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迷迷濛蒙之中,雷夫只覺軟玉溫香在抱,奇怪,璦媚沒有貼緊他睡的習慣啊,即使在天最冷的時候,她仍喜歡各蓋各的被,各睡各的覺。
但他懷中明明有個柔軟的身軀,雷夫於是伸出手去攬她的肩膀,想不到她嘟噥了幾聲,掙脫開去。無妨,雷夫順勢鬆手並背過身去,不料她馬上又湊過來,快得讓他幾乎沒有時間思考她怎麽會如此善變?這次她沒有再拂開他搭到肩上的手,於是他便以不吵醒她的原則輕輕愛撫她,一來是自己不急,二來也是因為仍在半睡半醒之間。
奇怪,璦媚的皮膚怎麽比以前滑膩許多?就像絲緞一樣,而且曲線更加圓潤,胸脯也豐滿一些,這是什麽時候所產生的變化?
雷夫猛然驚醒過來,不對,這不是璦媚,而是他的妻子,蜷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妻子,本以為她還只是個小女孩,但那樣的“曲線”可不是小女孩所能擁有的。
女孩又蠕動了一下,好像她想要……會嗎?她到底仍在熟睡之中,或者已被他弄醒,正在暗示他繼續?雷夫為少女會如此“激進”而感到吃驚,但身子卻極度的渴望她。
她做到了,她已經讓他想佔有她了,雖然仍不知她的長相如何,不過她既已為他製造了機會,他就該把握黑暗的時刻完成“責任”。
躺在他身邊的憐兒剛作了個最甜美、最奇異的夢,正因為知道清醒之後不會再有相同的感覺,所以她便緊攀住夢不放,希望自己永不醒來,但“美夢由來最易醒”,迷迷濛蒙之際,只知道有個男人在身邊,而且他的手還以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方式在身上摩挲,憐兒根本無法把她的丈夫和這個帶給她快樂感受的男人聯想在一起,從丈夫身上她不是只會得到痛苦和折磨,怎麽可能是溫存與甜蜜呢?
一直到覺得臉被摸痛時,她才完全醒轉過來,在恐懼之中,本能的從枕頭下便抽出匕首。
在撫摸妻子的面頰時,對她的傷毫無所覺的雷夫並不知道自己已弄痛了她,本來只想拂開她臉上的髮絲,讓她清楚他已“準備”好了,而從她發出的呻吟聲聽來,她“應該”也準備好了才是,萬萬料不到接下來是一陣微痛,雷夫驚愕的抽開身子,等手指觸摸到黏濕的傷口時,才氣得大叫出來。
其實也怕得要命的憐兒早已縮到牆角去。
從另一邊下床的雷夫並不知道妻子已在同一時刻離開床鋪,逕自走到和小廝睡覺的候客室相接的門往外叫:“點盞燈進來,德恩,再叫個女僕來,我得換條床單,順便進來把火給點上。”
憐兒本已忙着找睡衣,現在籍著外頭透露進來的微弱光線,終於把睡衣給套上了。
德恩上來的時候,雷夫的眼光馬上“釘”在妻子身上,她雖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左右,但透過質料輕薄的睡衣看去,卻依稀可見那完美的身材,胸挺腰細,圓臀微翹,如今再背着他把一頭秀髮自衣服內攏出披垂下來,老天,如果光看這些,她可真是個尤物。
她走到床邊去想撿小刀,雷夫一看清楚她想干什麽,馬上大叫,“別動,夫人!”
憐兒慌得馬上退回到房間暗處,自己企圖傷他真是愚不可及,這麽一來他將會給予自己雙倍的懲罰,這麽做只會害苦自己而已。
雷夫的怒氣在看清楚“兇器”後更加高漲,憑這把小刀,她想成什麽大事?腰側的傷不會比擦傷嚴重到那裏去,和在戰場所受的更是沒得比,說不定這一切都只是場意外,其實她並無傷他之心,但她帶把小刀上床干什麽?
難道是想割傷本人,好在床單上留下初夜的痕迹?她會笨到去用這種老套?就算她已非處子之身,他也不會介意,甚至可以與她商量做出“證據”的辦法,但她千不該、萬不該有騙他的意圖。
等來換床單的兩名侍女用別具的眼神輪流看他和躲在暗處的妻子時,雷夫的心情便更加惡劣,如果再不採取行動,顯然和他有共同看法的侍女明天就會把“故事”散佈出去。
“德恩,去拿繃帶來包紮我的傷口,”他故意讓那兩個女人看清楚他腰側的小傷,“床單上只能有我妻子的血跡。”
從暗處傳來一聲驚呼,但雷夫理都不理,讓她去傷腦筋好了,如果明早床單上仍是一片雪白,那將一輩子難堪的人是她,可不是自己!
憐兒的身子轉為冰冷,想不到他在別人面前毫不掩飾有傷她的意圖,她突然想看清楚這個殘忍男子的長相,於是便抬起頭來,用僅有的一隻尚能視物的眼睛集中焦點,往並沒有看她的男人望去。
下身蓋著一條薄被單的他坐在壁爐前,火光足以令她看清楚她所想看的,這就是她的丈夫?天啊,不,嫁給一個只會令自己充滿恨意的“英俊”丈夫,豈不是天大的折磨?這太殘酷了,不!不要!
現在她明白為什麽他的標幟其實是一隻銀狼,而外號卻叫做黑狼了,因為他黑眸、黑髮,連胸毛都是濃密烏黑的。
他黝黑的皮膚一點兒也不惹人厭,事實上……老天佑她,光看他一眼,已足以使自己氣為之奪,他的肌肉結實,全身充滿了驚人的威力。不過最教人心驚的是他出奇英俊的面龐,黑髮鬈曲至頭,眉目清朗,雙唇雖抿緊,卻不掩其優美,鼻樑挺直,配上方正的下巴,這是一張堪稱無懈可擊的臉。
可惜的是在俊美的外表下,竟有顆殘酷、邪惡的心,天使面龐、惡魔心腸,想來就足以令人惋惜落淚。
在德恩為他包紮傷口時,雷夫可以感覺到女孩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光,但當他看過去之時,卻只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影和如雲的秀髮,不禁使他想起在“兇案”發生之前,她的溫柔與熱情。她想要他,憑這一點已足以使他血脈僨張了,好比現在她正盯住他看一樣,他忽然想立刻佔有她。
雷夫迅速遣退德恩,縮在暗處的憐兒更是抖得有如風中的落葉。
“請你回床上去,憐兒夫人。”
因為房間太靜了,倒顯得他的聲量嚇人,其實雷夫也被自己沙啞的口氣嚇一跳。
見她馬上上床,雖是背對着他,但雷夫已滿意的露出笑容。“把睡衣脫掉,夫人。”
憐兒僵了身子說:“大人,我--”
“如果你害羞的話,可以把簾幕放下,”他不耐煩的說:“我無意看你脫衣。”
憐兒只好放下簾幕,面帶笑容的雷夫在看見她丟出睡衣後便吹熄臘燭,然後上床去,伸出手去把躺在另一頭的她給拉過來,馬上就感覺到她的顫抖。
“你覺得冷嗎?”
她寧可死也不願承認自己怕他。“是的,大人。”
他的手指從她的胸前一路滑下。“待會兒你就會溫暖起來。”
但憐兒仍抖個不停,搞不清楚他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溫柔,何時才要開始懲罰行動?雷夫繼續愛撫她,但憐兒卻越來越害怕,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呢?
因為滿心都是恐懼,所以當身子被扶高時,憐兒簡直不知是怎麽回事,接着席捲而來的便是他進入時的刺痛感,令她不禁叫了出來。
雷夫的驚訝其實並不下於她,原來她仍是處子之身,換句話說,他剛才所下的結論完全不對,她的確存心刺他,而且還大有將他刺成重傷的意思,明白了這點之後,他對她的柔情盡失,翻個身便睡著了。
憐兒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不再是個未解世事的小女孩了;但因為她對他毫無感情可言,所以感覺才會這麽糟糕,不過只要他不會常常找自己,自己就可以免受這種苦,憐兒最後便是在懷抱這份希望的心情下進入了夢鄉。
☆☆☆
隔天早上憐兒是被一群女人吵醒的,當布幕被拉開時,她才剛剛醒來,卻立刻被掃下床去。
依照傳統,今天是展示床單的大日子,但在其中一名女士瞥見憐兒的臉,併發出驚呼聲時,其他的女人也都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憐兒馬上轉過身後掩住臉,這個像哭泣的動作引來更多的疑問,大家都想知道出了什麽事,但憐兒既不回答,也不肯轉身。
最後還是由璦媚出面,把所有的女人都打發出去,接着有人把睡衣披到憐兒身上,她才感覺到自己仍一絲不掛,馬上套好睡衣,再接過面紗。
憐兒在戴好面紗之後,便投給茱迪冷冷的一眼,房裏只有她們三個女人,丈夫則不見蹤影。
“那些女人是誰?”憐兒問道。
“在婚宴上沒有介紹她們給你認識,是你丈夫的疏忽,”茱迪說:“不過你很快就會認識她們的,她們都是你丈夫手下騎士的妻子或女人,聽說在南征北討的傭兵生涯中,雷夫大人仍允許手下攜兒帶眷的,每到一處就要為安置她們而辛苦,不太容易吧,璦媚夫人?”
“我不知道。”
“噢,你當然不知道,瞧我多糊塗,”茱迪故意說:“我忘了你跟在雷夫大人身邊才不久。”
璦媚並沒有為此而生氣,她的心緒早在觸及被單上的血跡時一片紊亂,雷夫竟然真的與新婚妻子圓房?
“你沒有趕上早餐,憐兒,”茱迪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過你並不是唯一沒趕上的,令尊至今仍在昏睡之中呢?你丈夫也出門去了,所以我看婚禮至此已告一段落,我們也該打道回府了。”
“你們是可以走了。”
“你不需要我們留下來陪你?”茱迪只是禮貌上問問。
憐兒已經懶得開口,只有搖頭。
“好吧,一旦叫醒令尊後,我們就走,你要不要跟令尊道別?雖然我無法保證事後他會記得,但是……”
“不必了。”
“好吧,祝你幸福,親愛的。”
“謝謝。”憐兒面無表情的看着茱迪離去。
“我不怪你討厭你的繼母,”璦媚說:“她的確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女人。”
憐兒實在沒有心情和她說話。“請把我的侍女叫來,我不想再麻煩你,璦媚夫人,我想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整天待在房裏。”
璦媚抿緊唇道:“隨你高興,夫人。”但願能早點擺脫掉這個傲慢的女孩!
結果憐兒才剛洗完澡,璦媚就再回到房裏,跟她說守衛已準備好要護送她回寶獅庄去了。
因為完全不在預料之中,所以憐兒的反應也就不太敢相信。“你確定我能回寶獅庄去?這麽快?”
“大人說的的確是寶獅庄,他說你對那地方比較熟,至於平日的花費當然會悉數供應,說不定還會派個管家過去,不過能不麻煩他的地方,你還是別麻煩他得好,你不是也希望盡量避開他嗎?”
“對,噢,是的。”
憐兒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了,馬上收拾東西,趕著離去。
等著護送她回家去的是吉伯特和四名守衛,當得知自己今天的第一件任務便是送憐兒回老家去時,他真是大大吃了一驚,不過看憐兒一副急着離開坎普墩的樣子,再加上聽說雷夫甚少住在這裏,他便自我安慰的想或許雷夫是怕妻子待在這裏太寂寞,所以才會想出送她回熟悉親友身邊的辦法。
吉伯特還知道另外一件事,今晨出外打算進攻另一要塞的狄雷夫並沒有帶大隊的人馬,他只能祝這位新主人好運,不過這麽一來,他的女主人想要再見丈夫一面,恐怕得等上好一陣子了。
☆☆☆
黃昏時雷夫是帶著自厭的心情返回坎普墩的,一邊策馬前進,一邊還不停咒罵自己八成神經錯亂了,才會急着回來,只為了想見妻子一面。
當他發現妻子已不在,而自己心情立見更糟糕時,不禁更加氣憤自己的稚氣,於是立刻折回“魯普”要塞去,其實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他並沒有責問璦媚為何擅作主張,當初跟她說他會把妻子送走的人是自己沒錯,只不過他並沒有要她代行職責的意思。
然而換個角度想,憐兒的走對自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如果她在,自己就沒有機會壓抑渴望她的愚蠢念頭了,他當然不希望被她發現他想要她羅,難道他忘了她有多潑辣?
雷夫不知道在幾公裡外的另一個要塞--“福普”內,玫瑰夫人正在向丈夫描述今早所見的恐怖景相。
現在暫時代上司管理福普的魏寧知道近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所以他認為夫人不想嫁給雷夫大人是很正常的事,也正確的推斷出如果有人為逼她出嫁而動手打人,那個人十之八九是她的父親。
但剛回娘家去住了好幾個月的玫瑰夫人卻對寶獅庄與坎普墩之間的事一無所知,也不怎麽了解狄雷夫,從丈夫口中只曉得他是個好主子,至於個性嘛……據說他是個烈性的人,所以新娘一定是被他揍的,可憐的夫人,真如她的名字一樣“可憐”,竟嫁給了一個那麽殘暴的人。
不幸的是,魏寧並沒有仔細聽這個故事,得知夫人被揍時,也只是詛咒了一聲,以示不平,並不知道妻子做出了和他完全不同的推論,而且隔天起便大肆宣揚。
用不着多久,已經臣服的三座要塞便都風傳著這個消息,連農民都知道了。
熟知主子個性的男僕都站在雷夫那一邊,但並不怎麽了解雷夫的女眷們,依著愛唱反調的習慣,便全往憐兒的方向倒,對她大表同情。
酷愛傳遞故事的農民自然而然的也分成兩派,男人為男人,女人為女人,大家在不知不覺之中,竟對新的男女主人分別“忠心耿耿”起來。
璦媚夫人得知這個消息時氣得半死,但理由倒不是愛人受了誤解,而是憐兒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贏得大家的一致愛戴,這樣對於雷夫忘掉妻子一點兒幫助也沒有,說不定為了平息謠言,他還會特地去寶獅庄把憐兒給接回來呢。
對於婚後幾星期傳得熾盛的故事,雷夫是一無所知,幾名親近的幾名手下知道他向來最恨所謂的“閑言閑語”,而熟知他脾氣的索勃更是一個字也不敢提,明知道傳聞有損他的形象,也只好全部忍耐下來。
雷夫覺得奇怪的倒是手下們怪異的舉止,遠看他們明明正聊得開心,但只要自己一走近,他們不是立刻作鳥獸散,便是面露尷尬,話題一聽也知道是臨時才硬轉的。
最過分的還是那些女眷,每個都擺出一副臭臉,連和他錯身而過時,也都好比刺蝟,恨不得馬上離開的樣子。
所幸雷夫要忙的事情太多了,目前最重要的事之一,便是攻下在他的軍隊營帳包圍下的魯普要塞。
對,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常想起那曼妙的曲線和令人銷魂的呻吟,不管他願不願意,憐兒的身影不時都會在他心中環繞不去。
☆☆☆
憐兒所有的祈禱都得到回應,她的丈夫已徹底忘了她,如今生活又全部在她的控制之中,那邊也沒有派管家過來指揮她,要她放棄主控權;把家務交出來,無異是要她的命,幸好一直沒有人來。
以後也不必擔心茱迪的管家會來了,她已經完全自由、獨立、平靜。
誰知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這天下午她在花園忙時,突然聽見大門那邊傳來吼叫聲,不過她並不怎麽在意,因為吉伯特今早因事出門時,曾交代四名手下好好保護她,為首的那一位十分認真,特別吩咐守門的要打起精神來,凡是要進來的人,不論認不認識,一律要仔細盤問。
正因為如此,所以憐兒對於大門邊的大吼大叫才不以為意,繼續她的採藥工作,籃內黑色的是樹根或樹皮,綠色的是葉子,都有待烘乾。
第二個籃子裏則裝滿先前採集的草藥和花蕊,有些可以當藥材,有些則可以製成佳肴:兩種不同的菊苣、獨活草、甜薄荷、荷蘭薄荷和貓薄荷;罌粟、迷失香、金盞花和紫羅蘭;這些地都不敢讓僕人來采,因為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弄錯,萬一在沙拉中摻了有毒的草藥,那還得了?
終於讓她抬起頭來的是奔騰的馬蹄聲,奇怪,除了吉伯特之外,誰會騎馬進來?但如果是他,又有什麽事會令他這麽心急,把馬騎得飛快?
憐兒背倚著花園的矮牆,看清楚來人身披代表黑狼軍隊的斗篷,正從駿馬上翻身下來,另有兩名士兵隨侍在旁。
她趕在被他看見之前溜回園中,驚慌之餘,更是不明白丈夫怎麽會到這裏來,現在她是進退兩難,若不想被發現,就只好一直躲在花園裏。
沒關係,只要能避開他,就算得躲一整天都值得,憐兒心意一決,便蹲到一排矮樹叢後去,但願雷夫會知難而退,兩人連碰一面都不必,可惜老天這回不應她的祈禱,因為不久之後就有人進花園裏來,看來與其被揪出來,弄得萬分尷尬,不如鼓起勇氣,自動站出來。
幸運的是因為她身着綠色舊衣,加上他正往另一個方向看,所以先看到他的人是她,然後雷夫才察覺有人,轉過頭來。
憐兒顫抖了一下,除了害怕之外,還有點不好意思,今天自己的打扮好比村姑,又剛剛工作完,看起來必定糟透了,頭髮編成辮子,用條黑頭巾包起來,老天為什麽偏偏要安排她在最沒有修飾的情況下,碰上最怕遇上的人?
本來沒有馬上見到妻子,雷夫已打算走了,自己會來,憑藉的完全是一股衝動,若不是上周沒有一天好睡,他也不會做出如此詭異的事來。教他見到妻子時該說什麽了?坦言思念她?想要她跟自己在一起?讓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不是比較好?但他還是來了,而且到處找她。
如果能看到她的真面目,對兩人來說應該都是最好的,這並不算是奢望,總不會和自己的人在一起時,她仍忙不迭的想藏住面龐吧?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消除那份神秘感,也可以為他的渴望畫上休止符。
正是有些想法,他才會走進僕人說他妻子應該在這裏的花園中,不料卻撞見一位因穿綠色,所以差點就沒瞧到的女孩。
她不是他的妻子,老天!如果是的話該有多好!因為他走得越近,就越沒有辦法將眼光自她身上移開。
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清膩的肌膚,如此粉嫩的雙唇,如此挺直的鼻樑,和如此完美的下巴,她不像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英國女人,也不像皮膚略嫌微棕的法國女郎,她的膚色介乎兩者之間,好比珍珠或凝脂、美得毫無瑕疵,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令他渴望一探眼眸。
甚至說不出話來,只能站在那裏像個傻子般呆望着她,為什麽他覺得……兩人之間有份熟悉感,是他幻想過度的結果嗎?
這個彷如夫人的女孩是誰?不像是普通的傭人,而且應該已結婚了,是她妻子的女伴嗎?不!那對他妻子而言豈非太過殘忍,天天都得讓人目睹一丑一美?
女孩有動作了,她猛絞雙手,顯然十分緊張,是自己使她不安的嗎?她知道自己是誰?如果知道,應該清楚她也是他的財產之一,他想……老天!紅顏果然是禍水,竟然能使他忘了一切顧忌。
“放輕鬆,小花兒,”雷夫輕聲的說:“我並無傷你之意。”
“是嗎?”
他連她的聲音都喜歡,又甜又柔。“你有怕我的理由嗎?”
這次她終於抬起頭來,但馬上又垂下去,暗罵自己不智,早已摘下頭盔的他一頭亂髮,平添了不少緩和凶貌的稚氣,使本來就忘不掉的魅力的憐兒更加難以自制,老天,他長得實在太俊美了,雖說沈默令她不安,但他溫柔的口氣則讓人更加志忑。“為何又沈默下來?”
“對不起,小姐,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我當然有名宇,不過如果你想用其他的稱呼,我也無所謂,反正你有那種特權。”
“你誤會了,小姐,我很樂意用你的本名叫你,不過首先你得告訴我你的芳名。”
憐兒瞪大眼睛直視他。“你要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他捺著性子回答:“對,至少有助於目前的情況。”
她不禁鎖起眉頭,這是場遊戲嗎?不,不可能,那麽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因為她太微不足道,所以他竟想不起來她叫什麽名字!失望的憐兒儘力挺直身子說:“名字並不重要。”
雷夫充滿興趣的望着那雙銀灰色的眸子突現怒氣,算了,如果她不想講,自己又何必逼她?“說得也是,反正『小花兒』一樣適合你。”說著又湊近一步。“我有事想跟你說,能到比較隱密的地方去嗎?”
“隱密?”她退後一步並往四處探看,搞不清楚他想要“多”隱密的地方。“你--想到那裏去?”
“你睡覺的地方,小花兒。”
她的臉立刻就漲紅了,想不到他會為“此”而來,璦媚還說在“這方面”他並不會打擾她,自己竟然也相信了,但最可怕的一點還是在於她並不能對丈夫說不。
“請……請跟我來,大人。”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走路更成問題,雙腳彷佛灌了鉛似的,淚水在眼中拚命打轉,原來他是為了“懲罰”她而來的,是不是因為新婚夜醉到事後想不起任何事了,所以才決定前來再侮辱她一次,反正她絕不會求饒。
其實她輕易就點頭的態度令雷夫也差點因大吃一驚而忘了跟上,這表示她常做這種事嗎?她丈夫是誰?竟被她漠視了這種地步?老頭子?她厭惡的人?無奈自己實在渴望她,便匆匆追上。
在進入大廳時,雷夫突然想起自己身在何處,他的妻子八成在某個地方,她知道他在這裏嗎?就算她知道了,自己捨得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嗎?那女孩的吸引力委實太大了,雷夫甚至不清楚她把自己帶到哪裏,滿心只有關上門後緩緩轉過身來的她。
“你要的,不會真的只是說說話吧?”她問道。
雷夫把她充滿奢望的口氣誤為調情。“過來,小花兒。”他笑道。
憐兒雖討厭這個荒謬的名宇,但卻無法阻止他叫,所以更恨自己居然真的怕他。
她垂著頭乖乖走過來,不曉得他打算怎麽對付自己,一記耳光?或者一頓毒打?不管是什麽,萬萬料不到的竟是被他輕輕擁入懷中,然後雷夫乾脆橫抱起她,先將她輕輕放到床上去,再坐到她身邊,粗糙的手指撫過她光滑的面頰。
光是他炙熱的眼神,便足以令她覺得臊熱不安了,等他俯下頭來覆蓋住她的雙唇時,憐兒的體內更是立刻湧現一股難言的感受。
他不斷的加強壓力,最後憐兒不得不微啟櫻唇,於是兩人的唇舌交纏,她也才想到這竟是她的初吻!
如果她不好好應和他的話,一定會被他看出自己的缺乏經驗,憐兒不願被當成無知的人,所以便認真的跟隨他的每一步驟,她哪裏知道如此一來,竟被雷夫誤認成她也像他想得到她一樣的渴望着他。
雷夫覺得自己再也剋制不住了,便抽開身子開始幫她脫衣,本想捺著性子慢慢解開絲帶,但氣息微喘的他實在不太耐煩,索性抽出刀子來用割的。
是她的尖叫聲把他的注意力給全部拉回去。“放心,我會賠你絲帶。”
憐兒咬緊下唇,他哪裏知道她受不了的不是絲帶受損,而是他為她寬衣的“方法”,那使她想起遭受強暴的茵茵,當時她的衣服就是被理查用刀子割開的,難道身為丈夫的人,對自己的妻子也必須用這麽粗暴的辦法?
憐兒越想越自苦,淚水不禁綬緩滑落,為什麽?自己曾發誓絕不在他面前落淚的,但現在……
“這些絲帶真有那麽重要?小花兒。”他的表情、口氣在充滿關懷,讓憐兒的心弦為之一震。
“我……我有上百條不同的絲帶可資替換,大人,但是卻沒有嘗過衣服被割開的經驗。”
“原來如此,我錯了,如果讓你也割破我的衣服,你的心情是否就會舒服一些?”
憐兒瞪大眼睛看着他交到自己手上的刀子。“你八成是在開玩笑,大人,我那有力量割開你的盔甲?”
“噢,這個你得幫我卸下,至於其他的衣物,只要能止住你的淚水,就算割成長條也無所謂。”
因為這個主意實在太瘋狂了,憐兒不禁破啼為笑,說如果這裏有他可以穿的大號衣服,她自然會“遵命”,可惜沒有,而她又不能讓他只穿着盔甲回去,所以便礙難從命了。“雖然,很想知道真的這麽效之後,你將如何向部下解釋。”她哈哈笑道。
雷夫也跟着笑開,奇怪,以前從未在床上應付過哭泣或談笑的女人,原來滋味還算不錯,尤其是面對如此的佳人時。“到時我只好說實話羅,說自己碰上個熱情如火的女人,所以--”
“你撒謊!”憐兒驚呼:“你真的會說出那麽可怕的話來?”
“如果他們看到我身着破衣,自然會相信。”
“所以我才不能照你說的去做。”
“好吧,那你願意幫我卸下這些衣服嗎?”
憐兒點點頭,很高興可以躲到他身後去,剛才只顧著說笑,幾乎忘了自己是一絲不掛的,但一想到待會兒他也會不著片褸,憐兒馬上又羞紅了臉。
奇怪的是她的恐懼感居然不見了,為什麽他會對自己這麽好?
“你站到我前面來不是會容易一些?”已解下皮帶和配劍的雷夫問道。
“不行,大人,”憐兒捉著盔甲說:“我不夠高,連你坐着,我都覺得有點吃力了。”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幫吉伯特解盔甲是家常便飯,對她而言,這本來就不算是件太困難的工作,但雷夫實在太高了,最後憐兒還是在跪起來的情況下才完成“使命”的。
等他也赤裸時,憐兒便下床來到他身前,雷夫伸出手去環住她的腰,輕到像是怕傷了她似的。
憐兒咬住下唇,想壓抑住自體內不斷湧出的情愫,誰知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叩門聲,更糟的是不等回應,翠絲姨便走了進來。
“憐兒,我--!我的天啊,對不起,”她一張臉漲得火紅。“憐兒,我--我不是--噢,待會兒再說--”她像來時一樣匆匆退出。
憐兒的第一個反應是想哈哈大笑,而若不是看到丈夫一臉複雜的表情,恐怕她真的早已笑翻天了。
“請不要怪我的阿姨,”她說:“因為房間不夠,所以我們向來是共用一間房……”
他的表情不變,一逕盯住她看。“憐兒?”
聽他居然用詢問的口氣叫她,憐兒不禁猛然抽身。
“你終於想起我的名字來了,”她的口氣中不無埋怨。“但這仍然無法彌補你先前忘記所造成的傷害……”
他的臉綳得好緊,至於是否在生氣,她就看不出來了。“你是我的妻子?”又是問題。
“我當然是你的妻子,不然還會是--”
黑狼躺到床上去開始狂笑不已,憐兒先是不解,然後隨著把今天所發生的種種經過拼湊起來,終於搞清楚了,他根本不在乎她是誰,對不對?
唉!實在是天大的侮辱!他根本不是在跟自己的妻子親熱,只是想佔有某個在花園遇到的陌生女人而已,難怪他會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他根本以為兩人是初次見面;老天!他居然膽敢在她家中做這種事,在“他的妻子”手上會獲知此事的地方,在她的人民立刻會發現他對她毫無尊重之意的所在!
憐兒衝到衣櫥前去,也不管顏色、式樣,隨便提出一套衣服來便依序穿上;打扮妥當之後,才折回到仍笑個不停的丈夫面前,為了喚回他的注意力,便提起枕頭開始打他。
“住手,女人,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可以到別的地方我樂子去嗎?快,趁我殘餘的理智尚未消失之前走。”
雷夫坐起來就想伸手拉她,結果卻碰了個軟釘子。
“憐兒,你怎麽能怪我?我是因為有個漂亮妻子而開心不已啊。”
“老天,”憐兒的眼神化為一片冰冷。“大人,我想我不夠聰明,所以請你離開,馬上就走!”
雷夫動也不動,“你在生氣。”
“是的。”
“我不怪你。”
“謝謝你,你還真好。”
他笑道:“用不着生氣啊,親愛的,又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拜令姨媽所賜,我們總算躲過了一場誤會。”
“等一下,大人,”憐兒聽完之後更加生氣。“你是說如果你把我當成了陌生人,和我親熱的話,那只是『一場誤會』?”
“但你是我的妻子,不是陌生人,幸好沒有造成誤會,這樣你明白了嗎?”
“我弄清楚的一點是,大人,你是個最卑劣的人,”他已眯細了眼睛,但正在氣頭上的憐兒那裏停得下來?“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我都會知道,當你還在和那個『陌生女子』纏綿之時,下人就會來向我通報的了。別誤會,我根本不在乎你另外還有多少女人,但是請你別碰寶獅庄的女孩,因為我不希望大家因我嫁了個奇爛無比的丈夫而同情我!”
“說完了沒有,夫人?”
憐兒這才發現自己說太多了,不禁深深吸了口氣。“說完了。”然後盯住地板眉。
“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你是我的妻子,你屬於我,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不對嗎?”
她覺得悲哀極了。“對。”
“那就請你不要忘了該乖乖聽話的人是你,不是我。”穿戴好衣物裝備之後,他便揚長而去。
憐兒直等到他甩上門後,才敢吁出一口長氣,在嚴厲的男人下的嚴厲警告之前,她還有說話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