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師宴結束后，眾人意猶未盡的續攤，直到夜幕低垂，一群人才甘心散去。
當綠筠回到家時，一名不速之客在家門前擋下她。
「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晶晶仍是一副光鮮亮麗的模樣。
綠筠低下頭看見自己簡單的休閑上衣與牛仔褲，雖不至於妄自菲薄，但總讓她覺得她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因為一個意外出現的人而不小心遇在一起，而那個人就是跟晶晶處在同一個世界的男孩。
「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纏行風！」晶晶開門見山地道。
綠筠聞言差點笑出來。
他是有人纏就會被束縛住的人嗎？
看着晶晶驕傲的刻意抬高下巴，綠筠突然對她同情起來。
這又何必呢？把自己弄成這樣，沒有人會因此而喜歡她，她這麼做只是傷害自己罷了。
綠筠突然覺得，愛上尚行風，也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我沒有纏着他，是他搬進我家的，這一點你應該清楚。」綠筠無意反駁她，只希望她能明白事實。
「我知道，但他都不來我們這裏了，一定是你對他做了什麼，不然他為什麼都不來了？」晶晶指控地看着她。
「這恐怕你要自己去問問他。」綠筠打了個呵欠。唉，考生永遠睡不飽。
「我……我遇不到他。」晶晶美麗的眼睛裏有着濃濃的落寞。
「進去我家不就遇得到了？」既然來了，就把他叫出來說話呀！在這裏猜會有答案嗎？
「你要幫我？」晶晶顯得很驚訝。
「我是幫我自己。」綠筠假裝沒看到她不解的眼神。
如果尚行風能自動自發地發現他們之間的不同，事情就好辦多了。
看看他們兩個多速配！儘管心裏這樣想的時候，綠筠感覺到胸中泛起苦澀的泡沫，直衝喉嚨。
他身上的所繫上的芳心已經夠多了，應該不差她這一顆吧，她只想過得輕鬆一點。
領着有些戰戰兢兢的晶晶走進大門，綠筠心裏只覺得好笑，晶晶現在的模樣跟剛才比起來，可真是判若兩人。
一進門，綠筠立刻感覺到兩道殺人的目光精準無誤地射向她。
「你倒是很懂得及時享樂，我懷疑你是不是忘了快要考試？」尚行風沒忘記她之前拒絕跟他約會的借口。
「我沒忘。」綠筠看了一眼他嘲諷的表情，直接往樓梯走去。
尚行風見狀，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抓住她。
「你幹嘛？」他抓得她好痛！綠筠皺眉瞪着他。
「你答應過我的事，為什麼沒做到？」他表情陰鬱。
「什麼事情？」她刻意裝傻。
「不再見他！」尚行風突然情緒爆發。
「誰？」綠筠故作無辜地看着他。沒道理他說什麼，她就得乖乖照着做吧？
「不要跟我玩這套！」他悻悻然地低吼。
「世宇哥只是順道來接我，小咪也在車裏。」此刻綠筠只想上樓休息，看見站在客廳里的晶晶，於是勉強打起精神，好心地提醒。「你有客人。」
「我沒瞎。」尚行風忿恨的俊臉逼近她。
「你應該去招呼你的客人。」綠筠再度提醒他。
「我的客人？」他笑得滿臉諷刺。
「她有話要跟你說。」她有些害怕他現在這有如發狂的模樣。
「你這麼關心她，就自己招呼她！」他瞪了綠筠一眼，說完，當真比她早一步上樓。
「你不能這樣！」綠筠知道他總是任意而為，但是不知道他竟做到這種程度。
尚行風挑高眉，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有着危險的不馴。
「至少先聽聽她想說些什麼。」綠筠看見晶晶受傷的表情，忍不住幫她說句話。喜歡上這樣的男生，算是一種不幸吧。
「那你呢？」他突兀地問，臉色和緩了些。
「我？」綠筠一臉不解。又關她什麼事了？
「你都沒有話要跟我說嗎？」他看得滿腔怒火。
綠筠困惑地看着他滿臉的期待，百思不解地搖搖頭。
「如果你有話要對我說，歡迎你隨時來找我，至於你帶回來的嬌客，你自己處理，我可不希望還沒出社會就要開始交際應酬。」
這話傷人無比，綠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原來他不僅善於偽裝、威脅人，而且既殘忍又目中無人。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綠筠在心底嘆氣，之後轉過身面對晶晶。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倒是先聲奪人。
「如果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知難而退，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晶晶倔強的臉上有着一絲難掩受傷的神色。
綠筠皺眉看向她，思考着該怎麼回答。
她能說些什麼？給她加油打氣，還是澆盆冷水，看她會不會清醒些？
「我絕不會放棄的！」晶晶目光無懼，大聲堅定地宣示。
「隨你。」綠筠的頭又開始痛了，看看她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看着晶晶離去，她突然替她覺得悲哀。
連着幾天，綠筠都躲到小咪家念書，每天刻意極晚才回家。
回家后，等着她的一直是滿室漆黑。
拋開心底升起的落寞，綠筠快速上樓洗澡、整理書包，然後就寢。
這一晚，她翻來覆去，直到深夜三點多，尚行風仍沒有回來。
帶着朦朧的意識墜入夢鄉前，她依稀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還弄不清那是真實還是夢境時，一聲巨響立即讓她驚醒。
隨便披了一件外套，抓起擺在門邊的網球拍，綠筠輕手輕腳的拉開房門，仗着自己對家裏擺設的熟悉，一路摸黑下樓，不必費心梭巡，就看見客廳里有道人影在月光下晃動。
真不知該說她是走什麼運，竟連着兩次都讓她碰上這種事。
這一次，她仔細確認過，這個人的身影比尚行風還要高一些，卻瘦多了，所以絕對是小偷，錯不了！
綠筠全身冒出冷汗，握緊球拍，手腳開始發起抖來。
如果她可以成功靠近他，並一掌擊中他的腦部，讓他痛快的直接躺平，那就再好不過了。
深吸幾口氣，就在她正慶幸自己可以順利靠近對方時，那人竟倏地轉過身，雙眼圓睜惡狠狠地瞪着她。
綠筠手下毫不遲疑，兩人對看不到一秒的時間，她立即作出反應，一記猛烈的揮拍打在那人的腦袋上，讓他當下立即痛苦萬分的蹲下悶哼。
綠筠原想追加上一記痛擊后再沖回房裏打電話到警局去，未料那人原本正抱頭痛呼，雙手竟突然間向她伸來，一把抓住她手唯一的武器。
綠筠順勢鬆開手，放聲尖叫着跑上樓，鎖上房門，拿起手機打算報警。
就在她雙手發抖地打開手機時，一陣涼意爬上她的背脊。
沒電了！
綠筠的心涼了一半，渾身發抖，手裏緊握着手機，直到關節泛白仍不自如。
如果他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綠筠立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就算尚行風在又能怎樣？他不過也只是個高中生啊！
但柯南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他身體還縮小了，可是該破的案子也都很漂亮地解決……
她拚命深呼吸，警告自己別再亂想這些無意義的事。
等到她稍微靜下來時，赫然發現自己竟跑到尚行風的房間裏。
這一驚非同小可，讓她足足呆愣了幾秒鐘，直到門外傳來堅定的腳步聲，她才如大夢初醒一般，開始在房間裏尋找可以攻擊小偷的武器。
就書桌上的模型飛機好了，看起來又大又堅固！
打定主意后，綠筠一把拿起模型飛機，沒料到它竟出奇的重。
就在她奮力抬起它的當兒，不經意地瞥見他筆記型計算機的桌面圖片。
是她的照片！
他是什麼時候拍的？
喔！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有時間胡思亂想？
綠筠回過神，迅速關掉房內的燈來到門邊，高舉起手裏被她充當成武器的模型飛機，屏息以待。
聽見腳步聲逼近，而且不偏不倚地朝這個房間走來，該不會是她剛才弄出了什麼聲音，不然小偷怎會如此神准？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因為房門已經被打開，一抹黑影就這樣走進來，他甚至伸手就要開燈，她立即猛喝一聲，頭頂上的模型飛機應聲而落。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綠筠下手極重，不料仍被對方躲過，只見那人身形一閃，輕鬆躲過她的襲擊。
看着地上模型飛機的碎片，當下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死定了……
燈一打開，一記暴吼朝她劈來。「你發什麼瘋！」
綠筠聞聲立即抬頭，被眼前的景象弄混了。「你？怎麼會是你！」
「不然呢？你以為是誰？」尚行風悶哼。
看了一眼地上支離破碎的模型飛機，他眼中的怒意更深。
「你是尚行風？」綠筠皺着眉。難道剛才自己是在作夢？
他不說話，瞪着她茫然的表情。
「你不是小偷？」綠筠有些獃獃地問，想從混亂的情況中整理出頭緒。「你剛回來？有看見小偷嗎？」
「小偷？」尚行風皺起眉。
難怪他剛才經過客廳時，看見變形的球拍被扔在地上。
綠筠點點頭，看着他的目光依然略顯獃滯。
「嗯，你沒看見他嗎？我剛剛用網球拍打了他，然後跑上樓，本來想要打電話報警……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他，所以才會拿模型飛機……我不是故意的……」她說得語無倫次，一張臉顯得驚魂未定。
「已經沒事，他逃走了。」尚行風朝她走近幾步，試圖安撫嚇壞了的她。
看來這個小偷八成是被她的攻擊嚇跑，他回來時客廳一片漆黑，倒是大門沒有上鎖，本來他還對她的粗心大意大皺其眉，沒想到是遇上這種事。
如果他今晚在家就好了，她就不用獨自一人面對這種可怕的情況。
「我不是故意的……」她重複道，心中知道歹徒已走而鬆了口氣。
「我知道。」
看着她無措失神的表情，此刻他只想將她擁進懷裏。
「飛機的錢我會賠給你。」綠筠察覺他逼近的身軀，意識到他的動作后猛地向後退。
「不用。」尚行風皺眉，因她的動作而心情大壞。
「一定要的，瞧我做了什麼好事，竟然砸壞你的東西……」綠筠眼神飄來飄去。
‘我說不用。」他煩躁地再重複一次。
「多少錢呢？那東西看起來很貴，我可能暫時還還不起。」
尚行風雙眸幽深地注視着她。
「你怎麼會在我房裏？」
她不會知道，當見到她出現在他房裏時，心裏的竄動令他不能自己，未料一進門便被攻擊，本來他只覺得憤怒，但知道她是為了躲避小偷時，希望之火又在他心底重燃。
她畢竟還是來了，在危急的情況下，她會來找他！
「我……」綠筠詞窮。即使她不願承認，但她心裏清楚，她恐怕是對他很有好感，才會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依賴。
儘管他當時並不在這裏。
「你為什麼不大方承認？承認喜歡上我有這麼難嗎？」尚行風理直氣壯地問，一雙鷹眸深深鎖着她，執意將她看透。
「喜歡你？我從沒有喜歡過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綠筠搖搖頭。
她的心一直以來只專註於念書、考試，別說什麼喜不喜歡，甚至連對異性的好感都還一知半解。
以前妹妹說她遲鈍，她還不服氣，現在她倒覺得妹妹是對的，否則她現在也不會這樣迷惘。
「你出現在我房裏，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指證歷歷。
「是嗎？」真是這樣嗎？她不知道。
「你看過我的計算機？」他突然這麼問。
尚行風直逼視她的雙眼。本來他想要放棄了，但這突來的插曲竟讓她出現在他的房裏，他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她走。
如果今晚他不做點什麼，一切也許就這樣畫下了句點，而這是他最不願接受的結果。
他要她！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這輩子只想要她！
「什麼計算機？」綠筠閃躲着他過分熾熱的目光，那視線的溫度她讓不安，彷彿是什麼事將發生的前奏。
「裏面有個我喜歡的女孩子。」
他說得輕鬆自然，她卻聽得膽戰心驚。
「我不知道！」她下定決心否認到底，因為她還無法面對那兩人之間將可能發生的事。
「你不知道？」尚行風的聲調倏然沉冷，面有慍色。
「我要回房去了。」她故意冷漠地說，女性的直覺要她快逃。
尚行風身形一閃，擋住她的去路，雙眼炯炯地盯着她，警告道：「你不怕那個小偷又回來？」
綠筠一愣。
「綠筠，我是真心的，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相信我。」他近乎低喃地訴說著。
他不怕時間與空間的隔閡，也不相信這些東西會扼殺他的愛情。
「我……」她看向他誠摯的臉，心裏為他的告白而迷亂，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她想逃開，但他的動作更快。
「相信我。」他纏綿萬分地盅惑着她的心智，話才說完，一個熱切的吻便已落下。
她應該反抗的！綠筠的大腦發出警訊，但身體不聽使，她對他近矩的親昵動作絲毫不覺得難受，反而有種幸福、飄飄然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將來也許會後悔，但此刻卻無力阻止。
看着尚行風因情慾而轉為幽深的雙眼，綠筠完全無法思考，任由自己也沉溺在這樣的夜晚。
未來，只有老天爺知道將會怎麼發展。
早晨，綠筠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她設想過千百種結局，但絕不是不告而別，至少不該是這麼快！
她一睜開眼，便衝到尚行風的房間裏去。
面對空無一物的房間，她不得不接受，他真的就這樣走了，甚至沒有留下隻字詞組，只除了窗邊小茶几上未合上的筆記型計算機。
屏幕已經換上她昨晚熟睡時的照片，像是被他刻意留下來嘲笑她。
綠筠所有的思緒都因而停擺，崩潰的情緒成功地擊敗了她，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哭泣，任被背叛的痛楚在身體裏蔓延，燃燒着四肢百骸。
她趴倒在茶几上痛哭，沒有注意到那部被她一撞，砰然摔在地上支離破碎的筆記型計算機。
一切像是早就安排好一般，下午，她的雙親與妹妹便回來了。對於尚風行的離去，他們甚至沒有表示驚訝，好像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
除了乍見親人回國時的驚訝，綠筠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
原來，一個人被徹底擊垮后，儘管內心翻湧，仍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綠筠照常念書，準備大考，只有始終在一旁觀察她的綠喬知道，姊姊已經不是從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