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閻焰收斂心神,不讓難得的思緒再掌握住他,清楚得聽到她刻意的說出尊稱,聽來真是諷刺極了。
閻焰注視着她,眼神深邃難解,意味深長,像是正琢磨着。
半晌,他開口了。
「好,你就繼續在這裏留上一句。」他不容置疑的開口。
水荷一愣,如黑水晶般的眸子,差點跌出來,俏臉滿是疑惑的看着他,訝異着他應得也太過爽快了。
「你不怕我跑了?」她料定的是他急於完成任務,以復師命,卻沒料到他如此輕易就收手了。
「需要我幫忙的是你,你如果還沒尋找「醫典」的打算,那你大可以慢慢來,我還有事要辦。」閻焰唇邊保持微笑,決定換個策略。
她料定他急,那他就慢慢來,看到時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人,究竟會是誰?
水荷睨了他一眼,覺得事有蹊蹺,烏黑的眼睛在他的身上繞啊繞的,卻也沒繞出個什麼頭緒來。
「你葫蘆里賣了些什麼葯?」她好奇的問。
「我給你一句的時間,等我辦完事情後會再回來,到時,你若是還不說出「醫典」所在,你可以拿着屠血戒,再去尋找其他人幫你完成任務。」閻焰低沉的聲音里,有着絕對的權威,不容她反駁。
「你威脅我?」她聽出來了。
「是。」閻焰敢做敢當,也勇於承諾,還不忘再次強調,神態更冷。「一旬,我只給你一旬的時日,再多,就沒有了。」
下完最後通牒之後,閻焰果然起身,往門外走去。
情勢逆轉,她完全屈居劣勢,而且還沒有任何挽回的機會,無法反應的水荷怔坐案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遠。
一旬,那他還回不回來?
如果他不回來,她要找誰當靠山尋「醫典」?不會真要跋山涉水,再找另一個不知在哪裏的司徒胤,還是東方御吧?
水荷追到門邊,朝着已走遠的閻焰大喊。
「你別忘了回來,我在這裏等你喔,要不然我會一狀告到歐陽老前輩那裏去,讓你吃不完兜着走!」水荷還是習慣性的撂下狠話。
「你可要自己考慮清楚了。」閻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隱約帶着些許笑意。
聽出他的嘲笑,她知道自己的虛張聲勢還是破了功,水荷氣得是牙痒痒的,卻也無能為力,只能乖乖的目送閻焰幾個縱身之後,消失在她的眼前。
秋意深濃,皓月當空,一張絕美嬌顏暈在月光下,顯得白皙柔嫩,夜色里還傳來她淡淡的嘆息。
客房裏不若白天的門庭若市,儘是來求診的人潮,此時的房裏,徒留她一人倚窗等候。
無趣,真無趣。
水荷倚着窗,遙望着遠處,嘆息一聲又一聲,掐指算了算,閻焰離開已七日有餘,這些天來,沒半點他的消息,他還真是放心得下。
打從父親離世之後,她一個人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時日,還不曾像這些天一樣牽牽挂掛,大概是習慣有人的陪伴,教她一時無法適應孤身一人,連行醫救人這等有意義的事,做起來都少了些什麼滋味。空氣里沒有他的氣味一一那種很男人、很安心的氣息,這些夜裏,她又開始不成眠了。
在不知不覺中,她的身體感官,已經習慣他的存在。
閻焰雖然老是一張冷臉,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像是總在盤算着該怎麼從她的回話中套出「醫典」所在,但……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再怎麼說都比她自己一個人來得強。
她不承認那種感覺叫思念,她只是有些無聊、有些牽挂、有些……說不出的什麼什麼。
「閻焰,你什麼時候回來?」她支着下顎,看着門外,下意識的叨念着他。
突地,門外傳來細碎聲響,那是具有輕功的人才有的步伐一一他回來了!
她的小臉綻放笑意,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愉快,輕巧的小腳跳下椅子,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門前。
「閻焰……咦?」愉快的聲音,起了頭卻沒了尾,只因門外站的不是閣焰,而是幾個身材魁梧,一頭亂髮的男人。
「姑娘可是女神醫?」帶頭的男人出聲,藉著明亮的月光,仔細端詳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像是看着獵物。
「呃……幾位是?」水荷沒有馬上回應,看着幾個男人身強體壯,不像是來看病,倒像是來找麻煩的。
「我們想邀請女神醫到西域做客。」男人語氣謙恭,但態度可少了那一分客氣,背在身後的刀,隱約透露出霸氣。
西域?
這兩個字讓水荷的黛眉微挑,眼底閃過訝色,想起傳授父親高超醫術的恩師,現在就隱姓埋名的在西域生活,自知余命無多,才輾轉傳來消息,希望父親能儘早趕到西域,恩師願將千古名冊「醫典」,無條件贈予父親,讓高超的醫術繼續流傳下去。
只是,父親心繫天下蒼生可憐的生命,每每遇到需要救助的人,絕不撒手,以致於行程嚴重耽擱,最後甚至因為染病上身,還沒見到恩師,就已賠上一條命……想起那感傷的過往,水荷的眸色一暗,但隨即恢復常色。
「做客?」水荷搖搖頭。「我在這兒吃好、住好……沒興趣到別處做客。」只差沒睡好,至於這沒睡好的原因,她倒是還持保留態度。
「只怕由不得你。」為首男人眉一挑,態度強硬起來,大手往後一背,就放在刀柄上,意思很明顯。
……水荷這下為難了。
西域,她是非去不可,但是……她可不想被這個名為「請」,實為「擄」的幾個唐突漢子捉走。
這幾個人,什麼時候不來,竟在閻焰不在的時候出現,只怕她這麼一走,生死難卜,會不會再也看不見閻焰?
「去一趟是沒問題,只是……能否延個幾天,我得等個朋友。」水荷試探性的開口,雖然心知這幾個凶神惡煞,怕是沒等她的心情。
「事關人命,我等奉命將女神醫帶回,不得有誤,抱歉,得罪了。」男人彎身作揖,態度恭敬,卻向身後的幾人使眼色,幾個人霍地朝她攻來,打算擒下她。
水荷大叫一聲,心知自己雖然有幾招小貓功夫,但是一遇到這些高手,她可是沒兩不就會被擺平。
銀白月光下,她抽出防身用的匕首,與來人對打起來,先是用左手擋開突襲,再用右手格開刀勢……
說也奇怪,她一沒內力,二沒刀法,與這些人打上數回合,卻不見劣勢,連她自己都覺得疑惑,她的反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就這麼纏鬥幾回合,突地,一把大刀朝她劈來,她嚇得差點沒驚聲尖叫,就在所有的驚慌就要破口而出時,帶頭的男人突地飛縱向前,大刀拔出一一
令人意外的是,刀鋒卻突地轉向,揮向那個原先打算攻擊她的大漢。
為首男人低喝一聲。「不能傷了她。」
原來如此!
水荷聞言便知,這幾個人有求於她,需要她的醫術,自然不能讓她有所損傷,她認為自己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只是,她的笑容才上了嘴角,還沒到眉尖,就感覺頸后一陣劇痛,低哼一聲,眼前昏黑一片,雙腿隨即一軟一一
這些人嘴裏說不傷她,沒想到,竟然劈昏她?
在失去意識之前,水荷的腦子裏,只牽挂着那個還未回歸的男人一一閻焰,快來救我!
帶頭的男人抱住昏過去的水荷,幾人對視一眼,正欲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時,一個可比冬至寒夜的低沉嗓音,突地在身後響起。
「這個女人,是我的。」
一行人倏地一驚,為首者抱着水荷迅速回身,連退數步拉開距離,幾雙眼睛滿是提防的看着眼前一身斯文白袍,卻滿臉鬍渣的男人,他看來有些狼狽,卻倍添殺氣。
「你是什麼人?」男人強自鎮定開口,心裏訝異此人竟能無聲無息欺到身後,大家卻都毫無所覺。
「在下閻焰。」他垂眸,看着被人抱在懷裏的水荷,黑眼微眯,眸中進出危險的光芒。
此名一出口,倒是讓在場的人全都退了一步,氣氛乍變,眾人大氣不敢喘上一下,頓時臉色大白,膽顫心驚,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的人,可是名聞武林、驍勇無人能敵的斷魂鞭閻焰?
人傳斷魂鞭一出,必取人性命,尚未看見銀鞭的長相之前,不是斷頸而死,就是氣絕而亡,端視使鞭人力道,而有不同的死法,但不管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這個人……怎麼會和城主要找的女神醫扯上關係?
「閻大俠,久仰大名,失敬了。」為首者微微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