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那天,我在李華成的懷裏睡着。
醒來的時候,只見房裏一片黑暗,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李華成坐在窗口,朝外面吐着煙。
我拉開棉被,他也回了頭,彈掉手上的煙,他走過來一把抱起我坐上他的大腿「好點沒?」
我只是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只有他的心跳能讓我安心,讓我知道,我還活着。
「妳瘦了。」他抬起我的頭,看着我淡淡的說著
「都是為了你。」只是一句話,卻包含了我所有的愛,李華成只是緊抱着我,抿着唇一語不發。
過了好久,他才嘆氣「妳這樣跑出來,妳爸媽會擔心的。」
「不會!他們才不會管我是死是活。」
「別任性,睡吧,明天我帶妳回去。」說完他放下我,想替我蓋被子。
「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抓着他的衣服,大聲的喊着:「我討厭他們,討厭死了!」
「傻瓜,妳要是像我一樣沒了爸媽,就不會覺得他們討厭了。」我從來不知道他是孤兒。
「不管!他們不讓我見你,我討厭他們!」
黑暗中,我彷佛可以聽見他的嘆息聲,只見他喃喃的說著:「他們是為你好,我不是好人,跟着我會受苦的。」
「在我心裏,你最好。」我抱住他,自己送上了雙唇,生澀的吻着他。
他雙手收緊,也低頭熱烈的響應着我,黑暗中,沒有半響聲息,就只剩下我和他的心跳聲、喘息聲。
過了好久,他才勉強把我推開「睡吧。」說完,他起身離開了床畔。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我拉住他,開始無理取鬧的掉眼淚。
「不是不要,是不能。」他撇過頭,故意忽略掉我掛在臉上的淚珠,望着窗外無奈的說著。
我抿着嘴,一句話也不說,他則是頭也不回的慢慢的想走出房間。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我不能讓他走,他是我的男人。我的!
我伸手把胸前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把整件上衣褪下,開口喊他:「李華成,你轉頭!」
他停下步伐,一轉身,猛然倒抽一口氣,生硬的問:「妳在幹嘛?」
我下了床,往他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拉下我內衣的肩帶:「我在幹嘛,你清楚的很。」
他居然往門邊退,一整臉死白,好象看到了怪物,指着我,結巴了起來:「妳…妳的胸口…」
我的胸口,刺着一朵艷黃的菊花,那是我到刺青店讓刺青仔一針一針的幫我刺上我的胸口,還記得他邊刺邊發牢騷「媽的,成哥一定會砍死我。」
「我刺的,今天剛刺。」說完,我撲向他,把自己摔進了他的懷裏。
他顫抖的抱着我「妳這笨蛋,學人刺什麼青…」
「你背上也有,我聽歐景易說的,讓我看…好不好?」
說完,我伸手粗魯的把他的上衣脫了下來,瞪着他的胸口看,一條一條的疤,像蜘蛛被打扁一樣的橫掛在他胸前。
那是被開山刀砍出來的。
他推開我,喘氣的問:「妳知道到底你在幹嘛嗎?快去把妳的衣服穿起來…」
他邊說邊大口的喘氣,彷佛遭受到什麼極刑一樣的痛苦。
我知道他為什麼喘氣,我是小雛菊,可是國中三年下來,男女之間的事,我不是全然不懂。
至少,我就看的出來他喘氣的原因。
那是一種慾望,一種野性的慾望。
「我不要,我要你!!!歐景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男人,可是為什麼你不要我?」我再次撲上他,緊緊的抱住他,而他的手則是抖個不停。
「歐景易…我一定會砍死他們…」他咬牙切齒的說著,看着我低吼了一聲,粗暴的吻住我。
手則解開了我內衣的扣子。
他脫掉了我的牛仔褲,把我抱上床,吻着我的臉,由臉一路往下滑,像雨珠般滑過我全身,他憐惜的吻着我胸口那朵鮮艷的菊花。
「疼?」
我顫抖的響應着他,不讓自己呻吟出來的回答「不疼了。」
接着,他覆上我,把我困在雙手之間,貼着我的臉粗聲的喘氣,在我耳邊說「小雛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我懂,這次我真的懂了。
我抱着他,指甲深深的抓住他的背,隨着他在我身上找到慰藉。
李華成,他在那一晚,深深的踏進了我的生命。
真正地成為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
「妳死到哪裏去了?」一回家,父親的咆嘯聲就在客廳響起。
我一言不語的走上樓,迅速的整理了我需要的東西,背着唯一的包包,走下樓。
「妳…妳這不肖女,有種出去就不要再給我回來!」
他憤怒的抓起我,搖着我,彷佛就要把我搖碎般。
「我是不會再回來。」我冷冷的看着他。
「好,妳走,妳有種就走。我會去告那混混誘拐未成年少女,我看妳能走去哪。」母親邊流着淚,邊把父親抓緊我肩頭的手給扳開,父親則是像頭髮了瘋的野獸,想把我撕碎一樣。
「行啊,你去告啊!不過我保證,回來的不會是我,將會是一具屍體。」
我推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家門走去。
再見了,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我回頭,向門深深一鞠躬。
告別了,十五年的家,我要出去追尋我的幸福、我所要的幸福。
我看着坐在機車上抽着煙的李華成,不禁嘴角上揚。
看!我的幸福,就在那,就是他!
***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小雛菊哼着這歌。
「聽過這首歌嗎?」小雛菊問我。
「聽過啊,孫燕姿的天黑黑,很好聽呢!」我咪着眼睛笑着說。
「那一年,我就是抱着這種心情離家出走的…」小雛菊捻掉手上的煙,眼睛呈無焦距狀態的往前看。
「後來呢?」我雙手打着鍵盤,問着。
「後來…」她恍惚的睜着眼睛,無法從她的雙眼看出任何一絲情感,她的思緒飄回了她十五歲那年……
她和李華成私奔的那年,她找尋她的幸福的那年…
***
勉勉強強的把國中念完,我當然就沒有升學了。
李華成本來也老大不高興,硬要逼我重考聯考。
不過,每次他一把那事拿出來說,我就賊賊的一笑,自己把衣服脫掉。
他也就只好吞回到了口中的話啰!
那段日子很快樂!真的,他很寵我,很溺我,我要的他都能給我。
而我要的並不多,只要他陪着我。
***
我從小雛菊變成了老大的女人。
現在,看到我的人都叫我雛菊姊;我從來不扁人,因為沒那個必要。
我變成大姐頭,我手下有一批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們要為什麼跟着我。
那群女生,年紀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脾氣卻個個都比我辣。
她們全是歐景易那群混混的女人。
李華成很不喜歡那些人成天跟東跟西的跟着我,他說她們會把我教壞。
我笑他,真正把我帶壞的人是他。
李華成護我護的很緊,除非他有事,不然不會把我丟給他的手下。
他總是跟在我的身邊,連讓我一個人在家都不肯。
後來,聽歐景易那群人在說,才知道,原來是怕我被李華成的對頭給綁了。
原本,李華成沒有弱點。不過,現在有了。這是道上傳的話。
他的弱點是女人,那朵隨便一折就會碎了的雛菊。
那句話,我只聽過一次。
歐景易他們就被李華成罵的狗血淋頭。
我問他什麼意思,他只說沒有…
跟着李華成這一年多年多里,我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我還是那朵雛菊。
黑暗中一朵沒有受到污染的雛菊。
蛻變的,只有在男女方面的情慾。
從那晚起,有了第一次,他對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碰也不碰。
他現在幾乎是想要就做。
有時候,回到家裏,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會在客廳里硬要我。
當然,我並不反對,只覺得很新鮮…
那段日子是這樣過的,我總是以為我的幸福到了…
後來才知道,那只是個開始…黑暗的開始。
他翻過身,側着身子,看着我,眼中還是一樣的溫柔,他看着我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永遠那樣柔,柔到能把我化掉似的…
長了繭的手,撫摸着我的背,像哄着出生嬰兒一樣的柔,一樣的輕。
「明天陪我去五厘寮。」他淡淡的說著。
「去那做什麼?」我閉着眼睛,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有那麼多精力,我可沒那麼多體力。
「見龍哥。」
「誰?」他不曾跟我說過道上的事,也不準歐景易他們在我跟前嚼耳根子。
「我大哥。」
「你不就是大哥?」那群跟班不都是大哥大哥的叫?
他低笑了一聲,揉揉我頭髮:「那是歐景易他們叫着玩的,我是大哥帶大的。」
那時,我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掉,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想睡。
挪了挪身子,在他的胸膛找到溫暖的來源,我呼了一口氣,讓自己被睡意吞食,不想再抗拒。
***
「洛心,妳說,愛情值多少?」小雛菊看着桌面,問着。
「愛情?」我盯着計算機屏幕,修着錯字,笑着說:「值很多啊,我勵志要當言情小說家耶!愛情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是嗎?」小雛菊的聲音總是那麼的遠,那麼的不帶感情。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在你這年紀,愛情是我的命…」
「現在呢?」我敲下鍵盤,看着她問着。
「現在…」小雛菊眼神空洞,彷佛我的問題是那麼困難,那麼難以回答…
***
什麼是黑暗?我現在知道,李華成的世界就是黑暗…
酒店理的燈光很黑,到處都是煙酒味。
沙發上,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身邊全部站滿男人。
在現場只有我和那西裝男人旁邊的人是女人。
我不安的靠向李華成,除了他,我不認識別人。
歐景易他們全部都站在門口等,沒有進來。
為什麼?我不懂…
「叫龍哥。」第一次,李華成沒有握住我的手。
由我像只無頭蒼蠅般似的不知道到底該往何處飛…
「龍哥。」我低着頭,叫着。
「華成,你們坐!」男人說話了。
李華成坐下,拉着我坐到他身邊。
我只覺得十幾對眼睛都看着我,彷佛我是異類,不屬於他們般。
「不是自己人?」龍哥開口了。
「不是。」
我可以感覺到龍哥上上下下打量的我一陣子
「這麼嫩,你不怕在床上把她折斷?」龍哥話一說完,
他身邊那群男人開始哄堂大笑,笑的我不知所措,笑的我想跑。
我知道李華成身子僵了一下,我正想抬頭看他。
就在這時,龍哥身邊的女人開口了
「龍哥,你別這麼欺負小妹妹嘛。小妹妹,妳幾歲?」
她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感覺到李華成搖了搖我的手,我才吶吶的開口:「十六。」
「華成,你誘拐你學妹啊?」龍哥又開口。
「喜歡上,沒辦法。」他終於開口了,口中的語氣還是那麼淡。
「不要惹多餘的麻煩就好。」龍哥口氣也很淡。
「不會。」
「妹妹,妳叫我蘭姐就好,妳叫什麼名字?」蘭姐又問。
「小雛菊。」這次我沒有回答,是李華成幫我回答的。
「你這孩子,脾氣硬的跟牛一樣,我是問你女朋友不是問你,幹嘛一副我會把她吃了一樣?」蘭姐笑了。
「華成,你二十了吧?」龍哥說著:「我打算把五厘寮交給你扛。」
「小雛菊,來,他們男人說話,我們去別的地方。」蘭姐站起來,伸出手拉着我。
我只是縮到一邊,望着李華成,他眼中閃過一點不忍,開口柔聲說:「妳跟蘭姐去,我和龍哥有事要談,等等再過去找妳。」
我還是定在原地,我不習慣接近他以外的陌生人,尤其是這些一眼就可以把我看穿的人。
龍哥眼裏露出不悅,李華成又推推我,耐心的說:「乖,我很快就會過去。」
我沒辦法,只好咬着下唇,滿心委屈的跟着蘭姐走往另一間包廂。
在包廂門關上的一剎那之間,我聽到龍哥用不悅的口氣說:「她那麼弱,會拖累你的…」
我沒有聽到李華成的回答,廂門在我聽到回答之前關上了。
拖累?我會拖累他什麼?
我不懂…那時候我真的不懂…
***
「妳和華成怎麼認識的啊?」蘭姐拉着我到另一間廂房,裏面有三四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她們一看見蘭姐,就連忙叫好。
「我…我曾經救過他。」那次他被打的七零八落,差點死在巷子裏的時候。
「喔~難怪那小子會喜歡妳。」蘭姐看了我一眼。
「妳真的很可愛耶!」說完,她笑着捏了我的臉。
我有點不高興的撇開頭,對她們這群人,我沒有好感。
「妳很怕生對不對?」蘭姐也無所謂的笑了一笑
「我以前在妳這年紀,也是很討厭老女人那樣捏我。」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蘭姐看不來不老,我覺得她頂多三十。
「沒關係,妳不用怕,以後有事就找我,李華成如果欺負妳,也找我!知不知道?那小子臉長的好看,要看好他,別讓他跟人跑了。」
「李華成不會。」他是我的幸福,我也是他的幸福,他沒有必要跑。
蘭姐又一笑了,笑的語氣沉重:「年輕真好。」
我看蘭姐,她看起來很和藹,至少和龍哥和其它男人不一樣,不會用那種異類的眼神看我:「為什麼,你們不喜歡我?」我鼓起勇氣問着。
「不是不喜歡…」蘭姐嘆了一口氣:「只是妳太弱,太容易受人欺負。」
「李華成會保護我‥」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弱?
弱又如何?有他會保護我,不是嗎?
「問題就出在,他花太多時間保護妳了…」蘭姐蹙了眉:「他現在是帶頭的,一天到晚老護着個女人,會出問題的…」
我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什麼帶頭?
李華成不是一年前就休學了?學校已經不是他在帶了啊!
他這一年,不過都會偶爾到一些酒店,卡拉OK店走走。
也很少看他在飈車了,他到底是什麼帶頭?
蘭姐看我不解,又笑了。
「沒關係,我喜歡妳。以後妳就跟着我。其餘的,我會慢慢教妳的。」
蘭姐的笑,讓我不安起來。
我需要學什麼?
李華成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忽然間,有點喘不過氣。
我覺得,我似乎已經踏進某個漩渦,那麼深…
那麼黑…那麼的無法回頭…
***
李華成在做什麼,我終於明白了。
他現在是五厘寮的扛耙子,目前手下有一百多個,幫着龍哥管理他名下的KTV、卡拉OK和一些酒廳…
我也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擔心我,從他身上一直冒出來的新傷,我知道,他的生活兩天三頭就是動刀動槍。
有時候,我會哭着替他裹傷,他還是會揚起那副朝謔的笑容拉住我的手,小雛菊小雛菊的叫,好象他身上被砍出來的傷是假的。
「還痛嗎?」我幫他重新上了紗布,輕輕問着。
發現,這幾個月,我學了一樣功夫,變得很會包紮。
歐景易那群人偶爾也會哼哼哀哀的要我替他們裹傷。
他淡淡的搖了搖頭,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用左手摟着我的腰「妳好香…」他嗅着我的脖子,戲謔的說著。
「你傷還沒好,規矩一點。」我把他拉開,板起臉說著。
「吻我。」他把我拉到他面前,看着我,眼神變得很深沉,很認真。
「你無聊。」我撇過頭,沒什麼好氣的說著。
「小雛菊,吻我。」他又拉過我,雙手抱住我蠻橫的說著。
「為什麼?」怎麼他今兒個有點反常‥
「只有妳,才讓我知道我還活着…」他撥開我額前的頭髮,淡淡的說著。
突然,有一股想流淚的感覺,我又何嘗不是?
只有你,只有你李華成才讓我覺得我還活着。你,是我世界的重心。
我送上我的唇,認真的吻上他。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多需要他。
他用着他冰冷沒有溫度的雙唇,溫柔的響應着我。
直到我平息下心情,我才離開他的吻,直視他的眼睛,說:「他們,不是很喜歡我‥」
「沒關係,我喜歡妳,就夠了。」他舔了我一下,語氣暖暖的,讓人感動。
「我是不是…你的負擔?」我想起蘭姐的話,心裏有點酸,我只是照着我的感覺去愛他…單純的想愛他罷了。
「亂說,妳不是。」他看我紅了眼框,大手一擁,把我擁入了懷中。
「蘭姐,龍哥,連歐景易他們都說我太弱,會變成你的包袱…」
跟了蘭姐三個多月,我漸漸知道她所謂的「拖累」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怕,怕李華成會感情用事;怕李華成會放不下我而不敢往前沖;也怕…也怕那天有人會用我去威脅李華成…
「對,妳是我的包袱,唯一的包袱。」他壓緊我不讓我抬頭
「妳讓我知道,我絕對不能死,因為我還得扛妳…」他的語氣很平淡,淡的好象在說別人一樣,但是我知道,那是他用心說出來的話…
「華成,以後你做事,多想想我好不好?我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我悶着聲音,又擔心又不滿的說著。
他笑了,「傻瓜!」
我抱着他,感覺他的溫度,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他還是真實的,這份幸福還活着。
聽着他的心跳聲,我才能知道,這一切還沒消失,還在我手上。
***
「成哥,北場有人鬧事,范東那邊的人。」聽完小王的傳話,他倏然站起,臉上的表情多了股戾氣「上次不是警告過了?」
我拉住他的手,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拳頭放鬆了一點。
「景易,你陪小雛菊,彥明你帶幾個人跟我去。」
「我不要留在這,我會怕!」他又想把我丟下了,我再次抓住他的手不放,堅決的說著。
「小雛菊,不是去看戲啊,妳還是在這,別去打擾大哥。」歐景易反手拉住我,口氣不怎麼佳的說著。
「歐景易,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你們不要都把我當花!」
我受不了他們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我,李華成看了我一眼,還是堅持原來的話:「景易,留下來陪她,彥明,走。」
他低頭吻了我的額頭,離開了包廂。
包廂里,只剩下我和歐景易,我咬着下唇,曲起腳抱着頭。
歐景易則是鎖上了門,靜靜的坐在我身邊。
「小雛菊,老大是愛妳,才不讓妳露臉。」過了十來分鐘,他才說話。
「為什麼我不能露臉?小娟、辣椒他們都能?」我抬頭看着他,眼中都是不滿…
「老大在做什麼妳又不是不知道,辣椒他們能砍人,妳能嗎?」
他點了根煙「老大的位子越扛越大,得罪的、眼紅的越來越多,別說別人了,連自己人都要防了。」
他吐了一個煙圈,淡淡的說著,少了平常的嘻皮笑臉:「道上已經有話在傳,傳老大有個女人,弱的像朵花,手指頭一捏就碎。妳說,妳要是露了臉,給人抓了。老大會怎樣?」
他會怎樣?我不知道…歐景易很少有時間跟我獨處,也很少跟我說這些話。
因為李華成總是不準。
我聽了,心頭悶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了看手上的表,李華成已經出去快半小時了,我開始擔心,我好想看他。
「歐景易,我想去找李華成。」
他不滿的噓了一聲:「我剛剛跟妳說的話,妳是聽不懂是不?」
我看了他一眼「懂,就是懂我才要出去。你們都說我弱,那我不是應該要去學嗎?永遠把我關在籠子裏當金絲雀,不會有用的。我這包袱只會越來越重。」吐了一口氣。
「既然我跟了他,就得學你們的生活,不是嗎?」
歐景易呆了一下,搖搖頭「我讓妳出去,老大會砍死我。」
我握緊手上的玻璃杯,「你不讓我出去,我叫強暴,你信不信?」
「妳…」他下巴差點掉下來。
「你想華成信我還是信你?」我撇了撇他,冷冷的說著。
「算了,去就去。我想應該也解決了,不過妳可要跟在我身邊,別走的太遠喔。」
他嘆氣,站起身子,抽出沙發後面的開山刀。
「我不是三歲小孩了。」脫掉了李華成的外套,我邁步往廂門走去,歐景易則是跟在我身後。
走出包廂,我往北區走去,每走一步,我就可以聽到心跳聲,酒店不大,從三樓到二樓北區,幾分鐘而已,我卻覺得一步比一步難走,一步比一步艱辛。
走到北區的門前,我聽到裏面傳來的哀嚎聲。
歐景易皺眉,一手壓住門「小雛菊,還是回去好了,裏面還很亂。」
我堅決的搖了搖頭,打掉他的手,倏然開了門。
門一開,我見到了一幕久久忘記的畫面;
門一開,大廳裏面二十幾個人都回頭看我。
而我,我看到一個不認識的李華成,他滿臉戾氣手握鐵鏈,腳踩在一個跪倒在地上的人臉上,他也回頭看了我。
雙眼帶着驚訝和怒氣。
猛然,歐景易伸手推了我一把:「小雛菊,小心!」
迎面而來的是一隻碎了的玻璃瓶,往我腦門砸來…
***
血從我額前緩緩的流下,一股痛楚,從腦門直傳我的心口。
「小雛菊,抓了她!」一個看起來不會大李華成幾歲的人,喊了一聲,幾個人沖了過來,我還來不及反應,歐景易伸手一抓,把我抓到身後,開山刀一揮,血在我眼前散開‥
「護嫂子!」彥明他們沖了過來,和圍住我、歐景易的人打了起來。
場面很混亂,我不知道誰是誰,也不知道敵或友,突然間,歐景易低哼了一聲,我看到他左臂有血涓涓的流下:「歐景易!」
我不顧我的傷口,按住他的手,他揮掉了我的手:「站到我後面去,別動!」
彥明替他檔掉了人,他急忙退倒牆邊,把我攔在身後。
又是一聲哀嚎,我看到李華成一手抓着椅子,狠狠的往剛剛開口喊抓我的人砸了下去,又拉起鐵鏈,
卷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勒,那人馬上青了臉。
「范東,叫他們停手!」他口氣帶着殺機,冷冷的說著。
「住、住、住手。」范東掙扎着,雙腳踢着地面,喘氣的說著。
兩路人馬停了手,范東的手下握着傢伙,眼睛冒火看着我們。
「剛剛誰砸她?」李華成沒有鬆掉手上的力道,冷眼全場一掃,看見我額頭的傷口,嘴裏帶着慍氣的問。
「誰、誰、砸的?」范東掙扎着,口齒不輕的問着。
一個鱉三小弟,吶吶的走出來,默認。
李華成鬆掉手上的鏈子,把范東踢給海虎,拿起身邊的椅子,一臉陰霾的向他走去。
我看着他舉起手上的鐵倚,往他身上砸下去,
又一腳踢上他的臉,那人來不及閃,被李華成狠狠的踢的跌下樓梯。
他轉頭,拉起范東的衣領:「你滾,下次讓我看到你,我絕不管你以前是龍哥的乾兒子…」他一推,范東浪浪嗆嗆的跌了出去。
范東的手下連忙拉起他,范東抹了抹脖子,突然冷笑:「李華成,你別跩,你女人露面了,我看你還能包她多久。」
在一群人的支扶下,范東離場了。
現在一片凌亂,桌子、椅子全翻了。血,則觸目驚心的散滿全場。
沒有人說話。
我扯掉自己的外套,把歐景易手上長長的傷口包了起來,他則像回了魂一樣,慢慢的走道李華成前面,忍着痛開了口「大哥,是我不…」
「是我,是我要歐景易帶我來的,你不要怪他。」我站在原地,開了口。
我知道,李華成現在一定很憤怒,他生氣的時候,通常不會說話的。
李華成默默看了歐景易一眼,要他坐下,然後走道我眼前,雙眼冒着火…啪一聲,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大哥!」歐景易又驚又慚愧的佔了起來,
其它的兄弟也都驚訝的看着李華成,卻不敢開口。
「妳知不知道妳在幹嘛?」他大吼,我則是睜着眼睛,
臉上的火辣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腦里一片空白,只覺得心好痛。
「妳知不知道,歐景易可能會因為那一刀躺在醫院?妳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么?」
他憤怒的狂哮着,連續問了四次為什麼,最後那句根本是用吼的。
「大哥!嫂子身上有傷!你下手輕一點!」海虎一個劍步攔在我身前,拉住李華成緊捏住我肩膀的手,勸着。
李華成眼中閃過歉意,放了我,少了他的手,我全身一軟,
頭上、臉上、心上的痛,讓我不支倒地,我跪坐在地上,眼淚掉了下來。
李華成低喊一聲,連忙伸手拉住我,我甩開他得手:「對、對不起…」
然後我浪嗆的站起身子,咬着牙,衝出了門口。
明彥一手想攔住我,被我閃開了,我狂奔,奔下樓梯,奔出酒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