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一夜，兩人毫無保留的做愛纏綿，直到筋疲力竭的睡在彼此懷中。

雖然顏寶筠一直對兩人之間的感情抱持着一種不確定感，但令人意外的，他們竟也平順的度過了一個月。

或許用「意外」二字並不是很妥當，但顏寶筠總認為他們的戀情不會超過一個月，雖然這期間兩人偶有小爭吵，可總是很快的言歸於好，她必須承認他真的有副好脾氣。

偶爾她會想，如果他長得丑一點，她會對他們的未來更有信心，當然這些話她從沒對他說過，縱使他脾氣好，卻不代表沒脾氣，他不會高興聽到她對他們的未來抱持不樂觀的態度。

離職這天，公司同仁為她在舉辦歡送會。原本她只想靜靜的走，不想驚動任何人，但離職這種事是不可能隱瞞的，因為總要把自己的職務分配先交代好、處理好。

雖然一開始大家會表達慰留之意，不過她畢竟是新員工，才來一個月，所以同事間不舍的心情比較和緩。

顏寶筠輕哼着歌曲，以水龍頭的水順了下微翹的髮絲，正打算走出洗手間回到包廂跟大家同樂時，張景萱走了進來。

「原來你在這裏，我還想你跑去哪兒了？」

「怎麽？發生什麽事了嗎？」顏寶筠詫異的問。

張景萱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麽要離職？」

「我朋友想找我合開工作室。」對外，她一律都這麽說，當然實情只有她跟南宮御知道，「我昨天就跟你們說了啊！」

張景萱微笑，「別騙我了，我才不信。」

顏寶筠訝異的看着她，正想着該怎麽回答時，她又緊接著說：「是因為老闆吧！」

顏寶筠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不是......」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張景萱露出瞭然於胸的表情，「你跟老闆在交往吧！」

這句話幾乎讓顏寶筠倒退三尺，不過她立刻穩了下來。

「沒有......哈......你怎麽會這麽想？」她尷尬的笑了幾聲。

「之前我在茶水間聽到老闆邀你去聽音樂會。」

顏寶筠愣了一下。原來她那時聽到了。

「票是別人送他的，他只是禮貌的問一下，你也知道我們曾經讀同一所高中，他對朋友都很照顧。」她努力掰出一個理由。

「我還聽到老闆對於你要跟大寶去看電影不大高興。」張景萱不忘來個回馬槍。

顏寶筠急忙道：「沒這回事，我後來還是跟大寶去看電影。」

都已經一個月前的事了，沒想到張景萱會忍這麽久，不動聲色。

「既然你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張景萱微笑的說。「之後我還特地觀察你跟老闆的互動，我覺得有曖昧，不過你不想承認就算了。」

顏寶筠訕笑兩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辭職，人家說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叫丈夫，意思就是說要看緊一點，我覺得男朋友也是同樣的道理，尤其是長得帥的男人，看緊一點比較不會出問題。」

顏寶筠沉默了兩秒，才回答，「我不喜歡這樣，會把對方弄到窒息的。感情我喜歡順其自然，如果他會變心，就算我成天繞着他打轉，他一樣會變心的。」她不忘補充一句，「這是我對感情的看法，沒有特別指老闆的意思。」

張景萱搖頭，「既然你都這麽說，我也不多管閑事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信任』這種東西是很虛無飄渺的，還是在他身邊比較實在，有些男人若是太放任就會搞怪。」

顏寶筠露出笑，「我知道，我會記在心裏的。」

張景萱笑着拍了下她的肩，「希望你們能長長久久羅！老闆會喜歡上你，就代表你對他是不同的，所以還是照着你自己的意思做吧！萬一你聽了我這個狗頭軍師的話，說不定反而把事情搞砸。」

顏寶筠遲疑的開口，「那個......你真的覺得我對老闆來講是不同的嗎？」

張景萱看着她，點了點頭，「是不同，你也知道老闆喜歡的型都是像模特兒那一種的，但你不是，因此他對你應該是特別的吧！」

「說不定他只是覺得新鮮。」顏寶筠輕咬下唇。

張景萱微笑，「說不定，我也不知道，不過這種事只能讓時間證明，如果你打心裏不相信他，那他說的每一句保證對你來講都只是甜言蜜語。」

顏寶筠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什麽兩性專家，不能給你什麽建議......」

「沒關係，我只是問問。」顏寶筠立刻道。「再說，感情的事其實沒什麽標準答案，畢竟每個人狀況都不同，個性也不同。」

「對啊！」張景萱笑笑，「就像我覺得應該看緊老闆，可是你覺得應該給彼此空間。」

「你們兩個都在這兒啊！」另一個同事走了進來。

「對啊！隨便跟寶筠聊幾句。」張景萱回道。

同事笑道：「你們可以回包廂看看。」她敲了敲其中一間門，看看裏頭有沒有人。

「怎麽？」張景萱好奇的問。

「雲芝借酒裝瘋，整個人都趴在老闆身上了。」她推門進去，「這個女人還真大膽。」

張景萱對顏寶筠說道：「你先回去，我得上個廁所。」她也推開其中一間門走了進去。

顏寶筠皺着眉頭走出洗手間，不曉得是不是該回包廂。聽到邱雲芝整個人巴在南宮御身上她當然很不高興，但她能怎麽辦？走進去把邱雲芝拉開嗎？

南宮御也真是的，怎麽沒事就會惹桃花。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怪罪很無理，畢竟也不是他主動去招惹的，但她真的有點受不了他走到哪兒都有女人示好。

她更討厭自己不斷發酵的醋意，這兩種情形她都不喜歡，卻不知道要怎麽改善目前的狀況。

就在她走回包廂的途中，怱然瞧見南宮御在櫃枱邊與一個女人在說話，看那個女人身上的制服，應該是這家店的經理或是主管之類的。

她正納悶他們兩人在說什麽時，南宮御正好瞧見她。

「寶寶。」他示意她過來。

顏寶筠走近時，那個女人也轉過身來，顏寶筠瞧見她胸前的名牌上寫着襄理歐陽妍皙。

好特別的名字，歐陽妍皙......歐陽妍皙，等一等，這個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她想起來了，這是以前在網球社曾經欺負她的學姊。

「你一定忘了她吧？她以前也是網球社的。」南宮御對顏寶筠說：「她是這家店的襄理。」

「你是......」歐陽妍皙盯着顏寶筠。

「寶筠以前也是網球社的社員，你大概沒什麽印象，她後來轉學了。」南宮御解釋。

歐陽妍皙皺緊的眉心忽然豁然開朗，「你這樣說，我好像有點印象。」

顏寶筠嘲諷的揚起嘴角。欺負人的惡霸總在事過境遷後忘得一乾二凈，至於被害人則因為心裏創傷而念念不忘。

不過算了，其實歐陽妍皙也沒真正對她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頂多只是聯合其他人抵制她，不跟她說話，還曾經絆倒她，讓她磨破膝蓋罷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就是了。

「我想起來了。」歐陽妍皙睜大眼，上下打量着顏寶筠，「你以前比較胖對不對？」

「對。」顏寶筠扯開一抹假假的笑。

「你現在雖然也不瘦，不過比以前好多了，學妹。」歐陽妍皙笑道：「真巧，沒想到會遇到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她停住話語沒說，視線在兩人間來迴轉着。

顏寶筠明白她想探問什麽，直言道：「他是我老闆，不過我只做到今天，同事們來幫我舉辦歡送會。」

「原來如此。」歐陽妍皙微笑的說，旋即將注意力轉到南宮御身上，「從畢業到現在，我們幾年沒見了？有十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南宮御禮貌的接腔。

「你還有跟其他人聯絡嗎？我最近還在想要不要開個高中同學會，沒想到你就出現了，說來還真是巧......」歐陽妍皙一連串的講下去。

顏寶筠在旁邊像是壁花似的。

反正她也插不上話。

「我進去唱歌了。」顏寶筠呢喃一句。

歐陽妍皙根本沒注意到她說了話，南宮御則是看她一眼，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根本不曉得他是什麽意思，她疑問的揚高眉毛，他動了下眼珠，她還是不懂他要幹嘛？

「怎麽了？」歐陽妍皙察覺到不對勁。

「沒什麽。」顏寶筠扯了下嘴角，「我進去包廂了。」

「好。」歐陽妍皙完全沒有留她的意思，注意力一下又回到南宮御身上，「你現在還有在打球嗎？畢業後，我幾乎都沒碰了......」

歐陽妍皙的聲音隨着顏寶筠走遠而漸漸淡去，當顏寶筠走進包廂時，同事們正在合唱歌曲，邱雲芝坐在最角落，好像睡著了。

她一落坐，一名同事就迫不及待的說：「你怎麽去這麽久？錯過剛剛的好戲了。」

「好戲？」顏寶筠一時沒反應過來。

「雲芝賴在老闆身上，借酒裝瘋。」女同事輕笑。

「她是真醉了吧！」顏寶筠看着邱雲芝的頭點呀點的，像是睡著了。

「誰曉得。」她聳聳肩，「老闆一開始還和顏悅色的，後來不高興了，拉開她就走了出去。」

「真的？」顏寶筠眨了下眼，一整個晚上低迷的心情總算有點起色。

她還以為南宮御樂在其中呢！看來還算他有點良心。

「對啊！等一下，我的歌來了。」女同事拿起麥克風，開始高歌。

顏寶筠翻着點歌簿，而後發現陳寶亮悶悶不樂的坐在最旁邊抽着煙。

得知她要離職時，陳寶亮有些震驚，但沒說什麽。

接下來幾天，他似乎想跟她說什麽，但最後總是吞了回去。

察覺到她的目光，陳寶亮轉頭正好與她四目相接，她問道：「怎麽一直抽煙？你好像都沒唱到歌。」

「我歌聲很爛。」陳寶亮笑了笑，「你們唱就好。」他拿起啤酒喝了幾口。

「隨便唱兩句也好。」顏寶筠說道。

陳寶亮放下酒杯，抽口煙，之後又將煙捻熄，「我沒想到你會走，我以為你待得還滿愉快的。」

「我是很愉快，同事都很好，不過沒辦法，我想自己開工作室，所以......」

「我也想過開一間工作室。」他微笑。

「那很好......」

「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他吸口氣，鼓足了勇氣。

顏寶筠有幾秒鐘的遲疑，但最後還是點頭應允，「好。」

兩人走出包廂，顏寶筠可以感覺到背後同事好奇的眼神，不過她並不在意，反正她只做到今天，他們要怎麽想，她已經不在乎了。

一到外面，陳寶亮又點了根煙。

顏寶筠直覺的往南宮御的方向望去，卻發現他們兩人已不在方才談話的地方。

她輕蹙眉心，快速的掃了一下四周，仍舊沒看到那兩人的蹤影。

「我們到那邊比較好說話。」陳寶亮指着轉角處。

「好。」顏寶筠一邊走，一邊搜尋視線所及之處。

當他們走到轉角時，她漫不經心的往下一瞟，正好看見南宮御與歐陽妍皙坐在一樓的沙發聊天，歐陽妍皙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到南宮御身上了。

襄理這麽閑嗎？可以大刺刺的坐在那裏聊天嗎？

察覺心中泛出的酸意，顏寶筠收回視線，望向仍在抽煙的陳寶亮，「你要跟我說什麽？」

「我是想......」陳寶亮搔搔後腦，有些難以啟齒，「我是想問你......」

顏寶筠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是想說......」他頓了一下，而後一口氣把心中的話吐出，「不曉得以後能不能約你出來？」

顏寶筠並沒有很訝異，只是在心中嘆了口氣。不訝異的原因是這一個月來，她當然能感覺到陳寶亮對她的好感，她本來以為隨着她辭職，這件事就無疾而終，沒想到他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

「如果是朋友的關係，當然沒關係。」她勾起笑，盡量溫柔和緩的說：「那個......我有男朋友了。」

他搔搔頭，雖然失望但仍露出笑，「我知道，我大概有猜到，我只是想......說不定我猜錯了，想試試看，所以......」

「我知道。」顏寶筠又在心裏嘆氣。如果她沒有跟南宮御交往，說不定她會答應與他發展看看，畢竟他是個還不錯的人。

撇開南宮御那種帶着肉慾的喜歡，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男人對她的喜歡。

「不過說出來還是比較舒服一點。」陳寶亮笑着摸摸啤酒肚。

「真的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你不用在意，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聽到女生拒絕。」他笑笑的說。

他的話讓顏寶筠覺得有些心酸，她不假思索的說：「這樣好不好？我幫你介紹。」

陳寶亮搖手，「不用啦！我長得不是很帥，又胖，所以女人緣一直不是很好，我已經很習慣了。」

「你又不是很胖。」顏寶筠反駁，「你不要這樣講，我說幫你介紹一定幫你介紹。」

「不用......」

顏寶筠以拳頭打了下他的手臂，「我都這麽乾脆了，你反而婆婆媽媽的。」

陳寶亮笑了笑，「你這樣說也是。」

顏寶筠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好。」他伸出拳頭。

顏寶筠很有默契的也舉起拳頭跟他互碰一下，她笑道：「放心，我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時，陳寶亮的手機忽然響起，顏寶筠趁他接電話之際，將目光移向一樓。

他們兩人還是有說有笑的，距離也很近，歐陽妍皙的頭髮都披在南宮御肩上了。

胃沉沉的壓着，很不舒服，她轉開視線，不想再看。她對陳寶亮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先回包廂唱歌。

陳寶亮朝她點頭，一邊對着話筒繼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