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又過了一個月——

因為嚴介謙不在,喬霙便獨自到東院請安,對她來說,這已經像是一種酷刑,不想去見公婆,就是擔心被問到肚子有沒有消息,可是又不能不去。

“為什麼還是沒有呢?”她撫着小腹,忐忑不安地喃道。

會不會是她的身子出了問題?

這是她最害怕的事,想說自己一向很少生病,可以說壯得像頭牛似的,應該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萬一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少夫人怎麼了?”管事迎面走來,見她心事重重,便開口問道。

“沒什麼。”她打起精神。

“那就好。”他頷首。“那小的要去北院一趟。”

北院?“是不是嚴介安又在鬧性子了?”這種事好像家常便飯,似乎不這樣鬧他就心裏不痛快了。

管事知道身為下人,自然不便說主子的不是。“介安少爺身體不好,脾氣難免差了點,晚一點介謙少爺回來,再請他去勸個幾句就沒事了。”

“我跟你去好了。”喬霙很不高興,想到自己的相公要處理的事夠多了,也夠忙了,偏偏得忍受他三不五時的無理取鬧,真是欠人教訓。

管事愣了一下。“呃……可是……”

“走吧。”她走在前頭。

和嚴府認識這麼多年,喬霙也只見過嚴介安兩次,對他的印象不太好,因為那個人總覺得全天下都虧欠他似的,也以為大家都得容忍他的脾氣,根本就是被寵壞的小鬼,虧他年紀比她大,還這麼不懂事。

管事敲了下門扉,婢女出來應門,臉上掛着兩行淚。“又挨罵了?”

“嗚……管事……”

房裏的人氣喘吁吁地咆哮。“整天只會哭哭啼啼的,看了煩死了,叫她滾,本少爺不想再看到她!”

聽了,喬霙索性逕自推開房門進去,管事想阻止也來不及。

“嚴介安,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半卧在榻上的年輕男子聽見她的質問,臉色難看,口氣也更凶。“你來這兒做什麼?別以為你現在嫁給大哥,就有權利跑來教訓我。”

“那麼你又有什麼權利在這兒發大少爺脾氣?真以為大家都得看你的臉色過日子嗎?”喬霙有話直說,口氣沖得很。“下人也是人,不是你的出氣筒。”

“你……你以為自己是誰……滾出去……”嚴介安怒喘着,嗓音斷斷續續。

“我為什麼要滾?”她兩手環在胸前,冷冷地睨着他。“你會生病不是別人害的,你憑什麼把氣出在他們身上?”

嚴介安握緊拳頭。“出去!給我出去!”

“大夫難道沒跟你說過,你的病不是完全好不了,而是要看你願不願意為自己努力,不過我看你根本就是自暴自棄,是你不想活了。”

“胡說!你胡說!”嚴介安臉色慘白地叫着。“等我大哥回來……我要讓他休了你……你根本想害死我……”

喬霙搖了搖頭,覺得他真是無葯可醫。“你真的很幼稚,只會躺在床上怨天尤人,也從來不為別人着想,你知道他每天要忙多少事?他肩上要扛起多少責任?你有替他想過嗎?我看是沒有,你只想到自己有多痛苦難受。”

“你……你根本不懂……”

她有些輕蔑地說:“我看不懂的是你,你只是用生病來當借口,根本不想好起來,因為你害怕面對責任。”

“我不是……我沒有……”嚴介安像被踩到了痛腳,快要無法呼吸,兩眼翻白,彷彿隨時會暈厥過去。

“少夫人,你別說了……”管事嚇壞了。

“介安!”江氏聽到聲音衝進房裏,又哭又叫。“怎麼會這樣?介安……娘在這兒……你要振作,別丟下娘……你教娘怎麼活下去……”

“叫她滾……滾……”嚴介安抖着手指,比着喬霙。

“你對介安說了什麼?快去請大夫!”

喬霙也擔心自己方才的話會不會說得太重,可也是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幫嚴介謙分擔些工作,不要讓他太過勞累。

“我……”

“少夫人還是先出去吧。”管事急急地將她請出房外,然後趕着去把大夫請到府裏頭來。

聽着房裏的江氏哭叫着「心肝兒”、“娘也不想活了”,喬霙有股想翻白眼的衝動,這對母子還真像,動不動就死不死的,老是把它掛在嘴邊,能活着是件多美好的事兒,卻不知道要珍惜。

回到南院,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心想自個兒是不是做錯了,會不會造成反效果了,可是每回見到嚴介謙三更半夜才入睡,就被管事叫起來,或是好不容易忙完要休息,又得忙着去安撫他大少爺的情緒,根本就不得閑,她看了真的好生氣、又好心疼,好想替他好好地教訓介安一頓。

果不其然,大約不到兩個時辰,喬霙被請到東院去了,才跨進小廳的門檻,就見江氏也在,多半是跑來跟公婆抱怨,指責她的不是。

“爹娘找我?”

“聽說你跑去罵了介安一頓?”嚴老爺啜了口熱茶,雖然沒有責備,卻也足以教她感受到壓力。

“我……”她吶吶的說。“我只是希望他能堅強一點。”

聞言,江氏攥着手巾,拭着眼角。“你罵他沒用,就是希望他堅強?說出去可沒人相信。大伯,你要評評理!”

“你不要亂說!我才沒有……”喬霙沒想到她會顛倒是非,氣惱地駁斥。

“住口!”嚴老爺嚴厲的低喝,雖然平日對她諸多疼愛,但也無法忍受她目無尊長的態度。“介安的事還不需要你來插手,你只要伺候好相公,盡好媳婦兒的責任就夠了。”

“是,我知道了。”喬霙把頭垂得低低的,雙唇微顫。

“霙兒,別以為你公公是在罵你。”嚴夫人將她招來身邊,安慰兩句。“介安可是介謙的二叔唯一留下的命根子,說什麼我們都得幫他保住才行,要是病又犯了,誰都不能擔保能不能捱過去,所以得讓他每天過得平平靜靜最重要,以後別太多事,去跟嬸娘道個歉,請她原諒。”

“……是。”她再怎麼不情願也不行,還是走到江氏跟前,把唇咬白了。“對不起,嬸娘,我以後會注意的。”

江氏心有未甘,護子心切的出言諷刺。“你還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頭,都成親四個多月,還是沒有半點消息,萬一不能生可就慘了。”

頓時,喬霙像挨了記悶棍,臉上的血色都褪去了。

“多謝嬸娘關心。”

一道頎長的身影隨着冷淡的嗓音跨進門檻,只見嚴介謙面容清俊,眉眼之間的笑有些疏離。“都怪侄兒沒事先跟她說清楚,回去之後定會好好的管教,以後不會再犯了。”

見他出面,江氏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你能這麼說是再好不過了,介安可禁不起再來一次,還有你也別在意嬸娘剛剛說的話,那也是出自關心,總希望你們趕快有個孩子,大家都能安心。”

嚴介謙口氣和態度依然謙遜,但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怒氣。“侄兒明白……爹、娘,我們先回房了。”

知道他在生氣,喬霙不敢說什麼,默默地跟在他後頭,回到了南院。

見他落坐,溫文的俊臉像是罩上一層寒霜,比外頭的雪還要冰冷,連小廝也噤若寒蟬的奉上剛泡好的熱茶,從沒見過主子這副模樣,就算再生氣,也不會表現出來,這還是頭一遭。

“對不起。”喬霙可是滿腹委屈,還是先道歉。

嚴介謙斜眼睨她,卻不發一語。

“是我太多管閑事了。”她也是為了他。

他還是瞪着。

“好嘛,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再瞪了。”喬霙又氣又想哭。

嚴介謙覷着她半晌,然後先讓小廝下去。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問。

喬霙低頭盯着自己交握的雙手,已經有被罵的心理準備。“我不該跑去教訓嚴介安,明明知道他在這個家裏最受寵,大家都順着他,不敢惹他生氣,就怕老毛病又會發作,我卻沒有先想清楚,就衝動地跑去了。”

“錯!”

“錯?我哪裏說錯了?”她不解地瞠圓了眼。

“你不該在還沒了解嬸娘的性子之前就衝動行事,反而落她口實,介安是她唯一的依靠,只要有人對他不利,她便不會善罷干休,會去爹娘那兒告狀也是自然的事。”嚴介謙口氣冷硬。“她說那些話就是要讓你難堪。”

“你……你不是在氣我罵你最疼愛的堂弟?”她愣了半晌才弄清楚。

嚴介謙悻悻然地瞪她。“我剛才不是說得很明白了,你都沒聽進去嗎?”個性這麼直來直往的,可是會吃虧的。

“有啊。”喬霙眨巴着眼,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我只是想再確認一次,你真的不是在氣那個?”

他低哼一聲。“我在氣你白白挨了一頓罵。”在花廳外聽見她遭到嬸娘的嘲諷,簡直快氣瘋了,若不是念在她是長輩,早就還以顏色,直到此刻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經凌駕其他人。

“我就知道——”她好激動,張開雙臂就撲了過去。

端在手中的茶杯險些翻倒,他忙不迭擱在桌案上。“你在做什麼?老是這麼衝動,做事不用腦子……”

喬霙感動得眼眶都紅了。“人家是不忍心看你這麼辛苦……還以為……還以為你會替嚴介安說話……也把我罵一頓……”

“他是該罵。”嚴介謙冷哼一聲。“雖然我疼他如親弟,但也希望他能成熟穩重些,可是一旦把話說開了,首當其衝的便是嬸娘的反應,鐵定是要死不活的大鬧一番,認為我厭倦照料他們母子,接下來便會嚷着要帶介安去死,這麼一來爹娘就不得不出面緩頰,光想到要應付這些就頭痛。”

喬霙給他一個抱抱。“我就不信嬸娘真的會這麼做,她只是用死來嚇唬你,就因為知道這招有用,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這個我知道,其實介安生性聰明,只是被寵壞了,加上嬸娘太過依賴這個兒子,害怕他一旦獨立之後,會棄她這個親娘於不顧,表面上希望介安的病能快點好,實際上正好相反。”他早就看穿對方的想法。“所以我一直在找機會,若是能將他和嬸娘分開,或許可以讓介安看清自己的能力並不輸給我。”

“應該很難吧。”她說。

嚴介謙不置可否。“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只等機會到來,所以往後有關介安的事你都別插手,免得吃力不討好。”

“嗯,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想理他。”喬霙從他胸前仰起小臉。“不過知道你這麼袒護我,我好高興。”

他沒好氣地嗤道:“要不是我正好回來,聽管事說了事情的經過,及時趕到,嬸娘可沒那麼輕易就放過你,爹娘那兒自然也不能這麼就算了。”

喬霙一臉笑吟吟。“只要你是站在我這一邊,挨爹娘的罵也沒關係。”

“那麼剛才是誰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他輕嘲地問。

“是誰啊?我不知道。”她呵呵傻笑。

“真是的,也不多用點腦子。”嚴介謙嘆道。

將面頰埋在他胸口,唇角上揚,雖然被罵也覺得幸福。“介謙……”她還是好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嗯?”

“你是喜歡我的對吧?”喬霙鼓足勇氣問道。“在成親的前一天晚上,我偷聽到大哥他們的談話,知道你是因為看了我的身子才要負責,那時我真的好傷心,不過現在可以感覺到你有一點點喜歡我了,對不對?就算只有一點點也沒關係,我會努力的讓你更喜歡我,甚至愛我……”

“不告訴你。”嚴介謙心口一緊。原來她心裏是這麼想的,卻還是這麼努力,真是傻!

“小氣!我把什麼話都說了,你就算點個頭也好。”她嗔惱地說。

“不要!”他硬是將臉撇開。

“說嘛說嘛,你也喜歡我對不對?”喬電圈着他的頸項,猛力搖晃。“對不對?對不對?”

他扯下她的手臂。“我脖子都快斷了……既然你都知道,還要我說什麼,男人不說那些肉麻話。”

“可是我想聽。”她眼巴巴地盯着他。

“偏不說。”嚴介謙暗笑在心,就是想要她着急。

“你好奸詐!”喬霙挫敗地大叫。

“無奸不成商,這句話你沒聽過嗎?”他笑睇着她備受挫折的小臉,真是個笨蛋,若不喜歡,又怎會容許她賴在懷中撒嬌。

“總有一天要你說出來!”她氣得直磨牙。

“我很期待。”他喜歡挑戰,尤其是來自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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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積雪都融化了。

京城大街也恢復往常的活躍和熱鬧。

嚴府的馬車喀啦喀啦地行駛而過,喬霙雖然說是要回娘家,因為大哥的婚事已經談妥,所以才跟公婆表明想回去一趟,不過這只是借口,實際上她是為了別的原因才出門。

“少夫人,這家可以嗎?”車夫遵照她的吩咐,來到京城的另一頭,這兒距離嚴府和娘家都有一大段的距離,免得遇到熟人。

她探出頭瞥了一眼。“就這家吧。”系好披風的帶子,然後鑽出車篷。“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這是喬霙考慮了好久才下的決定,成親半年了,什麼補藥、偏方也都喝過,還是沒有消息,她看得出公婆心裏有多着急,尤其是婆婆,視線總是不經意的往她的小腹看,像是在想她到底能不能生,讓她心裏難受。

於是趁今日天氣大好,偷偷的來找大夫,就是想知道原因出在哪兒。

大夫聽了她的來意,便指引喬霙坐下,先為她把脈。

“……請夫人把右手給我。嗯……這個是……夫人是否每月葵水來之前都會疼痛?這可是氣滯血瘀、腹部結塊,加上脾虛的癥狀,因此導致無法受孕,夫人才會成親半年還沒有消息。”

“你是說我……”她臉色煞白,如遭電擊。

他早就習慣病人這樣的表情,也麻木了,沒多少同情心可以發揮。“我開幾帖活血化瘀的葯,夫人回去喝喝看好了。”

喬霙艱澀地開口問道:“喝了就會好嗎?”

“這很難說,若瘀久而不散,夫人只好另求高明。”這種不孕的病症太棘手了,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痊癒,開藥坊為的就是要賺錢,只要醫一些小毛病就夠了,免得萬一治不好,到時傳揚出去,大家以為是他的醫術有問題。

她僵坐在那兒,腦袋一片空白。

“夫人,葯在這兒,按照三餐煎煮來喝。”大夫交代幾句,收了葯錢,就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原來問題真的出在她身上,是她無法生兒育女……

想着,便雙腳虛浮、一臉茫然地走出鄭家葯坊,車夫見她出來,臉色比冬天的雪還白,還真嚇了一大跳。“少夫人?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說不定是大夫診斷有錯誤,好不容易才成親,圓了今生最大的願望,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她偏偏無法生育?

車夫見她臉色陰晴不定,小聲地問:“少夫人要回娘家嗎?”

喬霙澀澀一笑。“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是。”車夫頷首,這才扯動韁繩,緩緩前進。

怔忡之間,小手下意識地撫着自個兒的腹部,想到這兒可能永遠都無法孕育自己心愛男人的骨肉,無法幫他傳宗接代……

她該怎麼辦?

要是公婆知道了,又會怎麼做?

多半是要嚴介謙納妾吧……

“是我生不出孩子,犯了七出之罪,又怎麼能不許他納妾……”她強忍淚水的低喃。“我用什麼身分反對?”

當天夜裏,她夢到自個兒成親那天,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突然之間,新娘子的臉孔不再是自己,而她只能躲在角落,眼睜睜地看着嚴介謙納了妾室進門,看着他用曾經摟過她的雙手去擁抱別的女子,用親過她的嘴唇同樣吻着……

她的心好痛!掙扎着,想要大叫……

“不要……我不要……”喬霙在噩夢中哭喊着,兩手在半空中亂抓,淚水不斷的從眼角滲出。“我不要這樣……”

被她的哭聲驚醒,嚴介謙支起上身,在微弱的燭光中覷着淚漣漣的小臉。“到底是夢到什麼,哭成這副德行?”

“喬霙!喬霙!”嚴介謙伸手推了推她,想把她喚醒。

“喝!”喬霙倒抽了一口涼氣,乍然睜眼,全身竟是冷汗。

“作噩夢了?”端詳着她驚懼的表情,他心中揣測着。

她大力地吸着氣,淚水還是不住地湧出。“我……我夢到你不要我了……夢到你越走越遠……我怎麼叫你……你都不回頭……”

“這是什麼怪夢?”他很無力地嘆氣。

“可是你真的都不理我……我一直哭一直叫……你都沒聽到……”喬霙越說越傷心,總覺得噩夢就要成真了。

嚴介謙一臉哭笑不得。“我要是真的不理你,你不會再纏着我不放,讓我不得不理你就好了,何況我現在不是就在這兒嗎?”

“嗯。”她無法對他說出心中的恐懼。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撇下你不管。”伸臂擁着她,那安心溫暖的滋味讓他逸出滿足的輕嘆。

她扁了扁嘴,問:“真的?”

“真的。”

有了他的承諾,喬霙閉上酸澀的眼皮。“知道你在乎我,這樣就夠了。”能得到他的心,比什麼都重要。

“不要胡思亂想,快點睡吧。”他撫着她的背,輕哄着說。

喬霙貪戀着偎在他懷抱中的美好滋味,把所有的苦惱都先拋到腦後,只想再多待一會兒,只想留住這一瞬間。

翌日一早,伺候嚴介謙梳洗之後,也穿好衣裳,便準備去跟爹娘請安。

“瞧你眼睛都哭腫了,只不過是夢,就哭成這樣,要是哪天我真的不要你,你不就哭死了。”他故意嘲笑她。

“你真的會不要我?”她又要哭了。

“不會!”嚴介謙不知道她是真笨還是裝傻,這麼輕易就相信了。

“幹麼嚇人家?”她這才破涕為笑。

“笨蛋!”他滿眼寵溺地罵道。

喬霙傻呼呼地笑了。

“下個月中我要到南陵府巡視那邊的幾間飯館,你千萬別給我惹事,府里不該你管的就不要插手,有事就去問娘,請她決定知道嗎?”他千交代萬交代,就怕自己不在,她又闖禍了。

“說得好像我很喜歡惹是生非似的?”她不滿地嬌嗔。

“總之不要衝動,先用腦袋想一想後果會如何,再決定要怎麼做。”嚴介謙不得不面授機宜,真的不放心,卻又不得不出這一趟遠門。

“我又不像你腦袋那麼好,在做事之前還要想一堆,那我會先瘋掉。”她咕噥地說。

嚴介謙嗤哼一聲。“我想也是,那就什麼都別做,吃飽睡、睡飽吃就好。”

“你以為我是豬啊。”喬霙覺得他真把她看得很扁。

“我寧可你當豬。”他撇了撇唇。

“好過分!”

見她嘟起了小嘴,嚴介謙忍不住湊上前啄了一下。“要不然……你也跟我去。”他捨不得和她分開,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兩個月,覺得好漫長,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想要她時時刻刻的陪在身邊。

“可以嗎?”喬霙兩眼發光。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他挑眉睨道。

“我會聽你的話,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她猛點着頭。

“嗯,看你這麼有誠意,我會認真的考慮。”嚴介謙知道自己的心早就答應了,有多想把她帶在身邊,不過還不能跟她說,要故意吊她胃口。“走吧,該去跟爹娘請安了。”

聞言,她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只能點頭答應了。

因為有他在身邊,所以喬霙才有勇氣踏進東院,若是自個兒一個人,只怕不敢來,就怕又要面對公婆懷疑的眼光和關心的詢問。

公婆早已起身,露出和藹慈祥的笑意等着他們來請安,閑話家常了幾句,喬霙有些心虛,害怕又被問到,幸好沒有,逃過了一劫。

回到南院,嚴介謙便出門了。

“這事兒能瞞多久?”她將手心貼在小腹上。“該怎麼辦?”想到昨兒個大夫開的藥方子,還是煎來喝喝看,不管有沒有效,總要試一試。

不到半個時辰,婢女再度來請她到東院。

喬霙惴惴不安地來了。

“娘找我?”

“霙兒,你過來這兒……”嚴夫人親切的拉着她,讓她坐在身邊。“待會兒華大夫會來,府裏頭的人生病都找他,娘想了很久,還是請他過來一趟好了,喝那些偏方、補藥都不見效果,還是讓大夫把個脈,對症下藥才是上策。”

即便坐着,她的膝蓋還是在發抖,臉色也白了。

“娘……我身子好得很,說不定再過一陣子就會有好消息了……”真的不想當縮頭烏龜,可是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嚴夫人安撫着她的不安。“娘的年紀大了,說不得哪天兩腿一伸就走了,可不能再等,先讓大夫看一下也好,要是有什麼問題,只要早點調養好,受孕的機會也大些。”

“是……”喬冀連聲音都在顫抖,絞着十指,坐立難安。

不到片刻,管事把華大夫請了進來,六十多歲的他行醫數十年,大小病症多半逃不過他的法眼。

她在華大夫的示意下,伸出右手,讓他把脈。

“嗯……”只見他皺起灰眉,把脈的時間越久,臉色就越沈。

“華大夫?”嚴夫人迫不及待地詢問結果。

“少夫人,請伸出另一隻手。”華大夫不敢輕易斷言。

“怎麼樣?”得不到答案,嚴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我這媳婦兒的身體一向很好,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才對。”

終於兩手都把過脈了,華大夫卻是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這……夫人,那老夫就有話直說了。”

“那是當然。”嚴夫人點頭贊同。

“令媳……下腹寒凝血瘀、氣血不足,這是不少婦人都有的毛病,只是稍微嚴重些,怕是在短時間內不太容易受孕,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憐憫地看了一眼因為太痛苦而表情空白的喬霙,沒有預料中的驚訝,似乎早就知道了。“老夫回去之後會開幾帖藥方子,少夫人先喝一段時間看看。”

“華大夫是說……”嚴夫人搗着心口,受到極大的震撼,像要暈倒似的,身邊的婢女連忙倒茶水、扇着風。

他把話說得保守些。“假以時日,還是有希望的,只要能把身子調養過來,要生幾個娃兒都沒問題。”

“怎麼會有這種事?”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娶了媳婦兒,還是自個兒喜愛的女娃兒,以為萬事俱備,只欠個孫子,就等着當祖母了,怎麼也沒料到會出這種事。“這該怎麼辦?”

華大夫再三強調。“夫人不要過度憂心,老夫會儘力而為,那就先告辭了。”

“華大夫請。”管事代為送客。

喬霙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逃避也沒用

“娘,對不起,讓您失望了。”連着兩個大夫都這麼說,不願相信也不行,她的肚皮不爭氣,無法為嚴家生下子嗣。

“怎麼會這樣?”嚴夫人拉着她的小手,傷心的哭着。“霙兒……你要娘怎麼辦?這該怎麼辦?”

“我會聽華大夫的話,乖乖的喝葯,早點把身子養好……娘別哭……是我不好……”她跟着也哭了。

嚴夫人還是攥着手巾,流着眼淚,想着自個兒的孫子不知何時才抱得到,萬一自個兒親生的兒子最後依然無所出,嚴家的一切還是得歸給被逐出家門的二房,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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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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