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隨着時間的推移,劍雲山莊的後花園中也更加繁榮起來,百花待放或已經綻放在綠葉的陪襯下,炫麗多彩,正如那歡笑中的三人,隨着日子的一天天過去,愈加嬌艷。

穿行在花間蔭下,一紅、一黃、一紫三抹輕盈的身姿充分顯露出其人的靈慧。

三隻各具特色的風箏,同樣是由其各自的主人所鍾愛的顏色為主色。雪飛痕的紅鸞,清如的黃蝶和清若的紫蜓。

“飛痕!”楚清若嬌脆的聲音中氣十足,“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紅色?連風箏也染成紅色。”

是呀,縱觀雪飛痕周身,紅衫紅裙,除去烏髮上的紅花外,就連隱在裙下的繡鞋也是清一色的紅色。

再看天上飄飛的三色風箏,儘管都飛的很高,但最顯眼的還是那抹艷紅,相較之下,黃紫二色就黯淡失色了。不過這還不是楚清若和楚清如真正的興趣所在,她們實在好奇死了,紅衣裙一向是貴門千金所不太鍾愛的,除了新婚的日子外,平素怕無人喜穿吧?尤其是那種艷紅欲滴的色彩,一般人只能穿出俗艷,而沒人能像雪飛痕這般穿出一股飄然的貴氣,高雅非凡。

“我是很喜歡紅色呀,紅的亮眼,紅的傲氣,有什麼不對嗎?”雪飛痕輕笑,順勢轉個圈,讓風兒再一次把裙吹起,巧笑嫣然的又一次炫花清如,清若的眼。

看着清如和清若的痴迷的目光,雪飛痕唇角笑意更深,這兩個人似乎總能被她的風姿迷倒,呵呵,真沒想到,同為女子,美色依然地位非凡呵。

“啊!”楚清如自雪飛痕的美中清醒過來,看到天上三隻風箏竟然糾纏到了一起,於是跺腳嗔道:

“哎呀!你們兩個糾纏到一起也便罷了,我好歹可以說你們是比翼雙飛呀,你看現在竟然三隻到了一起,要我怎麼辦嘛!”

雪飛痕和楚清若相視大笑,清如這番話還真是可笑耶。

不過也奇了,就見雪飛痕那隻紅鸞直直的飄開,遠離了那黃、紫二影,一直向下墜來,落到了一棵高聳的雲松上。

“哇,慘了,慘了!”雪飛痕跟着跺腳,“我的紙鸞啊!”

說著就去找人來搬雲梯,不一會兒,一架高高的雲梯就搬了來,雪飛痕小心的攀着雲梯一級級向上爬去,企望取回紙鸞。

楚清如和楚清若道:“算了,看你那樣子,小心摔下來可就不好了!還是我們去拿吧!”說完二人騰空縱起,雙雙撲向雲松頂部的紅鸞。

“哇,原來你們會輕功呀I”雪飛痕驚讚,看着楚家姐妹在空中的輕盈身姿。

“那當然——啊!”楚清若話到一半卻變成一聲慘叫,原來是裙擺被粗大的枝杈扯了一下,身形一頓便欲墜下去,楚清如一見忙伸手來拉,卻反被連着扯了下去,眼見兩人都要跌個狼狽,卻又雙雙落入兩個溫暖的懷抱中。

楚清如睜開眼,眼前便是雲之文那張暗含怒氣的俊臉,馬上陪笑道:“夫君,您大人不計娘子過,娘子我賠禮還不成嗎?”

啊,看來夫君這次氣的不輕哪!要怎麼躲過他的責備呢?楚清如轉轉眼珠。

“你這過錯還真頻繁哪!”雲之文皮笑肉不笑,“三天兩頭出狀況!這次又拿自己開玩笑。”他是氣這點了。她為何總要考驗他的心臟呢?

“夫君,”楚清如柔聲道,“娘子我下次不敢了嘛!”話是這麼說沒錯,所謂好女不吃眼前虧,先顧了眼前,再說以後,讓夫君息怒是眼下頭等大事嘛!

而另一邊,雲之武哭笑不得的看着楚清若,這個不安分的女子呀,總是要大小禍事時時包辦。偏偏他又溺愛她,捨不得責罵於她,唉,這真是“好丈夫難為呀!”

而楚清若大眼一瞪,“雲之武,你那麼看我是什麼意思?摔下來是我故意的嗎?也不好好想想清楚,不要是非不分,青紅不分的亂講我哦!”

哇,你瞧瞧,我還沒講一句話,她倒講了一大串,唉,這種老婆於我,到底是幸抑或不幸?雲之武仰天長嘆,然而他還是很溫柔地對娘子一笑,“我的‘膽量’已比以前更加大了。”是呀,被她嚇慣了嘛。

楚清若挑挑眉,“那當然,有我這麼世上難得的娘子來調教,你想不優秀都難。”典型的楚清若語氣,一副狂的二五八萬的口氣。

雪飛痕在梯上看着樹下這兩對情意深濃的夫妻,不禁笑從心來,忍不住想拍掌,卻忘了自己是攀在雲梯之上,這一鬆手,整個人也便墜了下來。

“哇啊!”她一聲慘叫,認命的閉上眼等待摔個七葷八素。本來嘛!那些圍觀的傭僕早在大公子、二公子來時便已溜走了,而此時大公子、二公子懷中皆抱着各自的嬌妻,哪分得神來救她?而那能救她的雲之陽卻不知在何處,哼,還真是可惡!

等了良久,卻未有預期中的疼痛,反而窩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睜開眼,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哦,就是被她暗罵可惡的男人——雲之陽。

“嚇倒了嗎?”雲之陽溫柔的笑着。

“嗯,”雪飛痕擔心的問,“你不責備我?”她的美眸中明顯的寫着疑惑,看看雲之陽又看看雲之文和雲之武。

隨着她的目光在大哥;二哥身上遊走一番,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輕笑,“我為什麼要責怪於你呢?你又有什麼錯呢?你並非故意的呀。”

“嗯。”雪飛痕笑着眨眨眼,將已泛上的眸中淚水壓下,她好高興哦,沉浸在雲之陽溫柔的目光中,好像時間就此停住,世界只剩他們兩個人似的。

她何德何能,竟遇此深情的良人呵,只盼以後世事皆順,成就她的一段良緣,只是她好像感到一絲陰影向她襲過來,並非喜事呵。

“嗯咳廠略含笑意的女音傳來,一轉頭,楚清若那可惡的笑臉迎上來,“看來我們不該打擾人家了。”

明明知道,還不悄悄溜走,偏偏故意出聲驚動人家的含情對視,天底下也只有楚清若這種人做得出來了。

“是呀,”楚清如的聲音響起,與楚清若一唱一和:“我們還真是當成了那根棒子呢!”真不愧是雙生姐妹,附合的天衣無縫。

雪飛痕緋紅的雙頰,扯着雲之陽的衣角道:“放我下來了!”

聲音嬌嬌柔柔,含羞帶怯,令雲之陽忍不住的揚眉笑道:“這就害羞了。”說著把她放下來,讓她依在他身邊。

雪飛痕一落地便欲跑開,卻教雲之陽的手臂擁的緊緊的,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別跑,你遲早要嫁我的,早些習慣不是更好嗎?”。

雪飛痕抬頭嗔她:“誰說要嫁給你了,少美!”

“不嫁?”他揚眉。

“不嫁!”她嬌喚。

“那好。”他點點頭。

“好什麼?”她好奇的問。

“正好省了我去提親,我就把你帶到一處了無人煙的地方,到時,我就要了你。”雲之陽笑着。

“哼,欺負人。”雪飛痕嬌哼。

遠處,越過花園的一片碧塘,就見一座紅漆高閣上,站着另一對夫妻,兩人相依相偎,唇畔都載着笑意,遠遠的望著兒女們。

“夫君,”君巧巧柔聲嬌喚,“我們府中又要辦喜事了吧?”她依在莊主雲翔的身旁。

“是啊,看之陽對雪姑娘的照料就知道那孩子動了情,看來是快要有喜酒吃了。”雲翔摟着嬌妻,笑着。

之陽在三子之中最得他夫妻二人的心,這孩子十歲即離家遠去,一直過了十三年才又重見親人。

他和巧巧心中都對之陽存有愧意,為人父母,卻讓孩子離家十三年不曾見面,此時,他們一心想補償他。

若之陽與雪姑娘真心相愛,便成全他們好了,畢竟之文,之武都已娶親了,之陽也不小了,是該操辦婚事了。

呃?婚事?十八年前月下之盟——

雲翔的臉掠上一片陰暗,只盼,只盼水家已忘了一段盟約,只把它當成一句頑笑之話。否則,豈不是要拆散一份情緣?

他只感到陰影攏了過來,整個劍雲山莊都罩在了陰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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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很快的罩到了每一個人,劍雲山莊陷入一片冰封陰寒。

“你說什麼?”楚清若大喊,“什麼三公子的未婚妻?!之陽不是有了飛痕嗎?他又哪來的什麼未婚妻?”看着一旁恭手侍立的婢女,她一心只想弄清楚這件事。

剛才經過這裏,卻聽到兩個正在打掃庭園的婢女偷偷議論,說前方剛剛來了一位小姐,口稱是三公子的未婚妻,並有碧玉為證。雲之陽十歲上山,二十三方才下山,下山便遇上了雪飛痕之後同回山莊,感情一日千里,五個月下來,早已論及婚嫁,他何時又有了一個什麼未婚妻?

“回,回二少夫人,那小姐口口聲聲,而莊主似乎也認了,正在前廳,二少夫人若不相信,只管去——啊?”那婢女話未說完,就見楚清若已展開輕功,掠向了前廳。

“夫人,夫人!”她連叫兩聲,楚清若的身影已消失在亭閣之中。

“啊!”本來還半信半疑的,在看到廳中那名清慧的少女后才發現,這是真的了。可是,飛痕要怎麼辦?雲之陽的未婚妻來了……

“啊!”又一聲。在楚清若身邊發出,側目一瞧,卻不正是那楚清如?

“這是真的?”兩姐妹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很好笑的場面,可是,沒人會想笑,廳中凝着一股肅寧的靜謐。

“清如,清若,”君巧巧沉默良久后開口了,“她就是應天當年人稱妙手無常拳王水獨清的女兒水月路,是之陽未過門的未婚妻,十八年前指腹為婚。”

“應天第一才女?”楚清如開口,原來聲名遠振的應天第一才女水月路就是她呀。一張俏生生的嬌顏,聰靈美眸中閃動着炯智,憑姿色,她決不會比她們姐妹差,雖是遜雪飛痕一等,但名分上,卻是穩贏的呀。

飛痕呀,你可要當心了,在這重情重義的江湖上,雲莊主決不會背信棄義的,你和雲之陽,怕是有難呀。

“咦?大家都在呀?”楚氏姐妹剛落座不久,就聽到雪飛痕的巧笑,心中暗道不妙。

雲之陽擁着雪飛痕飛進來,儼然如夫妻一般。

“父親,母親。”雲之陽向雲翔和君巧巧點點頭,牽引着飛痕在雲之武和楚清若旁落座。

“又來客人了!”雪飛痕向水月路微笑。

水月路眸中閃動着光芒,打量着雪飛痕,好一個絕代嬌娃,身上有着不同常人又不能小視的特質,她是什麼來頭?富門千金?抑出自江湖名門?

她為何又會伴隨在雲之陽身邊,難不成她和雲之陽……仔細的看看雲、雪二人,情濃情重。她暗裏一笑,原來是自己介入了一對有情人之間。

“月路,”雲翔沉吟良久后開口了,該來的總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該坦白了:“這就是小犬雲之陽,當年指腹為婚的人。他身邊是雪姑娘。”

“指腹為婚?”雲之陽和雪飛痕同時出口,“怎麼回事?”

尤其是雪飛痕受驚頗深,她沒聽錯吧?那位水姑娘是雲之陽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這怎麼可能?

“沒錯。”雲翔沉重的點頭,“月路是之陽的未婚妻,這是我和義兄在十八年前月下結義時議定的,月路剛足月,就連水月路這名字也是我取的。”

“什麼?”雲之陽大驚,“指腹為婚,未婚妻。”

他不敢再看雪飛痕,怕見到她水盈盈含淚含怨的眸子,更怕,怕看到她含恨的瞪他。

為什麼?在他與飛痕終於要相守的時候;卻又憑空落下一個未婚妻?老天何等愛作弄人呵!他低沉着臉,不發一語。

雲翔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其實他又何嘗不想讓孩子得到該得的幸福呢?

“雲公子?”水月路盈盈起身,一身綠衣飄逸多姿,“月路冒昧,敢問一句,雪姑娘和你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可是義兄妹?師兄妹?”

“不是,”雲之陽面無表情的看着明艷靈慧的水月路,“她是我惟一喜歡的——”

“妹妹?”水月路故意開口,抿唇輕笑,眸中精靈可愛。

楚清如和楚清若相視一眼,無言的呻吟,這是怎樣一盤棋呀。

“不如這樣好了,月路,你與飛痕共待一夫如何?”君巧巧開口,為今之計,也僅此一法了。

“那怎麼——”水月路話未說完,便見雪飛痕站了起來。

“諸位慢慢講,飛痕先告退了。”她轉身走出去。

他有未婚妻了,他有未婚妻了。雪飛痕只有這一個念頭,他有了未婚——妻。

淚輕輕滑下,她伸手拭去,不要再哭,淚不要再為他而流,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一個突來的“驚喜”給毀了。

回到雪園,她痴痴的回顧周圍,淡淡的,憂鬱的一笑。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她的本色呵!不能再踐踏自己的尊嚴了,共待一夫?呵,她雪飛痕一身傲骨,豈會為情折腰?

只是話雖如此,為何她的心如撕裂般痛……

走吧,走吧,雪飛痕轉身出了房門,回到該去的地方吧!

雪飛痕離去不久,雲之陽來到雪園,驀然發現,雪飛痕是走了,她的風骨,是抱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念頭呀!

不,她不能,她不能就此離開,而後恨他一輩子。雲之陽不敢再想,他怕雪飛痕會想不開又去尋短。

他也追了出去,飛痕一介女流,想必行不了多遠吧?

楚清如在雪園門外碰上了雲之陽,見他行色匆匆,攔住他追問,哪想他留下一句“飛痕走了!”之後便迅速掠過。

於是,一個時辰后,劍雲山莊上上下下都知道雪姑娘棄庄離開,三公子追尋佳人到天涯海角。雲翔迅速在各地的劍雲山莊商號中發佈尋人令,並告慰江湖,如能尋得雪飛痕者,賞金一萬兩白銀。

而所尋之人,卻如石沉大海,不知所蹤。

在距揚州不遠也不近的蘇州,一抹白影在一張尋人告示前停住。白紗斗笠下的容顏上泛出一抹笑。

尋人告示?白銀一萬兩?

她笑着,隱在白色水袖下的纖指微揚,一陣風撫過白絹的告示,那上面美絕的麗顏隨風輕盪,她又一次笑了。

雪飛痕,你可知道自己的身價嗎?

凌然出塵的白裙一擰,她走出人群,去找那有一萬兩銀子身價的人了。

杭州一處精緻的林園“雪園”外,一抹白衣停佇。

雪園座落於郊外,四周觸目可及的都是林木花草,充滿林園之美。’

白影身形未動,整個人卻凌空飄起,直飛向雪園之中。

碧水環繞着朱亭,玉石的桌上放着一架瑤琴,亭周垂滿紅紗,內中一個紅衣少女托腮而坐,許久不動。

亭外的白衣人站了好久,仍不見那亭中少女回神,忍不住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你卻怎的不樂呢?”

話一落音,卻見那紅衣少女跳了起來,“是你!

御風!”

她跑出亭子,撲向那白衣人。

“你的感應力真差哦!我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

蘭御風笑道。

“唉,”為情所傷嘛。”她悶悶的回答。

是的,這紅衣少女就是雪飛痕,那喜紅的女子哦!

蘭御風摘下斗笠,露出同是絕代嬌艷,卻與雪飛痕截然不同的面貌。清麗冷然,如傲雪芙蓉。是的,芙蓉見不得雪,但芙蓉那股出塵不染的風節與傲雪無懼的霸氣卻同時出現在蘭御風的身上,又一個天之嬌女,必是另一個傳奇。

蘭御風與雪飛痕挽手走上亭台。

環顧四周,蘭御風道:“你不覺得這裏太暗了嗎?”說著輕搖縴手,一股勁風白手間發出,將垂落的紅紗卷上亭頂。

雪飛痕似乎見怪不怪的坐下,若是常人,早被這股神乎其神的能力給嚇住了,但她沒有。

“你要聽什麼曲子?”雪飛痕問。

“你怎麼知道我要聽曲子?”蘭御風問。

“你每次找我不都是要聽曲子嗎?真不懂,你自己為什麼不來彈,偏愛聽別人彈呢?”雪飛痕道,伸手欲撫琴弦。

哪知蘭御風卻道:“不,我此次非為聽琴而來。”

是呀,她是喜好聽琴,但是她也只聽雪飛痕一人彈的而已,別人的,她視若棄帚。她喜琴痴琴,卻不肯彈琴。只是因為心中的那個願望,如若他肯聽她彈,那麼,便彈到地老天荒也未嘗不可。若他不聽,彈又何用呢?而今,她連他的面都還沒見上,琴於她,又怎麼肯撫上一撫?

“哦?為什麼?”雪飛痕倒好奇了,“那你此次來是——”

“為了那個為情所傷的人哦!”蘭御風道,“我都聽到了,劍雲山莊全力找你,不可能是因為知道了你的底子吧?再聽外面傳聞,雲三公子為情所困,全力追佳人芳蹤。我又怎能不來看你呢?”

“能夠放開了?”見雪飛痕不語,蘭御風道。

“哪能呢?我做夢都想到他。”雪飛痕嘆氣。

“那去找他。”有鼓勵。

“不行,他有未婚妻了。”有落寞。

“寧為玉碎,嗯?”

“不為瓦全!”

“唉,自古情字多愁人。”蘭御風嘆道。

“情至深處,苦苦甜。”雪飛痕道。

“你恨他么?”

“我沒有立場,這幾天,我想了好多。就算沒有水月路,我們之間也還有別的陰影,相守,談何容易?”雪飛痕苦笑。

“就是為了那些什麼正正邪邪的理論?”蘭御風又道。

“嗯,那些就是大問題。”

“為了他,金盆洗手。”蘭御風又道。

“不行,師訓有言,我不能不忠不義。”雪飛痕拒絕。

是呀,縱使逍遙宮不被正道承認,被誣為“邪教”。但身為逍遙宮主,雪飛痕卻不能對師訓不忠不義。

一正,一邪,縱使愛得再深,還不是得生生分離?

這不是大問題么?依照師訓,雪飛痕必須與“正道人士”爭奪霸主一位,為此,勢必得與武林泰斗的四大世家正面為敵。

而雲家,正是四大世家之一呀!

相愛之人,卻要成為勢不兩立的敵人。這是何等難堪之事呀!

“真搞不懂那些無聊至極的江湖人為什麼要分什麼正邪呢?”蘭御風把玩着一隻晶瑩的雞血紅玉石,雕琢精美,上面還有着小巧的篆體。

咦?劍雲山莊?雲之陽?

哦,蘭御風瞭然的看看雪飛痕,定情物嗎?

雪飛痕卻未發現異樣,逕自對蘭御風道:“你是不是也很慪?只是因為不屑理會那些江湖上所謂‘正道之人’,便被尊了個亦正亦邪的怪人之號?而且,他們還把你想成是脾氣古怪的老太婆。”

想想也是,以御風這般人呢,也就是不屑理人罷了,那些人便好笑的封了她一個行事獨僻的“怪婆”之號。

“你不也一樣?”蘭御風好笑的看着雪飛痕,“明明一個雙十少女,卻被外界傳為‘邪教逍遙老怪’,你不慪么?”

逍遙宮,位於凌雲峰頂,下有九宮,遍佈在峰下方圍百里之中。

九宮又分“劍、天、香”上中下三類。

上三宮:玉劍宮、金劍宮、銀劍宮。

中三宮:樂天宮、浩天宮、賀天宮。

下三宮:求香宮、虹香宮、紫香宮。

想當然,上三宮劍術造詣非同小可,門人個個都有一手出手不凡的絕招。中三宮當然是輕功極佳。

而下三宮則是善於暗器法門,其制毒、用毒不在唐門之下。

雪飛痕便是逍遙九宮的大宮主。

她從未在江湖上露過面,不,確切的說,就算是見過雪飛痕,如劍雲山莊中人,也不會把她和那個逍遙宮主聯想到一塊。

蘭御風與雪飛痕一樣,無人見過其真面目,她總是以紗巾覆面的出現在江湖上。江湖人聽過其碧寒宮主之名卻不識她蘭御風本色。

你若在江湖上隨便找一個人,問他“逍遙宮主或碧寒宮主你可知道嗎?”他們一定知道。但你若問:“雪飛痕或蘭御風你可聽說過嗎?”九成是不認識,不知道。

“江湖人啊,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宮主少女身。他們偏愛自以為是,先人為主。”蘭御風撇唇,可不是嗎?要不怎麼會認為飛痕是個該死的老怪物?

難道只要是宮主,便都要老態亦然嗎?

“不然你要他們怎麼做?”雪飛痕也略帶不屑,“又不是人人都有膽子闖上我逍遙宮或去你的碧寒宮一探事實真相。”

想三年前,碧寒宮創始之初,蘭御風為了一探江湖上傳言紛紛的神秘之地“凌雲峰上逍遙九宮”,不惜與九宮門人大打出手,最後終於見到了雪飛痕。

並惺惺相惜,切蹉武功於凌雲峰頂七天七夜,終於成為生死至交。

“好了,不談這些了,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與雲之陽扯到一起的?你們本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呀,除了敵人還是對頭,怎麼會發生感情嘛。”蘭御風關切的問;

望着雪飛痕已然消瘦的臉龐,她忍不住暗嘆,再優秀的女子,在情關面前,仍是與常人無異啊I雪飛痕也只不過是個方滿二十的少女呀,情字一關,怕是曲折艱險,尤其是二人的背景——

“我是怎麼遇上他的?”雪飛痕低嘆。“還不是我刻意設計的,一切天衣無縫,只是我賠了一顆心而已。”她嘲諷的撇唇。

原來,逍遙宮早在雲之陽剛下山不久便知曉了這一事件。雪飛痕亦曾暗中打量過雲之陽,為了追隨他回劍雲山莊,以便得到劍雲山莊乃至江湖上“正道”的實力情況,她一手自導自演了那出“尋短”的戲碼。

在雲之陽追問她身家背景時,她又以假話隱瞞了他,想來,他若知曉真相,一定會恨她吧?雪飛痕閉上眼,清淚欲流。

“你不能哭!”蘭御風低斥,“你不能逃避,你要面對,面對這一切,愛你的他和你愛的他,為了他,你應該打起精神,逍遙宮主可不是動不動就哭的!”

你可懂我一片苦心?我也嘗過為情所苦的滋味

呀,日夜魂牽夢縈,卻不能見他一面,這此中滋味;我也嘗得深刻呀。

“是啊!”雪飛痕點頭,情字呵!竟能讓她這麼傲氣的人變得多愁善感。

似乎,在遇上雲之陽之後,她更愛哭了,記得他曾說過,“你還真是愛哭呢!”還有,他在送她血玉時也說過:

“這是血玉,我出生后便佩在身上的,師父也曾說,這塊玉佩與我有緣。今日,我送它與你,你看到它就如同見到我,以後可不準動不動就哭了!”

“嗯。”她如此答,淚卻又要流下來,她好開心,他送她玉佩,這代表什麼?定情物?

“你瞧瞧!你瞧瞧!”他笑着為她拭淚,“剛說了你又哭。”

“人家喜極而泣嘛!”她偎在他身旁,把玩着玉佩。

眨眨眼,自回憶中醒來,雪飛痕苦澀的想着,此刻,他可是與那未婚妻談情說愛?可曾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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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一抹黑影自雪園外掠來。

跪倒在亭中正對弈的兩人身前,雪飛痕和蘭御風同時看向來人。

“譚雲素?”雪飛痕訝異。難怪看不到她,原來她一直在雪園外呀。

“什麼事?”蘭御風道,譚雲素不是守在雪園外三十里處嗎?怎麼突然來了?

譚雲素是蘭御風手下的得意戰將之一,另一位就是莫驚蕪,此二人代表碧寒宮在江湖上走動,所有行動都得到蘭御風首肯,在江湖上無人不知,人稱“黑紅雙艷”。二人在碧寒宮的地位也僅次於蘭御風而已。

譚雲素不喜多話,卻對蘭御風忠心不二,為人重情重義,武功卓絕,從不離開蘭御風半步,是以不見譚雲素,雪飛痕還曾訝異過一陣。

“宮主!”又有一聲,兩條青影如乳燕一般掠來,跪在譚雲素一側。

“蘭影,菊影?”雪飛痕又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難得過幾天清靜的日子,怎麼人全來啦?“梅影,竹影呢?”她又問,既然蘭,菊二女都來了,那梅、竹二男沒有理由不來呀?

“梅影、竹影在宮中呢。宮主,屬下護駕來遲,望恕罪。”蘭、菊二女道。

雪飛痕無奈的揮揮手,一股柔力將台下三人扶起,“算了,算了!”

蘭、菊二女垂手退到一旁。

蘭御風向譚雲素道:“快快將事講來。”

她知道,以譚雲素的性子,若非真出了大事,她是不會來報的。

“回宮主,”譚雲素恭敬的垂首,“三十裡外,雲之陽快馬趕來,此刻怕已到園外。”

“什麼?”雪飛痕聞言立起,一顆心又驚又喜,“怎麼不早講?”

譚雲素不語,她只以蘭御風為天,其它的,地陷下去都不干她的事,只要宮主安好就行。她就是這樣,固執的忠心不二的守護着她的宮主,她心中最尊敬的人。

他要來了?怎麼辦?雪飛痕在亭中來回踱步。

“宮主!”蘭影、菊影面面相視,饒她二人再如何聰明機靈,也不會懂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宮主在聽到雲之陽來的消息後會這麼——

“別急了,”蘭御風喚住她,“他已經來了。”

雪飛痕一聽,頓住腳步,果然,園門外一陣子蹄聲由遠及近。

“看來我要退場了。”蘭御風笑笑,向雪飛痕勾勾手指,“看你了哦!”

說完騰空掠去,劃下一道白痕,譚雲素緊隨其後,轉瞬間一切平靜如昔。只有蘭影、菊影的讚歎聲:“蘭宮主好輕功哇!”,“那位譚姑娘功夫也十分了得啊!”

“你們兩個住口!”雪飛痕嬌斥一聲,轉身步下亭台。

“宮主?宮主?”蘭、菊二女在身後頻頻呼喊。

雪飛痕轉身,“叫我小姐!等會兒若叫錯了,.我惟你二人是問!”

“是,宮——小姐!”蘭、菊二人道。

“真是!”雪飛痕輕笑,走向前園。他來了嗎?

雲之陽風塵僕僕地位於雪園門外,心情激動,是她!這裏面一定是她!看看這園上的匾額“雪園”二字豈不就是她在山莊中所居之處嗎?

自她走後,他苦尋不已,卻苦於摸不到門路,後來冷靜下來,想道,遇上她之時,她是在杭州郊外,那麼,她的家不就是杭州嘛,她莫非是回了杭州?

適才在城中詢問,經一紅衣少女指引方找到此地。

她,定是在這裏了!·

顧不得愛馬,他掠身飛入園中,但見園中林木豐美,百花齊綻,鶯吟燕舞便知這園子的主人曾經的風光發達。

一直都覺得她非同常人,原來她本是如此富貴之女呵!

“你來了?”雲之陽轉過假山,便見面前站着一個紅紗的人兒,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嘛!雪飛痕看着雲之陽,後者臉上消瘦了很多,她心疼的說:

“你瘦了!”

“傻瓜,”雲之陽摟住她,緊的像要把她嵌人體內一樣,“你不也瘦了嗎?”

“嗯。”雪飛痕點點頭,“我,我好想你。”她哽咽着。

“想我還一聲不響的離開。嗯?你說該不該罰?”

他輕輕的說,有幾分責難。

誰叫她一聲不響的走開,讓他心痛地追逐呢!

這些天他可都是食不知味,睡不安穩哪!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豈能不罰一罰她?否則如何甘心?

“要如何罰呢?”雪飛痕眨着明眸,巧笑嫣然的望着他。這個叫她牽腸掛肚的人哦!她就是放不開他!如今就在眼前,可是她在做夢?

“就罰,嗯,罰你跟我回劍雲山莊,然後嫁給我如何?”他面色正經的說著,引得她一陣大笑,“不許笑!我問你,服不服?”他執意問着。

雪飛痕垂下眼瞼,“你的未婚妻怎麼辦?雲莊主肯背信棄義?他如何向水家交待?”這一切都是問題啊!豈是你我說了就算的?

“那你先跟我回去再說!”雲之陽摟着她欲向外走。

“不行。”雪飛痕輕輕柔柔,但堅定異常的說著,“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他的怒火一點點燃起。

“因為,水月路,還有那指腹為婚的盟約。”她抬起頭,眸中含着凄婉與無措,“之陽,之陽,我真的無法忍受,與別人共同侍奉你啊!”她的淚滾出來。

“那你要我如何?”見她落淚,他口氣又軟了下來,“我只想和你長相廝守啊!為何你偏偏不明白呢?”

“我懂,所以,”她望着雲之陽,你留下來好不好?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雪園之中,一生一世好不好?”她懇求着,為自己的未來尋找一條路。

“不行啊,”雲之陽無奈的說,“我不能留下來啊。再過一個月,江湖上就要有一場殊死搏鬥了,對方勢力強大,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父兄浴血拚斗而我卻安逸的沉醉在兒女情長中呀。”他痛苦的神色一覽無遺。

雪飛痕默然着,望着悲傷的愛人,她能說什麼呢?破壞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呀!一個月後,她將不再是雲之陽眼中單純的雪飛痕,她將成為他口中勢力強大的殊死搏鬥的對手逍遙宮主啊!

這也不是她的本意,但情感的天平上,一方是情,一方是義,她又能偏向哪一方呢?她絕對理解雲之陽此時的感受,也形同身受啊!

驀地她甩甩頭,對着雲之陽嫣然一笑,“那麼,陪我三日如何?只要三日。”

雖然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云之陽毅然點頭,“好。”

只希望,只希望她能改變主意,肯同他回劍雲山莊。

遠處,蘭影和菊影望着這一切,驀然明了宮主的心事。

兩女相視一眼,攜手退去。

“蘭姐姐,”菊影開口,“小姐,她真是很為難,是吧?”

“是啊!”蘭影點點頭,“不過,雲公子也很為難呢,他們二人,其實所處的處境是大同小異的。”

想着小姐與雲公子相依的畫面,蘭影心中也浮起了一張冷毅的臉,他,可會如雲公子對小姐般的待她嗎?

“情字真是如此苦辣酸甜四味皆有嗎?”菊影又問,然後又答道,“是了,是了。”她心中也想着一個人,一個俊臉上整日嘻嘻哈哈的人。

雪園中,四個人各懷心事。

而雪園之外,蘭御風站在草地上,白色的斗笠依舊罩住俏臉,她看着莫驚蕪,“是你說的吧?”

莫驚蕪笑着,“不是宮主暗示屬下的嗎?”

蘭御風看着紅衣似血的莫驚蕪,唇畔也加深了笑意。她點點頭,道,“雲素,你說雲之陽配飛痕是配得上還是配不上呢?”她笑意盎然。

“宮主認為的便是雲素所認的。”譚雲素一徑不變的忠心與置身事外。

“哈哈哈……”蘭御風放聲大笑,“雲素,何時能見你正常一些呢?只是如常人一樣。”她喃喃地低語。

“宮主,”莫驚蕪笑道,“宮主有所不知,那雲之陽還曾將我當成是雪姑娘呢!他拉着我喚,飛痕,飛痕!”

“哦?”蘭御風頗感興味,示意莫驚蕪說下去。

“那雲公子在背後拉住我,嘴裏不住的喚着雪姑娘的名字。屬下一想便知,他就是宮主所說的劍雲山莊半年前藝成下山的雲之陽了。於是便依宮主之計,我故意以紅袖遮面,不睬他。誰知,他竟然在我這動作之中,發現了異樣,於是道,打擾了,姑娘,驚擾,驚擾。”

“他怎麼發現的?”蘭御風輕哼。

“屬下想,大概這便是情人間的默契吧,反正郊雲公子既然馬上便分了出來,屬下也就依宮主之意,指引了他嘛。”莫驚蕪道。

“你辦得不錯。”蘭御風贊道,又望向雪園座落的北方。

飛痕呀?你可知我這一番苦心呢?

不忍你憔悴下去,我只有設計一條,也虧得雲之陽愛你至深,否則,他又怎能如此迅捷的找到你呢?

我原本是給他設了十天時間,沒想到他只用了七天。

他比我所想的還要愛你呢。

好好把握吧,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哪怕面前的路有多艱多險。

凝眸望處,一片碧野,蘭御風的心又不知飄向何處了,它只是不斷的在呼喚,你在哪裏呢?我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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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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