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從凱翔離開王家后，已又匆匆過了兩個星期，這些日子來，採薇一直住在王家別墅，整天陪伴着深愛她的紹華。紹華在她的悉心照顧下，迅速康復，醫生說他已沒有問題了，除了心理上的問題外──王家一家子莫不對採薇感激涕零。

尤其是知道事情本末的若蘭，她雖然對採薇和凱翔感到萬般歉疚，但是，看到紹華在採薇的陪伴下，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這令她自私的忽略採薇和凱翔的感受。

“採薇！你怎麼了？”紹華柔情萬千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為你的康復感到高興，而有點發獃──”採薇給他一個甜美的笑容。這兩個星期下來，紹華不但儘力的吃下許多補品，還不斷的做各種運動，讓自己的身體能迅速康復，他說過，他是要保護採薇的，而不是要採薇反過來照顧他的，因此他努力的希望自己儘早恢復神采飛揚的模樣，好讓採薇安心。”

如今，他做到了，他不但讓自己看來精神奕奕，而且還挖空心思逗採薇開心，他不要她愁眉苦臉，更不要她傷心哭泣。他的使命是令採薇幸福的笑着。

面對如此無微不至的呵護、寵愛自己的紹華，採薇又不是無知無覺，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何況她本來就很喜歡紹華的，紹華的舉手投足都是那麼魅力十足，採薇怎麼可能絲毫不心動呢！

但是，在她的心底，一直有着凱翔的影子，她實在無法漠視自己那份深愛。

於是，她後悔了，她把自己估得太高了，她原以為自己能夠對紹華的強烈愛意無動於衷，因此，她才會留下來陪伴紹華，直到他恢復正常，但是現在，她後悔了──，完完全全後悔了。

一大束的粉紅色玫瑰乍然呈現在她眼前，她抬起頭，映入她眼底的是紹華燦爛而開朗的笑容，“採薇！這束花是我剛剛從花房摘下來的，玫瑰贈美人，希望能令你心情好些。”

採薇發現紹華的雙手儘是刮傷的痕迹，“紹華，你的手──”

紹華趕緊把雙手背到後面去，“沒事的，只是剛剛採花時不小心刮到的，沒事的──”

採薇低下頭看着膝上那一大束的玫瑰，花瓣上還沾着露珠呢！而且，所有的刺都不見了，採薇深受感動。

“採薇！你不要哭呀！”紹華又急又心疼的說道。

“我沒事的，只是太感動了。”採薇連忙說道。“讓我幫你包紮傷口，我就不哭！”

紹華依她了，採薇總算不哭了。

☆☆☆

採薇在王家的日子，彷彿像夢幻般，甜蜜幸福，令她捨不得醒來。

清晨一醒來，便有一陣清香撲鼻而來，因為紹華總是天天一大早，便為她摘滿一大瓶的玫瑰，他總是說，採薇本身就是一朵盛開的大紅玫瑰，因此，也只有玫瑰才能配得上她，所以，她的房間，儘是滿室的玫瑰馨香。

在愉快的早餐之後，他們便到挑高兩層，採光相當良好的音樂室中，採薇坐在白色的鋼琴前，彈奏着曼妙醉人的旋律，紹華在琴旁，拉着細柔的小提琴，這是他們共有的興趣，一整個早上，彼此都深深的沉醉在悠揚的音符里，畫面非常的優雅唯美，彷彿另一個空間，令人不忍心介入，只是遠遠的、靜靜的欣賞。

午餐后，他們在中庭花園的藤架下，自在又寫意的閑聊，紹華總是有說不完的笑話，令採薇笑得人仰馬翻。

採薇每每在紹華溫柔迷人的嗓音下，沉睡。

午睡之後，是紹華和採薇最愛的運動時間，打網球、游泳，在健身房運動，紹華樣樣精通，採薇樣樣拿手，兩人間的默契十足。

晚飯後，他們在充滿書香味的明凈書房中，共同讀着彼此都喜歡的各種書籍，還不時交換彼此的心得，充分陶醉在書香樂趣中。

之後，他們會在睡前盡情的跳舞，直到全身都倍感舒暢，才回到彼此房中，沐浴就寢。

睡前，紹華還不忘藉由電話，和採薇來個枕邊細語，直到彼此都不知不覺的沉睡。

然後，採薇又在濃郁的玫瑰花香中蘇醒──日復一日，紹華和採薇就如一對神仙眷侶般，沉醉在夢幻般的時光中，彼此都不願醒來。

紹華害怕一旦清醒，就得面對失去採薇那種心碎的痛楚。

採薇恐懼一旦醒來，又得夜夜為凱翔而淚濕到天明。

☆☆☆

凱翔實現了他對採薇的承諾，他的確天天努力的埋首於事業中，甚至到了夜深人靜，依然挑燈夜戰，直到自己筋疲力盡，昏睡過去。

他必須藉工作來麻醉自己，令自己的腦筋沒有空餘的時間去想採薇，否則他一定會發狂而死。

尤其最近，他夜夜夢到採薇在王紹華懷裏，朝他幸福的甜笑，他心碎的亂愴射殺王紹華，然後，他總是在採薇的驚叫中醒來，然後便失眠到天明。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行屍走肉、無知無感的日子還能支撐得多久，因為在他內心深處，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一直在不斷的擴大，侵蝕他的生命，令他瘋狂，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了，相反的，瘋狂的時間愈來愈多。

眼見凱翔日漸削瘦，王副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凱翔如此的折磨自己。他一定要挽救凱翔，否則凱翔真會死去的，他心知肚明，於是，他不再沉默了，他決定好好的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

若蘭在王副理的邀約下，來到仲氏企業，她在王副理的安排下，於凱翔未發覺的情況，偷看了凱翔一眼。

剎那間，她呆住了。

她無法相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一個原本朝氣蓬勃、生龍活虎的大男人，竟然變得如此憔悴削瘦，絲毫感覺不出生氣，如果不是凱翔在動在說話，若蘭真會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木乃伊呢！

愧疚的淚水和着無盡的心痛，奪眶而出。

“原諒我──原諒我──”她不斷嘶喊，凱翔的模樣，像記悶棍，敲醒了她的良心，她的理智，她……

☆☆☆

“你想怎麼做，王伯伯？”若蘭啞着聲音問道。

王副理把自己費了一番心血的計劃詳詳細細的告訴若蘭。

“這──”若蘭感到為難。

“現在也就只有這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了！”王副理篤定的說道。

“萬一──，太危險了。”若蘭知道王副理那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想法，她也知道目前可能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但是，她害怕，萬一失敗，那紹華、凱翔、採薇都會深深受到傷害的，到那時──，太可怕了。

“若蘭小姐，你我都明白，眼前只有這樣做了，不是嗎？”王副理大有視死如歸之勢。

若蘭終於點頭應允了。

☆☆☆

一個星期後，周末的深夜，其實已是周日的凌晨三點，凱翔在王副理半推半就下，回到自己已許久未歸的單身套房。

他在恍惚之間，發現接近門口的地上，有一封信，他緩緩的撿起那封信。

“採薇？！”他欣喜若狂，連忙打開那封信，其實是一張卡片。

上面寫着：王紹華先生與夏採薇小姐訂婚之喜，歡迎蒞臨，共享盛宴！

時間：八月十六日，正午十二時。（也就是今天中午）

地點：王家天母別墅王紹華夏採薇恭候“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凱翔欲哭無淚，卡片自他手中滑落。

“凱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

那天，在王家別墅和採薇分手的那天，採薇在他耳邊泣訴了一夜的誓言，此時此刻，在凱翔耳際不斷響起，還有那一夜的纏綿！

凱翔整個人都軟癱在沙發上。

嘴裏不斷反覆着：“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

王家別墅一早在若蘭的安排下，只剩下紹華、採薇，還有王副理及她自己四人，傭人一律放假，只留下兩名年輕力壯的警衛，和一名醫生、兩名特護，當然，她也順利的瞞着王家三老。

王副理和若蘭在那兒不斷反覆叮嚀各項事務。

採薇則奉命和不知情的紹華在中庭花園閑逛；那天，聽到王副理和若蘭的計劃，尤其是凱翔的慘狀，她傷心至極，她終於醒悟，不再逃避現實。是該做個了結的時候了，這樣也好！否則，採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她已經弄不清自己愛的究竟是凱翔還是紹華了。

所以，她才會答應協助王副理和若蘭，如果計劃順利，她就可以知道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了。

其實，王副理的方法說得很簡單，他只是針對他們三個人的心結，對症下藥，給了凱翔一張紹華和採薇的訂婚喜帖，深愛採薇的凱翔一定會準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然後，三個當事人便再度面對着，彼此最不願意麵對，而刻意逃避的問題──紹華和凱翔都害怕失去採薇，而採薇卻害怕在他們之間做抉擇。

但是，再逃避下去對他們三人都沒有好處，因此，王副理才來個釜底抽薪，逼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是這麼簡單，端看三個當事人如何抉擇罷了。

☆☆☆

接近正午的時候，只見凱翔如計劃中，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的進入王家大廳。

當大伙兒看到仲凱翔時，都嚇了一大跳。

仲凱翔的樣子實在很嚇人！

凌亂的頭髮，蒼白的臉色，佈滿紅絲的眼睛，還有好明顯的黑眼眶，再加上衣衫不整……如此已夠嚇人了，更何況他手裏還拿着一把獵槍。

他拿獵槍幹嘛？！

“王紹華，你給我滾出來，我要殺了你！”

凱翔瘋狂的咆哮，並對準桌上的雞尾酒座，砰！的射了一槍。

槍聲響起，大伙兒真的亂了。這是意料之外的，原本的計劃中並沒有這一幕呀！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仲凱翔是玩真的，他真的要殺了王紹華。

趁着仲凱翔在裝填第二顆子彈時，王副理大聲的說：“凱翔！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殺就殺我吧！”

“王伯伯？！”

凱翔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他最信任的王副理竟然會背叛他！

但是，凱翔決定先擱下此事，當務之急是殺了王紹華，只要他死了，一切就沒事了。所以他要殺了他，這個搶走採薇的惡魔！

若蘭趁大伙兒不注意，溜出大廳去找警衛。

凱翔顯然已把子彈填好了，他將槍口對準紹華。

“王紹華，你去死吧！”

“要殺紹華，你就先殺了我吧！”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採薇衝到前面，擋在王紹華身前。

凱翔僵在那兒。

此時，紹華就算死在凱翔的槍下，他也死得瞑目了。子彈當前，誰能不懼，但是，採薇卻為了保護他而面對槍口。

“王紹華，有種的就站出來受死，不要躲在女人後面！”凱翔激他。

紹華真的推開採薇想走向前去，雖然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更不是因為凱翔的話，而是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對他瞠目咆哮的男人並不正常，他怕真有個萬一傷了採薇，那他會比死還難過的。

但是，採薇比他更快，走向前去，一把抓住槍管，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心臟。

“要殺紹華，你就先殺了我吧！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同時愛上你們兩個，讓你們為我如此痛苦，所以，殺了我吧！凱翔，只要你殺了我，你們的痛苦就會解除了，能死在你的槍下，我感到非常幸福，真的！”採薇意外的沒有哭，語氣更是出奇的溫柔堅定，誰都看得出她是真的想死了。

“採薇！”

“凱翔！”

大伙兒齊聲大叫后，便全都噤若寒蟬，唯恐刺激了凱翔。

正帶着警衛衝進來的若蘭，看到這個場面直想尖叫出來，但她及時忍住了，深怕萬一刺激了凱翔！那──！後果太可怕了。

四周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凱翔望着近在咫尺的採薇，她竟然一動也不動的抓住槍管，一臉幸福的朝他甜笑。

採薇是認真的，凱翔知道！她竟然願意為王紹華而死在他的槍下，她真的那麼愛王紹華嗎？不！不！

凱翔徹底的心碎了、心死了。

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從他十三歲在夏家第一次見到採薇，一直到那一夜的纏綿……“你就這麼愛他，愛得願意為他死在我的槍下──”凱翔的聲音比哭還令人心碎。

“凱翔──”

他鬆開了手，採薇乘機把獵槍丟向沒人的地方，危機總算解決了。

凱翔無力的跪在採薇前面，兩眼無神的仰望上方，動也不動。

“凱翔！凱翔！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採薇發覺凱翔極端反常，嚇得跪下去用力搖晃他的雙肩。

但是，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停的痴笑，那神情令人為之心酸，為之動容，若蘭掩面而泣，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凱翔！凱翔！”採薇拚命的搖晃着他，然而，他依然只是不斷的痴笑。

“採薇！”紹華走了過來，採薇如此梨花帶雨的嘶喊，令他感到心痛不已。

“不要碰我！我不要離開凱翔！”採薇已呈瘋狂狀態，所以她推開紹華的力道格外強勁，紹華一個重心不穩，向後跌倒在地。

“哥！小心！”若蘭失聲而叫，更三步並兩步的朝紹華奔過去。

“哥！你還好吧？有沒有撞到頭？”若蘭整顆心七上八下的，情況已夠糟了，她不希望紹華再有閃失。

“唔──”紹華感到一陣暈眩，緩緩睜開眼睛，“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兒？大家又怎麼──”

“哥？！你──你完全好了？”若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說什麼呀！小蘭？我們不是剛把凱翔和採薇揍在一塊兒，開完失戀宴會回來嗎？”紹華的記憶竟然停留在和凱翔打架的那天晚上。

“哥──”若蘭抱住紹華，激動得泣不成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紹華被搞得一頭霧水。

“所有的事，待會兒再詳細的告訴你，眼前最重要的是靜靜的看採薇和凱翔的狀況！”

王副理不知道何時來到他們兩個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採薇和凱翔？他們怎麼會在這裏？”紹華相當意外，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

王副理示意不要他插手，他只好暫時按兵不動。

“凱翔！你不要嚇我啊！你醒醒呀！凱翔！”採薇瘋狂的嘶喊，“我擋住槍口是因為我不要你為我成為殺人犯呀！在我下意識擋住槍口的剎那，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我更深信你一定下不了手殺我，所以，我以我的生命和愛做賭注，結果──你果然沒殺我，你果然下不了手──，我愛你，直到槍口抵住我的胸膛時，我才知道，我只愛你，我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呀！你聽到了沒有！凱翔！”

“再說一遍──，採薇──再說一遍讓我相信──我不是在作夢──”凱翔抖着聲音說道，熱淚自他蒼白削瘦的臉頰恣意的滑落。

“凱翔──凱翔你清醒了──我愛你，我夏採薇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你聽清楚沒，凱翔──”採薇只覺眼前模糊一片，雙手緊緊抱住凱翔。

“採薇──”凱翔死命的擁住採薇，深怕一旦鬆手，就會從夢裏醒來般。

相愛的兩人，緊緊抱住對方，哭成一團。

紹華真的徹徹底底的失戀了，但他對於這樣的結局，再也無可挑剔了，淚水不禁爬滿他的臉。

若蘭則在紹華懷裏放聲大哭，一方面採薇和凱翔能有這樣的結局，她總算放心了，另一方面，她更為紹華的徹底失戀傷痛不已，因為這一路上，對於紹華、凱翔和採薇的戀情，她是看得最清楚的了，尤其是住王家別墅，紹華和採薇那段短暫卻甜美深刻而令人難忘的神仙眷侶般的日子，連她都不忍心去打擾的美夢。而今，卻是這樣的結局，想到紹華內心的痛楚，若蘭就更加傷心欲絕了，但卻又萬般無奈呀！

王副理也忍不住，不斷用手帕抹去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