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嗯……我看應該沒問題啊!」診療室里的醫師拿着腦波報告看着,一面打開病曆本開始謄寫。

「但我常會作一些很奇怪的夢……該說是一種特定的夢境。」柴田剛成皺起眉頭反問醫師。「這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最近因為百貨公司剛開幕的關係吧?你太累了,通常人在很累的時候會把心裏所壓抑下來的事轉換成夢境。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一直作出這樣的夢,最近公司里有什麼讓你心煩的事嗎?」

「也還好……除了偶爾有人寫恐嚇信之外,其餘一切都還算好……應該也稱不上是心煩,我只是想知道當年我發生的車禍究竟是怎麼回事?直覺告訴我,我會作那些特定的夢境,應該是跟那次的意外有關!」

「這……」醫師原本振筆疾書的手停了一下,久久才從嘴裏吐出幾句話,「你想太多了,在你的腦波檢查中並未發現到任何的異常,而你所喪失的那段記憶,除了腦震蕩跟腦部外傷常常會合併中長期的記憶喪失,腦實質並無任何的病變發生,有時候記憶不是強迫去想就能回憶得起來的。」

「柯醫師,您一直都是我的主治大夫,也是柴田家來到台灣后最信任的家庭醫師,我想請問您,我這樣常常作那個特定的夢,是不是因為真的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件?」

「你別想太多了,年輕人,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該替柴田董事長保下他所打的一片江山,跟給他最疼愛的獨生女幸福,其餘的就不要想太多。」老醫師拍拍他,眼底閃過了一絲詭異的光芒,「你不必吃藥,不過記得今天還要去替愛子小姐拿第二個月的連續處方箋,讓她換個新葯,她吃了后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要再帶她過來複診。」

「好的。」

看到年輕的柴田剛成走出診療室以後,老醫師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別怪他不能說實話,柴田董事長對他有恩,當年之所以會救「柴田剛成」,也是看在老柴田董事長的份上……

這輩子,他答應過臨死前的柴田董事長,一輩子都不能說出「柴田剛成」的秘密……

閃到腰事件過後,邵玲生病了。

「妹妹,嘴巴打開,讓醫生叔叔看看……」坐在診療室的醫師一手拿着壓舌板,一手拿着手電筒,準備要叫邵玲張開小嘴。

「哈啾!」

結果邵玲打了好大一個噴嚏,白嫩的小臉上染了一層蘋果紅,小小的鼻子滿是通紅,還加了兩條黃澄澄的鼻涕。

「對不起、對不起!」在一旁的嚴家玉連忙向醫師道歉,拿出手帕來替女兒擦拭。

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閃到腰才剛剛好一些,女兒就在班上被傳染感冒。只好下午請了假,帶她來看這附近的的小兒科醫生。

「沒關係,她這是普通的感冒,最近季節變化比較大,常會有小朋友感冒的。」醫師看了一下邵玲的喉嚨后提起筆刷刷的書寫病歷表。「我替她開三天份的葯,回去后多喝開水、多休息,會比較快好。」

母女兩個人走出診療室外,嚴家玉抱起身形瘦小且昏昏欲睡的邵玲,準備從旁邊的側門去到大廳里結帳領葯,沒想到居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柴田先生?」

在人來人往的結帳大廳裏面,他高大的背影看起來非常顯眼,嚴家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脫口喚他。

他今天穿的是深色西裝配上褐色風衣,將他的身形拉得俊美高挑,非常有日本風。「嚴小姐……」

聽到她的叫喚,柴田剛成轉頭,霎時見到那個巧笑倩兮的小女人就站在人群之中。

「真是巧,妳怎麼會來?」他有些意外。

「我是帶我女兒來看病的。小朋友體力不好,被同學傳染感冒了。」嚴家玉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兩旁的梨窩閃着可愛的漩,貝齒粉唇,長長的直發綁成一條辮子,跟懷裏的女兒戴着同樣是白色的毛帽,母女兩個都一樣引人注意。

「哦!原來是這樣。」

「她好不容易睡着,不然她一定會跟你打招呼,她很熱情的。」嚴家玉小小聲的說著,一面轉身來讓他瞧瞧邵玲的小臉。

「小心!」只見柴田剛成立刻出聲且伸手護住了她。

「怎……怎麼啦?」她有點意外他的反應,一雙大眼眨呀眨地,不明就理。

「妳不是常常會閃到腰嗎?」柴田剛成解釋着,「而妳剛剛卻轉得那麼大力,不怕腰再閃到嗎?更別說妳還抱着小孩呢!」

「哦……」他怎麼這麼注意她?

那一瞬間嚴家玉的心跳快了好幾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瞬間拉近了許多,但她是在胡亂想些什麼啊?

他是個中日混血的男人,並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司徒龍」。

她愛的「司徒龍」早已在地下長眠了六年,但是……

但是當年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啊!

而且最玄的是,聽她說著屬於她與司徒龍的故事時,他的反應超快,很多時候她才剛說了一個頭,他就接下去說了!

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臉長得像也就算了,偏偏還有好多事情都彷佛他曾親身經歷過?

會不會……會不會有可能……當年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要不要我幫妳抱小孩?」就在她沉思的同時,柴田剛成又說話了,「我幫妳抱她,免得妳又受傷,妳幫我交錢領葯,這樣好嗎?」

「但是她很重,又感冒……我怕傳染給你……」

「沒關係,我是男人,而且我每天都有運動的習慣,抵抗力很強。」他微微一笑,伸手就要接班抱人。

他抱起女兒來的姿勢駕輕就熟,一瞬間嚴家玉沒了負擔:然而下一刻她卻產生了一股想哭的衝動……

如果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司徒龍,那該有多好?

邵玲跟邵鳴從小就失去了爸爸,雖然邵揚是他們挂名的爸爸,也給了他們十足的父愛,但是那並不是真的……

她知道女兒跟兒子有多麼的渴望能接觸到真正的爸爸,她也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想念司徒龍,這是欺騙不了她自己也欺騙不了別人的,因為,在看到柴田剛成的時候,她的心就不斷不斷的在浮動……

「對了,等等叫到我未婚妻的名字時,請妳幫我去拿葯。」柴田剛成說道。

「你是來幫你未婚妻拿葯的?」一聽到未婚妻三個字,嚴家玉的心彷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是啊!他是一個有未婚妻的人,她怎麼能夠去奢望這些無聊的幻想成真?

她的司徒龍已死,眼前這個柴田剛成是別人的「未婚夫」……

「是啊!咦?快到我的號碼了,快。」

他們的談話隨着結帳的號碼燈而打斷,然而她的心裏還是一直不斷的糾纏着關於他的事情……

走出醫院,柴田剛成執意送她們母女一程,順便聊聊公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柴田的車就跟他的人同一個格調,灰色的皮椅乾淨而舒適,沒有過多的人造香精氣息,她抱着邵玲坐在後座,開車的柴田剛成的背影讓她望得出神。

她不該這樣看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的距離,只因為她明白他是個有未婚妻的人。

「你的未婚妻也感冒了嗎?」她記得那天去參加章魚燒大賽的時候,愛子就站在柴田剛成的旁邊,匆匆一瞥,只知道她是個美人。

「不,她並不需要每個月來看醫師,而是每隔三個月再複診的那種。」他緩緩的說著,聲音里有一種平靜的哀傷,「……她得了淋巴癌。」

「淋巴癌!」嚴家玉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突兀的答案,「怎麼……怎麼會這樣?」

「我是個中日混血的孤兒,當年要不是柴田家收留我,恐怕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柴田剛成緩緩說出愛子告訴他的記憶,「我跟愛子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拚命考上第一志願,畢業後進入柴田的公司工作后力求表現……後來柴田董事長讓我跟愛子小姐訂婚。

「但淋巴癌似乎是他們的家族遺傳,柴田董事長也是因此而過世……他老人家臨終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要我承諾好好照顧他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

「所以愛子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他熟悉地打着方向盤,一個俐落的左轉后,可以看到嚴家玉住的那棟白色的小屋就在不遠前方。

她聽到這句話時,心裏痛了一下,她很明白這個男人不屬於她,只是……

車子停在家門前剪得乾淨整齊的草坪前,柴田剛成非常紳士地抱起了邵玲,要嚴家玉來開門。

只是才剛打開門,嚴家玉本來要請他將邵玲放在旁邊的小沙發上,誰知道邵玲的反應卻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拔拔……」

睡得深沉的邵玲似乎沒有想要下來的意願,兩隻小手扒在他的風衣上不放,而且更尷尬的是,睡着的小嘴還說起了夢話,把柴田剛成當成了爸爸,繼續作着她的春秋大夢。

「對不起,這個孩子睡傻了,交給我吧!我抱她去樓上睡。」她的臉紅了起來,沒想到女兒會在睡夢之中把柴田剛成當成了爸爸。

「不,沒關係的。」柴田剛成笑了,他其實並不排斥讓這個小女孩靠在自己的身上,因為那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昵感。「我抱着她也不礙事,妳可以順便將妳們公司的企畫說給我聽。」

嚴家玉為了他的貼心而深受感動,差點兒眼中又要泛出淚水,但她隨即再度提醒自己,不能夠再把柴田剛成當成司徒龍;於是她勉強擠出微笑,立刻說道:「我去拿我的企畫書,這是我這幾天所草擬的,你等我一下。」

雖然嚴家玉掩飾得很好,然而還是被柴田剛成看到了她眼角的閃光,怎麼了?為何每次他看到這個小女人淚水湧出的時候,他總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這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他真的覺得自己彷佛曾經跟嚴家玉認識,且是非常,非常的熟識!

記得「車禍」后聽愛子轉述他的前半段人生,柴田剛成彷佛是第一次認識自己似的;然而跟愛子口述的真實人生相比,他總覺得嚴家玉所訴說的「司徒龍」這段回憶對他而言更加真實!

六年前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是車禍嗎?

他一定要找機會向愛子問個明白……

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都染上了一層金黃色,隨着氣溫的逐漸下降,夜裏的冷意開始入侵地面,此時正是人們返家的時間。

嚴家玉的白色宅子裏,落地窗投映出一塊一塊的黃色暖光,落在白色的瓷磚上,沒有開燈的客廳里,桌子上擺了幾份企畫書,暖色系的沙發上則是躺着一大一小的人影。

只見柴田剛成緊抱着小小的邵玲,他強壯的手臂環繞着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嘶呼嘶呼的規律聲音此起彼落,黃色的落日餘光照在他們身上,彷佛是一張無形的柔軟棉被,替他們加溫。

「搭乘XXX班機的旅客,請儘速於七號登機門登機,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

是該上飛機的時候了,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粉紅色的小盒子,緩緩的打開,只見黑色的天鵝絨布上躺着一顆高貴又不失大方的水亮戒指。

她……應該會喜歡吧?

他可是跑遍了市區所有的金飾店,總算找到一顆他覺得能配得上他最愛的小女人的戒指。

銀白色的戒身上有着弓起的底座,上面一圈的小碎鑽拱着一顆光彩奪目的鑽石,就像一朵向日葵,隨着日光的照射投射出不同的光彩,閃閃發亮教人看了都心情開朗。

這次他要讓她再也不能從自己的手中逃走,他要好好的把她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

他收超盒子,準備在登機前再去一下洗手間,於是拉起行李往洗手間走去……

「砰!」突然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

家玉!

「柴田先生!」

柴田剛成突然被叫聲給驚醒,一睜眼,看到的竟是嚴家玉的臉!

「柴田先生,你還好嗎?」嚴家玉小聲地問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上了一條圍裙,手裏拿着鍋鏟,小臉上滿是憂心。

他們下午討論完企畫書,這才發現已經快要到用晚餐的時間,嚴家玉於是任他和自己的女兒小睡一會兒,她則是開始準備晚餐,不過才一下下,就聽到柴田剛成的聲音。

「我……我只是作了噩夢。」他啞聲吐着單音,一時之間只感覺到口乾舌燥,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剛剛他又作了那樣的噩夢,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

「哦!原來是作噩夢啊?」聽他這麼說,嚴家玉就放心了,臉上的笑容舒緩,「我剛剛在廚房做菜,聽到外面有呻吟聲,趕緊跑出來看,沒想到看到你好像很痛苦似的,還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喊妳的名字?」聽到嚴家玉這麼一說,他震驚地問道。

「是啊……我就是因為聽到你一直在叫我,我才會跑出來搖醒你,看看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是作了一個噩夢。」柴田剛成故作鎮靜樣,可他卻壓不下心中的那股波瀾,以前作這個夢時並不會如此的清晰:然而在認識了嚴家玉后,這個夢境變得愈來愈清晰,而且……

剛剛在他的夢境中,最後他還是一樣後腦勺遭受重擊,但在他倒地不起前,他竟詫異的發現在他腦海中最後所浮出的影像卻是……

嚴家玉!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腦中竟會出現嚴家玉的身影?

以前的夢境到了最後面總是變得模糊,但這次卻多了嚴家玉的身影,而且那個身影跟現在的嚴家玉有些不一樣,似乎比較年輕一些,比較……

「嗯~~」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突然間懷裏的邵玲有了動作,小小的身子轉啊轉的,眨了眨眼以後往上一看,一雙與母親神似的大眼睛瞧着他入神。

「……拔拔?」

剛睡醒的邵玲口齒不清地說著話語,嚴家玉連忙阻止道:「小玲,他不是拔拔,是柴田叔叔。」

「柴田……叔叔?」邵玲揉揉眼睛,再次瞧了個仔細,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用感冒的鼻音說著,「媽咪,他是拔拔啊!墳墓上的拔拔!才不是什麼柴田叔叔呢!」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妳病傻啦?」嚴家玉連忙打斷她的話,對柴田剛成說道:「真是抱歉,小孩子生病了,頭腦有點不清楚,把你跟司徒龍搞混了。」

「媽咪妳才是呢!我怎麼可能會看錯嘛!」邵玲不服氣的手抆腰說:「妳不要忘了妳生的是個天才兒童!我的記憶力這麼好,怎麼會看……咳咳咳咳……」

她話都沒說完,就換來一連串的咳嗽,惹得柴田剛成連忙輕拍她的背。「小心!」

「妳看妳!又咳了!」嚴家玉又是驚心又是意外,女兒的確是個天才兒童,任何東西看過後就過目不忘,然而在他們出生前司徒龍就已死了,怎麼能夠只憑几張照片就斷定柴田剛成跟她的親生父親很像呢……

但是……

那天她閃到腰時跟他訴說過往情事時,他似乎非常的熟,熟到就好像……好像他真的曾經參與其中一樣……

「沒關係,我想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吧!」柴田剛成不經意的從嘴裏說出,「妳們說六年前那位司徒龍先生墜機身亡……而我六年前亦曾經遭遇過一場車禍,撞到腦袋差點死亡……搞不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遭遇的事情也會是一樣的!」

「你說什麼?」聽到柴田剛成這麼說,嚴家玉的心裏頓時感到好震撼,她張大眼問:「你……你說……你發生車禍?」

「是的,六年前,我為了協助柴田企業的拓展而來到台灣搜集市場資料,可能是因為舟車勞頓,發生了車禍……」

「你發生車禍的地點是在?」嚴家玉再度提問,心裏的波瀾陣陣掀起,如果……如果她的推測……再加上當年並未找尋到司徒龍的屍骸……如果司徒龍當年是因為某種意外,沒有搭上那班飛單--

「這……我未婚妻跟她父親似乎都不太願意提起這段往事,他們覺得這件事讓他們差點失去了我,所以根本不想多談;後來我經過一段很長的復健,也就忘了再問起這件事情的詳情。」

「原來是這樣……」嚴家玉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到此終止了,然而這樣的疑問卻讓柴田剛成起了更多的疑心。

「媽咪,我肚子餓了~~」邵玲抗議着。

「好……好!我們吃飯!」緩緩的拉着女兒,嚴家玉臉上的笑容漾開來,「我們現在就吃飯!今天煮火鍋,有妳最愛吃的魚丸喲!」

就在他們準備開飯的同時,傳來了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響,邵鳴背着小書包登登登地跑了進來,嘴裏還大喊着,「我回來--拔拔?」

「媽咪,妳看,連哥哥都覺得他是拔拔!」看到哥哥也投自己一票,邵玲更是理直氣壯的說著。

「小鳴,他不是拔拔。」嚴家玉嘆息了一聲,她明白又要重演剛剛的戲碼……

柴田剛成在兩個小鬼頭的慫恿下硬是被留了下來,在鵝黃色的燈光下,兩個大人與兩個小孩圍在四四方方的原木餐桌,上面的電磁爐火力開到最大,透明的鍋子裏看得到熱氣對流,魚丸、燕餃、蔬菜、肉類全部在跳舞,香氣四溢,教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來來來,趁熱吃啊!要什麼料自己夾。」

嚴家玉熟練地將青菜、豆腐、貢丸等配料分配到兩個小鬼碗裏,也熱情地招呼着柴田剛成,「要吃什麼別客氣,我今天有準備很多配料。」

「好好吃!」他夾了一個魚丸,沾了沾醬,立刻詢問道:「這是什麼醬?怎麼會這麼好吃?」

「你猜呢?」她故意問他,心裏暗自竊喜着這些料理能讓他喜歡。

「我猜……」他再度舔了舔湯匙上面的剩餘沾醬,「有蔥、有沙茶醬、有醋……」

「這是醋、醬油、沙茶醬、少許香油加上蔥花的沾醬。」只見邵鳴立刻替媽媽說話,「這可是媽媽的獨門秘方。」

「你已經很不簡單了,可以猜到這些。」她鼓勵柴田剛成,「很少人會全部猜對。」

「奇怪,我好像曾經在哪裏吃過這個沾醬!」柴田剛成皺起眉頭,在腦中搜尋着記憶庫,卻是久久找不出他曾在哪裏吃過;。

「真的嗎?這個沾醬可是外婆傳給媽咪的,外面的餐廳吃不到耶!」邵玲張着嘴,說實在的,她還滿喜歡這個「拔拔」的。

「不過……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他面帶笑容地說著,一面用筷子夾起了長長的冬粉,「這種好像一家人溫暖吃飯的感覺,一直都是我夢寐以求的。」

「啊……」嚴家玉忍不住百感交集起來,她曾叫自己不要再多想什麼了,司徒龍已經死了,然而卻讓她與柴田剛成不期而遇,教她不想起過往都難……

他剛剛的模樣和說話的樣子,讓她不禁憶起兩人在熱戀時,在自己小窩裏吃火鍋的時候……

「我希望以後我們跟孩子們一起圍在桌子旁吃飯。」司徒龍笑着看她,「我要讓他們知道有個這麼會作料理的媽媽!」

「傻瓜!你在想什麼!」她忍不住笑罵他,「還那麼久以後的事!還媽媽呢!」

「妳怎麼知道妳肚子裏現在沒有愛的結晶?」司徒龍認真的說著,「我們都過了這麼久的單身生活,難道妳不想跟我結婚嗎?」

「討厭!吃飯啦!我好餓!」

「ㄟ,我是認真的,到時候我請董事長讓妳調來南部,或者我到北部……」

「吃、飯、不、要、談、公、事!」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看到我的失態……」嚴家玉哽咽的說著,連忙甩手將眼角的淚水抹去,卻還是抵不過眼淚竄流的速度。「我只是想到……龍他也很喜歡這樣一起圍着吃火鍋的感覺……只是……只是他再也不能跟我們一起吃飯……我……我只要想到這裏就……」

「媽咪……」邵鳴立刻抽了一張面紙,咚咚咚地跑到她的身邊,「媽咪不要哭,小鳴會保護妳,小鳴以後都會跟媽咪一起吃火鍋!」

「媽咪……」邵玲也立刻跑來圈住嚴家玉的手,「媽咪還有我,我以後都不要結婚,要一輩子都陪在媽咪身邊!」

「妳少騙人了啦!那天妳還在幻想布萊德彼特當妳未來的老公!怎麼會不結婚?」安慰歸安慰,邵鳴還是會吐槽妹妹。

「拜託!那只是隨便說說的好不好!」邵玲立刻反擊,「等我長大,布萊德彼特都老了,哪還有體力跟我結婚啊!」邵玲從媽媽身邊走過去,直接跟哥哥杠上了。

「妳安慰媽咪的話不誠……」

邵鳴話說到一半,立刻停了下來,因為,眼前有一幕教他們都愣住了……

柴田剛成的唇吻上了嚴家玉流着淚的臉頰,淺淺的、暖暖的接觸着,卻嘗到了一顆破碎的心苦澀的滋味。

嚴家玉張大了眼,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對自己,一瞬間她停止了呼吸,而身邊的兩個小孩也停止了爭吵。

他吻幹了她的淚痕。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一開始,她流眼淚,他則是用大手抹去她的淚水:然而她的情緒轉換得太快,眼淚一滴滴的流下,最後他的大手已來不及承接,只好用唇封住了眼淚的出口!

這個女人一定要有這麼多的眼淚嗎?

每次看到她,很難過的時候、有微笑的時候,到最後卻總會是淚眼汪汪的,那些晶瑩滴落的眼淚,流的人不覺得難過,他看了卻覺得好心痛……

是的,他不能否認,一看到她,還有跟她相處在一起,他真的很想忘記自己已跟愛子有了婚約……

「對不起……我只是……」柴田剛成不知道要替自己的行為做下什麼定論,因為連他自己都在迷惘,為什麼他一看到嚴家玉的眼淚,就會不顧一切了呢?

「鈴--」

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起,柴田剛成連忙掏出手機,才聽了不多久,他的臉上立刻變得很嚴肅,「喂?什麼?怎麼會這樣?好,我馬上回去,妳先照顧好小姐,好!」

「發生什麼事了?」嚴家玉紅着臉問道。

「有人寄恐嚇的禮物給愛子,我得趕回去處理。」柴田剛成站了起來,臉色凝重,「是一隻死貓。」

「死貓!」真是太殘忍了!母子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百貨公司開幕後,我們就常接到一些不明的恐嚇信函,而就屬這次的最嚴重。」柴田剛成向他們致歉,「真的很對不起……我很想留下來跟大家一起吃飯,但我必須趕回去處理這件事情。」

「沒關係,你快回去處理……」

柴田剛成看了嚴家玉一眼,那一眼裏有着嚴家玉所無法解讀的情緒。

她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覺得剛剛的那一吻彷佛就只是個夢……

她原本還想告訴他,任何時候都歡迎他來她家吃火鍋,只是看到他,再想到他的未婚妻,他是個即將要結婚的男人,而自己則是個離過婚且帶着兩個孩子的媽媽,她是怎樣都跨不過那道鴻溝的!

但是……為什麼他要吻她的淚?

這一夜嚴家玉的心情變得好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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