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到他有點遲疑不決,於蓮索性撒起賴來,本來只是想裝可憐,誰知眼淚說掉就掉,“嗚……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她,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的,你只是貪圖我豐滿的肉體而已,我才和你在一起不到兩個月,你就已經膩了,嗚……人家把最珍貴的第一次都給了你,結果你吃完了甩頭就走,連嘴巴都沒抹乾凈,嗚……早知道昨天晚上趁着你睡覺時一刀閹了你,免得將來還有像我這樣無知又純潔的少女再上你的當,嗚……”
她邊說邊哭,噼哩啪啦地嚷了一長串,讓允言慌了手腳,沒想到外表很堅強的她也會來這招。
他連忙湊上前攬着她的肩,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
詭計得逞,於蓮心中暗自偷笑着,“是你自己親口答應我的喔!如果你敢騙我,小心我真的拿剪刀把你給‘喀嚓’!看你還敢不敢作怪!”
哇!這女人真狠,動不動就要把人“喀嚓”!
心中雖然有點不滿,但聰明的男人是絕對不會讓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的。
允言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將她又摟緊了點,“可是你也要負責任啊!別忘了,那個吳浼莉可是你的工作範圍喔!”
她吸吸鼻子,銀鈴般地笑了起來,“對喔!我都忘了,下次她敢進來,我就拿掃把轟她出去。”
“好,就這麼辦。”他點頭表示同意,又低頭看着她的眼睛,“我想。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這裏真冷,你的眼淚都結冰了。”
他不說於蓮都快忘了,他們正處於零下十度的冷凍櫃內,她仰起臉望着允言,表情純潔得像個天使。
“老公,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聽見她喚自己“老公”,允言心裏怦然一跳,精神變得有點恍惚,迷迷糊糊地問:“什麼事?”
在他還來不及眨眼的瞬間,於蓮天使般的表情驟然間轉變成魔鬼的臉孔,她抬起腳朝着允言的腳上踩了下去。
“哎喲!”
他剛發出一陣慘叫,於蓮已經推開門跑出去,還不忘回頭對他說:“答應我,以後我如果要踩你,你可不能躲喔!”
允言痛得蹲了下來,不用脫掉鞋子也知道,腳上一定又是一大塊淤青了。
唉……
他無奈的苦笑着,或許他這一蜚子,真的要栽在她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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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手拉着手走出冷凍櫃,繼續打情罵俏,任誰也知道他們已言歸於好了。
允言摟着她的腰,親昵的問:“老婆,晚餐想吃什麼?”
於蓮微皺了皺鼻子,“現在還不想吃。”
“還是你想吃蛋糕那些的?師傅好像剛烤好奶油泡芙。”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了,最近她光想到就覺得膩,“不要。”
“這幾天你的胃口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她搖搖頭,“大概是月月快來了吧。”
“那我叫人送雞湯來好了,給你補一補。”他抓起電話撥到名下的餐廳,三言兩語交代幾聲。
“我幾號搬來的?”
“上個月十號。”
她想了想,自言自語的算着,“搬家那天剛好沒了,那就大概是五號來的,今天是二十一,這樣是幾天了?”
“大概一個半月吧。”此話一出,原本低着頭看帳本的允言驀地抬起頭,“一個半月?!”
於蓮也呆了呆,“是不是算錯了?”
他再算了一次。“沒錯,的確是一個半月。”
她的表情有些怪異,好像吃到過期的蛋糕一樣。
她一向都是那種准到不能再准、連一天也不會遲的人,這次竟然整整晚了半個月,是從來不會發生過的事。
“那不就是遲了半個多月……”
允言皺皺眉頭,“這樣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廢話!當然是不正常啊!”她沒好氣的吼了他一聲。
“干聽這麼凶嘛!我又沒當過女人。”允言委屈的扁扁嘴。
“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吧?”
“我還真的沒看過豬走路。”他一臉正經的回答。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興緻和她耍嘴皮子。
於蓮沒空和他鬼扯,她又屈着指頭仔細地算了幾次,可是再怎麼算都是一個半月。
“完了,該不會是……”她喃喃自語。
“是什麼?是懷孕了嗎?”允言忽然又聰明起來。
懷孕!
這兩個字像兩聲悶雷一樣,深深的震驚了她,她根本沒想到這回事。
“不……不不……應該不會吧……”她抓抓頭,“你不是都有穿雨衣?”
這下子,換允言有些窘,“呃……大部分的時候是有啦。”
於蓮眼露出精光,先弄清楚他話中模糊不清的含意,“等等,什麼叫‘大部分的時候’有?”
“呃……就是……就是幾乎都有,但有時候沒有。”他還是不太敢直截了當,採用迂迥的方試回答。
“‘有時候’是哪些時候?你給我仔細的說!”於蓮已抓狂了。
他一邊想一邊扳着手指,一邊還要看她的神色是否正常。“像是露台、浴室、陽明山、泡溫泉、海邊……還有幾次是雨衣用光了。”
她趕忙說明,“不對、不對,去泡溫泉那次我記得你有,還是我幫你穿的。”
這個允言當然也記得,只是……“你說的是第幾回合?”
哇咧!
於蓮有些腿軟的蹲下去,經他這一說,她倒是想起來了,是有那麼幾次,激情猶如狂風暴雨般的來,而那幾次,允言真的好像少了一個穿雨衣的動作。
“不、會、吧!”她抱着頭,哭笑不得。
若是真的,那他們也太強了吧!
有人是到處求神拜佛想要生個小孩,到最後還得靠小小的試管才能如願;而他們根本沒想過要有小孩,沒想到才那麼幾次的疏忽,就搞出一條人命來。
允言傻傻地愣在當場,有點懊悔,也有點迷惑,原來以前健康教育課本寫的都是真的,只要上上下下幾個簡單的動作,然後再等十個月,就會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誕生了。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臉頰肥嘟嘟得像顆蘋果,短短的小腿努力的跑着,撲進他的懷裏,含糊不清的叫着:“把拔、把拔……”
想着想着,允言不自覺地露出阿鳴初為人父時每天掛在臉上的白痴笑容。
不對、不對,他高興得太早了,竟忘了先問問於蓮的意思。
“於蓮。”
“什麼?”她蹲在地上,仰頭看着這個肇事者。
“如果真的懷孕了怎麼辦?”他問得提心弔膽。
“如果懷孕……”她的聲音聽起來飄飄忽忽的,“我該怎麼辦?”
腦海中閃過許多報紙的標題——私生子、未婚媽媽、父親不承認……
她幾乎不敢相信,過去在報紙上看到的那些事件,現在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即使一向率性開朗的她,一時也沒了主意。
就在兩個人都在發愣的時候,掛在咖啡廳門上的門鈴清脆地響了,走進來一個長着國父臉的人。
慢着?
國父臉?!
那不就是允言他老爸嗎?
允言先醒了過來,於蓮也跟着站起來。
他立刻奔出吧枱,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爸,您怎麼忽然來了?不急着走吧?我吩咐師傅準備蛋糕。”
“剛開完會,路過這裏,順便進來看看。”孫恆源還是很嚴肅,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其實他根本不是順便,他是專程來看他這個寶貝兒子的。
早已有耳語說允言最近交了個女友,兩人感情還很好,他想過來再確定一下,雖然上次來的時候對那個女孩的印象還不錯,但若想成為他們孫家的兒媳婦,還是得多了解了解才行,畢竟有太多女人是為了其他理由而接近允言的。
“那您先坐一下,我去煮杯咖啡。”
“嗯。”孫恆源不置可否的應了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允言,“等等,那位……”他朝着吧枱里還在發獃的於蓮看過去。
他順着父親的目光看去,“您是說於蓮?”
“嗯,那位於小姐,她也會煮咖啡嗎?”
允言怔了一下,不明白老爸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她才來一個多月,還不大會。”
“喔。”孫恆源又虛應一聲,聽不出口氣中的喜怒,“等等你請她過來一下,我有些事想問她。”
“呃……”
“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沒有,我這就去叫她過來。”
怪怪,老爸怎麼突然問起於蓮的事?
一種莫名的不安打允言心底升起,該不會是吳浼莉跑去跟他老爸告狀,他老爸特地要來“勸退”於蓮吧?
真是一波末平一波又起,疑似懷孕的事情還沒搞定,現在又扯出一個吳浼莉來,他覺得整個腦袋脹得好疼。
他走到吧枱前,搖搖於蓮的手,“老婆,我老爸要你過去一下。”
“你爸找我?”
於蓮嚇了一跳。國父臉怎會突然要召見她?
該不會是允言把她可能已經懷孕的事告訴他老爸了吧?
“嗯,你快過去,表情自然點。”
“我……我不去!”她開始耍起性子。
才剛懷疑自己可能懷孕,人家長輩就來關心了,那多尷尬啊!
其實孫恆源哪會知道他們剛剛在討論什麼,不過於蓮現在正處於極度敏感的情況下,可說是風鶴唳、草木皆兵,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讓她覺得對自己有威脅。
允言拉着她的手,低聲地哄着。“乖,聽話,我爸只是想多認識你,你只要表現出你真實的個性就行了。”
“可是……他要是問我懷孕的事,我該怎麼說?”她咬着下唇,遲疑難決。
允言一愣,“我爸怎會知道?我又沒告訴他。”
“人家以為你跟他說了。”她鬆了一口氣。
“我怎麼可能會說呢?”他走進吧枱,輕輕地在她背後推她,“快過去,我爸等很久了。”
於蓮有點不情願地走出吧枱,怯生生的來到孫恆源面前,真像個剛入門的小媳婦。
“伯父您好。”她兩手交放在身前,微微地鞠躬。
“於小姐,你請坐。”孫恆源皮笑肉不笑地說,示意她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謝謝伯父。”
孫恆源先端詳了她一陣子,銳利的眼神看得於蓮有點毛骨悚然。
“於小姐,你知道我是誰吧?”
“您是允言的父親啊!”她眼睛瞪得老大,他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這次輪到孫恆源愣了一下,全台灣不認識他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這女人是真不懂還是假裝?如果是裝做不認識,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吧!
他暗自地注意於蓮臉上的表情,他相信以他的眼光,絕對可以看出對方接近允言真正的目的。
“我叫孫恆源,這個名字你聽過吧?”
“孫恆源!”於蓮失聲地叫了出來,“你就是那個台灣最有錢的人?”
孫恆源嘴角難以察覺地扯動了一下,“什麼‘台灣最有錢的人’?那根本就是雜誌亂寫的。”
雖然嘴巴這麼說,但他的表情還是有着一點自傲。
於蓮真的被震懾了。
原來……原來允言能住在那麼大的豪宅,能付她這麼多的新水,能在這種黃金地段開咖啡廳,就是因為他有一個超級有錢的老爸!
她一直被蒙在鼓裏,和允言交往了一個多月,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家世,而且還不是他親口說的,居然是他父親說出來她才知道。
不知力何,她有一種欺騙的感覺。雖然自己從不曾開口問過允言,可是他是鼎鼎大名的孫恆源兒子的事竟然能瞞她這麼久,她驟然感到一陣寒襲上心頭。
她知道那個吳浼莉為何一直死皮賴臉的巴着允言了,說穿了還不是為了錢,而現在,她給人的感覺和吳浼莉又有何不同呢?
她曾聽阿鳴透露過,吳浼莉的老爸好像和國父臉有些關係,這麼說來,吳浼莉和允立之間的關係,不只是純粹的感情問題而已,或許還牽扯了商場上的利益。
那麼,國父臉今天來的目的,不就是來叫她退出的?
她想起連續劇里有錢的企業家,為了要兒子的女友不要妨害兒子的前途,拿出一張空白支票給拜金的女人,要她自己填數字的那一幕。
短短的十幾秒內,各種不同的情緒淹沒了她,震驚、頓悟、憤怒、難堪……還有一種……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於小姐,你怎麼了?”孫恆源皺着眉頭看她。
“我……我沒事。”
“嗯。”他點點頭,“我今天來,是想了解你和允言……”
“放心,我知道了,我會離開他的。”她倏地站了起來,冒出這麼一句話。
孫恆源顯然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向後靠了靠,一隻手伸進西裝內想掏出手帕擦汗,“於小姐,我的意思是——”
“夠了!”她以為國父臉要拿出支票來讓她填了,一種受到侮辱的不悅充盈心頭,立刻不禮貌地打斷他的話。“我是愛錢,可是我還有骨氣!我知道你們姓孫的有錢,但是錢不是萬能的,不是什麼都能買,最起碼,錢買不到我的感情!”
她怒氣沖沖的說了一堆,說完便像一陣風似的衝出咖啡廳,只留下獃獃對望的孫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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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蓮幾乎是用逃的離開咖啡廳,腳步虛浮的走在街頭,她撥了通電話到聖心家,接電話的傭人說,他家主人和太太還沒回來,這下子她連最後一個可以棲身之處都沒有。
她不斷地問着自己,方才為何會有那種沉重的失落感7
看樣子,自已是真的愛上允言了!
但是,就算是愛上那又怎樣?他是大企業家的兒子,而她呢?只不過是個遠離家鄉想找個可以餬口的工作的小人物。
在有錢人家那種講究門當戶對的觀念里,他和她根本就是天差地遠,是屬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怪不得孫恆源會專程來店裏,孫允言是他的寶貝兒子,難道她就不是她父母的寶貝女兒嗎?
還是回家吧!
家裏有父母溫暖的懷抱,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
可是,剛剛出來的太匆忙,錢包放在咖啡廳里,現在根本不可能再回去拿,可憐的她連車錢都沒有。
一咬牙,她摘下耳環,雖不是什麼很名貴的珠寶,當個車錢應該還是可以的。
蹣跚的走在街頭,找尋着當鋪的蹤影,但這種貴得離譜的黃金地段又怎會有當鋪,她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舉目四顧,天地之間彷彿投有一個人可以幫她。
腳越走越痛,好像快磨出水泡來了,她顧不得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蹲下身把高跟鞋脫了,坐在路旁微微高起的花台上,揉揉發痛的雙腳。
腳痛可以揉,但心痛呢?
她低着頭,想着想着,眼淚悄然無聲的滴了下來。
一張白凈的面紙忽然適時的出現在她眼前。
抬頭一看,允言滿臉愛憐的看着她。
“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在她聽來,卻是充滿了安詳與寧靜。
是的。在茫茫人海中,他終於找到她了,而她又何嘗不是?
她真想就這麼撲進他寬闊的胸膛,可是一股倔氣在下一瞬間湧現。
“你找我做什麼?去找和你門當戶對的人吧。”
允言緩緩的搖搖頭,“你還不明白嗎?我真正愛的是你。”
“愛我?你還敢說愛我?”於蓮氣憤的質問着,“愛是要真誠相對,而你居然騙了我這麼久。”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從不曾說起我的家庭,因為對我來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世界,和我的家庭沒有任何關係。”他還是平平淡淡的說著。
於蓮聽着他真摯的表白,心裏的堅持微微的動搖,他是真的沒有騙她,只不過沒跟她說明他老爸是誰罷了。
“那你爸呢?你爸來做什麼?他不是要拿錢給我勸我離開你,勸我別阻礙了你大好的前程?哼!我於蓮雖然窮,但還不至於為了錢出賣自己的感情!”
“拿錢勸你離開我?哪有這回事?”允言一臉的不解,“他只不過是想了解我們支往的情形而已啊!”
於蓮一瞥眼,這時孫恆源也來到旁邊,滿臉是汗的看着他們兩人,很自然地又將手伸進西裝口袋。
“你看!你爸又要拿……”
允言看了父親一眼,又轉頭問於蓮:“拿什麼?”
於蓮定神一看,孫恆源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哇咧!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會錯意了。
她先是訕訕地笑了笑,一臉歉意的對着孫恆源說:“伯父,剛剛真抱歉,我失態了。”
孫恆源眨眨眼,“有嗎?我沒看到啊!”
呵!原來允言他老爸也有幽默的一面。
允言溫柔的執起她的手,單膝跪地,輕聲地對她說:“我已經跟我爸說了你懷孕的事了,現在當著我爸的面,我要向你求婚,答應我,好嗎?”
於蓮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孫恆源,他也看着她,還朝她點了點頭,臉上多了她未曾見過的笑容。
沒想到國父臉也是會笑的!
於蓮低下頭,聲如細蚊的說了聲“好”,然後就撲進允言的懷裏。
站在一旁看着這對情侶的孫恆源,笑容更加燦爛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