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瞿夫人想叫住兒子,卻被丈夫攔了下來,夫妻倆就這樣拉扯了一陣子。「你不要阻止我……兒子,你是不是跟那個姓何的女孩子分手了?」女人的直覺通常都很敏銳,注意到寶貝兒子連着一個禮拜都回家睡覺,整個人悶悶不樂,心事重重,她就在猜該不會是這樣,如果是最好了。
「老婆!」瞿偉國實在擋不住。
「是不是?」她又問一次。
他旋身面對父母,神情凝肅地回答:「對,我們分手了。」
「那太好了,這樣媽要趕緊幫你安排相親,還有好多名門閨秀等着你去挑,有媽在,不怕娶不到老婆……」
瞿少堂沒有停下腳步,很快地坐進車內,讓司機載他到公司,這些天來他就像是行屍走肉般,好像還活着,公事照樣在進行當中,沒有出半點差錯,卻也像死了,心已經痛到失去所有感覺的能力。
她真是他見過最狠的女人!
找出手機,看着螢幕上顯示出的「靜」字,恨她的無情,還是忘不了她,想聽聽她的聲音,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照三餐吃飯,是不是一樣只吃泡麵果腹,教他放心不下,又不想打電話過去自取其辱。
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瞿少堂不甘心地思忖,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他渴望得到她的心,得到她全部的愛,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難道不對嗎?
最終,他還是失敗了。
蓋上手機,司機已經幫他打開車門,微微頷了下首,瞿少堂便大步的走進總公司大樓,一些趕着打卡的女職員在他面前總要顧慮下形象,不好意思用跑的。
「副總早!」
「副總早!」
「早。」瞿少堂將遠颺的思緒拉了回來。
上了樓,張秘書跟往常一樣開始跟他報告今天的行程,不過到底是秘書,一天都要相處十個小時以上,想不發覺他的異狀都很困難。
「副總要不要休個幾天假?」她突然天外飛來一筆。「我可以把事情延後,絕不會影響到公司的運作。」
他怔了一下。「為什麼?」
「當然是讓副總去把自己的心找回來。」張秘書語帶玄機的說,她自認年紀比他大個幾歲,結了婚又有小孩,人生歷練也多了幾樣,有資格說這句話。
「呵。」瞿少堂澀笑的看着她。「這麼明顯嗎?」
張秘書微微一笑。「其實副總隱藏得很好,也只有被愛情傷過的人才能看得出其中的不同,或許是我太多嘴了。」
「付出的心真的能找得回來嗎?」他目光凄楚,把手肘擱在桌上,十指交叉在面前。「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才能讓她對我敞開心扉,還是我要求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沉吟一下。「也許分開一段日子反而比較好,有時太接近了,就會有盲點,看不見自己到底需要什麼。」
瞿少堂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眼神有些飄忽,他不確定這段感情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除非靜寬想通了,主動來找他……
那有可能嗎?
此時,在公司上班的靜寬剛接到客戶的抱怨,責怪她做的帳有錯誤,知道是自己的疏忽,只得默默地挨了一頓罵,也答應儘快做出補救。
「你這幾天是怎麼了?好像心神不寧的?」坐在隔壁的女同事湊過來悄聲詢問。「要是傳到老闆的耳朵里,那就完了。」
「我知道。」她臉色略白,聲音微弱。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不,看起來應該是失戀了,該不會是分了吧?」
靜寬心裏打了個突。「我看起來像失戀嗎?」原來在外人眼中,自己的模樣是這個樣子。
「很、像。」女同事刻意地加強語氣。「何止是像,根本就是。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該不會是你逼他結婚,他死也不肯,所以就說要跟你分手吧?」
「不是……」正好相反。
女同事忽然瞄了下她的肚子。「該不會是你有了,他知道之後打算來個死不認帳,然後跑得不見人影?」
靜寬還是搖頭。
「那到底是什麼?」女同事被搞糊塗了。
她縮了縮下巴。「我也不知道。」
靜寬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難過?難過到好像心都被攪碎了?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就算是聽聽聲音也好,好多好多個為什麼在腦中打轉着,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好冷……
在睡夢中,靜寬本能地尋求溫暖,當她被身畔冰涼的枕頭給冷醒,不禁呆住了,以後不會再有人適時的擁抱她,用體溫來暖和她的四肢……從此她都會是一個人,真的是一個人了……
原來一個人的滋味居然是這麼可怕。
何靜寬,沒有人逼你,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就不要後悔了……
一個聲音大聲嘲笑,嘲笑她此時的軟弱。
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卻壓抑不住來自心底的寒意,孤獨和寂寞團團將她包圍住,真的好冷……小手有自己的意識般,摸索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掀開機蓋,螢幕的燈亮了,也照亮一片空白的電話簿。
那天,她把他的手機號碼刪除了,也刪掉了曾經留下的來電記錄,就是要證明給自己看,以後不會再需要它。摁了又摁,什麼也沒有,就好像他們之間曾經擁有過的四年都不存在了。
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別人。
心底的聲音又開口,毫不留情的撻伐着、大笑着。
靜寬想要捂住耳朵,還是關不掉它。
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你這樣傷一個男人的心,還能奢望他會繼續愛你嗎?你不要再作夢了!
沒錯!不要再作夢了,你註定只能一個人。
於是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之間,一天又過了一天,靜寬每天茫然地上班,然後下班,當她回到家門,打開的那一剎那,總還懷着一絲期待,會看到想見的那個人,可是都失望了。
「小姐,你的杏仁牛奶好了。」叫了好幾次號,見靜寬還坐在椅子上發愣,85度C的店員只好端過去。
她微微抬起螓首,怔怔地看了店員一眼,這才慢半拍地道了聲謝。
因為不想再關在家裏,所以她逼迫自己走出來,也不想因為自己老是無法專心工作而不斷出錯,讓客戶不滿,還讓公司的信譽受損,在一個月前提出辭呈,今天已經是成為失業人口的第三天了。
店裏客人不多,只有她坐在位子上,小口的啜了下有點燙的杏仁牛奶,整個人的情緒像是沉在又黑又深的海里,四周好靜,靜得好嚇人,聽不到半點聲音,也分不出東南西北,不知道該往哪邊游去,就算想喊救命也沒用,因為不會有人來救她了,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一個母親牽着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到櫃枱點飲料,小男孩大概五歲左右,應該是哥哥,妹妹只有四歲左右,在等待的過程當中,做哥哥的偷偷拿出一條假蛇,想故意嚇嚇妹妹,妹妹害怕的跑進店裏,正好跑向靜寬的座位旁邊。
「走開!媽媽,你看哥哥……」
「膽小鬼!膽小鬼!」見妹妹真的哭了,當哥哥的便哈哈大笑。
這三個字讓嬌軀陡地震動了,空洞的眸光才不由自主的定在小男孩身上,見他還在取笑妹妹,讓小女孩哇哇大哭,兩個孩子旋即就被氣呼呼的母親拖了出去,就像突然挨了一記悶棍,把靜寬整個人都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