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沒有心的男子(三)
愛德華輕輕推開木門，以極輕、極緩的腳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明知道艾薩克受傷后昏迷不醒，更不會有意識，但他還是盡量避免發出聲音。
雖然沿途中凱恩已經約略提過艾薩克目前的情況，但是當愛德華親眼看到艾薩克奄奄一息、像是喪失所有生命力地靜躺在床上時，內心還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天啊……”愛德華驚呼一聲，徹底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駭住了，他眼眶一熱，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
躺在床上的真的是艾薩克嗎？原本像陽光般燦亮的金色髮絲，現在卻像是枯萎的麥穗一樣，原本在艷陽下能發亮發光的古銅色肌膚，如今卻變成一種難看的鐵灰色……而他那雙不管在白晝黑夜都能璀璨發光的金色眼瞳，如今也緊緊地閉着。
“艾薩克……”愛德華顫抖地伸出手，慢慢探到艾薩克的鼻間，直到他的指尖傳來微弱冰涼的氣息時，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有呼吸……還活着……”
確定了艾薩克還有呼吸，愛德華抽回手，整個人才放鬆下來，他“咚”的一聲跌坐在床邊地上，再也忍不住地流下傷心的淚水。
當晚在碉堡話別的時候，艾薩克還生龍活虎、像是什麼都難不倒他的模樣，沒想到才過了短短十幾天，他居然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艾薩克，到底是誰傷了你？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愛德華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握住艾薩克的手掌。他還記得艾薩克以雙手握住自己的感覺，他的指尖修長、有力，充滿了溫暖與力量，但現在卻是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沒道理艾薩克會變成這樣啊！愛德華含淚的紫眸仔細地觀察着艾薩克：五年前，不管是在森林遭受攻擊，抑或是約瑟夫命令禁衛軍放箭的時候，那時候他受的傷都比現在還嚴重不是嗎？但現在他只是右臂受傷，身體上的其它部位都沒有傷痕，為什麼會嚴重到昏迷不醒，甚至整個人都變得死氣沉沉，好像隨時都要消失似的！
“艾薩克……你快點醒過來！我還有很多話沒告訴你……而且我還沒有向你道歉啊！”愛德華緊緊握住艾薩克的手，不斷地低聲懇求着。“你是很厲害很厲害的戰士，不會被這點小傷打敗的，對不對？還有，是你親口承諾要為我打敗格蘭軍，你也答應我會平安無事的，你不可以不守諾言！”
即便愛德華又哭又哀求，但是躺在床上的艾薩克依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艾薩克！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愛德華變得更激動，伸手抓住艾薩克，試圖想將他搖醒。“拜託！你快點醒來和我說話……如果連你也離開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了！”
先是肯諾比，跟着是查里士伯伯，為什麼他身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如果現在連艾薩克都走了，他一個人要怎麼辦！？
“艾薩克……”愛德華邊哭邊說話，最後索性趴在床邊放聲大哭，將這一陣子累積的情緒，還有害怕失去艾薩克的恐懼全部都宣洩出來……
當凱恩和洛蒙等人進入木屋時，看到的就是這幕景象：艾薩克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而愛德華趴在床邊痛哭失聲。
“艾薩克！？”凱恩臉色瞬間慘白，直覺地認為艾薩剋死了。他情緒激動地立刻沖向床邊，一把拉起愛德華，吼道：“是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嗄？”哭得十分傷心的愛德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雙頰淌淚，無辜地看着凱恩。
“喂！兄弟你先別激動啊！”洛蒙立刻上前排解，在架開凱恩的同時，不忘將愛德華隔開。
“嘖嘖！你們都吵成這樣了，這傢伙居然還不醒？”隨後跟進的金緩步向前，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艾薩克，搖搖頭說道：“是用的方法不對嗎？怎麼這傢伙一點起色都沒有？”
“你是說……艾薩克他沒死！？”凱恩一愣，隨即轉頭怒瞪愛德華，斥道“艾薩克又沒怎麼樣，你哭什麼！？”
“我看到他這樣，心裏難過不行嗎？”愛德華伸手抹乾眼淚，同時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洛蒙再次伸手分開兩人，免得這兩個不對盤的人在這裏打起來。
“金，你不是說只要找對人來，艾薩克就會醒過來嗎？”凱恩轉向金，忍不住提出心中的質疑。
“我只是一個學徒，又不是真正的魔法師。”金聳聳肩表示莫可奈何。“再說，這個俊俏小王子才剛到，你怎麼能期望立刻就看到成果？如果他真這麼了不起，我都要稱他為魔法師了！”
“那要怎麼辦？我們還能做什麼？”洛蒙實際地提出問題。
“如果他只是身體受傷，時候到了自然就會醒過來，但是你們這位朋友，現在正在和自己的心魔作戰呢！”金以一種洞悉一切的語氣說道。“所謂的心魔呢，簡單來說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戰爭，除了他本人，誰也幫不上忙。”
愛德華聞言，不由得看向躺在床上的艾薩克，心裏更擔憂了。
“你們幾個就暫時在我的森林住下吧！”金露出了不符合年齡的老成微笑，淡淡地保證。“暫時放鬆，什麼都不用擔心，天底下的事情只要時機到了，奇迹也是會發生喔……”
＊＊＊
就這樣，一行人在森林暫住下來，由於愛德華已經允諾了要照顧艾薩克，所以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小木屋裏，就連晚上也睡在艾薩克旁邊的小床，以備不時之需。
但即使在愛德華全心全意的守護下，艾薩克依舊昏迷不醒，一點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這天，當凱恩進入木屋探視的時候，愛德華藉機離開，打算到屋外透透氣，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金靠在附近的樹下打盹，於是很自然地走了過去。
“午安。”愛德華主動打招呼。
“午安。”金緩緩睜開眼睛，在看到愛德華的時候睜大綠瞳，表情誇張地喊道：“哇！才幾天不見，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下巴尖了、臉頰也瘦了，原本璀璨美麗的紫色眼瞳也變得紅紅腫腫、佈滿了血絲，模樣憔悴極了，絲毫沒有前幾日的風采。
“我怎麼了！？”愛德華奇怪地看了金一眼。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有的心力全部都耗在艾薩克身上，根本沒注意其它的事情。
“嘖嘖！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金惋惜地搖搖頭，好好的一個俊俏小王子，現在居然變成這副憔悴的模樣，未免太可惜了！
“讓我在這裏休息一下。”愛德華坐到金的旁邊，閉上眼睛暫時休息。
“你每天都在裏面做什麼？”金好奇地開口。
“嗄？”愛德華睜開眼睛，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很怪，但還是照實回答了。“就是坐在床邊安靜地陪着艾薩克，看他什麼時候會醒來啊！”
“就這樣？”金十分詫異。這樣艾薩克醒得來才真叫奇迹！
“不然還要怎麼樣？”愛德華奇怪地問。“一開始我有試圖和他一直講話，但是艾薩克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想他應該什麼都聽不見，所以後來我就不說了，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
“……”金望着愛德華半晌，跟着突然轉了話題。“對了，其實要喚醒沉睡的人還有一個非常好的方法！”
“真的？什麼方法？”愛德華雙眼一亮。
“嗯，等等……我記得這是大陸上傳聞很久的故事，主要的內容是說一名騎士，遇到了一位美麗的公主……”金開始說故事，才說了個起頭，就困惑地搔搔頭。“後來，好像是有一群壞人抓走了公主，還是一條龍抓走了公主？糟糕！我怎麼忘了……但總之騎士最後用了某種方法救了公主！”
“公主被人施了魔咒沉睡了一百年，是騎士找到她，用真心誠意的一個吻破除魔咒、喚醒公主，你要說的該不會是這個故事吧？”愛德華揚眉，說出這個大陸上人人都聽過的故事。
“對！對！就是這個故事！”金以一種崇拜的眼神看着愛德華。
“拜託！這個故事大家都知道，不過這和我以及艾薩克有什麼關係？”愛德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哈哈！”金乾笑幾聲，聳肩說道。“是啊！這個故事跟你和艾薩克有什麼關係？哈哈！你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不負責任地扯完故事後，金拍拍屁股就離開了，而愛德華瞪着金逐漸遠去的背影，好半晌后才起身走回小木屋。
只要全心全意的一個吻，不管是再強大的魔咒、再怎麼難以痊癒的傷，公主都會因為這深情的一吻而醒來……
夜深人靜，但今晚小木屋裏的愛德華卻輾轉難眠，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全都是自己和金稍早提到的故事。
“不可能的！艾薩克是受了傷，又不是被魔咒纏身……這麼做不會有用的！”
愛德華在小床上翻了個身，喃喃自語。“再說，他不是公主、我也不是騎士，就算我願意吻他也不見得有效！”
轉了個身，紫瞳注視着隔壁床上的艾薩克，靜靜凝視着他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高大軀體，即使就這樣躺在他的身邊，愛德華也不再感覺到恐懼。或許是因為這陣子他日夜都和艾薩克在一起，所以逐漸習慣了他的氣息；也或許是因為他始終沉睡、不再像過去那樣帶給自己無形的壓力，但愛德華心中明白，讓自己真正不再懼怕、能夠平靜躺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清楚了解到艾薩克從來不曾真正傷害他，相反的，艾薩克始終都以獨特的方式在守護着自己……
我的耳朵很好，只要愛德華一叫我，我就聽得見。這樣我隨時都可以保護愛德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當艾薩克還是自己貼身護衛的時候，他像個孩子、也像野獸，始終以一雙金色的眼瞳凝視着自己，勇敢地張開雙臂保護自己。
我絕對不會丟下愛德華的！我只是要下去把那些人的箭打掉，這樣愛德華就不會受傷，也不會害怕了，你說好不好？即使隔了這麼多年，但是愛德華依舊記得當時的情景，是艾薩克低醇安撫的聲音，讓自己暫時忘記了所有的恐懼。
噓！是我，沒事了，我帶你離開，愛德華你別怕……當所有人都認不出他的身分、合力攻擊他的時候，唯有艾薩克喊出他的名字，牢牢地摟着他，將他捍衛在胸前。
愛德華，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的話，我絕對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在蘭開斯特宮廷的地窖，是艾薩克親口說出了誓言，允諾永遠不會離開他的！
“艾薩克……”愛德華輕聲喊着艾薩克的名字，然後翻身從床上坐起，藉著微黃的燭光，在夜色中凝視着艾薩克。
不過就是一個吻，雖然這麼做有點怪、有點難為情，但是比起過去艾薩克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小小的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呢！而且，如果這個吻真的像金所說的那樣，能讓艾薩克自昏迷中醒來，那就再好不過了！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愛德華不再遲疑，踩着輕聲的腳步走到艾薩克的床邊，慢慢地俯低身子，慢慢地貼近艾薩克沉睡的臉龐。
“撲通”、“撲通”，愛德華聽見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不僅如此，他的臉頰也開始發燙了。
紫色眼瞳緊鎖住艾薩克下顎上方兩片男性薄唇，一寸一寸地貼近，心裏不斷默念着：全心全意的一個吻……全心全意的一個吻……最後，當愛德華終於吻上了艾薩克的兩片薄唇—
“嘻嘻……”
四唇相觸的時間還沒超過三秒，愛德華就隱約聽到有人輕笑的聲音，他慌張的後退，整張臉已經紅透了。
“是誰？”愛德華緊張地四處張望，但是木屋內靜悄悄的，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的蹤跡！
愛德華拍拍胸膛喘氣，平復情緒后再度踏向前，認真地凝視着床上的艾薩克，心中充滿了期待。自己完全按照金的指示，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三分鐘……五分鐘……整整十分鐘都過去了，艾薩克依舊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絲毫沒有即將蘇醒的樣子。
“可惡！那個小騙子！”愛德華覺得自己徹底地被人戲弄了。雖然整件事原本就荒謬不可信，但相信這個故事而真正執行的卻是自己！愛德華•聖奧爾斯！你真是愚蠢到了極點！
嘀咕了幾句之後，愛德華重新爬上小床，用被子一層層地裹住自己，帶着忿忿不平的、心情入眠……
＊＊＊
翌日，當愛德華照顧艾薩克直到傍晚，依照慣例到木屋外簡單梳洗一番回返的時候，發現原本留守的凱恩和洛蒙已經先行離開，只剩下金一人站在艾薩克的床邊。
“金，你這個小騙子，昨天晚上我——”愛德華正想開口發難，卻發現金的神色凝重，以一種近乎是悲傷的神情看着艾薩克。
“太遲了，我想他已經沒有機會了。”金遺憾地開口。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愛德華蹙眉，刻意忽略心中竄起不安的念頭。
“今天已經是他昏迷的第十二天。”金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說道。“任何人只要昏迷超過十三天就會死，從來沒有例外！”
“什麼……什麼十二天、十三天的？把話說清楚！”愛德華的臉色“唰”一聲變得慘白無比。
“你不會懂的。”金以一種十分抱歉的語氣開口。“今天晚上是最後關鍵，若是他再無法蘇醒，只怕就永遠也無法醒來了……”
“不可能！你騙我！”愛德華激動地抓住金，慌亂不安地喊着。“是你說的！只要時機到了他就會醒來！不是這樣嗎？”
“我很抱歉，我以為他可以撐過去……”金嘆息。“今天晚上就是最後一晚了，如果你還有什麼話想對他說，就趁這機會趕快說吧！要是等到明天……一切都太遲了！”
“不可能！金，你是魔法師，你快點想辦法！”愛德華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你一定還有辦法的！你一定要救他！”
就在愛德華試圖想抓住金繼續懇求的時候，後者突然化成一陣輕煙，逐漸在空氣中消失了，只留下遺憾的話語：今晚就是最後機會了，我不打擾你們了。
“金！”
任憑愛德華怎麼喊叫，但是金已經消失不見了！
“咚”的一聲，愛德華因為無法承受這個消息，雙腿無力地倒在艾薩克的床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只剩今晚了……過了今晚艾薩克就會死……不可能！絕對不會這樣子的！艾薩克絕對不會死的！
“艾薩克！”突如其來的殘酷事實讓愛德華完全被嚇壞，整個人徹底崩潰了，他狼狽萬分地爬到床邊，絕望地伸手拉住艾薩克的手，放聲大哭喊道：“你不能死！艾薩克！你不要死！求求你……你不要離開我！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做了很多讓你很傷心、很生氣的事情！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現在馬上和你道歉，不管你要我道歉一千次或一萬次我都願意！艾薩克！求求你！你原諒我啊！你快點睜開眼睛聽我的道歉啊！”
床上的人動也不動，讓抓住他痛哭的愛德華哭得更傷心了。
“都是我不好，我是大笨蛋，不知道你的好，所以才會聽約瑟夫的話把你趕走，我現在知道錯了！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改的，我一定會改的！只要你肯睜開眼睛，我什麼都願意改，你不要離開我！還有，以後我再也不會任性了，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艾薩克，你不要死！拜託！不要離開我……”
愛德華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說著，同時以雙手扯着艾薩克，一次又一次地道歉、哀求，哭着懇求拜託，直到聲音啞了、力氣耗盡了、體力也透支了，最後全身癱軟地倒在床邊睡著了，即便是如此，他緊握着艾薩克的手卻始終不曾鬆開。
“艾薩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少年哭泣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慢慢傳了過來。
金髮男子站在澄澈無波的湖畔，低頭凝視着光滑如鏡的湖面。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裏到底有多久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雙眼就是無法從湖面移開。
平靜無波的湖面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但是當男子注視着湖面的時候，許許多多的畫面就直接映入他深邃的金色眼瞳底——
在男子眼底跳躍、在腦海中反覆出現的畫面始終都沒改變過，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男人舉着手中的長劍，一次又一次地砍殺眼前的人，不管他認不認識的男人、女人……每一個人最後都死在男子的手上。
最初幾次，他也出現在畫面里，但是無論是畫面中的自己，抑或是站在湖邊的自己，都同樣無能為力，他既無法阻止這一次又一次無情的殺戮，更沒有力量抗拒那個身穿鎧甲的男人。
在經過千百次的失敗之後，他終於放棄了，而就在自己心放棄的那一瞬間，他也從畫面上消失了，然後，他發現自己站在這個湖畔，身體慢慢變硬、慢慢變冷，雖然他依舊注視着湖中的畫面，但是心裏的激動和憤慨也越來越少，就好像是原本在胸腔跳動的心臟疲倦了，一次又一次減緩了躍動的速度。
“艾薩克！”少年哭泣的聲音中，又多了一個名字。
艾薩克……
金髮男子只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熟悉，而且，就連那少年的聲音也好熟悉，甚至他的哭聲……聽起來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少年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直哭、哭得這麼傷心，哭得……讓自己都忍不住想過去安慰他，要他別再哭泣了。
“你想知道他是誰，那有什麼難的？只要移動雙腳走過去看就可以了。”突然，湖畔多了另外一個人，他也是一名少年，身形清瘦，還有一頭紅得似火的短髮。
“我沒辦法動。”金髮男子坦言。
“沒辦法動，還是不想動？”紅髮少年轉頭，狐疑地挑高一道眉，伸手點了點對方的腳，戲譫道：“那這是什麼？只是裝飾品嗎？”
金髮男子沉默。
“對了！你為什麼一直站在這裏，我都懷疑你快變成一棵樹了，一直動也不動的，不會很無聊嗎？”少年仰起下巴，好奇地再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裏？”金髮男子納悶。“湖面上一直有東西，我看着看着……後來我的腳就不能動了。”
“那麼你想離開嗎？”少年微笑。
“我不知道……曾經，我好像有什麼非得去做的事情不可，但是現在……我的心很平靜，沒有人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金髮男子閉上眼，忠實地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那個少年的哭聲……不知道為什麼讓我很困擾，我想過去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我的雙腳偏偏又動不了！”
“雙腳動不了？這簡單。”少年咧嘴一笑，雙手併攏后再分開，從他雙掌間緩緩冒出了一道金色的小光球。
“那是什麼？”金髮男子好奇地問。
“喔！這是很珍貴的東西！”紅髮少年笑得很得意。“你聽過騎士真心誠意的一個吻而吻醒公主的故事吧？”
見金髮男子臉上露出迷惘的神情，少年聳肩道：“不知道也無所謂，總之呢！這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可以產生奇迹，當然也可以讓你的腳恢復力氣。”
少年簡單解釋，甚至不給金髮男子拒絕的機會，就將金色小光球拋向他的雙腿，當小金球觸碰到男子雙腿的時候，就像是陽光吻上冬雪，慢慢融化，最後完全沒入男子的腿中。
當金色光球完全隱入腿中的時候，男子原本一無所感的雙腿逐漸恢復了感覺，冰冷、刺痛、酥麻、各式各樣不同的感覺就這樣從腳掌心往上升，蔓延到了全身。
“現在你覺得怎麼樣？”少年再問。
隨着僵硬身體逐漸恢復了知覺，金髮男子只覺得耳邊聽到的哭泣聲也越來越大聲了，他記得這個聲音……拚命壓抑、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卻讓自己感到心痛的哭聲……
“愛德華……愛德華在哭……”金髮男子毫不猶豫地喊出了深藏在記憶中的那個名字。
“想安慰他？腳不就長在你的身上？”少年似笑非笑。
金髮男子點頭，舉步正想離開的時候，突然回頭說道：“謝謝你。”
“不客氣，艾薩克。”紅髮少年咧出友善的微笑，喊出了他的名字。
說完后，紅髮少年手一揮，纖細的身影瞬間就不見了。
雖然不知道紅髮少年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艾薩克卻無心深究，心裏想的、牽挂的，全是正在遠方低聲哭泣的愛德華！
“愛德華……”他不再遲疑，邁開腳步朝遠方那個燦亮的光點跑了過去。
等到艾薩克遠離后，紅髮少年的身影再次從空中浮現，跟着緩緩降落到湖畔，他凝視着艾薩克離開的方向，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快去找他吧！艾薩克，記住，你是那個人為了‘愛’愛德華而出生的，因為你有心，所以你才能保護愛德華，千萬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