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九九七年。

森山林谷,雲煙縹緲,這兒的一切美得不真實。

莫名的牽引,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行進。

前頭,出現一座亮得幾乎透明的冰谷,寒意涼徹心骨,遠遠地,他望見谷口的兩側冰柱鐫刻着明顯的兩行字:

蝴蝶精靈落塵襄

為情沉睡一千年

他還想向前一探究竟,眼前的一切竟模糊了起來。

“你在哪裏?快來……我等你等得好苦……”絞人心痛的幽怨聲音傳人耳畔,他想捕捉,卻怎麼也見不着她的人。

“是誰,你是誰?”他驚疑地四下張望,尋找那莫名椎痛他的心、撼動他靈魂的凄美聲源,“求求你,不要躲我,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如同以往一樣,所有的景物變得虛幻,漸漸遠離他--

“不、不!”他驚慌地尖喊,像要抓住什麼,又想挽留些什麼似的惶恐--

然後,他再度自夢中驚醒。

又來了!他又做這個夢,然而醒來后依然什麼也沒有,他仍身處於自己的卧室。

康書寰吁了口氣。這個夢已經困擾了他好些年了,他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開這團迷霧,有無數次,他試圖尋找夢中那唯美的景緻,他要向自己證明,它的意義絕不僅止於一個夢,絕對還有什麼事物等着他去面對,而--他有預感,這對他非常的重要!

謎底,就在那座冰谷中!

每到一處,他總是刻意留意是否真有這麼一個地方,那女孩聲聲凄怨的呼喚牽引着他靈魂深處的心弦,然而多次地尋找,總是徒勞無功。

神秘的冰谷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奧妙?和他究竟又有什麼關聯呢?

他暗暗決定,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

“書寰!”門一開,一個明艷大方、熱情爽朗的女孩立即奔入他懷中。

康書寰有些無奈地拉開她,“香綾,你怎麼來了?”

“你忘了?”路香綾不悅地噘起嘴。

“忘了?什麼東西忘了?”他看了看路香綾手中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不解地蹙起眉心。

“今天是我們認識六周年紀念。”路香綾開心地宣佈答案。

康書寰苦笑。

每一年的今天,她總會給他來個“某周年”紀念,說什麼這表示她很在乎他、在乎他們之間的感情。

從大學時代認識路香綾后,他便註定甩不掉這個大膽熱情的女人了。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他曾經認識過她,又好像她曾經是他喜歡過的人,但那種“喜歡”,是很溫馨的感情,就像--兄妹般的親密,他可以很自然地疼愛她。

但是有時候,他望着她又會有種很矛盾的感覺,一種幾近“恨意”般的不諒解,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筆墨難以形容的怨懟,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情緒化,她對他一直是百般遷就,好到他無法挑剔,他實在不該用這種情緒對她。也就是因為這樣,他覺得對路香綾有些歉然,對她,也就更加地包容和疼愛。

而這也造成了他長久以採的困擾。每回迎視她眼中不加掩飾的愛慕,他就覺得好頭疼,一直以來,他就像是對朋友、對妹妹般的照顧路香綾,始終沒住意到純純的友誼已在他的無心中,轉變成複雜的男女之情,等到他發覺不太對勁的時候,脫出掌握的情形已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不想傷害路香綾,可是他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無數次的婉轉勸導,她只是回以一記甜甜的笑容,渾然不把他的話放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他已經快拿她沒辦法了。

而路香綾,她深信康書寰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還沒發現,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坦承對她的感情,她有信心!

“你又打算來我家‘辦桌’了是不是?”

“給你打打牙祭不好嗎?”路香綾嬌俏地睨着他。

“是,感激不盡。”

望着路香綾笑意盈然地走向廚房,他內心更是煩悶了。

路香續手藝一流,這是無庸置疑的。第一次品嘗她做的飯萊時,他還未雨綢繆預先吃了胃藥,以免“壯志未酬”,死得太冤。

本來嘛,不能怪他有這種想法,路香綾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人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長這麼大,他懷疑她恐怕連廚房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聽到她要為他洗手做羹湯,怎不令他捏個一卡車的冷汗呢?

可是人家大小姐都難得願意為他破例嘗試了,他怎忍心傷她自尊,只好冒着生命及廚房被燒掉的危險,硬着頭皮應允--沒辦法,他就是這麼慈悲為懷,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偉大情操。

當他“誓死如歸”,有如世界末日般認命地吞下第一口飯菜時,出乎意料的,他沒有當場吐出來,飯菜是他始料未及的美味,堪稱色香味俱全。原先他還以為這些飯萊是“中聞不中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他大感意外,不怎麼相信這是出自路香綾之手。

後來他才知道路香綾為了他,拋卻了多少嬌貴氣習,不惜親自下廚學習烹飪,無數次割傷、燙傷,依然不退縮,所有的努力全都只為了他。

這片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款款柔情,的確是深深感動了他,可是如此一來,他內心的壓力和歉疚就更深了,只因他無力回饋她一絲一毫的情意,她的奉獻,讓他受之有愧。

望向廚房中為他忙碌的窈窕身影,他愁苦地喟嘆一聲,內心的煩悶更深了。

***

繁花叢中,仿若天仙下凡的絕色佳人身姿曼妙地輕舞着,雙雙翱翩的彩蝶環繞身旁,構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絕美畫面。

銀鈴般無憂的笑語,和純凈不染塵煙的嬌美容顏,令他不由心痴魂醉--

就在他為這副景象而失神沉迷之際,畫面一轉,大紅喜字映簾,賀聲不斷,一對新人正在拜天地,然後……十身鳳冠霞帔的新娘竟是令他為之失魂的楚楚佳人,他還來不及反應,又清楚地眼看着一把令人寒慄的利刃硬生生地刺進她胸口,怵目驚心的血紅有如染上了他的心口,他感到椎心刺骨的疼痛--

“來生……我……我一定要……要再當你的新……娘……”如絲如縷的輕哺,是她永生永世的心愿。

“不,蝶兒--”他激動地脫口狂喊,猛然自夢中醒來。

依然是一室的漆黑與沉寂。

“蝶兒?”他眼中一片迷惘與困惑。

她嗎?她叫蝶兒?

康書寰扭開床頭的燈,激蕩在胸口的撼動,令他不假思索地拿過素描簿,揮筆畫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着古裝、在花叢中翩然起舞的絕美少女,身旁伴着一雙美麗的彩蝶,連他自己也感到驚愕的是,他衝動之下,附在一旁的四句話:

蝶兒翩翩舞,柔情輕輕訴;

盈然入夢中,傾盡相思苦。

他苦笑。這不是第一次,他早就習慣了。

他翻動素描簿,每一張、每一頁,均是同一個栩栩如生、靈動飄逸的女孩,是--叫蝶兒吧?他不確定,總之,這一張張的成果,全是他在心靈撼動時,至情至性的傑作,每一張都足以震撼人心。

真是真情流露。他搖搖頭.笑得有些無奈,對於一個只能在夢中出現的女孩,他對她居然也能有“真情”可以流露,而現實生活中對他狂戀至深的女人,他卻無動於衷!

煩惱啊!他實在不知道該說自己“無情”?還是“濫情”?

心頭沒來由地感到煩躁,他當下自床上一躍而起,換下睡衣,拿起了車鑰匙,打算出去透透氣。

打開車窗,沁涼的夜風湧進窗口,抖落了一身的窒悶。他深吸一口氣,感到全身舒暢多了。

他扭開音響,無意識地開着車,放鬆緊繃的心弦,隨性愜意地在寂冷的黑幕中遊逛。

幽柔的音樂緩緩泄在空氣中,一曲一曲滑過耳畔,恍恍惚惚地,一首唱了一半的歌曲莫名地牽動他的心魂,他傾心而聽。

歲月風中流逝情愛雲霧聚散

緣已盡心已碎人已空

凝聚在眼中不變的夢

沉睡千年清麗的臉孔守住她最終最美麗的笑容

時光重重封鎖她的夢她最初的夢……

“千年的新娘……”他茫然念着曲名,不知何故,心猛地一抽。

當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於杳無人煙的郊外,他確定自己不曾來過此地,但卻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衝擊着他,很眼熟的地方。

他熄火下了車,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光線很暗,可是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受影響,能很熟悉順暢地往前步行,好像他已經來過很多次似的……順心靈深處的牽引,他不斷沿路而行,最後,他來到了一處煙霧瀰漫、虛幻得不似真實的竹林,連方向都無法辨別。

老天!這裏明明就是……他驚駭激動得無法言語。

他找到了!終於讓他找到這個地方了!

深吸了口氣,穩住波濤洶湧的情緒,這個已在夢中穿梭過千百回的場景,他並不陌生,回憶着夢中的情景,他很輕易地走出了這片竹林。

眼前豁然開朗,小橋流水,綠草如茵,一如夢中,最重要的,是那座和夢中一模一樣的冰谷,折射出的晶亮光芒,將這裏照耀得有如白晝,美如人間仙境。

這回不是身處夢中!他終於等到這天了,即將揭曉謎底的此刻,他竟微微感到緊張。

他迫不急待地走向冰谷,谷口刻着的兩句話,印證了他的夢中所見。

蝴蝶精靈?誰?是那個他無意中開口呼喚的“蝶兒”嗎?

為情沉睡?莫非裏頭……

他心頭一驚,急切地往谷內走去。

壁上,又刻了兩句滿含玄機的句子:

舞出鴛鴦書

蝶心繫塵寰

他沉靜地思忖着,赫然發現裏頭竟暗嵌着他的名字。如果這二句最末一個字是代表人名,那麼他大膽猜測,最首的二個字--舞蝶!該也是人名吧?

舞蝶?蝶兒?他一震,真的是她?

他把相關的文字連貫起來。舞蝶?鴛鴦?心繫?書寰?她--是為了他!

他感到不可思議。繼續往冰谷深處走去一直到盡頭。

一直以來,他想盡辦法,努力想窺探的神秘冰谷,一旦答案呈現眼前,他卻如遭電覆地呆怔原地,再也無法思考。

原來,強烈牽引他的冰谷,竟有個女人沉睡其中,而且--還是個身着嫁衣的美麗新娘!

他想起了那場驚天動地、撼人心弦的婚禮,夢醒后,所有的景物都巳模糊,惟一停留腦海,刻骨銘心的,是那幕血染雙燭的震撼畫面,他只記得那個如天仙般美麗、卻也命薄坎坷的新娘,其餘的一切,全都不存在腦中。

他一步步緩緩走近躺在冰床上的她,終於確定她便

是那個來回穿梭在他夢中、令他魂牽夢繫的絕色佳人。

而她身躺的冰床下,依舊刻着蒼勁有力而耐人尋味的八個句子:

情愁已逝魂夢鎖,歲歲暮暮年復年;

沉睡千年終不悔,盼續來世未了緣。

亘古繫念遙牽引,鏤心醉吻喚紅顏;

千年新娘償宿願,兩世鴛盟永繾蜷。

他大大地撼動了。照這首詩看來,她不就……在此沉睡了一千年?等的--是他嗎?他心口驀地緊縮,好痛、好痛!他為她心疼,為她不舍,這麼一個纖細柔弱的佳人,為了一段情,竟甘心忍受苦楚,在此孤獨等待了千年之久……

望着她寧靜安詳的凄美容顏,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憐地撫觸着,長久以來,他只能在夢中見着她,如今她就真真實實地在他面前,他觸摸得到她、感覺得到她的存在,怎不教他心旌撼動,痴迷心醉?

平靜多年的心湖,為她掀起陣陣狂濤,他情難自已,忘形而激情地俯下頭,彷彿傾盡一生的熾熱纏綿,酸楚而揪心地印上她的唇--

這麼澎湃的情潮、這麼深刻的愛戀,撼動了沉睡的靈魂,像是回應千古相思的吶喊,靜止的眼睫輕輕眨動,在康書寰驚愕的凝注下,她緩緩張開眼,一雙奪人心魂的美眸在他眼前閃動。

“你……”他呆然俯視着她,驚愕地難以成言。

“慕……慕白?”她幽幽開口輕喚,確定眼前的身形不是幻影后,她又驚又喜地攬上他的頸項,整個人投入他的懷抱。

怎麼回事?這是現代版的“新睡美人”嗎?問題是,他不是王子,而她也不是公主啊!

“等等,小……小姐……”他回過神來,將懷中的女孩拉開一段距離,“你恐怕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口中那個‘慕白’,我姓康,名書寰,書本的書,塵寰的寰。”

“怎會?”她顯得很迷惘,璀璨的星眸黯淡了下來,臉龐覆上了一抹輕愁。

一樣的容貌,一樣沮柔的眸子,一樣安全溫暖的懷抱,卻……再也不是她的慕白。

她有些哀戚,難道他們的情已是過眼雲煙了嗎?

淚光在晶亮的眼眸閃動,猶如天邊最美的寒星。“慕白……為什麼……”她凄凄楚楚地呢喃,令康書寰聞之揪心。

“別哭,拜託你千萬別哭,有話好好說。”他慌了手腳,“好嘛,你要抱就讓你抱,只要你別哭就行了!”向來極少安慰人的他,此刻無措的樣子看起來挺“拙”的。

舞蝶眨眨眼,暫時忘了自己的悲傷。

這男人什麼意思嘛!好像她之所以傷心落淚是因為他不讓她抱似的。

不過,面對她難過時,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和閃着心疼的眼眸,真的好像展慕白。

“你不是慕白?”她又問,神情專註地直瞅着他。

“不是。”他斷然道。

她咬着唇,模樣楚楚可憐。“找不到慕白,我該何去何從……”

眼看她兩滴淚就要滑下,他連忙說:“好、好、好,你別哭,我幫你想辦法。”

她環顧四周,幽幽地輕嘆一聲:“這個地方,我待了一千年,當年,百花姐姐曾允諾我,當千年的風霜煎熬歷盡,便可和慕白再度相遇,重續前緣。如今,千年時光已逝,為何慕白卻失約了?難道他已將我忘懷?千年來,我是這麼的思念他……”

千年的歲月,磨去了她不識人間愁滋味的純真;此刻她的心境,是從來沒有過的滄桑與成熟,再怎樣,她也回不去往日天真爛漫的情懷了。

“你別難過……”康書寰一急,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會找到他的,我幫你。”

“真的嗎?”她無助地抬首迎視他滿是憐惜的眼眸,在他身上,她找到了熟悉的歸屬感,怎會不是他呢?

是他!縱使他們的過去如今不存在他的腦海,但,她確信是他,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樣吧,反正你現在也沒地方可以去,暫時先到我家住一陣子,直到我們找到你口中那位慕白為止,好不好?”他提出權宜之計。

“嗯。”她用力點了一下頭。

一千年前,她為了接近他,曾使計讓他收留她,沒想到一千年後歷史又重演,而這回再也不是演戲,她真的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了。

“走吧!”他體貼地牽着她的手走出冰谷,“真佩服你,這冰谷冷得足以凍死一條牛,我一個大男人待不到一小時就受不了了,你居然可以在這裏待上一千年,甘拜下風。”

“為了他,我什麼苦都願意承受的。”憶起他們曾有的濃情蜜意,如今卻化為煙塵,她凄楚的容顏凈是哀愁。

康書寰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語又勾起她的傷心往事,感到歉疚萬分,“對不起,我……”

舞蝶輕輕搖頭,阻止了他歉然的言語,“永遠不要對

我說抱歉,你我之間,不需道歉的言詞。”

康書寰明顯有剎那的怔忡。

你我之間,永遠毋需說抱歉……

好熟悉的話,是誰?誰曾經這麼說過?

“你怎麼了?”舞蝶嫣然一笑,明知故問。

“呃,沒事。”他迅速掩飾,“我們走吧!”

“噢,好。”舞蝶挽起他的手臂,甜甜一笑。

一度失去的至愛再度回到她的生命中,能夠再一次依偎在他身旁,讓她飄零無依的心靈再度找到棲息的港彎,她已無限滿足。或許他一時還想不起他們曾有的刻骨深情,但那無妨的,她會以無比的耐心幫他找回失落的記憶,讓他再一次地愛上她,一切終將雨過天晴,他們的未來會很美好的。

“我的車停在外面。”康書寰領着她走出這片竹林,一路走來,他忍不住要向對這兒一臉陌生的舞蝶問,“究竟住在這兒一千年的人是你還是我啊?怎麼我比你還要熟悉這裏的一景一物?”

“不能怪我呀!我連進這冰谷的時候都是沉睡狀態,當然不清楚嘛!”她為自己申冤,“還有,那個是什麼東西?”,

隨着舞蝶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康書寰停車的地方。

“車子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是這個年代的馬車嗎?”她困惑地偏着頭,神情是令人憐愛的純真。

“這個……”他突然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算--是吧!”他含糊其詞。

“噢,懂了。”舞蝶很受教地點頭,看得他啼笑皆非。

他替她開了車門讓她進去后,才繞到另一端的駕駛

座,臨走前;他回頭望向剛走出來的那片竹林,想做最後

的巡禮,卻意外地發現--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大

片一望無際的荒地!

老天!他在做夢嗎?他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如果是夢,就快點醒來吧!

“你怎麼了?”

身旁傳來嬌柔的嗓音--她在!她就在他身邊,靈動的大眼睛還好奇地直打量車上的一切……這不是夢!噢,今天的遭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他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已經接受這一切,並且精神狀況十分良好,才輕吁一口氣,發動引擎離開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哇.這個東西會動咆!還跑得好快喲,比馬車還

快!”舞蝶興奮地猛拉他手臂。

他哭笑不得,“別干擾我,我在開車。”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是‘駕車’吧?”以前馬車是用“駕”的,而他又說這是馬車的一種,應該也是稱之為“駕車”才對呀!

“開車。”他很肯定地又說了一次。

“噢,好吧,開車就開車。”她是很入境隨俗的。

很決的,她又讓另一項事物引去注意力,“你看、你看,這裏面會發出聲音吔!”

“這是車上的音響!”他很無奈地回答,“拜託!小姐呀,你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哪?!”

“大宋初年哪!對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公元一九九七年!”他沒好氣地答,“也就是大約一千年後,你懂了嗎?”

“懂!”她又用力點一下頭。

和一個古代人相處的感覺好奇怪,尤其對方明明只有十七八歲,他卻必須接受她有一千多歲的事實……望着此刻已被窗外熱鬧街景吸住目光、一臉雀躍的舞蝶,他不覺逸出一抹滿含柔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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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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