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該換藥了﹐把翅膀拿出來。”聶少商冷漠的拿出藥箱﹐坐在床尾吩咐道。
羽衣聽話的把翅膀伸出來﹐悄悄的回頭覷看他生硬的表情。
自從她從屋頂上下來之後﹐他就一直維持着這副臉孔﹐冰冰冷冷的﹐不像他平時愛笑又溫柔的模樣﹐一個晚上幾乎沒跟她說上幾句話﹐吃完晚飯後就關在房間裏不理她﹐直到臨睡前才將她叫進去。
“你在生氣﹖”羽衣在換好葯后收回翅膀﹐轉過身子小心的問。
“我沒有。”聶少商低頭自顧自的收着藥品﹐語氣硬邦邦的。
“你有。”羽衣堅持地反駁。
“好﹐我有。”拗不過她﹐他乾脆順着她的話回答。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也保證以後不會再偷偷往高處爬﹐為什麼你還要生氣﹖”
羽衣不明白﹐之前她再怎麼不聽話他都可以原諒她﹐可是這次他怎麼會氣這麼久﹖“你愛怎麼爬我無法約束你﹐但至少在你傷勢完全復原前﹐考慮一下自身的安危﹐別讓人擔心。”他將藥箱放回櫃內﹐態度依舊冷淡。
“對不起……”“時候不早了﹐你該回房睡覺了。”他打開房門﹐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回房﹖我不能留在這裏睡﹖”“今天天氣很好﹐沒有打雷。”他撇過頭不去看她臉上失望的表情。
“為什麼﹖以前不管天氣好不好你都會讓我留下來跟你睡﹐今天為什麼要把我趕去別間睡﹖”羽衣走到他面前想看他的眼神﹐而他卻將頭抬得老高故意不讓她看見。
“以前我沒考慮到男女有別。”聶少商對着天花板說出理由。
“你騙人。”羽衣咬着唇叫道。
“我承認。”他賭氣的應着﹐低下頭想讓羽衣看清楚他臉上的怒氣﹐不料才垂下視線﹐兩眼便只能固定在她臉龐那不知何時流下的兩行清淚上。
讓一名天使哭泣使他覺得自己像個罪人﹐聶少商的怒氣快速地被她的淚水衝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罪惡感﹐他嘆息地摟她入懷﹐以溫柔的擁抱向她致歉﹐只是……
她怎麼愈來愈愛哭呢﹖下雨天她會哭﹐作噩夢時她哭﹐看電視時也哭﹐連看本劇情有些悲涼的書也會哭得像個淚人兒﹐而他今天只是想稍稍表達自己的情緒……她又哭了﹐聶少商無措地想﹐她的淚腺好象有愈來愈發達的傾向。
“我生氣的原因不是因為你又往高處爬。”他輕聲解釋道。自從收留了羽衣后﹐他才發現自己不僅怕魏北海的纏功﹐也怕女人的眼淚。
羽衣仰着猶帶淚珠的小臉﹐等他把事情解釋清楚。
“別哭了﹐我不是在怪你﹐其實……只是單純的在吃醋。”他拭凈了她的淚﹐老實地說出自己發脾氣的原因。
“吃誰的醋﹖”羽衣不滿的質問。
“那個和你一起站在屋頂上的男人。”她與另一名男子有親密的接觸﹐使他醋海生波﹐也使得他的情緒大吼﹐不知該怎麼去處理胸膛里翻騰的妒意。
“我沒有和男人站在屋頂上。”羽衣理直氣壯地反駁。
“沒有﹖那個頭頂上有一綹白頭髮的男人又是誰﹖”還說沒有﹖她明明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莫﹐他不是男人﹐是男孩。”羽衣張着無辜的大眼迎視他眼底的怒意。
“誰是小莫﹖”聶少商捉住她的話柄﹐緊張地追問。
“和我一起被關在研究所里的朋友﹐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羽衣為自己抱不平﹐只因為她和一個還不滿十八的孩子在一塊﹐就讓她遭受一整晚冷冰冰的對待﹖孩子﹖聶少商□起了雙眼﹐“你和他一向都這麼親密﹖”“親密﹖我們哪有﹖他只是來看我並且和我聊聊。”她一向都是這樣和莫然說話的﹐那個莫然對她這個笨女人鄙視得不得了﹐她和他哪有可能會產生什麼親密行為﹖“我的視力很好﹐他在臨走前親密的抱着你﹐還在你耳邊輕聲細語﹐你們研究所里的人都是這樣聊天的﹖”在他面前對羽衣毛手毛腳﹐還用眼神給他一記下馬威﹐這算什麼普通的聊聊﹖“就為了這樣……你生我的悶氣﹖”羽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酸不溜丟又認真的臉。
“我說過我在吃醋。”聶少商不拐彎抹角地直接說明。
“你……壞蛋﹐我還以為你要把我趕出去了……”她抱着他又哭又笑﹐因為他的話心中感到既酸且甜。
“吃醋歸吃醋﹐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聶少商捧着她的臉問﹐他哪有說過這種話﹖“你的表情像。”板着一張臭臉活像她欠他八百萬似的﹐她如何能不作如此想﹖“傻瓜﹐吃醋中的人哪能顧慮到表情好不好看﹖”他吻着她的唇﹐順便也吻上莫然曾經貼近的耳朵﹐算是消毒。
“都是小莫那個壞小孩﹐他要走之前故意陷害我﹐還說要我好好享受……”羽衣怕癢地躲至他懷裏﹐她現在總算明白莫然要她好好享受指的是什麼了。
“享受什麼﹖”“這個……”她紅着一張臉支吾其詞﹐總不好告訴他莫然這麼做是故意要讓他吃醋的吧﹖“享受我的醋勁﹖”聶少商一猜即中。
羽衣只是笑着拉下他的頭﹐興高采烈的吻他。
“除了想讓我嫉妒外﹐他來找你是為了什麼﹖”他家屋頂上突然出現了個會跳樓而又摔不死的小朋友﹐這小朋友來找她一定不只是想引起他的嫉妒心而已。
“他來是想警告我﹐研究所已經派人出來找我﹐他要我躲好別讓他們找到。”羽衣嘆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外頭一定有很多人等着要緝拿她回所。
“我問你﹐那個小朋友是怎麼找到你的﹖”腦筋動得比較快的聶少商在她還在煩惱之時已經想到第一個問題。
“我沒問他。”她不認為這個問題有必要去探查。
“你不好奇嗎﹖”天地如此遼闊﹐這個小朋友怎麼有辦法從千萬人群中找到她﹖“不會啊﹐小莫很聰明﹐本事又大﹐他想找我就一定找得到﹐這世上沒有他不知道的事。”羽衣習以為常的說道。以小莫的能力﹐要找到她並不困難﹐天才嘛﹐做什麼事都是輕而易舉的。
她充滿崇拜的語氣讓聶少商才消褪的醋意又升了上來。“你喜歡他﹖”“不要對我吃這種醋﹐他只有十六歲。”羽衣嘟着小嘴嚷道﹐雖然她很高興他會吃醋﹐可是對方只是個小孩子啊﹗“年齡不是距離。”聶少商可不這麼想﹐以她的美貌﹐就算十六歲也可以成為他的敵人。
“我不會喜歡上小莫的﹐因為他總是叫我笨鳥、笨女人﹐而且還瞧不起研究所里所有的人﹐可是儘管如此﹐他還是我的好朋友。”那種天生就是天之驕子的人﹐能配得上他的當然也只有天才了﹐她這個笨女人哪有那種榮幸﹖“笨烏、笨女人﹖這小朋友相當猖狂自大。”聶少商因為這些稱呼而反感地皺緊了雙眉。
“因為他智商高、本領強﹐所以他是有那個資格對每個人都不屑﹐尤其是對我。”
羽衣卻是很認命﹐誰教他們倆之間的智商相差太遠了呢﹖聶少商則是很生氣有人這般貶損她。“他有什麼本領﹖”“小莫不只智商高﹐還會讀心術。”“讀心術﹖你哄我﹖”聶少商的反應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我不會說謊﹐研究所里什麼人都有﹐他沒有本領怎麼會和我一樣被關進去﹖而且他在屋頂上時就偷看了我的心。”她搖搖頭﹐還舉例證明小莫的實力。
“喔﹖那他看到了什麼﹖”聶少商饒富興味地瞅着她。
“他說我愛……”羽衣話只說了一半﹐連忙咬住舌頭﹐免得自己泄了底。
“你愛什麼﹖”聶少商領悟地看着她紅透的小臉﹐摟着她的腰笑嘻嘻地追問。
“不能說。”她雙手按着嘴不肯透露。
“那個小朋友是以何種方法讀出別人的心﹖”“他用眼睛看一看就知道了。”羽衣有問必答地告訴他。
“那個小朋友沒得到你的同意就偷看了你的心﹐那他在屋頂上時﹐有沒有也不經我的同意便偷看我的﹖”回想着那少年臨去之前古怪的笑容﹐聶少商拿出商人本色﹐不肯吃虧地盤問。
“對不起﹐我有阻止過他別那麼做。”羽衣忙雙掌合十地替小莫賠不是。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心底在想什麼﹖”聶少商柔情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游移。
“一點點……”羽衣兩頰生紅地垂下頭。
“他看出了我的心﹖對你的﹖”他抬起她的臉﹐細細審視她的表情。
“我……”臉上的紅暈飛快竄燒﹐羽衣的表情自動回答了他的話。
“那個小朋友還會再來找你嗎﹖”想不到他的心事全在那小朋友的兩眼下走了光﹐他不甘心地問道。
“他說有空時會再來。”羽衣捂着火燙的臉頰回道。
“好﹐下次他來時告訴我一聲﹐我要請他幫忙看看你的。”很明顯的﹐她違反了公平法則﹐既然她有這種比雷達還好用的朋友﹐他也要借來用用。
“不可以﹗”羽衣急促地反對。
“你為什麼怕我知道﹖”他低下頭﹐眼眸中的光彩晶瑩閃耀。
“沒有啊……”羽衣燥熱的退出他的懷抱﹐心虛地想避開他的探問。
“沒有﹖”他拉高了眉峰看着步步後退的她﹐而後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雙肩將她固定。“來﹐站好。”他低下頭平視她的眼﹐看了一會兒后又更往下地看着她的心房。
“你在做什麼﹖”“看你的心啊﹗”聶少商揚起頭﹐高深莫測地笑道。
“你也會﹖”羽衣嚇得趕緊捂住胸口。
“別人的我看不出來﹐但是你的﹐我知道。”他胸有成竹地回道﹐拉開她護在胸前的手圈在自已的腰上。
“你知道了什麼﹖”“和那個小朋友所知道的一樣吧。”聶少商摸着下巴﹐投石問路的說。
“你……你全部都知道了﹖你也看得出來我愛上了你﹖”羽衣獃獃地任他把話套出來。
“羽衣﹐你真的不能怪那個小朋友老是叫你笨鳥﹐因為你太容易懂﹐而心事又太不會隱藏了。”聶少商樂不可文地把她抱在懷裏又親又吻﹐能夠聽到她這旬話﹐那個小朋友的功勞不小。
連他也學小莫損她﹐羽衣惱火地掙扎了一下﹐“我要回去睡了。”“傻瓜﹐剛才我說的是氣話﹐你還當真﹖”聶少商將她抱至床上﹐躺在她身邊攬住她﹐不讓她離開。
“是你要我回房睡的。”羽衣背對着他不肯理他。
“我不會再對你這麼做﹐因為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我的比你還早﹐我得想辦法讓你對我的感覺一樣多才行。”聶少商歡喜地看着她窈窕的側影﹐緩緩品嘗突如其來的愛情。
“比我還早﹖”一聽到那幾個字﹐羽衣連忙翻過身來。“小莫也這麼說過﹐但他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比我還早。”連話都說得一樣﹐看樣子他好象也真的會讀心術。
“那個小朋友是否對你說過不告訴你﹖”聶少商似與小莫心有靈犀﹐揣測得完全正確。
“你怎麼知道﹖”“因為他要你慢慢體會﹐而且有些話還是當事人親口說出來比較好。”聶少商以唇封住她那令人鍾愛的唇。
“什麼話﹖”她的唇猶在顫抖﹐舌尖的甜蜜感久久不散。
聶少商摟着她與她眉眼齊對﹐不期然地開口道﹕“我愛你。”“我……知道。”她的眼眸沒有閃避﹐坦然地接收他席捲而來的一切。
“小傻瓜﹐這三個字就是全部的答案。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知道我在等待的就是你。”他靠着她的額款款述說﹐自她踏月而來的那天起﹐便註定了他一世的鐘情。
“真的﹖你不介意我和一般人不同﹖”太過容易得到的幸福﹐反而讓羽衣覺得不踏實。
“你呢﹖你介意我沒有和你一樣的翅膀嗎﹖”他打趣地反問她。
“不。”“你知道愛情、我知道愛情﹐這樣就夠了。”聶少商看着她靜靜地說。
“我明白。”他眼中那喚作愛情的水澤搖搖擺擺地盛載着她﹐化作一條蜿蜒的水流衝出他倆生命的缺口。
她忍不住熱淚盈眶﹐更加貼進他﹐仔細聆聽心跳的聲音。
“北海﹖”剛從超市採購完畢﹐聶少商提着兩隻巨型的膠袋﹐在公寓前的小巷子裏遇上了守株待兔的魏北海。“臭小子……”魏北海擲下手中的煙用力踩熄﹐地上已經積了數根相同長度的煙屁股。
“這個時候你不上班來我這裏﹖公司倒了嗎﹖”他計算着地上的煙蒂﹐心想北海可能已經在此地等他許久了。
“沒倒﹐我翹班。”魏北海氣呼呼地擋在他的面前。
“這樣不好喔﹐不怕上行下效﹖”聶少商繞過他﹐繼續前進。
“我就是效法你的。”他拉住聶少商的手臂﹐差點害他手上的袋子掉落地面。
“北海﹐我在休假﹐沒翹班。”聶少商拿穩袋子﹐以平和的語氣告訴他。
“還休假﹖我們說好只有一星期﹐你卻休了兩個月的長假﹐我今天是特地來逮你這個逾假不歸的老闆回去上班。”魏北海慍火地看着他的閑適樣﹐放了他兩個月的鴿子﹐還敢說尚在休假﹖“我現在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我的心也不會在公司﹐再讓我多休幾個星期﹐算是我幫你解決韓國那件事的報酬。”聶少商請求道。
“再幾個星期﹖你真的想預支光我欠你的人情﹖”“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欠了我這麼多年﹐我這次把它一次用完﹐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再向你勒索了。”善有善報﹐想不到多年的行善竟然可以成全他的情愫﹐也許他對魏北海所做的善行就是為了衣羽的到來而準備的。
“你已經在向我勒索了。”魏北海很怨、很不平地瞪他。
“我知道﹐請你幫忙。”聶少商笑着推開管理室的大門。
魏北海跟在他的後頭悶叫着﹕“有什麼事會比上班賺錢更重要﹖”“有﹐她比一切都重要。”他慢慢地走至電梯前﹐清晰且確定地回道。
魏北海在他按下電梯前將一份報紙硬塞入他的懷裏。“這個也很重要﹐我認為你應該知道這件事。”聶少商讀完上頭的新聞后無動於衷地搖搖頭﹐“聶懷樓的事與我無關。”
“再怎麼說他是你的父親。”魏北海搶過他手上的一隻膠袋﹐讓他空出一隻手拿好報紙﹐要他把報上的內容讀仔細﹐不許他草草看過。
“別對我念經好嗎﹖”聶少商將報紙放入袋裏﹐抬手按下電梯。
“十多年了﹐你總要去面對。”魏北海不放棄地勸道。
“北海﹐把東西拿好﹐千萬別掉了。”他不想看好友希望他與聶懷樓修好的表情﹐於是揚着頭看電梯一格格往上跳的紅燈。
“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囤積糧食啊﹖”魏北海氣極地拿他買的東西出氣。
“這樣可以減少我出門的次數。”只要他少出門﹐就可以減少羽衣若往高處攀爬的機會﹐她也可以有更多學習知識的時間。
“少商﹐你買這個東西﹖”魏北海拎起一包衛生棉﹐慘綠着一張臉問他。
“日常用品。”他回頭看了一眼﹐尷尬地答道。
“這個是你的……日常用品﹖”“不是我要用的。”聶少商紅着臉澄清﹐天曉得他在超級市場買這包東西時﹐費了多大的勇氣來面對四面人方湧來的好奇目光。
“那你買給誰﹖”“我的同居人。”瞞不住他﹐聶少商只好坦誠。
“你什麼時候和女人同居了﹖”“中秋節那天起。”“果然。我就覺得你從中秋過後便有問題﹐突然跑來公司教我買一大堆女人用品和奇怪的書籍﹐接着又翹了兩個月的班﹐原來是養了個女人。”魏北海陰沉着臉細述他的怪異行徑﹐當自己一個人在公司里忙得死去活來時﹐他竟逍遙的與女人廝磨在一塊﹖“北海﹐別用‘養’這個字眼﹐她是人不是動物﹐請你尊重她。”聶少商跨出電梯時叮嚀道。
“她是誰﹖”是誰有本事可以讓這小子甘心結束孤獨生涯﹖“我家到了﹐謝謝你幫我提這些﹐再見。”聶少商不回答﹐拿回他手裏的膠袋放至門前﹐摸索着鑰匙開門。
“不請我進去﹖”“不方便。”他停止旋轉鑰匙孔的動作回身睨了一眼。
“什麼不方便﹖我出入你家就像進我自家的廚房﹐什麼時候起我不能自由進出了﹖”
魏北海敏感的堵在門前。
“從她住進來起。”貿貿然就這樣讓他進去﹐只怕會嚇着了羽衣也會嚇壞了他。
“她到底是誰﹖”魏北海的耐性盡失﹐不把使聶少商罷工的兇嫌揪出來﹐他誓不罷休。
“一定要知道﹖”聶少商瞅着他執着的眼神問。
“我今天就要弄清楚。”“好﹐嚇到我不負責。”他打開門。
“女人有什麼好怕﹖她在哪裏﹖”魏北海進屋后就東望西瞧地找人。
“我出門時她還乖乖的在看電視。”拎着東西進來的聶少商望着空無一人的大廳。
“人呢﹖該不會是見不得人吧﹖”魏北海輕蔑的撇撇嘴角。
“北海﹐去幫我拿梯子。”他馬上想到羽衣不在室內的唯一理由﹐立刻他放下袋子對魏北海指示道﹐匆忙推開落地窗往陽台跑。
“拿梯子﹖你去哪裏﹖”魏北海莫名其妙地照着他的指示去找梯子。
聶少商跑到屋外后兩眼便往屋頂上搜尋﹐果然找到了那名愛往高處爬的慣犯。
“羽衣﹐下來。”他捂着額在下頭大喊。
又被當場逮到的羽衣聽到他的聲音先是吃驚得兩肩一抖﹐然後暗暗地吐舌﹐轉過臉對他甜蜜一笑﹐“你回來啦。”“又往上爬﹐爬到高處真有那麼好玩嗎﹖”聶少商對羽衣這類無法剋制的舉動已不像初時那般緊張﹐只能又氣又無奈地接受高度對她有無比吸引力的事實。
“我在看天空。”羽衣指着天際﹐雙眼充滿迷思。
“少商﹐你要的梯子。”扛着梯子走來的魏北海將它交給他。
“謝謝。”聶少商接過鋁製梯子﹐熟稔地將它架上屋檐。
“那個美女想不開啊﹖爬那麼高不要命了嗎﹖”魏北海終於看見在屋頂上與聶少商對話的女人﹐驚艷之餘不免替她的小命擔心。
“相反﹐她正玩得很開心。”聶少商很無力地垂下肩膀長嘆道。
“她如果跌下來﹐你可能沒辨法將她拼回原樣。”衡量過美女與地表的高度之後﹐魏北海在他耳邊提醒道。
“羽衣﹐現在就下來。”聶少商朝上喊着。
“好嘛。”羽衣站起身﹐拍拍身後的灰塵亮出她的翅膀﹐從容地藉著風力降下。
“我放了梯子。”聶少商指着鋁梯看向她。
“它不方便。”羽衣皺皺鼻子。
“傷沒好就用翅膀﹐真不懂得愛惜自己﹐我看看。”他小心的擁着她﹐關懷地檢查她的傷口。“不是很痛﹐我不要緊。”羽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快吻了一下﹐而後發現他身後的陌生男子﹐“他是誰﹖”“我的朋友魏北海。”她的傷口透出血絲﹐聶少商搖頭嘆了一口氣後向她介紹﹐並且轉身看向魏北海。“北海﹐她是羽衣……北海﹐你還在呼吸嗎﹖”魏北海呆若木雞的表情像是已經窒息了。
“她有翅膀……”魏北海背部緊貼在牆面上﹐瞠目結舌地指着羽衣。
“北海﹐我知道你很吃驚﹐但你毋需那麼激動。”聶少商試着要他鎮靜﹐他就是怕羽衣會突來這一招才不想讓北海進來。
“他還好嗎﹖”魏北海的反應使羽衣胸口湧起一股尖銳的刺痛感。
“他會習慣的﹐你先進屋去﹐你的傷口又被你扯開了需要上藥。”他沒看見羽衣眼底的疼痛與失望﹐吻吻她的額后催促她進屋。
在羽衣走入屋內后﹐魏北海急急地將他拖至陽台邊。“少商﹐那女人的翅膀是真的﹖”
“真的。”他就知道魏北海一定會這麼問。
“這種女人你也敢和她同處一室﹖你的包容力太強了吧﹖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怪物──”魏北海大驚小怪地吼叫﹐聶少商立刻一手掩住了他的嘴。
“請你把她當成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看待﹐除去那雙翅膀﹐她與大街上行走的那些人無異﹐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把你訝異和歧視的表情收好﹐別讓她看見﹐她不是你眼中的怪物﹐我不願她因為你的話而感到傷心﹐更不願意因此破壞了我和你的友情。”他忍着怒氣一一說明﹐北海這段話的音量太大﹐他怕羽衣聽見了會傷心難過。
“對她﹖你玩真的﹖”魏北海驚見聶少商不曾顯現的憂慮和恐嚇﹐不禁失聲叫道。
“一生一世。”他以簡短的四個字明白地回答。
“她到底是什麼﹖”魏北海雖認為她可能是名天使﹐卻不願意承認世上有這種人物存在。“天使﹐你必須相信。”“天使﹖”魏北海一直不變的理念在聶少商強硬的語氣下變得薄弱。
“她是﹐中秋那夜她自天上落下﹐從那天起﹐這些花不分季節地盛開不曾謝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為何會有那對翅膀﹐以及我屋裏屋外這些奇怪的異象﹐但我知道﹐有她的地方就像春天﹐她溫暖了我居住的世界也溫暖了我﹐所以我只能選擇相信。”聶少商指着陽台上盛開不凋的花朵說道。
“她來自天堂嗎﹖”魏北海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以前是﹐但她在人間迷途了十年﹐想不起回家的路。”看着天使為他帶來的空中花園﹐聶少商的眼神變柔了。
魏北海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她坐在屋頂上是為了什麼﹖”“望天空﹐看天堂的方向吧。”他隨口答道。
“少商﹐趁你對她還沒有陷得更深之前撒手吧。”魏北海更加緊張不安地勸他。
“我不會放開。”聶少商激動地強調。
“也許你沒有考慮過﹐但她是名天使﹐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見到你心碎﹐聽我的話﹐把心收回來。”聽完了聶少商這段感情根基不穩固的愛情故事﹐他語重心長的要好友將已釋出的愛收回。
“她不會使我心碎。”聶少商無法明了好友的好意﹐也不願答應。
“你說她是天使﹐不要忘了﹐你和我一樣只是凡人。”魏北海喟嘆道﹐好不容易聶少商才尋着了他的幸福﹐誰知老天卻有意與他開玩笑。
聶少商以堅毅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雖是不會﹐可是她總有一天會回去天堂不是嗎﹖不然她坐在高處望着天是為了什麼﹖”魏北海見他如此固執﹐不得不出口將他敲醒。
“她在看回家的路﹖”他驀然覺得寒冷。
“即使是迷途﹐一旦她想起了回家的路﹐她仍舊不會駐留人間。”魏北海別過臉不忍地說﹐他的話消失在風中后烙印至聶少商的心頭。
“為什麼﹖”聶少商按住他的雙肩極力地搖晃﹐用盡氣力的想否認。
“你不是研究過什麼是天使嗎﹖天使是神的使徒﹐他們服侍於神﹐各有職責、使命﹐當神召喚她回去時﹐你收不回來的感情又該怎麼辦﹖”魏北海緊握着拳頭強迫自己說出口。
聶少商的心凍住了﹐像陷在陰暗又潮濕的深坑裏﹐再也跳動不了。
“醒醒吧﹐只要她是天使﹐那代表……她永遠無法屬於你。”魏北海艱澀無比的再度啟口﹐抖瑟的話語將他重重打落地獄。
靈魂被撕裂的聲音劃過聶少商的耳際﹐他臉色蒼白﹐如遭重擊﹐腳步踉蹌的退至陽台邊緣﹐兩手緊捉住欄杆努力地支撐着自已。
其實他知道羽衣愛接近天空的原因﹐他也了解羽衣想回家的渴望﹐但甜蜜的相處告訴他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一直存在並會來臨的事實﹐他不希望羽衣太快揭開謎底﹐使她必須在他和天堂之間做選擇﹐面臨兩難。但他不明白﹐他只想完整地為她釋放愛情﹐為什麼卻不能擁有一份無懼無疑的愛﹖在混亂複雜的思緒里﹐古人曾說過的一句話﹐使他心底的沉痛更增添一分──“獨莫憑欄﹐天澤浩漫﹐別時容易相遇難。”連上天也要與他爭奪﹐為什麼他不能擁有一名愛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