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有兒子了！
原來他已經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了！
在他殘忍拋棄那女人的這幾年來，她居然還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秘書室的茶水間裏，崔希赫內心激動萬分，眼眶濕熱，顫着手輕撫兒子那張俊俏非凡的小臉蛋。
濃長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帥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不僅五官，就連神韻也像極了他小的時候。
他真是愚蠢，第一眼看見這孩子，怎麼沒立刻認出來？
“寶貝，你叫什麼名字？”他顫聲開口。
“我討厭你，不要摸我。”
嗚嗚……兒子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心碎。
“其實……剛剛在廁所里，我絕對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他趕緊陪笑臉，就怕兒子不理他。“你很棒，是小大人了，不是小屁孩。”
“哼！”宋品軒癟嘴，撇開臉。尿個尿還被嘲弄，幼小的心靈受創很深啊！
“他叫宋品軒。”宋俊男好心告知。“‘品’是三口品，‘軒’是車干軒。”
“宋？”崔希赫一臉不滿。“我崔希赫的兒子為什麼是姓宋？”
“老爸跑了，當然只能跟老媽姓了。”陸莎莎沒好氣的嘀咕。
“就算我跑掉，也可以透過其他人通知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很惱火，氣自己被隱瞞這麼多年。
“聽說當年你只是把晶晶當成遊戲的對象，誰敢告訴你她有了你的孩子？搞不好說了，只會再被你羞辱一番。”現在居然還有臉發火呢，陸莎莎不屑地撇嘴。
崔希赫一窘，無法反駁。
宋俊男輕撞老婆的手臂，低聲提醒她：“敢頂撞老闆？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才剛跟你警告過不能亂說話，一轉頭你就馬上全招了，你等着被晶晶剝皮吧！”
陸莎莎打了老公一下。
崔希赫急問：“宋雅晶人在哪裏？”他和她之間，有許多誤會急需理清。
“她現在是汽車設計師了，這幾天受邀倒是上海參加車展，今晚就會回來。”
“帶我去找她，我就不開除你，還會幫你加薪！”
原來大東修車廠早在三年前倒閉了，宋雅晶不只換了職業，還搬了新家。
現在她與兒子兩人住在一房一廳的小公寓裏，空間不大，但佈置得十分溫馨舒適。
而宋俊男一家則住在她的樓下，彼此有個照應。
崔希赫參觀她的房子，看着她陪伴兒子成長的照片記錄，內心五味雜陳。
“軒軒，媽媽回來啰！”
突然間，一道熟悉的女聲伴隨着開門聲響起，崔希赫心一緊，隨即衝出卧房。
“媽媽！”宋品軒從客廳的沙發跳下，奔向宋雅晶。
“媽媽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乖乖聽舅舅和舅媽的話？”宋雅晶一把抱起兒子，親親他的臉。
“有，軒軒很乖。”宋品軒賴在她懷裏撒嬌。“媽媽，我好想你喔！”
“媽媽也想你。”母子倆嘴對嘴親親。
崔希赫眯起眼，格外嫉妒啊！
“晶晶。”他低啞一喚。
宋雅晶身形一僵，遲疑幾秒，才慢慢轉過身望向他。“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瞬間，她眼色閃過萬般複雜的情緒。
“是我帶他來的。”縮在角落的宋俊男出來自首。
“宋俊男，你居然出賣自己的親人！”宋雅晶怒眯起眼，輕輕的嗓聲夾雜滔天怒火。
“是我逼他的。”崔希赫邁步靠近，充滿思念的眸光定定凝視着她。“我們需要好好聊聊。”
經過六年的蛻變，她把一頭筆直的長發燙成波浪卷，體態比以前稍微豐腴一些，穿着時尚的OL套裝，整個人變得更加成熟嫵媚，增添無限風情，輕易的惹得他怦然心動。
“我和你無話可說，請你離開。”宋雅晶壓抑激動的情緒，冷冷說道。
“妹，我也認為你們應該好好談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會誤以為你和金泰民一直在交往。我猜，搞不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他才會故意說那些話刺激你。”宋俊男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什麼？”宋雅晶愣住。
“我先把軒軒帶到我們家去，你們聊一聊吧！”宋俊男一把抱過軒軒，迅速離開了。
屋裏只剩他們兩人，氣氛頓時安靜得有點尷尬。
他的意外出現教宋雅晶心慌不已，她走往開放式的廚房倒水喝，鎮定心神。
“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和金泰民交往過？”崔希赫跟了過去。
“是的，大約半年的時間，後來他搬到紐約，我們就徹底結束了。”她也相當好奇他究竟誤會了什麼，於是很配合的回答。
“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為何你還要故意隱瞞我，假裝不認識他？”他緊接着追問。
“我沒有想隱瞞你，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她語氣無奈。
“怎麼會沒有合適的機會？你隨時都能告訴我。”
“當初從宴會上離開后，我看你因為我假裝暈倒而嚇壞了，我擔心若馬上再告訴你，我和你的好兄弟曾經是對戀人，會給你更大的刺激。於是決定下回再找機會跟你說，結果隔天你緊急飛到大陸出差.......等了十幾天，好不容易等你返台，你又突然告訴我遊戲結束，我可以滾了。”憶起此事，她的心又開始抽痛。“既然你都甩了我，我又何必跟你解釋我過去的戀情，你根本不會在乎。”
“不，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樣我就不會相信金泰民的那些鬼話了。”他萬分懊惱。
“他跟你說過什麼？”
崔希赫立即將當年在她家中遇到金泰民，和誤會她腳踏兩條船的事情統統說了出來。
“當日金泰民來找我，確實要求和我複合，但我拒絕了。後來我的身體很不舒服，睡了很久，不知道他竟偷偷跑回來跟你亂說那些.......”宋雅晶難以置信的瞪着他。“但事後你怎麼能不找我求證，光憑他的三言兩語，就隨便把我定罪？”
“當時我氣瘋了，以為你真的背叛我，才會聯合朋友一起欺騙你，故意把我們之間的愛情說成是一場打賭遊戲.......”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崔希赫懊惱得想把自己殺了。
“晶晶，對不起，原諒我好嗎？”他緊緊摟她入懷，直述歉意。
她心中一片凄楚，淚珠瘋狂墜落。
就算如今誤會解釋清楚，也無法讓她高興起來，一想到他對她的不信任，對她殘忍的傷害，她的心就更痛了。
“很好，謝謝你解開我多年的疑惑，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她推開他。
“晶晶。不論你要怎麼懲罰我都行，只要你別拒絕我。”她的淚狠狠燙灼他的心，他伸手想為她拭淚。
“不可能！”她怒揮開他的手，哭道：“你當初說的那些話讓我整整痛了六年，怎麼可能光憑你幾句道歉就沒事了？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晶晶，至少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慢慢贖罪........”崔希赫眼眶泛紅，滿臉痛苦神色。
“我不要！滾！你立刻給我滾！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母子的生活。”
她情緒失控的使勁推他，硬將他推出門外，然後砰地一大聲，猛力甩上門。
她沿着門板緩緩下滑，坐在地板，將臉埋在雙膝里傷心大哭。
宋雅晶狠狠地大哭一場，將這些年來所承受的委屈與悲憤徹底發泄。
哭到淚乾了，她起身洗了把臉，試着穩定自己的情緒，才到宋俊男的家中接兒子。
“你們談過了？結果如何？”陸莎莎關心地追問。
“當年因為金泰民的挑撥，崔希赫誤會我腳踏兩條船，才會氣得故意說出那些話來傷害我。”宋雅晶簡單解釋着。
“那現在誤會冰釋了，你們打算複合嗎？”宋俊男接着問道。
“門都沒有！”宋雅晶赫然面露殺氣，“他這麼不信任我，還隨便在眾人面前傷害我，我才不要原諒他。”
“贊成！那種男人就是要受點教訓才行。”陸莎莎與好友站在她同一條戰線上。
宋俊男卻不贊成，“可是軒軒總是需要爸爸，而且你也還愛着他不是嗎？不然這些年也不會老是拒絕其他男人的追求了。”
宋雅晶不回答敏感話題，反問：“當初崔希赫一從大陸出差回來，就立刻跑來找我，你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啊！當時還是我載他到我們家，親眼看着他興高采烈的上樓，結果沒多久又見他怒氣沖沖的下樓離開，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所以也不敢多問。”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曉得當時你們沒見到面啊，是後來你跑去質問他，我才覺得奇怪，幾次想問你，你就大發脾氣不許我提到他........”宋俊男一臉無辜，“你該不會想怪我害你們兩人錯過六年吧？”
“唉，算了，不關你的事。一切只能怪他對我的信任過於薄弱。”
宋雅晶抱起正在沙發上熟睡的宋品軒，回到自己的家中。
將兒子發到床上時，卻不小心驚醒了他。
“媽媽......”宋品軒揉了揉惺忪的眼，撲到她懷裏撒嬌。
“怎麼了？”她溫柔地來回輕撫他的背脊。
“那個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嗎？我聽到舅舅和舅媽說他是我爸爸。”小小的臉龐充滿困惑與憂鬱。
宋雅晶一僵，遲疑半晌，不願欺騙兒子而點頭承認了。“嗯。”
“那為什麼爸爸沒和我們住在一起？”
“因為.........”她考慮着該怎麼解釋才好。“爸爸太笨了，隨便相信壞人的話，讓媽媽傷心了。”
“軒軒這麼聰明，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爸爸？”他嫌棄地撇撇小嘴。
孩子的童言童語，讓宋雅晶忍俊不禁。
宋品軒發現她哭得紅腫的雙眼，撐起小小的身子，親親她的眼皮，“媽媽不要傷心，軒軒疼疼。”
“軒軒好乖。”宋雅晶感動不已，不過仍有些擔心地問道：“軒軒，你.....喜歡那個爸爸嗎？”
“不喜歡，他讓媽媽傷心了。”宋品軒忽然氣鼓雙頰，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樣。“而且他好壞，會捏軒軒的臉，軒軒尿尿時，他還打軒軒的屁股........”
“是嗎？”那傢伙愛欺負小孩的作風，一點也沒變。
“媽媽，我們不要爸爸，軒軒會很愛很愛你。”他撒嬌地蹭蹭她的臉頰。
“嗯。”凝視那張與崔希赫神似的小臉蛋，宋雅晶心中酸甜交織。
失火了！
周日早晨，空氣中瀰漫一股濃濃的燒焦氣味。
宋雅晶頓時驚醒，反射性的抱起身旁的兒子，慌慌張張的赤腳衝出房間。
開放式廚房裏，一隻平底鍋在爐台上燒了起來，而崔希赫那個笨蛋手忙腳亂的盛水潑灑，卻惹得火苗益發旺盛。
“崔希赫，你在搞什麼鬼？”宋雅晶氣急敗壞的吼，連忙將兒子放在客廳，接着衝過去關掉瓦斯，再將一塊厚抹布浸濕，覆蓋住鍋緣。
鍋內氧氣一受到隔絕，火勢很快地自動撲滅。
屋裏瀰漫煙霧，她順手打開窗戶，然後轉頭瞪向肇事者。“我拒絕原諒你，你就打算把我家燒了？”
“不，我只是打算來為你和兒子煮頓豐盛的早餐.......”崔希赫用鍋鏟撈開抹布，看着鍋內那一團烏漆抹黑的東西，神情無比挫敗。“可惡！我沒想到荷包蛋這麼難煎。”
“只是要煎荷包蛋，你就搞成這樣子？”宋雅晶氣得差點吐血。
崔希赫摸摸鼻子，不敢吭聲。
不能怪他啊，這是他大少爺第一次使用油鍋煮東西，不懂拿捏油量，控制火候，只燒掉鍋子，沒把廚房燒了，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哈哈哈——笨蛋笨蛋！”宋品軒趴在客廳沙發，咧嘴嘲笑。
兒子嘲笑老子，崔希赫更窘了。
“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危險地眯起眼。
“你哥把你屋子的備份鑰匙給我了。”
“可惡的叛徒！”她低罵了聲。
“你們早餐想吃什麼？我CALL家裏的廚師過來煮好了。”他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不需要！”她動手推他，“你走啦，我不想見到你。”
“晶晶，我不求你這麼快就能原諒我，但至少請你別排斥我接近你們，讓我彌補自己的過錯。”他反而將她勾入懷中摟着。“而且軒軒是我兒子，你不能因為我們大人之間的問題，就隨意剝奪我對他付出父愛的權利和義務，這對他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你.....”她抬頭迎視那一雙滿懷痛苦的黑眸，心弦瞬間亂了調。
“吼——討厭鬼，不要亂抱我媽媽。”宋品軒咚咚咚的衝過來，吃味地推打崔希赫的長腿。
“兒子，爸爸買了很多禮物給你，我們去瞧瞧。”他放開她，笑着彎身抱起兒子走往客廳。
“哼，我才不稀罕咧！”宋品軒掙扎着，順着他的身體滑下來。
崔希赫從地上的幾個紙袋中拿出變形金剛組合，鹹蛋超人玩具公仔、玩具槍、樂高積木，遙控汽車，拼圖，準備用來討兒子的歡心。
瞪着琳琅滿目的有趣玩具，宋品軒愣得小嘴微張，雙眼亮晶晶。
“兒子，喜不喜歡？”
“。。。。。不、不喜歡。”他嘴硬道，視線卻捨不得離開那堆玩具。
崔希赫發現了，放低姿態苦苦哀求，“你若不玩，這些玩具丟掉很浪費，很可憐，求求你玩吧！”
“。。。。。好吧，那玩一下子好了。”抵抗不了玩具的誘惑，宋品軒忍不住點頭了，但表情仍是一副拽兮兮的模樣。
看着他們父子倆一起研究玩具，兩人臉上都洋溢笑容，宋雅晶心緒萬般複雜，甚至激動得有點熱淚盈眶.......
最後，她還是不禁心軟，默許崔希赫留下來了。
宋雅晶那一次的心軟，造就了崔希赫的貪得無厭。
往後的每一天，只要他有空便直接往她家裏跑。
不論她如何趕他，罵他，他就是厚臉皮，死賴着不肯走，讓她根本拿他沒轍。
更教她意外的是，向來討厭小孩的他，竟然會為了討兒子的歡心而不惜委屈自己做牛做馬。
是的，高高在上的崔大少爺完全不計形象，正在給他兒子當馬騎呢！
“駕！駕！駕！跑快一點！”宋品軒小手拿着抓癢木棒，不停往後拍打崔希赫的臀部。
崔希赫趴跪在地板上，任勞任怨地載著兒子在屋裏四處溜轉。
看着崔希赫狼狽的模樣，宋雅晶真的很想笑，但也有點同情他。
“軒軒，別玩了，先去洗手，然後過來吃晚餐。”她一邊將煮好的飯菜端到客廳的矮桌上，一邊喚着。
“喔。”宋品軒很大牌，又拍打他老子的屁股一下，命令道：“駕！去洗手手。”
崔希赫當真載他進入浴室洗手，然後又把他載回客廳。
宋品軒玩得有點累，癱坐沙發里，小腳翹在椅把上。
崔大少爺馬上淪為男佣，先拿面紙幫兒子擦去臉上的汗，再幫忙按摩他的小腿。
“兒子，舒不舒服？”
宋品軒點點頭，坐挺身子，跩跩地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
崔希赫意會過來，隨即幫他按摩肩膀。
宋雅晶沒有出聲招呼崔希赫，逕自坐下來和兒子吃飯，“軒軒，媽媽今天有煮炒青椒，你不能挑食，都要吃光光。”
“喔。”小臉垮了下來。
崔希赫意外的發現桌上多出了一大碗白飯，愉悅地揚唇笑了。
她居然還會準備他的份！雖然她不怎麼跟他講話，但看得出來，她對他真的，沒有這麼反感了。
不過他還不急着吃，反而先伺候兒子進食。
“兒子，張嘴。”他用湯匙舀了一口飯，送入那張小嘴裏。
唇角沾了油漬，宋品軒皺眉，撅高嘴。
懂得兒子的潔癖，崔希赫立即抽面紙幫他擦一下。
“來，啊——”繼續再送上一口。
小嘴憋得緊緊的，宋品軒瞪瞪湯匙里的青椒，然後對崔希赫搖了搖頭。
崔希赫了解地點點頭，準備趁宋雅晶低頭不注意之際，幫兒子幹掉反感的食物........
赫然，一記凌厲的瞪視襲來。
崔希赫一驚，迅速將青椒塞入兒子的嘴。“兒子，要多吃點才會長得跟大樹一樣高。”
宋雅晶滿意地笑了。
宋品軒臉色臭的要命。
吃完晚飯後，宋雅晶去洗碗。
崔希赫在客廳伺候兒子吃水果，然後小小聲的賠罪。“兒子，爸爸不是故意逼你吃青椒，你要知道，你媽媽很兇.....”
“哼！”撇開臉，不甩老子。
“兒子。。。。”崔希赫好想哭，沒想到兒子的脾氣竟然比他還跩！
“哇——”一隻蟑螂猛然從沙發底下爬了出來，停在一隻小腳上，宋品軒嚇得放聲尖叫，不敢亂動。
“兒子、不、不、不要怕，爸爸會救你。。。。。。”崔希赫臉色驚變，本想拿書本直接打死小強，但他又怕打疼兒子的腳，最後只好徒手去抓。
蟑螂出其不意的飛起，停在崔希赫的脖子上，這次換他驚聲尖叫了。
宋雅晶一邊洗碗，一邊看着那一大一小拚命亂叫、亂跳，忍不住噗嗤笑了。
她本以為自己會怨恨崔希赫的出現，打亂他們母子的平靜生活。
但此時此刻，她卻感覺到.....有一絲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