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謝謝。”他傾身向前，看入她的眼裏。“命運似乎很喜歡扔這種考題給我，之前我爸破產時，我也是在最後一刻才被告知。好像他們都覺得我不需要心理準備一樣。幸好，我這次的運氣不錯，命運這次配了一個夥伴給我。”
他拍拍她肩膀，像她對待他一樣。
“沒錯，兩個人一組，會比較容易過關。”她笑嘻嘻地說道。
他朝她伸出手。“那就一言為定了。”
她牢牢一握，回以一笑。
“OK，那我們就來上演一場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閃婚’吧。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去跟我的工作奮鬥了。”孫嘉樂拎起背包，瞄了一眼泡麵湯碗，吐了吐舌頭。“看在我配合度很高的分上，洗碗的事可不可以交給你？下回再換我洗。”
“沒問題。”關正平起身說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你比我還需要休息。”
“我讓司機載你回家。”他說。
“已經十點了，司機也是要休息的。我可以搭小黃，再跟你報公帳。”
關正平凝望着她的笑意，明白她為何能對他的事這麼熱心了，因為她是一個能夠感同身受的人。
“我們聘用的是車行特約司機，隨時都有人待命。”他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因為我一向認為有錢人應該努力花錢讓經濟流動的。”她笑着說道。
關正平打了電話叫車，自然而然地領着她走向門口。
“車子要十分鐘后才會到，我趁現在帶你參觀一下我家。然後，從明天開始，我會讓司機載你上下班。不需要拒絕，這對我來說是小事。知道你安全，我才能放心。畢竟你現在是我的重要夥伴。”
他打開大門，十月的晚風帶着些許寒意撲來。
孫嘉樂向來怕冷，不免輕顫了一下。
“冷嗎？我進去拿件外套給你。”關正平立刻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向他懷裏。
“不用了，我有高級披肩。”她嘻嘻一笑，舉高他的手臂。
關正平的唇微揚，忍不住又將她攬緊了一些。
孫嘉樂抬頭對他一笑，大聲地說道：“放心、沒事，有我在。”
關正平凝視着她的眼，更加擁緊了她，低聲地說道：“但願如此。”
因為考量到關陳如意的病情，他們兩人把婚禮訂在一個月後。
他們對外宣稱他們是在度假村一見鍾情，婚禮則是只邀請至親好友，而所有婚禮的大小諸事則全交給婚禮顧問公司處理。
由於這件喜事，已出院的關陳如意像是找回了生活目標一樣，每天的飯量都多增加一些，雙唇也稍微有了些血色。孫嘉樂有一回還聽到她在屋內哈哈大笑，元氣十足的嗓音就像個無病之人。
關正平因此十分開心，每天都在祈禱奇迹出現。
而孫嘉樂則由於劇組正在趕拍女主角死亡的戲，不想破壞現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悲哀氛圍，所以暫時先把婚事按下不談。只跟大家說她有男友了，也沒讓關正平露過臉。
她只是每天工作一完成，就急着飛奔趕去陪關媽。
她喜歡和關媽在一起談天說地，也愈來愈激賞關正平——
由於她爸媽的親情讓她心寒，所以她對於關正平這種鐵血男人顧家愛媽媽的心意，更覺得分外感動，決定能幫多少便是多少。
但是，她幫了關正平，老天爺卻顯然不幫她。
“老天爺，你嘛幫幫忙，我人也不差，你幹麼這樣對我！”這天中午，孫嘉樂站在雙林度假村的拍片休息室里，對着窗外大吼大叫。
這一天，是孫嘉樂的劇組進入雙林度假村拍攝的第二天。
黃曆顯示此日諸事大吉，偏偏她事事全都不順！
副導杜俊昨天沒發任何通告，因為導演賴小飛有外遇，氣得杜俊離家出走。
所以——
本日該來的演員沒到！攝影組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麼鏡頭！器材道具也全都是場空！然後，賴小飛又窩在房裏為他的慣性劈腿而痛哭失聲！
“Shit、Shit、Shit，死小飛，拍片都拍到火燒屁股了，你還有法子搞外遇。你就不能等片拍完，再讓你的荷爾蒙失控嗎？現在把‘另一半’兼副導氣走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孫嘉樂抓起一顆抱枕猛捶半天，捶到氣喘吁吁之後，她才控制住自己情緒。
不行，她是有責任感的孫嘉樂。她是那個跟大家拍胸脯掛保證，這部片一定會拍成的孫嘉樂。
“再給我鬧一次這種情況，我也一走了之，看這些爛攤子誰收！”孫嘉樂忍不住忿忿地一拍桌子。“以後我如果再說一次‘放心，沒問題’，我就改名叫孫大頭！”
孫嘉樂管不着隱隱作疼的胃，抓起桌上的黑咖啡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然後抓起聯絡本，研究完分鏡，開始狂打電話——
先敲明天通告，順便詢問大家下午的空檔，看看能不能再抓齊一些人，至少拍個一場戲。
好不容易，在打了十多通電話后，她搞定了今天下午的通告。
然後，她含着喉糖，衝到導演賴小飛面前，開始把事情嚴重性、眾人期待、社會責任到個人榮譽等等全都加諸在他身上，並命令他即刻開始培養拍片情緒，否則就退齣電影圈。
孫嘉樂罵人結束后，又沖回明天充當工作室的飯店房間裏。
她扯下發簪，踢開鞋子，盤腿在地毯上坐着，累到差點癱成一團泥。
瞄了一眼手錶，發現已經下午兩點，而她肚子裏還是空空如也，然後事情還是多如牛毛。
她只好用餓到發抖的手，從背包里抓出一條巧克力，三口就解決，只為了補充能量，不讓自己餓着。
叩叩——
“嘉樂，雙林建設的黃小姐找你。”門外傳來場記的聲音。
黃小姐是誰？她可以不見嗎？“雙林建設”的聯絡窗口換人了嗎？孫嘉樂撫着開始脹得像顆石頭的胃部，拚命地深呼吸。
“請她進來。”孫嘉樂強迫自己起身，擠出一抹笑容。
門打開，飄進一股昂貴香水味，一個身穿香奈兒洋裝、肩背香奈兒包的高瘦女人走了進來。
“黃小姐好，請問有什麼指教？”孫嘉樂笑着說道，非常肯定她根本沒見過這個女人。
“你就是孫嘉樂？”黃麗雯低頭打量着這個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穿着寬鬆白襯衫、合身牛仔褲，披着長發，還光着腳丫子，看起來很嬉皮的女人。
她這個雙林建設大股東黃國富的女兒、別人口中的時尚名媛，有哪點比不過？
“不好意思，這裏地毯踩起來太舒服了。”孫嘉樂為自己的光腳丫道了歉，看着對方忿怒的臉說道：“請問黃小姐也是公關部人員嗎？有什麼指教。”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要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正平娶你！你是不是設了什麼仙人跳，讓他不得不就範！”黃麗雯高八度的嗓音直逼向孫嘉樂。
孫嘉樂看着她大紅的唇一張一合，有一秒鐘的時間被罵傻，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
之前因為資金籌措的緣故，她跟不少大哥們都打過交道，怎麼會被這樣的女人嚇到。
“黃小姐，你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一點？如果我設了仙人跳，也要關正平吃下那個餌。他又不是見色眼花的傢伙，他腦子清楚靈光，外加個性剛正不阿，怎麼可能會發生‘仙人跳’這種狀況？”孫嘉樂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說道。
“他不會突然喜歡上一個女人。”黃麗雯瞪着她，聲音更加氣憤。
孫嘉樂看着對方氣到扭曲的臉龐，心裏多少有了譜——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偏偏又和關正平關係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所以才會知道到這裏來找她。
畢竟，關於他們的婚事，目前知情的人實在不多。
“黃小姐，凡事都有例外，我之前也認為我是不婚主義。誰知道緣分來的時候，十台卡車也擋不住。”孫嘉樂努力的想着所有命中注定的台詞。
“你閉嘴，我和他的緣分最久！你憑什麼跟我談和他的緣分！”黃麗雯臉孔扭曲，上前推了下孫嘉樂的肩膀。
她憑什麼動手動腳？孫嘉樂後退一步，皺起眉，口氣也變得堅決了起來。“憑我跟他明天就要訂婚，三周后就要結婚……”
“你不要臉！”黃麗雯給了她一巴掌。
孫嘉樂被打得後退三大步，臉上一陣熱辣辣的痛——大小姐的指甲刮破了她的臉。
她容忍到這一步，夠了吧。
“道歉。”孫嘉樂眯起眼上前一步，眼神炯炯地看着她。
“我幹麼要道歉！你才應該跟我道歉！”黃麗雯舉起手又想甩人巴掌。
“給我道歉！”孫嘉樂反掌扣住她的手腕，大聲地說道。
她孫嘉樂可以為成就電影夢想而彎腰，但是她不接受這種無理的謾罵。
叩叩——
“嘉樂，帥哥外找。”助理又在門外喊道。
“請他進來。”
“打人啊！她推我！”
孫嘉樂聲未落地，黃麗雯馬上倒在地上大叫着。
孫嘉樂目瞪口呆地看着跌得很美的黃麗雯，下一秒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黃小姐，你的演技很差。”孫嘉樂指着她，笑不攏嘴地說道，門剛好在此時被推開。
“麗雯？你怎麼在這裏？”關正平先走進來，一看到黃麗雯，濃眉和眼神頓時一凜。
“你們在排戲嗎？”跟在關正平身後的賴小飛挑剔地把另一個女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下了個結論。“太做作了！哪有人跌倒還雙膝併攏、斜倚四十五度，超不自然。”
關正平的目光看向孫嘉樂，只見她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臉天下無事的模樣。
可她臉上的五指印還怵目驚心地印在臉上，不難想像黃麗雯剛才做了什麼。
“關大哥，她欺負我！把我推倒在地上，還嘲笑我……”黃麗雯邊說邊嚶嚶啜泣了起來。
“她不會做那種事。”關正平走到孫嘉樂身邊，攬住她的肩。
“還是你最了解我。”孫嘉樂故意側頭，把臉頰靠在他肩上。
“沒錯，我們嘉樂是文明人，絕對不會亂打人。”賴小飛看到孫嘉樂臉上的五指山，馬上瞪着另一個女人。“你先動手的，對不對！我們嘉樂只推你一下，算是便宜你了，你下次要是敢再對她動手，我就直接賞你一巴掌。”
賴小飛站到孫嘉樂另一邊，一副與她並肩作戰的樣子。
“關大哥……”黃麗雯掩着臉，嚶嚶啜泣了起來。
關正平推了下眼鏡，走到黃麗雯身邊，扶她站了起來。
“你要替我主持公道。”黃麗雯抱着他的手臂，整個人全貼在他身上。
關正平沒推開黃麗雯，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緊抿的雙唇則顯示出他正壓抑着情緒。
“出去。”關正平冷冷地說道。
“該出去的是他們，他們仗着人多勢眾欺負我，叫他們滾出度假村。”黃麗雯指着大門說道。
“出去，否則我叫警衛過來。”關正平眉頭一凜，眼裏冷意像是隨時都要動手趕人一樣。
“你要叫警衛趕我走？”黃麗雯震驚過度，認為自己聽錯了。
孫嘉樂一看情勢不對，立刻站到關正平身邊，扯扯他的手臂，輕聲說道：“她一時氣頭上才出手，我皮粗肉厚、牙齒也還在，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