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屯二壞一、屯二壞從小就…
老曹店人,一說誰最壞,人們準保異口同聲:“李二坑唄。那小子,頭上長瘡、腳底下流膿,最他媽‘固洞’”。“固洞”,就是壞的意思。
其實,“李二坑”的後面還有一個字,叫“李二坑爹”。那意思是說,這小子誰他都壞,連他親爹都不放過。“李二坑爹”這個外號是村食堂做飯師傅死鬼趙二拐子給起的。原來不叫二坑,叫二花杆子、二花屁。
李二坑三十八歲那年,他爹下西河套割葦子,穿着水叉踩冰排掉冰窟窿里灌包了,大頭朝下那邊去了。還沒出百天,牛尾巴崗打魚把頭曹大虎相中二坑他媽了,他托蹲鹼溝的大尾巴王給拉嘎拉嘎,想跟李二坑他媽兩個搭夥。
大尾巴王回屯問二坑他媽,說曹大虎想和你倆搭夥,干不幹。
二坑他媽那年都五十五了,就那麼一個兒子,按說不該再往前走了。老太太脾氣“格路”,兒媳婦針扎火燎,針尖對麥芒,過得很不愉快,整不一塊兒去。就這麼一個兒子,早晚也得落在二坑這棵樹根底下,只是眼下這些日子不好對付,老太太一狠心一跺腳:“走一步是一步,誰樂意說啥就說啥,到那天,動彈不動了再說。”就答應了大尾巴王:“行是行,就怕二子不幹,你再問問他。”
大尾巴王掏到二坑***底了,就去做二坑的工作。李二坑棋下得也不錯,兩個人湊到一起,別的先不說,得殺兩盤再說。大尾巴王背個破棋兜子在北船口截住李二坑,蹲在船格子裏下了兩盤棋,就跟二坑提起曹大虎和他媽搭夥的事情。
大尾巴王說:“曹大虎相中你老媽了,想和她搭夥,你干不幹?”
二坑說“曹大虎牛逼哄哄的存多少錢哪,敢跟我媽倆搭夥?”
大尾巴說:“多了瞎話,他腰裏至少存個萬八千的。”
二坑不信:“萬八千?有人說他最低存兩萬。”
大尾巴王說:“沒有沒有,成年到輩在河套轉轉,他腰裏多少錢,我還不知道?那老色鬼,又耍錢又偷娘們兒,有多些也架不住他往出敗壞,現在腰裏頂多能有萬八千的。”
二坑說:“這麼的吧,你讓曹把頭背地裏先交給我八千吧,我媽要多些,我不管,不拿八千別想好事。”
“你媽能不能幹哪?”大尾巴王假裝試探他。
“她早和我媳婦倆過夠了,樂不得的。”
大尾巴王看看滿有把握了,才將實話告訴李二坑:“雜種下的,你老媽早就答應我了,人家就怕你不敢答應。”
李二坑說:“我媳婦也樂不得的。”
大尾巴王說:“就這麼定了,我讓曹大虎給你一萬怎麼樣?這回你要不給我點回扣,我就給你吵吵出去,說李二把他老媽賣了八千塊錢。”
二坑滿不在乎地說:“樂意咋吵吵就咋吵吵,給錢就行,他老姨嫁誰不喝喜酒,老太太願意,我才不管那套事。但是曹大虎得拿錢來。”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大尾巴王給二坑保了三天密,到第四天頭上就跟食堂趙二拐子說了實情。趙二拐子上北河去給村食堂取魚,在船口看見二坑,就用手照着二坑的後腦海擼了兩把,罵他:“小雜種,你也沒燒幾張紙先請示請示你老爹,你老爹還沒批准你,就先給你老娘找爺們,你老爹在陰曹地府還等着和你老娘倆併骨團圓呢!將來你老媽一死,曹大虎一‘別兒古’,到陰曹地府以後,你說你老媽跟誰併骨?你爹那小破體格也造不過曹大虎,二虎爭妻,你老爹不得擎等吃虧?這麼整,你不是坑你爹媽嗎?李二坑呀李二坑,你是純粹李二坑爹呀。”
李二坑不服氣:“二拐子,你懂個屁呀!”
趙二拐子說:“我不懂?你瞞了別人你還瞞得了我呀,你把你老媽一萬塊錢租給曹大虎,還***上打房銀,你尋思誰不知道咋的!”
李二坑急忙收拾漁具,匆匆忙忙離開船口,一邊躲着趙二拐子一邊咬牙切齒地罵大尾巴王:“大尾巴王,我日你祖宗的,早早晚晚,我非把你胰子摘下去,我叫你嘴欠(賤)。”
老曹店的人起外號最有一套。
二坑二坑,沒點坑事,那就不叫二坑了。二坑這小子從小就“固洞”,長得瘦筋嘎拉,
刀鼻樑子,尖下殼,啾啾嘴,腦袋瓜子三楞八箍的,細狗腿,嶙嶙肩,走道就跟野雞溜子似的,一看這人就不是個正樁。
這人從小就壞得招人恨。
一幫小孩子上北河洗澡,他先不洗,叫別人先洗。大傢伙脫巴脫巴跳下河去。他卻把大夥的褲衩背心卷巴卷巴拿走了,大夥以為他鬧玩,一會兒還不得給拿回來,這二坑卻把褲衩背心拿到學校去,掛在學校大門口,嚇得這幫小孩子在水裏泡着不敢出來。家長們氣得拎着棍子皮帶去河沿,挨個收拾挨個揍。第二天,學校的老師校長,在校會在班級再接着收拾。這幫孩子氣的牙根直癢,誰還不敢報復他,報復不好,誰知他還有啥壞招兒。
老曹店房後有二十多棵大榆樹,這些樹活了能有一百來年了,樹身子又黑又粗,又老又彎,樹杈子又濃又密,上百年的樹了,長的神神道道。那上面有好幾十個喜鵲窩。那些花喜鵲,在樹上的窩裏住了好多年,下蛋、抱窩、生兒育女,繁殖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孫後代,沒有一個人去捅一手指頭。偏偏到了李二坑這茬壞種,猴子似的攀上去了,一窩一窩地全給捅下來了。蛋,摔碎了,崽子,摔死了。二坑下了樹來,把喜鵲窩揀巴揀巴,堆在一起點着,把喜鵲崽子扔火堆里燒熟了,全吃了。事後,老師把他好頓克,他爹踢了一頓炮腳,過後,還那個味兒,照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