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日，宋文睿像變了個人似的，非常有精神地和女同事們問早。
“早，各位早。”
這是從林曉彤離開他身邊以來，他第一次主動和公司里的女同事們打招呼，她們個個驚喜得睜大雙眼。
“總經理他怎麼了？瞧他滿面春風的樣子。”一名女同事在背後悄悄地說。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戀愛了。”另一名女同事答道。
“談戀愛？對象是誰？怎麼之前都沒有聽說？”又有人開始八卦了起來。
“這還用說嗎，一定是秘書小姐，艾娜！”
“如果真是她，那可就糟了。”一名女同事馬上嘆氣。
“你怎麼可以一開始就觸總經理的霉頭，難道你不喜歡總經理談戀愛？”有人替宋文睿抱不平。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女同事連忙解釋：“因為總經理戀愛的對象恰巧都是他的秘書，而且又都剛好沒有結果，你們說，這一次，我能不替總經理擔心嗎？”
幾個女同事頗有同感的直點頭。
“咦！艾娜小姐今天好象還沒到耶。”有人提到話題中的女主角了。
“難不成……”有人皺起眉開始猜測了起來。
“怎麼了？”大伙兒一臉好奇，好象在看連續劇一樣。
“你們記不記得，前兩任秘書也是這樣，無緣無故突然就不來了，接着總經理就陷入頹靡的狀態。”
大家憶起前兩次宋文睿失戀的情況，不禁擔心了起來。
“你們說，艾娜小姐今天沒來上班，是不是又要舊事重演了？”
“唉，這些秘書小姐也太沒良心了，戲弄別人的感情，然後再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太可惡！”
幾個女同事替宋文睿抱冤又叫屈的。但她們除了能忿忿不平外，關於感情的事，她們是完全幫不上忙的。
***
一早，宋文睿才睜開眼睛，腦海浮現的竟是艾娜的身影。
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麼有朝氣、有衝勁了。
但今天，他卻莫名地特別有精神，好象整個世界都活了起來。
是誰給他這股力量？是誰讓他再次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是艾娜。
她一個多變、又熱情洋溢的女人，是她的笑容再次喚醒他沉睡已久的心靈，是她的誠懇再次讓他封閉已久的心房得到解放。
所以當他早上醒來，一睜開眼睛，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艾娜。
他生氣蓬勃地和每個同事問早、道好，他知道艾娜一定也已經泡好咖啡，等着他的到來。
他踏着有力、愉快的步伐進入辦公室。但當他踏進辦公室的剎那，卻不見艾娜的身影，更甭提有濃郁的咖啡香了。
奇怪，艾娜怎麼還沒到？平常這時候她早到了，而且也替他泡好咖啡，可今天卻不見她的人影！
“王小姐，請進來一下。”宋文睿按了內線叫負責人事的人進來。
“總經理，您找我。”
“艾小姐為什麼還沒到，她是不是生病請假了？”宋文睿問。
人事王小姐搖着頭。“我不清楚，她沒有打電話來請假。”
“喔。”宋文睿皺起眉，陷入一陣思考中。
“這樣好了，你幫我打電話找她，問她為什麼請假。”
王小姐面有難色的說：“報告總經理，我剛才有試着想打電話找她，不過公司沒有她的個人資料，所以我找不到她的人。”
“沒有她的資料？”宋文睿不可置信。“怎麼會呢？公司怎麼沒有她的基本資料！”
“那是因為當初艾小姐是董事長介紹進來的，而且董事長又特別交代不用留艾小姐的個人資料，所以……”
“特別交代？”儘管艾娜是父親介紹進來的，也不至於特別交代不用在公司留下資料，除非有特別的隱情。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王小姐離開后，宋文睿再度陷入思考中。
為什麼？為什麼經過昨晚溫柔的纏綿后，卻不見艾娜的蹤影？
通常女人在經過這種事後，不是都會緊緊黏着對方嗎？
為什麼她反而不見人影？為什麼？
宋文睿搖着頭，試着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或許是他想太多了，說不定是艾娜她人突然不舒服，說不定她晚一點就會到公司，說不定她已經在前往公司的路上，說不定……
一整天，宋文睿的心幾乎懸在半空中。
雖然他偶爾會批批公文，但他的心思，全部在艾娜的身上。
現在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了，但艾娜連來一通電話也沒有。
宋文睿開始焦慮起來，甚至擔心往事重演。
所謂往事，就是他曾連續受到感情的傷害，而對象又都剛好是他的秘書。
他不解，以他的條件竟會被人拋棄，對方甚至還口出惡言，把他批評得一無是處。
幾年過去了，好不容易他試着接受艾娜，她卻又……
難道他真的像林曉彤所說的，不僅沒有魅力，而且連床上功夫也差到極點？
是嗎？他真是這樣的人嗎？
一定是的，否則艾娜今天不會失蹤，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可是……
哎呀！他的腦子幾乎要爆炸了。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艾娜，他一定要問清楚，他要知道原因，即使是再受傷一次也無所謂。
***
宋文睿來到他父親的辦公室。
“爸。”
宋老先生見到他，早猜到他是為何而來。
“有什麼事？”宋老先生看着手上的公文，連頭都懶得抬的應了一聲。
“爸，艾小姐她……”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抬起頭問：“她怎麼了？”
“她今天沒來上班。”
“沒來上班？”宋老先生摘下老花眼鏡。“她沒來上班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嗎？”
“不是的，她以前不曾這樣，而且連一通請假的電話也沒有，我怕她是不是生病，或者出了什麼事。”宋文睿刻意壓抑自己焦急的口氣。“我問過人事室，公司沒有艾娜的任何資料，所以我想請爸……”
他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你會不會操之過急了？”宋老先生站起身，離開他的辦公桌。“說不定艾小姐明天就來上班了，或者……”他頓了一會兒，不願往下說。“哎呀，反正艾小姐的事你就不用煩心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準備下個禮拜的董事長改選大會。”
宋文睿見他父親眼神閃爍，知道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可是她是一個得力助手。”
“哦？”他心裏可不這麼想。“好吧，只要你能當選下一任的董事長，我保證幫你找回艾小姐。”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睜眼說瞎話。
聽到父親如此打包票，好象他老人家早就知道艾娜明天不會進公司，甚至在他當選董事長前，艾娜都不會出現似的。
看來，艾娜的失蹤一定和父親有關，因為艾娜進公司是經過他父親的安排，如今艾娜沒來，他老人家一定知道原因。
“好，那艾小姐的事就麻煩您了。”
看情況，他現在也只能準備下個星期的董事長改選大會，至於艾娜的事，就等大會結束再說吧。
***
今天是董事長的改選大會，宋文睿終於不負所望，當選下一任的董事長。
宋文睿當上董事長，最不服氣的，當然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宋文強。
不過，宋文睿為自己能順利當選董事長頗為訝異。因為早在一個月前，董事會裏流傳着不利於他的謠言，如今這些謠言好象不攻自破一般煙消雲散。
“賢侄，恭喜。”
幾位資深的前輩前來宋文睿身邊頻頻向他道賀。
“是前輩的厚愛，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以前是我們錯怪你了，你可不要和我們這些老頭子計較喔。”
宋文睿知道他們所指何事。“我相信那是一場誤會，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一位陳老董事笑着說。“賢侄啊，可真有你的，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猛。”他一臉曖昧地笑着。
猛？宋文睿一時會意不及。
只見其它老董事們連忙堵住一時口快的陳老董事的嘴。“沒事、沒事，你別聽他亂說。”他們個個臉色詭譎。
其實，當今天老董事們不再提出以同性戀作為抵制他當選董事長的理由時，他心裏就開始納悶着；再加上方才這幾位老董事的言談之間，好象透露着某些訊息。
“你被出賣了。”宋文強在他身後悄悄地說。
宋文睿回頭，他不解的問：“出賣？”
“至於詳細情形，你最好去問老爸。”宋文強心想，自己既然和董事長寶座無緣，那麼就讓他來鬧個雞犬不寧吧。
***
大會結束后，宋文睿急忙的來到他父親的辦公室。
宋老先生見他匆匆忙忙前來，便道：“怎麼，才剛當選董事長，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坐這個位置？”
“不是的。”宋文睿喘着氣說。“文強說我被出賣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死兔崽子！宋老先生暗自怒罵。
“爸，請您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就算他不詳實以告，文睿還是有辦法找出實情的。
看來，他是無法再欺瞞下去了。
“就是這個。”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卷錄影帶。
宋文睿看着這卷錄影帶。“這是什麼？”
“你要的答案就在裏面。”
答案就在裏面？宋文睿納悶着。
不過，他還是拿起錄影帶在他父親的辦公室里看了起來。
當影像開始出現時，宋文睿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約莫過了一分鐘——
“這……”宋文睿訝異地看着他的父親。“您怎麼會……”
“為了證明你不是同性戀，我只好出此下策。”宋老先生對正在上映的畫面瞟了一眼。
“什麼!?”宋文睿睜大雙眼不可置信。“您為了證明我不是同性戀，竟偷拍我和……”他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說來，那些老董事們也看過這卷錄影帶了，難怪陳董事凈對他說一些奇怪的話，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天哪！這叫他以後怎麼做人？他和艾娜竟成了A片里的男女主角。
艾娜？
難不成她早已知道這件事，所以她才不敢到公司？
如果真是如此，那艾娜也是他父親策劃的一部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爸，關於艾小姐，她也是您安排好要和我演這齣戲的？”
“沒錯。”
聽到父親的回答，他心裏突然一震！
原來那個多情、熱情洋溢的艾娜也是策劃中的一個角色。她的笑、她的情，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艾娜是因為演戲才對他那麼好。
因為當她看着他時，她的眼神是那麼的誠懇、那麼的自然，而她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像在演戲，也不像在討好他。
宋老先生看得出他的兒子正為艾娜這個女人困擾着，這也是他當初所擔心的事。“既然戲已經結束，你也該收收心，好好的工作了。”
宋文睿當然聽得出他父親言下之意。
他簡單利落又不諱言的說：“我已經對艾娜動了情。”
“我知道。”宋老先生口吻平淡地道：“時間可以淡化一切，你最好把她給忘了，她不值得你為她付出感情。”
“值不值得應該由我來決定。”他堅定地看着父親。
聽到兒子這堅決的口吻，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鐧。
“一個風塵女子，值得我們父子倆在這兒為她傷和氣嗎？”他冷冷的說。
“風塵女子？”宋文睿不由得提高音量，表情極為惶恐。“您說艾娜是風塵女子？”
“沒錯。”
“不，您說謊，您是為了要我忘記艾娜，所以才這麼說的，對不對？”宋文睿否定他父親的話，他不相信艾娜真的是風塵女郎。
“我沒有騙你，更何況，她是收了我一百萬才答應和你演這齣戲的。”為了讓兒子徹底對艾娜死心，他不得不把一百萬的事也抖了出來。
“一百萬？”宋文睿的身子微微顫抖。“您說，艾娜跟您拿了一百萬？”
“像她們這種見錢眼開的風塵女子，值得你留戀、動情嗎？”
父親的話，無情地痛擊着他的胸口。
原來艾娜是風塵女郎，她是為了一百萬才對他又是溫柔、又是獻殷勤。
原來，她的熱情都是假的!
不，艾娜是那麼熱切地需要他，這是他可以感受到的，她的熱情是真的，不是在演戲。
但，為什麼她要收下一百萬？為什麼？
他想知道答案，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不管艾娜是不是風塵女郎，他一定要找到她，他要當面問個清楚。
“您知道艾娜在哪一家酒店上班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以為把艾娜的背景說出來，就可以讓兒子知難而退，沒想到……
“我要去找她，和她當面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宋老先生不以為然。“有什麼好說的？一切都結束了，你得把她忘掉。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宋達企業的董事長，一切言談舉止都要特別小心！”
“我自有分寸，您只管告訴我要去哪兒才能找到艾娜。”
他拗不過兒子。“好吧，我告訴你，不過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
宋文睿拿着酒店的地址，心裏百感交集。
他該去嗎？
若他真的找到艾娜，他又能說些什麼？
這會兒，他開始矛盾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