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知道一旦辦理終止領養,你將喪失繼承權嗎?」這是一筆多大的財富,許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一切。
「我知道,不過我不後悔。」靳曜慎重點頭。「靳家的一切本來就不屬於我,那都是以璐的,我要全部還給她。」
「靳曜……」靳父激動的握住靳曜的肩膀,知道這是個很大的犧牲,靳曜等於將一切拱手讓給了裴以璐。
「爸,謝謝您這些年,豐苦的教導我一切,以後,您要自己保重身體。」靳曜真摯的說著,知道長輩的用心良苦。
靳父拍着靳曜的肩膀,一雙老眼竟也矇矓了。
而在靳曜的心底,只是欣慰的告訴自己:以璐,一切都解決了,好好的享受原該屬於你的幸福吧!
至於他的傷,他會努力讓自己痊癒,努力讓自己不再想起她,不再念着她……
就算做到這些事,會花掉他一輩子的時間,那也沒關係。
因為是裴以璐,所以,再痛苦他都會忍下。
因為……她的幸福,才是他所希冀的一切。
一個禮拜沒回到辦公室,靳曜知道,此時此刻,他該專註着處理眼前的工作才是。
但,他只是忙着收拾。
收拾他四散的心,收拾他慌亂的情緒,收拾他放手之後的狼狽,努力讓自己表現出……他一點兒都無所謂。
他已經這麼、這麼的用力「表現」了,但是他所能做到的,卻只是呆坐在位置上,看着裴以璐已經空了的位置發獃。
想着第一次她淋成落湯雞的模樣,想着她在海邊,緊抱着他的模樣,想着她主動獻吻,想轉移他注意力的模樣……
靳曜緊緊的閉上雙眼,她的身影卻像是刻劃在腦海里一般揮之不去,他連想要假裝忘記,都顯得無力。
他該怎麼辦才好……
「砰」地一聲,門被以一種過急的速度打開,發出極大的響聲。
靳曜一抬頭,訝異的發現靳父十萬火急的衝進他的辦公室,一雙老眼在偌大的辦公室里梭巡着。
「爸……不,伯父,你怎麼來了?」靳曜更改了稱謂,疑惑着靳父的再出現。
「以璐有沒有到你這裏來?」靳父語氣十分緊張。
「沒有。她不是……她不是說要回家了。」靳曜的身軀僵硬,心裏有着不好的預感,想到她要離開時那絕望的眼神。
「這些日子以來,她根本沒有回過靳家,我起初以為,她只是回到她租屋的地方,所以離開這裏之後,就直接到那裏去看看,沒想到……竟是人去樓空。」靳父着急的在辦公室里走着。
「什麼?!」靳曜急的衝到靳父的面前。「你的意思是說,以璐不見了?」
「對,以璐不見了!」靳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像是被掏空所有力氣一般,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我以為……」靳曜沒有想到,裴以璐竟然會這麼做。
回到靳家不是她最渴望的事嗎?
為了回靳家,她甚至還利用了他的感情……
「那只是你的‘以為’。」靳父沉重的吐了口氣,重重的搖頭。
「這些日子以來,你避不見面,以璐像是丟了魂一樣,雖然忍住不哭,但一雙眼卻總是紅的,讓我這個做爸爸的……唉。」靳父嘆氣嘆的更大聲了。
「那她現在人呢?會到哪裏去呢?」靳曜握緊着拳,一顆心首次無措了起來。
「我就是不知道,才會來找你。」靳父又急又慌,在沙發上喘了一口氣之後,又站了起來。
「我再去找找看。」
「我也去。」靳曜也跟着站起身。
「不,你別去。」出乎意料之外的,靳父竟伸手阻止了他。
「為什麼?」靳曜不解,他也很急、很慌,很想馬上找到她。
「你應該知道,以璐的消失,是不想傷害你,一如你的退出,也是不想傷害她一樣……」靳父一語點破兩人的心態。
「……」對於這一句話,靳曜竟不知如何做反應。
「我知道,你對以璐那句話很介意,但別說我偏心,我相信她那句話是無心,而且她很自責的。」靳父中肯的說道。
靳曜仍是沉默,一顆心被人講成利用……他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看着靳曜的反應,靳父知道他仍耿耿於懷,再嘆一口氣。
「既然你還不肯原諒她,就不要去找她,你的出現,只是會讓她更加難過而已。」而這是一個做父親的人,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可是……」教他怎麼放得下?
「我只是想關心她,趕緊找到她……」
「既然無法接納她,就不要給她虛假的冀望,我不希望她再受傷。」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願意勉強其中一人。
「我只是希望你仔細地想一想,如果她只是存心想要利用你,那現在她就不會走,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個性,她要是決定要走……」靳父拍了拍靳曜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之後關上門離去。「我怕她……就再也不回來了。」
再也不回來了。
這句話,重重的打進靳曜的胸口,讓他全身一震。
以璐的個性,他怎麼會不清楚?!
當初,她鐵了心的要見到他,就算淋到頭昏,她也不曾放棄,而她現在竟然一聲不吭的走了……
走了。
他相信,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是做做樣子而已。
突地,他想到她離去前的那句話,她說她不會再來打擾他……
該死!
他心口倏地一緊。
她是真的要走!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離開他的生活!
不僅是如此,她為了要徹底離開他,她甚至連靳家都不想留了……
靳曜的濃眉緊皺,瞪視着那張已經失去了主人的電腦,驀地心中閃過激烈的疼痛。
她一個女孩離開了租屋處,能去哪裏?她不回靳家,她又能去哪裏?
靳曜心中浮現深深的恐懼,最可怕的猜測在他腦海一閃而過,他的神色變得蒼白而慌亂,心臟撞擊在胸口上,帶來強烈的疼痛,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靳父的話,竄入他的腦海里。
如果她真的只是要利用他,那她不會走,所以……為了證明她沒有利用他,她才離開的嗎?
不……他知道,並不只於此。
細微的情緒在這個時候逐漸變得清晰,凝結為某種沸騰的情緒。
她只是愛他。
她只是不希望傷害他,不希望他放棄一切。
而他……竟然對她所做的一切置之不理,只因為他的自尊受創?!
靳曜霍地起身,掙扎與不安,在他的心口拉扯着。
追?還是不是追?他真的……能就此放手?
靳曜高大的身軀僵硬着,全身的肌肉繃緊着,疼痛深入體內,無法拔除。
他真的能夠失去她嗎?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在沒有以璐的這個禮拜里,行屍走肉是他對自己唯一的形容,胸口就像被挖開一個大洞般,空洞而麻木地疼痛着。
那麼……以璐呢?如果她真的一如他愛她那樣的愛着自己,在離開他之後,她是不是也會淚流、也會哭泣,雙臂展開,只能擁抱到空氣……
靳曜的心中充滿了悔恨,以及想要扼死自己的衝動,他無法原諒自己,他的自以為是,將他們兩人逼進絕境裏……
有種意念,在情緒沉澱之後,完全的浮現出來。
以璐不能走!
他也……不讓她走!
這輩子,她只能有一個停駐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胸口……
【第十章】
茫茫然的走在路上,裴以璐欲哭無淚。
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將她遺棄的親生父母,並加以報復,但好笑得是,她找到了,但是卻冷不下心來,更遑論要做出什麼報復的行為。
而另一個讓她心碎的是,她竟因此讓鍾愛的男人,狠狠的將她推開,再也不願意相信她。
她想留在他身邊,請求他的信任,真的一點兒也不想離開,但是……
她真的試過了。
為了遠離她,他甚至選擇不回公司、不回家,將辛苦打下的江山放棄,要她還能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