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伴隨突兀聲音之後的是一陣掌聲,旋即在二樓欄杆處出現兩道人影,正在俯視一樓的情形。
“不要小看黑街太保。”這個聲音屬於柏仲。“你的手下現在大概都在和周公下棋聊天了吧,是不是,索靖。”
“還活着的人是,死的就不知道了。”
“索靖、柏仲!”賀航叫出兩人姓名。
“這麼久沒回去台灣了,想不到還有記得我們。”柏仲感動地搭上夥伴的肩。“索靖,你覺不覺得我們該好好謝謝他?”
“如何謝法?”像說相聲似的,兩人一搭一唱倒也自得其樂。
“扁他數十拳了事如何?”
“你只消三拳就能解決一個人,數十拳——你不怕他吃撐了?”
“說得也是。”
“你們兩個閉嘴。”打岔的是帝昊,正怒目與昔日夥伴相對。“誰要你們幫忙來着?”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嘖,太小看他們了。“依你的個性肯定是打算讓風龑氣悶地在家裏等,然後背地裏自己處理這檔事吧!”
“是又如何。”帝昊哼了聲,無視於敵人就在眼前,似乎是有自信賀航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龑知道你的用意。”索靖點出最主要的關鍵人物。“所以請求我們配合你。”
狄拉拉帝昊的袖口。“早說過瞞不了風龑。”對風龑這個男人,老實說,除卻那張臉會給人的錯誤印象外,他倒是挺欣賞的。“他果然了解你。”
帝昊苦笑以對。
“不過,龑當時真的很生氣。”柏仲開口:“從沒看他發那麼大的脾氣過。”
那麼他還是真的生氣了。帝昊托着下巴沉思,突然間,好象沒有人記得賀航還在場;正因為如此,所以賀航開始有了動作——逃。
“站住!”出聲的是索靖,伴隨一張撲克牌,落在賀航跟前。“先解決事情,要聊等事情結束再說。”一開始他就注意着賀航,是以,沒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說得也是。”帝昊拉回心神,面對同父異母的兄長。“你知不知道——”
“什麼?”
賀航邊說邊退,不斷拉開彼此的距離。
“如果你不動我,事實上,即使風幫派人請我回去,我也不可能答應接收。對黑道,我毫無眷戀更不可能放棄帝氏接下風幫。”
“那又如何。”賀航強自鎮定,走向吧枱為自己倒了杯酒,他估計帝昊還不會殺他,因為他手上仍擁有王牌——風練霓。“就算你不迴風幫,對我而言你的存在仍是最大的阻礙。除掉你,我才會安心。”仰頭飲進整整一杯的酒,他忽而大笑。“帝昊,你該不會忘記風練霓還在我手上。”
“我知道。”帝昊冷靜自若,因為會令他失措的人正安然在他身邊。“但是我說過,風練霓的死活與我無關,要殺要剮都隨你意。”
“他不敢殺。”狄出聲:“風練霓的身分對他而言也是個保命符。我說得沒錯吧,賀航。”
“沒錯!不愧是B.S.L.的人,有腦子!”
“被你這種人誇獎一點意思也沒有。”綠眸射出兩道惱怒的精光,而後揚起冷笑。“不過,這張王牌有時候也可能是讓你喪命的鬼牌也不一定。”
“什麼意思?”
“意思是——汪漢成這個人你認不認識?”索靖接過狄的話尾反問,所問的問題讓賀航不由得渾身一震。
難道……“正如你所想,他現在大概在赤練堂受審吧!”柏仲接話,更讓賀航孤立無援。
“想除掉帝昊吃下赤練堂——賀航,你胃口不小。”
“索靖,你——”
“夠了!”帝昊不耐地吼斷賀航快出口的話。原來不止他有事隱瞞,狄也瞞着他在背地做了些事。“賀航,你走!”
“帝昊!”狄阻止道:“縱虎歸山對你沒有好處,等他回到中國之後,風幫的勢力會成長到什麼地步誰也不知道,你存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突然慈悲心起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吧,帝昊。”柏仲帥氣地只手撐在欄杆上跨跳到一樓,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你的聰明到哪兒去了?”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索靖沒那麼粗魯,從容地踩着樓梯下來。“別做傻事。”
“是傻事嗎?”帝昊冷笑,不悅地瞪視瞞着他做事的三人。“既然你們為赤練堂抓到汪漢成,他自然會道出共犯。在三藩市,誰不賣中國城赤練堂的帳?”黑眸掃向賀航。“放過他,是給赤練堂發出十年來不曾動用的催命符的機會。你們不想見見這道與B.S.L.肅殺令同級的催命符嗎?”
催命符三字一出,賀航嚇得跌坐在地。催命符……
“順便提醒你,最近如果有空的話多看看新聞,中國福建省有個地方被不知原因的一場大火燒個精光,但願不是你的風幫。”他頗具涵義的話更讓賀航聽得發顫,流下涔涔冷汗而不自知。
見說出的話已達到效果,帝昊已有離去之意,攬住狄的腰身,逕自往外走去。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旁邊兩位插花的仁兄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難免有點牢騷待發——
“索靖,連赤練堂十年不曾動用的催命符都知道的人,會是單純的商人嗎?”柏仲忍不住提出質疑。“這件事連我們都不知道不是嗎?”
“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一樣。”他雖然知道,但也挺訝異帝昊會知曉,還有——“風幫設在福建這消息又從何而來?”
“這個……”柏仲搔搔頭,自己也被這問題難倒。
“還不快走!”前頭的帝昊停下來回頭催促一聲,再繼續往停車處走去,中途還說了幾句話讓狄噗哧笑出聲。
“別以為事情順利解決我就不會問。”帝昊濃郁的劍眉鎖得死緊,完全沒有事過境遷后的輕鬆。“回去你就知道。”當然,幫着瞞他的柏仲、索靖兩人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就是這樣,像極孩子似的小家子氣讓狄開懷笑出聲。
★★★
“你會瞞着風龑獨自赴約這件事,其實他心裏明白。”最後是柏仲漏了口風。“不過他也知道就算當場拆穿你你也有話反駁,所以他決定私下和狄聯絡來個計中計。”
“我到最後還是中計了。”
“中計的是你還是我們?”索靖提出讓在場所有人吃驚的疑問。遮住右半張臉的黑髮因為一聲哼氣而有輕微的波動。“風龑明白你的故意作戲不也在你計算之內。”
“哦?”帝昊質疑地經哼一聲。“那麼……我的目的何在?”
“要他親自去救風練霓。”一旁逕自沉思的狄突然發言道。“你故意讓風龑以為你要延遲救援的時間好讓風練霓受點苦,最後他一定會背着大家去救她;主要是為了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明白風龑對她的重視。”
“是嗎?”
“難道不是?”反問的是索靖,他思考之後的答案與狄相同。“你雖然擺明不想救她,實際上卻在利用這件事讓風龑不得不表露對風練霓的感情。”
“有這回事?”帝昊問,臉上開始出現笑意。
“不要裝傻,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超出你的計算之中。”索靖熟練的洗牌動作不變,像是早料到他會有這麼一着。
“這樣不好嗎?現在風龑應該在那女人身邊守着吧!”說話的同時,帝昊眼底閃過的一抹惆悵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真的事過境遷了……帝昊心中不免有絲感慨。
“你在鞏固他們的感情。”索靖不禁佩服起他。這男人的腦子究竟裝了什麼東西,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啊——”柏仲有所領悟地叫出聲:“老天:到頭來,瞞着你蠻幹的我們還是被騙了。”Damnit!“那我們假裝騙是為了什麼?到最後還是被騙了!”這教他情何以堪!一招計中計反被將了一軍。
“哈哈哈……”帝昊一手撐着頭輕搖,一邊大笑他的遲鈍。“其實也不然。”
“什麼?”
“還是有些事在我意料之外。”
“哦?”這可有趣了。狄問:“比方說?”
“風龑會與赤練堂聯手這一點我沒料到,其次是——”
“是什麼?”柏仲沒耐性地追問。
“不可奉告。”他神秘地隱瞞着,不打算告訴別人。
“吊人胃口很不道德你知道嗎?”
“商人需要什麼道德?”他反將柏忡一軍。“事情結束了,你們也該回到各自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美其名是來幫我,事實上是為自己找一個台階下,把逃避的行為正當化。”
“你——”聞言,柏仲率先露出被人識破的困窘表情。
“哼。”索靖停下洗牌的動作,哼笑一聲。“被識破是意料中事。”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帝昊像個過來人一樣提醒顯然快要犯同樣錯誤的同伴。“在我身上你們看不到教訓嗎?”
“你……”
“好了。”索靖起身按住激動的柏忡。“從認識他開始,被識破的事何止上百,習慣就好。”拍了拍夥伴肩膀,示意該是離開的時候。
門自動開啟,索靖回頭問了一句:“那一場不知原因的大火足誰的傑作?”當他聽見帝昊在賀航面前說這話時,就猜知風幫這回是真的消失,成了灰燼。
不過幕後黑手是誰,他挺有興趣知道。
帝昊笑了笑,毫不隱瞞:“去問問宇文律,這件事他再清楚也不過。”
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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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什麼事情讓你想得這麼入迷。”從浴室緩步走出的帝昊看見狄坐在他床上,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一件不可告人的‘意料之外’指的是什麼?”他想了好久始終想不透,風龑三人苦思的將計就計,到頭來還是像逃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悟空,全在帝昊的掌控之中,如此一來還有什麼事是他沒料到的。
帝昊將從浴室拿出來擦濕發用的浴巾丟在一旁,躺進柔軟的床鋪,拉狄一同平躺。“他企圖強暴你,這件事我並沒有考慮到。”當然更不會預料到賀航有割開狄衣服的動作。“這件事讓我慌張失措。”
“呵,我知道。”他看到了。“雖然當時很緊張,卻也覺得開心。”
帝昊半側起身,黑影罩士他。“為什麼?”
“這表示你在意我。”狄抬起手臂勾住他頸項。“不知道當初是誰說,他善待雨並不代表會善待我。你說,現在那個他會不會善待我?”
“我不知道。”帝昊輕笑,甩了甩未乾的頭髮,些許水珠沾上眼前秀麗的臉。“也許他會,也許他不會。”
“哦,真的嗎?”
“除非你要求他對你好,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希望他善待你。”
“是嗎?”狄吃吃直笑,伸手拭丟臉上的小水珠,沒幾下手便被包裹在一隻大掌之中。臉上的水珠被舔吮消失,令他呼吸的頻率不自覺地開始紊亂。“你不覺得他已經夠善待我了嗎?”
帝昊停住啄吻的動作,垂眼俯視了好一會兒,之後搖了頭。“不覺得,那傢伙讓你身處危險之中卻沒有保護你。”
“我是男人,理所當然應該是他的夥伴,他只要負責保護雨就行了。你告訴他,叫他不要自責。”他就知道這男人沙文主義的施行對象包括他在內。“我不是弱質女流。”
“他知道,可是偏偏放不下心。”當瞧見賀航動刀割開狄身上衣服的時候,他並非擔心他的身體被人窺視,而是擔憂他因此而受傷。“你們註定要讓他擔心一輩子。”
聽到這話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他一直站在保護者的角色,除了Asa因為職務必須保護他之外,他從未受過任何人的保護;而帝昊——竟然霸道地執意保護他!
“有擔心才會有牽挂,有牽挂才會有羈絆。”狄忍不住摟緊他,怎麼辦?他自問。愈來愈習慣與帝昊體溫交流的感覺,幾乎是捨不得放開了……
但這捨不得到了最後也不得不捨得,誰教他要——“等……等一下!”狄急忙推開身上的重壓,阻止那一雙老令他心慌的手。
“怎麼?”帝昊完全沒有抽回手的打算。“你還不習慣?”
“這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上次是他胡裏胡塗才會做了那件蠢事,這回他不能再胡塗下去。“我是——”
“女人。”帝昊搶下他的話尾。故意將臉埋進裸裎的胸脯,像幼獅般頑皮地磨蹭,引發一聲倒抽氣的喘息。“對我來說,你和雨一樣,都是女人。”
“但是我……”緊閉上眼,他知道帝昊將他和雨視為同一,當然他也希望如此,只是……要讓自己習慣的確需要一段時間,所以——
“狄?”帝昊輕拍狄的臉頰,等身下的女體再睜開眼時,柔順的眸光告知他狄又臨陣脫逃。“他又逃了。”
雨輕笑,拍拍他不甘願的臉。“要我逼他出來嗎?”狄的脫逃何止這一次,已經成了她和帝吳昊間好笑又好氣的小插曲。
“不。”帝昊俯下身,延續方才的啄吻。“他逃不了的。”
“帝昊……”她想到有事要問他。
“嗯?”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啊……”雨的纖細十指忍不住緊抓寬健的背部肌理,渾身因情潮蒸騰止不住地輕顫。
“打算……”硫舔吻柔嫩細膚的舌頓了頓,再進入她眼帘的是帶着一抹神秘笑意的帝昊。“打算找份工作。”說完,繼續忙着他目前唯一的“任務”。
“工作……嗯,那帝氏財團怎麼——啊……”
“謀略策劃……”他停住撫摸的動作改為摟抱,臉頰貼上她的,彼此交流混亂的熾熱氣息。“也得付出代價。”
“代價……”神智隨着熱焰愈來愈模糊,她快聽不見帝吳昊說話的聲音了。“帝……帝吳……”
“聽說你正在為狄物色新保鏢……”
話音隱沒在激情之後,隨即便是雲雨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