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倪總裁,你好,你好。”

王總經理不安地搓着手,冷汗沁出他的額頭,他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習慣了二十多年位高權重的生活,能讓他這樣哈腰鞠躬的人屈指可數,而眼前的這個恰恰是最最不能惹的那個。

倪振東淡淡地冷冷睨他一眼,不怒而威的氣勢叫人不敢直視他。他有一雙銳利、冷漠的眼睛,深沉得像一座潭,高大的身材更增他的氣勢,俊朗的他是多少名門千金愛慕的對象,但他的冷酷、淡漠不知道碎了多少女人的心。

他掃了這工廠一眼,這曾經是他最熟悉的一個地方,倪氏企業遍佈全亞洲有上百處的資產,但這裏,寫過倪家的一段歷史——一段努力被每個倪家人遺忘的歷史,除了他!從小到大,他被迫深深地記憶着,直到死都不能忘。

看到工廠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十人全盯着他,他們的目光里都寫着同樣的表情——憤怒、悲哀和無奈在臉上交織着。

“這工廠下個月不是就要停業了嗎?”聽來溫和但沒有一絲暖意的聲音從他的薄唇里吐出來。

“是、是、是……”王總經理不安地看着他,一接觸到他的目光,使他凝聚起來的勇氣如煙散去。“但是……這些員工有很多人都在這裏工作了大半輩子……”

“該給的遣散費和薪水一分也沒有少吧!”

“沒有、沒有。”他點頭如搗蒜。“一毛也沒有少給……但是,他們很多人年紀也大了……不容易再找到工作……還要養活一家老小……”

“那我應該養他們到老到死嗎?”一字一句恍似帶着千斤的重量吐出來。

“當然……不是……”他嚇得臉色發白,發福的身軀抖得像秋天的落葉。“只是……倪董事長……他說無論如何,這工廠都不能關。”

倪振東莫測高深地看着王總經理,看到他全身發毛,他重重地喘了好幾口氣,幾乎以為自己快心臟病發死了,耳邊只聽得到“咚、咚、咚、咚”像打鼓的心跳聲。

“我以為,倪氏現在是我在作主。”

撲通一聲,王總經理癱倒在地上了,哆嗦着唇,顫抖地說:“是、是……當然是倪總裁當家。”

老獅和年輕獅子的爭權,在倪氏的高階主管里已經隱隱聞到煙硝味了。

“那下個月工廠能關了嗎,王總經理?”冰冷的話語在他的職銜上嘲諷地加強了語氣。

與其說這話是問話,不如說是最直接的命令,言下之意,下個月工廠不關門,他也別想當這個職務了。

“是、是、是……”汗潺潺、淚潸潸是王總經理現在最佳的寫照了。

等倪振東的車子要離開廠區時,原本安靜的工人喧擾了起來。

“你沒有人性,你是魔鬼!”一個婦女的聲音驀地響起。“工廠關了,你就要我們滾回家,我孩子怎麼辦……”

“你愛關就關,告訴你,姓倪的,我們和你沒完!”

“你有錢,你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了!”

工人們叫囂着一擁而上,豪華的加長型轎車從容地駛離,遠離背後砸過來的石頭,還有咒罵和哭叫聲。

“少……少爺……”司機老劉看着後照鏡不安地叫他。

老劉在倪家待了十幾年,從小叫他“少爺”叫慣了,不像別人都叫他總裁。

倪振東平靜的臉上風波不起,對於剛才工人的憤慨置若罔聞。老劉吞咽一下口水,從來沒看過少爺的臉上有其他的表情,喜怒哀樂不曾傳到他的眼裏,冰冰冷冷的沒有人性。不是的,少爺以前不是那樣的人。

“回公司去。”

“是。”

車子平穩地向台北市中心駛去,車內的隔音設備將車外的聲音全都摒擋了去,倪振東在心裏吁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把那間工廠拆了,那縈繞在他腦海里的夢魔也可以消失了。

車子一路駛到台比市最繁華、最昂貴的辦公大樓區,感覺到車子停在原地久於一點,倪振東從文件中抬頭看向車外。

“少爺,前面塞車,一會兒就到公司了。”

他漫應了一聲,目光仍在車外逡移着,初秋的陽光很明媚,他按下電動車窗,看向車外的車水馬龍。在兩條大馬路交會的地方有一個小廣場,廣場上有一個噴水池,心裏有股奇怪的騷動,他的目光定定地鎖在坐在噴水池前的一個女孩子身上。

她靜靜地坐着,簡單的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褲,過肩的長發紮成馬尾,她好嬌小,白皙的臉龐看來很年輕。她悠閑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一會兒閉着眼仰頭面對藍天,嘴角勾出一個笑容。她看來正享受這個陽光,嘴唇有些微的蠕動。雖然隔的很遠,但莫名的,他知道她在唱歌,知道她現在有一個好心情。

是什麼讓她愉快?是什麼讓她有種溫暖恬靜的表情?那嘴角揚起笑時,又是什麼樣的面容?

說不出什麼吸引了他,但就是讓他挪不開目光。驚鴻一瞥,那恬適、安靜的神情莫名地牽動着他。

“少爺,不堵車了。”

“嗯。”他臉上恢復了淡漠的神情。

車子快迅地駛過,他不禁回頭再望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為止。

“一個女人罷了!”他自嘲地再說。“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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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野仙蹤”是位於繁華、喧囂的台北市,安安靜靜的,小巧而精緻的一間花店。遠遠地看到這間小店,就會令人忍不住停下腳步佇足欣賞。

花店位於最繁華黃金地段的商業辦公大樓區,這間小店平空為了這新穎、冰冷的建築樓群里增添了綠意。古樸的木頭上題上了店名——“綠野仙蹤”,黃金葛輕輕巧巧地攀繞了招牌,透明、乾淨的落地長窗裏面逸出了沁人心脾的綠意,走過店門口的時候,不免驚嘆於店主人玲瓏心思,一間小店裝飾得精巧可愛;天人菊、馬櫻丹、勿忘我、紫羅蘭、球蘭、小雛菊、薄荷……還有一些沒標上名字的,開得茂盛美麗。

最重要的是,店主人親切、溫柔的笑臉,讓人打從心裏舒服。就算不進去消費,她還是免費奉送微笑,所以店面雖小,但店主人和氣、人緣好,使生意興隆通四海。

店主人的名字是“郝可伶”,一張清秀的臉龐、及肩的長發,還有嬌小不到一五五公分的身高。五官的組合只能說是平凡無奇、稱不上漂亮,充其量只能說是清秀。

在店門口整理花束的大男孩看到迎面走來的嬌小女孩。

“可伶,你又趴趴走了。”王浩不滿地摘咕着,俊朗的臉上寫滿控訴。

“我難得出去散散步都不行嗎?”

“散步!你看看我這是什麼。”他指了指自己滿身的大汗。

“身體新陳代謝後排放出來的廢水,恭喜你,你的身體正常運作。不過,有點味道就是了,麻煩你再退後三步。”

可伶捏起鼻子,小手像揮蒼蠅一樣地揮動着。

“哼!你的員工作牛作馬的,你居然還有空散步。更過分的是,居然還嫌我有汗臭味。”他指控道。

“拜託,這裏離噴水池不到兩百米,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都不行啊!”

“那裏都是廢氣,你跑去呼吸廢氣幹嘛,擺明了叫偷懶好不好!”

她悲哀地長嘆一聲。“作員工的這樣訓老闆,我這老闆威嚴何在,蒼天啊……”

歌仔戲的三七調才正要唱時,就被王浩呼天喊地的哭調搶了先聲。

“蒼天啊……嗚嗚……我是苦命的工讀生,修花、洒水、接電話,老少客人來不斷,問我薪水有多少,區區時薪一百塊,我命苦啊……”

哭完后,他奇迹似地止住了聲音,然後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她,剛剛的哀嚎好像是假的。

可伶稀奇地看着他,然後不好意思地嘿嘿乾笑。

“你傻笑也沒有用,加薪比較實際。”

“加薪呀……”可伶認真地想了一下。“花店現在生意不錯,好,你的時薪加十元。”

王浩重重地敲了她一記。“笨蛋,這麼好說話,和人談價錢都不會談,那你只有被欺負的分。記住,要堅持立場,就算漲價,也要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活像對方佔了大便宜似的。”

“你又不是別人,和你還得耍心機嗎?”她抱怨道。

“和我都談不好了,你怎麼和顧客談?別人就是看你好欺負,凡事都好商量,你看看我,有誰敢跟我殺價嗎?”

“因為你窮凶極惡、目露凶光、一副在逃的槍擊要犯的樣子。”她小聲地說。

“郝可伶!”他低吼。

“好啦,我錯了!”她趕緊陪笑,知道他的啰嗦都是為她好,知道他對她的單純和天真有一百個不放心。

他從鼻子哼一口氣出來。“倪氏企業今天有訂二十個花籃,還有五盆盆栽,下周一的中午以前就得送去了。”

“倪財神又訂貨啦,哇!真的是我們的財神爺。”

倪氏大樓位於花店的斜對面,中間隔着一個大馬路,倪氏二十幾層的大樓里含蓋各個部門組織,不定時的會舉辦一些說明會、記者會,各種餐會等等,所以常指名要“綠野仙蹤”送各種的花圈、插花、盆栽的。一直以來,雙方合作得非常愉快。

王浩現在是大四的學生,正準備考研究所,一間花店就靠他們兩人經營。

一年前花店開幕後,她越來越忙,一個人無力應付過多的訂單,又要送花又要顧店,但應徵了幾個人后,都覺得不夠滿意。

有一次,她彎腰費力地抱着一大盆櫻樹;這櫻樹她一直當心肝寶貝的照顧着。一樹燦爛的櫻花美麗搶眼,讓它搶手得不得了,各公司行號辦各種活動展覽時,都指定要它。但當櫻樹還回來之後,就是可伶頭痛的時間了——要怎樣好好地安頓這棵樹,這盆樹可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可以搬得動的。

她費力地像老牛拉車一樣地挪動着。

“我幫你搬吧!”

彎着腰的她一抬頭,看到一個高高帥帥的陽光男孩正衝著她笑。她抬起手遮陽光的時候,真覺得他的背後金光閃閃。瑞氣金條,她還詫異怎麼沒看到他的頭上有光環。他看來就像一個笑容可掬的大天使來幫她的忙。

“好啊!謝謝你了。”

她一向不拒絕這種幫忙,實際上有好幾次她就站在店門口裝成一副可憐樣,有好幾個見義勇為的男士幫她抬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東西。

她一彎腰,準備和他合力搬進花盆。

咔嚓!耳邊傳來一陣可怕的像是骨頭錯位的聲音,天啊!她幾乎沒有勇氣去證實剛剛自己有沒有聽錯了什麼。僵立了三秒后,她咬牙面對現實,輕輕地扭一下腰。

哇!痛!痛!痛!痛感神經猛抽了一下,沒錯,她閃到腰了!

清楚的看到那大男孩看着她僵立不動后,茫然的表情。“為什麼……不起來……”

“我也想呀……”

“那……”

“我起不來……”

沉默一陣子后,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你還好吧?”

“還好……”只是不能動了。

“那……”我走了……他幾乎吐出這一句話,但看到可伶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他感到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看那濕漉漉的眼睛瞅着他瞧,拋棄家貓家犬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看來年紀很輕,大概跟他同年吧!她不是一個美女,差強人意只能算中等美女。中等者表示平凡也,美女則是安慰人用的,他實在沒有必要覺得對不起她。但……她的眼睛很溫柔,瞅着人瞧的時候,會讓人覺得那白皙的臉蛋越看越耐看。

“我送你去醫院吧!”

那黑眸感激地快沁出淚來,他看着發獃了。

之後,王浩開始隔一、兩天來拜訪她一下,三不五時地關照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在她店裏幫忙了。

當王浩知道可伶的年紀比他大三歲的時候,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看你一副營養不夠、發育不良的樣子,居然已經二十五歲了。”

“小姐我二十五歲又怎麼了?”她莫名其妙地問。

“嘖,看你的身材以為你還有發育成長的空間,但你的年齡已經是不可能了,我替你惋惜。”

“喂、喂,我長得嬌小一點,節省國家糧食又怎麼了?人的智慧和他的身材沒有關係。”

“對,沒有關係,就拿你來打比方好了,長得矮一點,營養應該都讓大腦吸收了才對。但實際上就不一定,不只少一根筋,而且根本就停止生長。”

“喂,你不要人身攻擊!”

他嘖嘖有聲地上下打量她,她氣得頭頂冒煙。長得矮,呼吸不到新鮮空氣已經夠嘔人了,還要被人嘲笑!

“我比你大,”她強調道。“比你多了幾年的人生經驗,那些不是你這種黃毛小鬼懂得的。”

“我心理年齡比你大。”

可伶氣得牙痒痒的。但這傢伙還真的用行動證明了,證明他年紀輕輕,就已經老奸巨猾了……不、不、不,是少年老成。

他高高帥帥的,又有一臉陽光的笑容,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小女生和大女生,根本是一個師奶殺手,從三歲到八十歲的女人都喜歡他。而他戲謔、爽朗,里裡外外什麼事都幫可伶。

說來慚愧,雖然她大了他三歲,但她一副娃娃臉,又長得嬌小,總讓人覺得她好小。王浩雖然小她三歲,但是他精明得很,好幾次花商看她年幼可欺,試圖在價格上欺矇她,都被王浩給拆穿,久了,花商也不敢了。

還有顧客,大概是這幾年消費者意識抬頭,每個人都像大爺一樣,再加上可伶單純善良,老有想耍賴或者想多A一點的客人,這時候王浩就笑嘻嘻地出現,不僅擺平了客人,有時候還海削了他們一頓。

可伶是老闆,可伶的年紀也比他大,但他反而像個大哥哥一樣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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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結束公司的高層主管會議后,倪振東下樓準備赴“旭光”葉董事長中午的餐會。

走到一樓時,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四顧着。一樓的辦公大廳寬敞明亮,此時人來人往、喧擾不休;各式的花籃、茶點進進出出的,看來是企劃部在辦一個活動。他面無表情地巡視着。

不由自主的,他的目光落到一個角落裏,緊緊地鎖在一個嬌小女孩的身上。

是她!是幾日前坐在噴水池前的女孩;這幾天那女孩的身影偶爾還會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她溫婉、安靜,嘴角噙着一個怡然自得的笑容,無視於身邊嘈雜的人聲,安安靜靜地修剪着桌上的一盆花。她專註而細緻地為這插花調整位置,吸引他注意的不是那張臉,而是那種安靜的神態。他的眼睛不自覺地追隨着她的動作,看到她微蹙着眉,目光放在手上的一葉蘭上。怎麼,那花哪裏讓她苦惱了?

猶豫一下后,她將一葉蘭換成跳舞蘭,然後嘴角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輕退一步后,她評判地打量排成一排的花籃和各種插花。

“總裁?”王總經理猶豫地叫了一下。

怪了!總裁為什麼發獃……喔,不!不是發獃,精明能幹的總裁不會發獃。誰都會發獃,但英明神武的總裁不會發獃。對,他是在沉思,王總經理感到自己剛才的想法,實在是褻瀆了高高在上的總裁。

順着總裁的視線,只看到花店的人在整理花籃,看來一派祥和,沒有什麼不對勁,而那女孩看來很普通。但他們要的是花呀,跟那女孩又有什麼關係,呃……難道總裁不滿意?完了!完了!那企劃室有人要倒霉了。

神經大條到可以當電纜的可伶,感覺到兩道炙人的目光,也像磁鐵被吸引一般,她抬頭就接觸到一對深沉的眼睛——正對着一個男人,一個出色的男人。

他不快樂!

這認知一下就竄進她的意識里,沒有任何的理由,她就是知道。在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他,實在是因為他有太吸引人的特質了。上帝一定在他頭頂裝了一隻聚光燈,就像舞台上的主角一樣引人注意,他一出現便使四周圍都暗淡了下來。

他一八○以上的身高使他看來高大,有稜有角的五官上有一對濃黑的眉,還有一對銳利的眼睛。但那眼睛黑得陰鬱,冷冷地不起一絲的情緒。他嘴唇緊抿着,臉上刻劃着精明幹練,他全身上下迸發出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即使他臉上帶着笑容,也實在是無法將他歸類於溫和、親切的鄰家大哥哥。

他的眼裏有一種很深沉、很深沉的東西,冰冷的黑眸里壓抑着一些更黑暗的情緒,看得出他身邊的人很怕他。但不知為何,看到他冷峻、淡漠的神情,她的心口狠狠地揪了一下,悶悶地有些疼痛。

他們的目光交會了。

那像黑暗中豹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緊盯住她,時間靜止了,她屏住氣息,荒謬的以為那眼睛可以看透她的靈魂;像被魔法師施了魔術一樣,她的腳在這地板生根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其實可能才一、兩秒鐘的時間,那黑眼珠里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動作快一點,我們的活動快開始了,你這花怎麼都還沒有弄好啊?!”企劃部的朱麗英不耐煩地對可伶說。

可伶眨眨眼,過了好一會才從那聲音里反應過來,她溫言地說:“朱小姐,別著急,這些花都弄好了,擺到桌上就行了。”

朱麗英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鼻孔不屑地哼出聲音。“你們老闆是怎麼回事呀?也不多請幾個人過來弄,耽誤了事情,看你們怎麼賠。”

可伶臉色垮了一下。第N次被誤會成是工讀生了,阿浩看來都比她像老闆,她真有這麼年幼、可欺的樣子嗎?她哀嘆地自怨自艾着。

而那人的兩道目光還在緊跟隨着她,她臉一紅,沒勇氣抬頭看那對眼睛的主人。唉,怎麼選在她挨人罵的時候被撞見呢?難道是因為她平時不燒香不拜佛,連禱告都難得一次,所以選在她最窘的時候被帥哥瞧見?

“我一人就可以了,我馬上弄。”她小聲地說。

“哼,最好是快點!”朱麗英一昂頭,就看到前方冷峻的眸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她嚇得幾乎腿軟。天啊!居然是倪氏的大老闆。她一驚,撞了可伶一下,使得可伶手中的剪刀就跌落在地上,滑到他的腳前。

倪振東一動也沒動,仍舊一言不發地看着可伶。可伶尷尬地蹲在他的腳前撿起剪刀,兩人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她低着身體起來後仰頭,接觸到一個……東西?鼻間聞到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唇刷過一個柔軟的、溫熱的唇,難以言喻像觸電又交織着情慾,強烈的觸感,一下子驚呆了兩人。可伶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眼裏瞬間閃過迷惘,隨即仍是平靜、冷淡的眸子。

她剛剛……吻了他的唇??

一認知到這個事實后,可伶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往後一退,但腳步不穩,就跌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身體還兀自輕顫着。

那……那是什麼感覺?像觸電一樣酥酥麻麻的,又美妙又激烈,像一根弦綳得老緊,在瞬間迸出音律。

倪振東想也不想地一腳跨出去、手伸出來,可伶屁股着地還獃獃愣愣的,一看到他伸出來的手,立刻往後退。倪振東又向前跨了一步,可伶屁股貼着地板拚命地往後挪,又驚又慌地看到那冷峻的眸子裏已有了怒意。

“起來!”他沉穩地說。

“不……不用了……”她拚命地搖手。

“起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她語帶哭音。

“我說……起來!”他的語氣又冷又硬,活像一個將軍要他的士兵起來衝鋒陷陣,識相的就不要挑戰他的權威。

可伶吞咽一下口水,小聲地說:“我……我起不來……”

他往前跨了一步,粗魯地抓住她的胳臂,把她抱起來,兩人的身體一接觸,可伶又是全身一震。她費力地想離他遠一點,但剛又經歷了第二次的驚嚇,她已嚇得腿軟,整個人又軟了下去。

畢生最難堪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了。可伶現在才發現整個大廳靜悄悄的,全部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看着他們兩個。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眼,因為他們居然演了一齣戲,提供人們娛樂兼閑磕牙的題材。

可伶又羞又窘又急,整個血液直往腦門沖,真恨不得現在馬上昏過去算了,昏到大家都忘記地球上有她郝可伶這個人之後,她再醒過來。但是,她身體健康到沒有昏倒過,雖然心臟跳動得超乎尋常,但顯然還不到可以昏倒的地步。

倪振東一臉古怪地看着她,唇邊遺留着她的柔軟。剛看到那身體靠近他時,他無意識地低頭,想更近一點聞她的味道。而碰觸她的感覺讓他震撼,彷彿全身的感官細胞都活絡了起來。

“你……”

“別過來……”她雙手抗拒着他,聲音又急又慌。

“總……總裁……”王總經理吞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地開口。

親眼看到剛剛那幕情景,他幾乎要以為是一出“一見鍾情”的戲碼。但……但是,名列台灣百大企業的倪氏和那一個來歷不明的花店小妹?喔……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現代已經沒有灰姑娘了,因為沒有神仙教母了,所以灰姑娘還在打掃爐灰,王子照樣參加一夜又一夜的舞會。

“總……總裁……”他稍稍再加大了音量。

總裁回頭了,但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王總經理當場嚇得快腿軟……嗚嗚……那哪像一個剛墜入情網的男人,我錯了,大錯特錯!

“總裁……葉董事長來了。”顫抖的手指指着走進大廳的人。倪振東轉身往葉董事長走過去,留下王總經理留在原地找毛巾擦汗,還有呆愣、軟癱在地上的可伶。

可伶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看着遠去的高大身影。旁邊的人看看主角走了,覺得無趣后,也分別作鳥獸散。

“唷,真是撿了個大便宜,這樣強吻了我們的老闆。”朱麗英眼睛冒着火花。

看可伶愣愣獃獃的,朱麗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也不是什麼大美人,真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

耳邊還模糊地傳來各種低低的私語聲,還有奇怪打量的視線。

可伶摸了摸唇,久久地才反應過來。是我強吻了他?我剛剛明明是在他腳前蹲下,然後起身抬頭呈四十五度角,依那個距離來算是吻不到他的呀!再說我沒有像餓虎撲羊一樣把他撲倒在地呀!那怎能說是我強吻他……明明……明明是他自己低頭碰到我的。

“喂——你怎麼可以隨便吻我……”她後知後覺地在他背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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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酷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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