她,“倒是那個謝靈斐,不是個一般的人物。”
謝靈斐?她記得這個人。一個長得俊美得過分的傢伙,看起來是花花公子,在舞會上被一群花痴女人圍着。
“他是‘靈狐’的程序設計師。”
“他和尹翰飛聯手創立了‘靈狐’,事實上我甚至懷疑他才是‘靈狐’的真正老闆。”
她不置可否。
“如果你真要動漢森?尹,他會是個大麻煩。”他神色認真。
“我沒想動漢森?尹。”她將資料扔進粉碎機,“就這樣。”
他看了她一會兒,遞給她一個信封,“新任務。”
她撕開信封,裏面是一張機票和一張紙條,機票上到達點是倫敦。她最近和倫敦有緣嗎?
他看在眼裏,“不想接?”
“我會按時起程。”她把紙條展開看了一眼伸手撕碎,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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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嗎?”謝靈斐打着電腦遊戲,頭也不抬地問剛剛走進來的尹翰飛。
“成了。”尹翰飛說,“一個月後交貨,首期款已經過戶。”
“那正好,其中的一千五百萬正好投入到‘C—25’的開發中去。”他忽然低罵出聲,“shit!”
尹翰飛走過去看了看,不由得笑出來,“又‘死’啦!如果給別人知道設計這套遊戲的設計師自己居然都闖不過關,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謝靈斐關上電腦,“對華倫?帝諾兼并音速公司的事怎麼看?”
“他眼光和你一樣准,手段卻比你高。”
謝靈斐不舒服地“哼”了一聲,“我沒問你對他本人的評價。”
“你不會認為是他讓人殺了弗萊茨吧?”尹翰飛挑眉道,“如果因為他兼并音速公司你就懷疑他,你自己豈不是也有嫌疑?”
“我沒有說他讓人殺了弗萊茨,以他的實力他不殺弗萊茨照樣可以兼并‘音速’。”謝靈斐撐着下巴,“我的意思是你認為華倫?帝諾是否已準備好他的蠶食計劃?”
尹翰飛皺起了眉,“他吞得下這麼大的蛋糕?你是否多慮呢?”
“但願吧!不過我真的不喜歡他這個人。”
尹翰飛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當然,沒人會喜歡一個三番兩次擊敗自己的人。”
除了這次不算,“靈狐”也曾有過三次和“時代”交鋒的記錄,而“靈狐”輸了其中的兩次。這對心高氣傲的謝靈斐來說不吝是個恥辱。
尹翰飛倒不是十分在意,因為不管怎麼說“時代”都是已創建十幾年的大公司,總裁華倫?帝諾更是英國有名的商界奇才,在整個商界和政界都有着牢不可破的關係網。“靈狐”畢竟是個新公司,發展得再迅速也很難在短期內超過“時代”。
對尹翰飛的說法謝靈斐嗤之以鼻,“我是這種小人嗎?我只是覺得華倫?帝諾這人做事不光明。”
尹翰飛不以為然地打了個哈哈。
就在此時,電話鈴響起。
尹翰飛按下鍵問道:“什麼事,莫麗?”
“總經理,香港長途。”
尹翰飛一愣,而謝靈斐的反應更激烈,他幾乎整個人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香港?”
尹翰飛看着他,“你接還是我接?”
“開玩笑,當然是你接。”謝靈斐讓得遠遠的,好像桌上的電話是個炸彈。
好笑地搖搖頭,尹翰飛拿起話筒。
“喂,我是尹翰飛……謝先生,你好!謝?他兩天前去了法國……是的,我不知道他的行程……好,拜拜!”
謝靈斐緊張地看着他,“是誰?老大還是老頭子?”
“是你大哥。”
狐疑地眯起眼,“老大?”
奇怪,這不像是老大的作風,居然會打電話來問他的形蹤?難道是……
猛地打了個寒噤,他直跳起來,“糟!老大一定是來了倫敦,我得趕緊逃。一切都交給你了,尹。”說到最後一個字,人已不見蹤影。
“喂……”喊聲卡在喉嚨口,這傢伙!
謝靈斐才走沒多久,辦公室的門就給人“砰”的一聲撞開,一個高大威武的東方男子直闖進來。
尹翰飛示意他身後神色倉惶的莫麗離開,站起來伸出手,“謝先生?”他是第一次見到謝靈石本人。
謝靈石握住他手,沒有一句客套,“他沒有去法國。”是陳述的口氣。
“你來遲了一步。”尹翰飛不再撒謊。
謝靈石脫口低咒:“該死!”轉身就走,走了沒幾步忽又回頭,“你重新找個設計師,他不會再回公司。”
尹翰飛輕皺眉,不由幫謝靈斐說話,“你們不該逼他。”
腳步再次停住,謝靈石回頭打量着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眼中閃着危險的光芒,“你說什麼?”
“你們該給謝自由,讓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他絲毫不受謝靈石凌厲的氣勢影響,平靜地敘述,“這樣你們都會輕鬆些。”
謝靈石冷冷道:“沒有人是自由的,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責任。”
“謝氏不該是謝一個人的責任。”他忍不住說。
謝靈石雙目灼灼盯了他一會兒,忽然問:“你現在做的是你自己想做的事嗎?”
尹翰飛一愕,忽然間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無法回答你。”他老老實實地說。
“所以就算謝氏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他也得背上。”
謝靈石離開好久了,尹翰飛仍在回去味着他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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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分鐘目標就會出現。
她趴在地上端着遠紅外線自動槍,槍口瞄準對面那層樓的大門出口處耐心地等待。
兩分鐘后,她今天的目標英國參議院參議員沙克,貝理雅在一群保鏢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她很快鎖定保鏢保護不到死角——沙克?貝理雅的額頭,然後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在她扣動扳機的那一剎那,沙克?貝理雅忽然一個失足跌倒在地恰好避過那一槍。“砰”的一聲,那一槍打中玻璃門,玻璃碎了一地。
“該死!”知道錯過了最好時機,她沒有絲毫遲疑,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
走到停車場的那一層,一種突如奇來的不安讓她迅速閃到一根柱子后,手一沉一柄小巧的銀色掌中雷已握在手中。
“好久不見,夜天使。”停車場內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神色一緊,她立即明白沙克?貝理雅那一跌不是巧合。
“你在保護他?”她冷冷開口。
“很不幸,正是如此。”男子的聲音在停車場內迴響,聽不出確切的位置。
“那好,各憑本事吧!”
“第一回合你已輸了。”
“我不會永遠輸的。”
沒人回答,那種無形的壓力倏然消失。
她收好掌中雷離開停車場,來到一個公共電話亭。
“是我。”她聲含慍怒,“為什麼不告訴我‘天機’插手?”
那邊的聲音驚訝之極,“你說‘天機’在保護貝理雅?”
“你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一定會提醒你。”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他在心裏補充。
“以後別再搞這種烏龍事。”
“等等,‘天機’派出的人是誰?”
“你說呢?”
倒吸一口涼氣,“又是他?”
她不置一言,只冷哼一聲。
“搞什麼鬼?那小子幹嗎總是和你作對?”
她也不懂,卻不在乎,“那很有趣,不是嗎?”撂下這句話她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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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尹翰飛坐在車內,定定地看着那個從電話亭里走來的女子。
她很美,是那種不分國籍、不分種族的美。但真正讓他震驚的是那雙眼睛……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就是五年來他銘記在心的眼眸。
難道上一次他弄錯了?
眼看她坐進一輛出租車,他連忙開車跟了上去。
車在一間酒店前停下,他看着她走進酒店,忙泊好車跟着走進酒店。
大廳內人來人往,卻不見他要找的人。
呆了一會兒他走到服務台,形容了那女子的長相,詢問她是否住這兒。答案是否定的,而且服務員也未注意剛才是否有這樣的一名女子進來。他失望地離去。
暗處,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眼神中有着掩飾不住的詫異。
怎會是他?他為什麼會跟蹤自己?難道他認出了她?她的相貌和上次可是完全不同。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難道他就是“天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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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翰飛垂頭喪氣地回到公寓,拿出鑰匙正要開門,卻發現門竟未鎖。他推開門,聽到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謝,是你嗎?”
“沒可能是別人吧?”謝靈斐擦着濕漉漉的頭髮,圍着一條浴巾就出來了。
“怎麼逃過‘追捕’的?”
“我住在倫敦他沒有,不是嗎?”
尹翰飛泡着咖啡,忽然道:“回去吧!”
謝靈斐瞪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
“不是開玩笑。”尹翰飛正色道,“回去說清楚。”
謝靈斐扔下毛巾,用手梳理着頭髮,漫不經心地問:“說什麼?”
“不接手謝氏的理由。”
“老頭子不會聽的,他只會說我不負責任。”
“那就負起你應該負的責任。”
動作停頓了一下,謝靈斐轉頭凝視着他,眼中有一分詫然,“我以為你會支持我。”
“本來是的,現在我懷疑我的決定是否正確。”尹翰飛的神色很認真。
“不會吧?才半天的功夫你就被老大收買了?”
“你大哥說得沒錯,每個人都該負起自己的責任……”
“我不是不想承擔責任。”謝靈斐截斷他的話,端起咖啡在沙發上坐下,“老大根本比我更合適掌管謝氏。可他總認為自己不配,我不希望他有這種想法,我要他成為我真正的大哥。”
尹翰飛沉默了會兒聳聳肩,“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兄弟,人家爭財產爭得頭破血流,你們卻因推讓繼承權而翻臉。”
“翻臉?老大若真跟我翻臉倒好了。”謝靈斐輕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種奇異的神色,“我自己也沒那麼偉大,我只不過是在……”他倏然住口不言。
尹翰飛看在眼裏,忽然想起他初來美國的那兩年的失常……
“謝……”
“我們不要再談這件事好嗎?我會儘快解決這個問題。”謝靈斐立即打斷他的話,又恢復一貫的嬉皮笑臉,“請再幫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尹翰飛無奈地看着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為什麼不離開英國?”喝了口咖啡他問道。
謝靈斐苦笑,“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護照在老大那兒。”
“什麼?”
“他到公司之前已去我那裏拿走了護照。”
尹翰飛忍住笑同情地拍拍他肩,“不是想打擊你,而是你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電話適時響起,“喂?哪位?”尹翰飛走過去拿起電話。神色忽然僵了——下,他臉色古怪地看了謝靈斐一眼,“我明白了。”
謝靈斐穿着衣服問道:“是誰?”
“你為什麼不自己看看?”尹翰飛掛上電話,“他就在樓下。”
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謝靈斐衝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不可抑制地發出一聲呻吟,
“乖乖認輸吧!他給你五分鐘讓你下樓。”
謝靈斐迅速穿好衣服,“我不會束手就擒的。”
尹翰飛倚在窗邊看着樓下。
五分鐘后謝靈斐那輛黑色的雷諾開了出來,靈巧地繞過謝靈石擋在路口的豐田車疾馳而去。
尹翰飛看着緊追不捨的豐田車喃喃道:“祝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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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來到公司,莫麗遞上要他簽署的文件,讀了今日他的行程安排。
“替我取消中午的酒會。”尹翰飛簽著文件,想了想又道:“讓副總經理代替我去參加。”
“好的。”
“還有……”尹翰飛把簽好的文件遞給她,“讓策劃部的展原半個小時後到我這兒來。”
“是。”
電話鈴聲跟着響起,他拿起電話示意莫麗離開,然後熟練地用法語和對方交談起來。五分鐘后談妥了一切,他翻閱需要的文件開始列計劃。
計劃寫好后,電話機里傳來莫麗的通報,“總經理,展助理來了。”
“請他進來。”
一個年青的男子走進來,“總經理。”
尹翰飛作着最後的潤色,頭也不抬地道:“坐。上次我交待你做的計劃書呢?”
“在這裏。”展原將夾在腋下的計劃書遞了上來。
尹翰飛放下筆,接過計劃翻看一會兒,抬頭問道:“你需要幾個人?”
“什麼?”展原怔住,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總經理的意思是……”
尹翰飛揚揚眉,“中國市場的開發就交由你全權負責,有信心承擔嗎?”
展原仍不敢置信,“我才來公司半年多,只是個小小的助理……”
“公司從不以資歷論人,只憑實力說話,除非你對自己沒信心。”
“不!”展原連忙道,“我相信自己在半年內可以打開中國內地的市場。”
“好吧!”尹翰飛將計劃書還給他,“我希望你在一個星期內做好準備。”
“是。”展原走到門口忽又回頭,“謝謝總經理。”
尹翰飛微微一笑,“用好的業績來謝我吧!”
又是一串急促的電話鈴聲。
“喂?道格拉斯先生,你好……是的,那份協議我認為還有幾個細節亟待商榷……當然,我們可以現在談,十分鐘后……”
和往常一樣,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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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望遠鏡,她拿過一邊的飲料喝了幾口。
監視他一整天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由竊聽的內容看,他無疑是個很有手腕、很有魄力的商人,和他斯文、優雅的外表不太相襯。
她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放棄對他的監視。雖然對他為何會跟蹤自己心存疑慮,但他並不是“天機”的人,她該把心思放到這次任務上來。
舉起望遠鏡看了最後一眼。
他又在發獃了!
她不知道他是否有發獃的習慣,這一天下來,他就這樣靠在椅子上看着玻璃幕外發獃足足有四五次,視線正好投注在她這邊——第一次她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她看到他在微笑,但很快不知想起了什麼,笑容消失代之以憂鬱,卻使他平添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讓她有些發怔,
咦?她是不是瘋了,居然陪他一起發獃。
她收好望遠鏡,正要關上竊聽裝置,裏面傳來的對話引起她的注意。
“總經理,這是時代公司剛剛送來的請柬,請您參加明晚的酒會。”
“什麼樣的酒會?”
“是慶祝‘時代’和‘音速’合併。”
“好吧!替我加進明日的行程表。”
“是。”
時代?那個英國最大的計算機軟件公司?根據情報,沙克?貝理雅一向和華倫?帝諾走得近,明天晚上的酒會也許貝理雅會去,她可以利用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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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人黑,尹翰飛開着車從公司里出來。
整整一天都沒有謝靈斐的消息,他預感到他一定是失了手被逮回去。這隻表示,最起碼有半年的時間他得全心泡在公司里,別指望什麼假期。
他放慢車速環顧着四周,準備隨便找個餐廳對付一下今晚的晚飯。眼睛的餘光忽然瞥到行人路上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高挑的身材,金色的頭髮——米切兒?泰勒?
他吃驚地踩住剎車,定定地看着那個人——沒錯,是她!一個月前憑空消失的米切兒?泰勒。
背後傳米催促的喇叭聲,他趕緊把車開到路邊停好,看見米切兒?泰勒走進一家餐廳。遲疑了一下,他還是跟了進去、
餐廳內很安靜,米切兒?泰勒一個人坐在餐桌旁點茶,好像沒有在等人。
他猶豫着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招呼。昨天見到的那個東方女子已讓他的信心動搖,不敢肯定米切兒?泰勒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果然跟來了!她不動聲色地點好菜,裝做不經意瞄了門口一眼。好像是無意中發現他一樣,她沖他點點頭,態度既不熱忱,也沒有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彷彿是一般朋友偶然遇到打招呼。
她的主動給了他信心,他帶着笑容走到餐桌前,“好久不見,泰勒小姐。”
“好久不見,請坐。”
他簡直有受寵若驚的感覺,“謝謝!”
她的神色淡淡的,口氣也淡淡的,“這麼‘巧’你也來餐廳吃飯?”
“是很巧。”他注視了她一眼,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強,就算昨天見到那名東方女子,米切兒?泰勒的雙眸仍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天底下難道真有如此神似的眼睛?
“那麼這頓我請。”她出乎意料地說,“當做回禮。”
尹翰飛沒有拒絕,她帶來的問題太多,他要得到解答。
“泰勒小姐什麼時候再次來到倫敦?”
“事實上我沒有離開倫敦。”她隨口撒了個小謊。
“是不是我上次的失禮給你帶來困擾?”他指的是搬離酒店一事。
她神色不動,“我說過我不信一見鍾情,也不想惹這種麻煩。”她忽然又道:“不要告訴我你現在仍鍾情於我。”
尹翰飛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一直以為她是五年前的那名女子才會出言告白,但昨天出現的那個東方美女又把他搞糊塗。
米切兒?泰勒嘴角泛起一絲諷刺的微笑,“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一見鍾情。”
尹翰飛無法解釋,只有苦笑。
侍者送上晚餐,稍微化解了尷尬僵硬的氣氛。兩人都沒有再開口,晚餐在沉默中結束。
“你住哪間酒店?我送你。”他試探着開口。
出乎他意料,她沒有拒絕,“我住在上次的那家酒店。”
兩人相偕往餐廳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一個人正低頭走進來,眼看就要撞到她,尹翰飛忙伸手拉她,“小心。”
她本可以避開,卻因他握住她的手而微微一愣,結果給對方撞中肩膀。
“對不起小姐。”那人忙道歉,“對不起。”
“你沒事吧?”尹翰飛鬆開她的手問。
她略略離開尹翰飛,不習慣與人太親近,“沒事。”
“真是對不起!”那人還在道歉。
她不再答理,轉頭對尹翰飛說:“走吧!”
尹翰飛正要應答,忽然間似給人點了定身術一般獃獃地瞧着她,神色間儘是詫異和……喜悅?
“怎麼了?”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笑容一層層展開來,尹翰飛笑着說:“沒什麼。”他忽然又拉起她的手,“我們走吧!”
她不習慣地想掙脫,他卻握得更緊。當然以她的身手可以甩開,但是她不想讓他起疑心,遂不再掙扎,心中的不安卻漸漸擴大。
到了車上,他總算鬆開手,可是卻沒有收斂笑容。
她終於忍不住問:“你好像很開心?”
“對。”他沒有否認,笑容更深,“因為我剛剛解決了一個困擾我五年的問題。”
她一震,五年?她放過他的那一次就是在五年前……他看出了什麼嗎?
“明天我要出席一個酒會。”他的話打斷她的思緒,“可是我沒有女伴,你願意做我的女伴嗎?”
她看着略顯緊張的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達到,卻以退為進,“為什麼邀請我?”
他聳聳肩,“說出來也許你不信,在這倫敦城中我最熟的只有你。”
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居然是他惟一的抉擇?他這三年在倫敦都幹了些什麼?
她並不是很相信他的話,但是她需要這次機會,縱然對他剛才的行為言語心存疑惑,她仍是答應下來:”好。”
尹翰飛鬆了口氣,“明晚六點半我來接你。”
車在酒店前停下,有門僮過來打開車門。
“我送你回酒店?”
“不。”她婉言謝絕,“我希望我一個人。”
“那麼,晚安。”
“再見。”看着他的車開走,她轉身推開大廳的玻璃門……忽然間全身一緊,推門的手僵在那兒,玻璃門上映出她深如秋潭的黑眸——她眼睛的真正顏色。隱形眼鏡一定是剛才與人相撞時掉落了。
緩緩推門進去,她抿緊了唇,眼神凌厲。他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