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處理好額上的傷口后，溫婭妍與魏柏丞緩緩步出醫院。

「還疼嗎？」他望着她貼着紗布的額角。

「沒事了。」她低掩眸子，不敢凝視他那雙滿溢關懷的眼，深怕自己的心會淪陷得更深。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

為什麼方才一見到她受傷，會變得那麼緊張？甚至憤怒得好像想把害她受傷的程大志狠狠痛揍一頓……

唉，他究竟是用什麼心態來看待她？她都快被搞迷糊了！

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路旁等待，魏柏丞打開車門。「我送妳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要回公司繼續上班。」她轉身，沿着路旁慢走，最後停在公車站牌前，認真研究上頭的標示牌。

魏柏丞望着她，皺了皺眉頭。一想到她又要回到花花公子程大志身邊，他就莫名擔心起來……

忽然，下起了傾盆驟雨。

他彎身從車內拿出一把雨傘，命令司機：「你先回去吧！」接着他走到溫婭妍身旁，為她遮雨。

她仰頭看看雨傘，視線再落向他。「你……」他什麼時候變那麼體貼啦？

「妳受了傷就該回家好好歇着。」

「不需要，我沒那麼嬌弱。」她望向馬路，等候公車到來，心裏不斷默默苦勸自己，別再受他這些莫名其妙的溫馨舉動迷惑了，免得最後發現他只是耍着她玩，她會更痛苦……

「妳要坐公車？妳的司機呢？」她對他的態度冷淡，他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該死！他最近變得真反常，竟然越來越在乎起她對他的態度了……

「現在我自己可以獨立，不需要一堆人跟在後頭侍奉我。」她挺起胸膛，彎唇一笑，為自己的改變感到驕傲。

「妳……」他想勸她辭了西旭集團的工作。

這時候，有班公車來了，緩緩停在他們面前。

溫婭妍上車。魏柏丞收起傘，尾隨她上車。公車裏座位全坐滿了人，他們只能站在走道上。

「西旭集團董事長秘書一職，並不適合妳。」

「你放心，我絕對有把握做好這個工作！」她微慍，瞪着他。他是瞧不起她的能力嗎？

「妳在程大志身邊很危險。如果妳真想工作，可以去妳父親的公司──」他緊蹙眉頭，頓了一下。「或者，到威震集團來。」她遠離程大志那頭大色狼，這樣他就能安心，不會再出現那種詭異的煩躁情緒了吧？

她瞟了他一眼，低聲咕噥：「不必了，在你身邊更加危險。」

和他相處越久，她只會依戀他越深，最後有可能連她自己的心都會失去，這實在太危險了……

公車停靠下個站牌，又有其他乘客陸續上車，車內變得擁擠，魏柏丞被推擠向溫婭妍，兩人親密貼近。

「再碰到我，我就咬死你！」溫婭妍微瞇雙眼，磨磨牙，恐嚇着。其實是她自己沒用，每回只要兩人距離太靠近，她就忍不住心慌慌……

魏柏丞舉雙手作投降狀，往後稍退，寧可與身後的乘客擠在一塊，也不敢觸碰到她。「行了吧？溫大小姐。」

「嗯哼。」溫婭妍傲傲地點了頭。

他忍不住嘀咕抱怨，「當初妳追求我時，可不是那麼凶──」

聞言，她又立刻變臉，瞪住他。「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糟，不小心觸及她的傷心事！

魏柏丞點點頭，食指輕壓性感的薄唇，表示他將乖乖閉嘴。

溫婭妍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偷摸她的臀部，她回頭，一名長相猥瑣的男人衝著她笑，她皺眉，覺得一陣噁心，下意識往前移動。

「如果妳碰到我，我是不是也該咬死妳？」魏柏丞低聲嗤笑，望着直往他靠近的她。

「我……」溫婭妍一陣尷尬，進退不得，身後的色狼更加放肆地往她黏靠過來，她身子一僵。

察覺她有些不對勁，魏柏丞頭微偏，瞥見這一幕，怒眼一瞇，伸手用力扣住欲侵犯溫婭妍的魔爪。

「……」男人緊閉雙唇，痛得脹紅臉，死命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無奈掙脫不開魏柏丞的蠻力。

「把這隻豬蹄扭下來后，該紅燒還是清蒸的好？」他邪惡一笑，再度加重手勁。

「哇啊啊啊啊啊──」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發出殺豬似的凄慘叫聲，感覺自己的手快被折斷了。「對、對、對不起，快、快、快放手……」

發現引來車上所有乘客的注視，溫婭妍有點不好意思，不想把事情鬧大，低聲說道：「算了啦。」

「哼。」魏柏丞放開男人的手，與溫婭妍交換位置，用自己魁梧的身軀擋在她和色豬之間，免得她等會兒又慘遭偷襲。

「以後別再搭公車了，這裏實在太不安全了。」

她掀眸望向他，眸色迷惑，終於忍不住輕問：「既然討厭我，幹麼還那麼關心我？」

「誰說我討厭妳？！」他直覺否認。他承認，以往他是不喜歡她身上那股驕傲囂張的氣焰，但發現她收斂許多之後，他也不再排斥她了，慢慢地，已經把她當朋友看待了……

真稀奇，究竟是因為什麼才讓他對她改觀的？

溫婭妍蹙眉思索，眸色忽然暗了暗。

她終於明白了，因為當初她為了救他、也不小心一同摔下山受傷，他對她心存感激或是愧疚，才會處處關心着她吧？原來他一切的改變，並不是因為喜歡上她……

唉，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會喜歡上她，為什麼她的心還是如此鬱悶？

公車經過顛簸的路面，突然搖晃了下。她沒站穩，倒入他懷中。

「小心！」他雙手輕扶她的腰。

她猛然抬頭，水嫩紅唇不經意貼上他的唇。

他寫滿驚詫的黑眸與她相瞪。「這麼光明正大地輕薄我？」

「才不！純屬意外，意外，真的是意外……」她連忙退開，赧紅了臉，慌得心臟怦怦亂跳。

發現她竟害羞得全身微微發抖，他忍不住低低悶笑。老天！這女人可真純情啊！

「不要笑了！」她窘怒地瞪着他，臉蛋紅得有如一顆熟透的蘋果。

他忽然發覺她這模樣嬌媚，可愛極了，含笑的黑眸緊鎖着她，根本無法移開視線，漸漸地，對這張嬌艷的臉蛋益發著迷……

過了一會兒，公車靠站，多名乘客陸續下車，溫婭妍也跟着投幣下車。

魏柏丞尾隨她下車，繼續勸着。「別回去工作了。」

「不關你的事，不要再跟着我。」她回頭警告。

「辭職吧！」他依言停住腳步，卻不放棄勸說。

「不要！」

她瞪了他一眼，跑向右方的西旭集團大樓，在大門口正好巧遇程大志，兩人交談幾句后，程大志便扶着她一同走進大樓。

魏柏丞站在遠處看着他們，雙眉緊擰。

她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麼一直排斥他靠近她，但卻允許程大志那個花花公子接近她？

唉，他越想心口越悶，不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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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後，中午時刻，魏震天、魏柏丞與周婕在一間氣氛優雅的西式餐廳裏邊用餐、邊談論公事。

公事談論完畢，魏震天趕着赴朋友的約，先行離去。

周婕優雅地進食，瞥一眼猛吸煙、桌上餐點全盤未動過的魏柏丞。「你怎麼了？是因為魏先生打算下個月開始將整個威震集團移交給你管理，壓力太大才讓你如此煩躁嗎？」

「跟這無關。」魏柏丞扒了下頭髮，神色煩躁。

連日來，他老作奇怪的惡夢，夢見溫婭妍這個單純的小紅帽被程大志這隻大野狼吞吃入腹的悲慘畫面，搞得他整日情緒焦躁不堪，都快要煩死了。

唉，那個笨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聽他的勸，離程大志遠遠的？

「那是為了女人？」周婕忽然緊張起來，試探地問：「你和溫氏財團的千金小姐溫婭妍……是什麼關係？」

他頓了一下。「朋友。」

「是嗎？」周婕微顰眉頭，發現一提到溫婭妍，他的雙眼都發亮了，真有可能是朋友關係這麼簡單？

她扯開微笑，語氣佯裝輕鬆，像是朋友之間的閑聊，不讓他察覺她是在吃醋、逼問他。「溫小姐長得那麼美，你沒對她動心呀？」

「沒。」魏柏丞快速否認，心情卻莫名變得更加煩悶，用力吸了口煙。

他偏頭望向窗外，猛然瞥見一對男女走進對面汽車旅館的親密背影，女人身着粉紅色洋裝、有着一頭褐色長鬈髮，身形、髮型都與溫婭妍十分相似；男人身材胖碩、平頭，像是程大志。

「該死！這個溫婭妍竟然和他去那種地方？」他捻熄煙蒂，氣急敗壞地起身，衝出西餐廳。

周婕愣了一下，迅速追了出去。

魏柏丞追進對面的汽車旅館，一把拉住正準備踏進電梯內的女人。「溫婭妍！」

「先生，你做什麼呀？」女人回頭，一臉詫異。

魏柏丞呆愣地看着那張陌生的臉龐。不是溫婭妍……

「喂！你想幹麼？」男人瞪着魏柏丞。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魏柏丞向這對陌生男女道歉后，轉身邁出汽車旅館，心裏忽地一陣輕鬆。

幸好不是溫婭妍和程大志，若程大志真帶她到這種地方來，他肯定當場揍死程大志這隻大野狼……

周婕站在汽車旅館門口，早將他認錯人的那一幕畫面瞧進眼底，打翻了醋罈子，臉色難看，忍不住語氣惡沖。「你知道你剛才的行為像什麼嗎？像一個以為自己當場逮到妻子紅杏出牆的憤怒丈夫。」

太過分了！他竟然為了別的女人，不交代一聲，便將她獨自丟在餐廳里，教她情何以堪？

「妳說什麼？」魏柏丞皺眉。

「你撒謊！你根本不只把她當朋友，分明已經喜歡上她了。」周婕雙眼充滿怨懟，不能接受他喜歡上別的女人。

為什麼他會喜歡上溫婭妍？為什麼他從不正眼看看她？她自認條件不比溫婭妍差啊！

她與他在公事上是默契絕佳的好搭檔，若他們談起戀愛，她相信他們也會是最適合的一對。

魏柏丞怔住，頓時像是被人一棒打醒。

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已被溫婭妍吸引，迷戀上她了，所以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會嫉妒、憤怒，反常得讓他幾乎不認識自己。

他對公事精明得很，但對感情竟如此糊塗，連自己喜歡上誰都不清楚，還需要別人來告訴他……

老天！他真是笨得可以，丟盡男人的臉啊！

「真是的……」他搖頭嘆笑，輕拍額頭。

「柏丞？」周婕不明白他笑什麼。

魏柏丞看錶，距離下午的會議還有一個多鐘頭。「我現在有急事，晚點會回去開會。」

簡單交代完畢，他逕自穿越馬路，駕車離去。

周婕被遺棄在原地，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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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魏柏丞駕車趕到西旭集團。

到了九樓，秘書座位上不見溫婭妍的身影，他敲門，聽見裏頭傳來回應，開門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程大志和溫婭妍正在談話，看見他進來，一臉驚訝。「柏丞，你怎麼突然來了？」

「抱歉，打擾一下。」魏柏丞大步走近溫婭妍。「我找她有急事。」

「找我做什麼？」喜歡的人出現，溫婭妍芳心悄悄亂了節奏，表面卻力持鎮定，故作冷漠。

唉，他還不死心，又想來勸她辭職嗎？

他突然一把勾住她的腰，將她拉近，直截了當地說：「我喜歡妳。」

「嘎？」溫婭妍愣住。

程大志激動地站起，指着他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渾球竟然跟好朋友爭女人。」

兇惡地瞪了程大志一眼，嚇得他摀嘴乖乖坐回椅子上，魏柏丞將視線轉回溫婭妍呆愣的臉兒，再次告白。「我喜歡上妳了！」

溫婭妍回神，慌得想推開他，但他卻把她摟得更緊。「你……別開玩笑，不久前你才拒絕我，斬釘截鐵地說永遠都不會對我有興趣，現在又突然跑來說喜歡我？」

「我是真心的！」見她不相信，他一臉挫敗。「是，我之前對妳的印象不太好，但和妳相處久就漸漸改觀了。」

她哼了聲。「因為當初我不顧自身安危堅持要救你嘛，但你也犯不着為了感激我，就犧牲自己的感情。」

「我承認這件事令我很感動，但我對感情很慎重，絕不會為了感激妳而勉強自己去愛妳。我喜歡妳，是因為真的被妳吸引了。」他神情十分嚴肅，不悅自己被誤解。「妳知道嗎？見到妳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嫉妒得快要發狂，鎮日心緒難安，甚至可笑到每晚凈作一些奇怪的惡夢，就怕妳會被人拐走。」

她依舊處於驚訝狀態，吶吶地問：「你喜歡我……那周婕呢？」她猶記得在某場宴會上，一堆人都在猜測他是不是因為喜歡上周婕這樣有能力的女人，才會對她這種嬌貴千金不屑一顧。

「周婕？關她什麼事？我和她只是單純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直視他寫滿誠懇的雙眼，溫婭妍漸漸被他說服，喜悅在心中慢慢擴散，沒想到他真的會喜歡上她……

「妳也喜歡我，我知道。」他微微低頭，雙唇靠得她的唇好近好近，害得她緊張得屏住呼吸，全身僵硬不敢亂動。「願意到我身邊來嗎？」

「我……」溫婭妍望着他，嘴角緩緩往上揚，幾乎快要點頭答應了。

「溫秘書──」程大志突然緊張地爆出大吼。「感情的事不能太草率決定，需要好好慎重考慮啊！」溫婭妍是他最近極有興趣的新目標，他都還沒出馬，她怎能被魏柏丞先追走？

溫婭妍猛然驚醒。

這個魏柏丞之前害她難過得心都快要碎了，現在憑着幾句甜言蜜語就想追到她？這樣好像太便宜他了耶，至少也要小小刁難他一下，讓他嘗一點點苦頭，她的心理才能平衡嘛！

「程大志，你這是什麼意思？」魏柏丞走到程大志身邊，怒揪起他的衣領。

程大志怯怯地吞口唾沫，迴避他的怒視，囁嚅說道：「這麼多年好朋友，我什麼都能讓你，但就只有女人不能讓。」

「你──」

「老闆說得對，感情的事是需要好好考慮。」她隱藏心中的喜悅，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溫婭妍？」魏柏丞偏過頭，皺眉瞪着她。剛才她幾乎就要點頭答應了，真不敢相信最後竟會因程大志的一句話而拒絕他……

「我是喜歡你，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被你拒絕後，我就完全對你死心了。魏先生，真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

「YES！」程大志興奮地舉臂歡呼，瞄見一記憤怒的拳頭揮了過來，他迅即低下頭閃開。

「溫婭妍，我不信妳不喜歡我。」魏柏丞懊惱地扒了下頭髮，走回溫婭妍身邊。

「不好意思，我真的對你沒感覺了。」溫婭妍從辦公桌上抱起一迭文件，微笑地對程大志說：「老闆，我先出去工作了。」

「好，去去去。」程大志笑咪咪地跟她揮手再見。

溫婭妍不看魏柏丞一眼，挺起胸膛，驕傲地走出辦公室。

「老天！她竟然……」魏柏丞凶厲的目光瞪向程大志。「要不是你壞事，她不會拒絕我。」

該死！她為什麼會那麼聽程大志的話？

程大志咳了聲。「我只是叫她要考慮清楚，是她自己說不喜歡你了、拒絕你的追求，不關我的事。」

「天殺的！」魏柏丞無力地跌坐沙發，一臉泄氣。

這是報應嗎？

唉，誰教他之前也曾這樣狠心地拒絕過她，現在輪到他嘗嘗被心愛的人拒絕的難受滋味了……

溫婭妍躲進洗手間，確定每間廁所里都空無一人之後，忍不住對着鏡子，興奮得又叫又跳。

老天！魏柏丞喜歡她，真的喜歡上她了，太好了！

想到現在不再是她一個人苦苦單戀，她就開心得又笑又落淚。

再回想到魏柏丞聽見她拒絕後的喪氣模樣，她心中就一陣暢快，決定再小小惡整他一下，才願意答應他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