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監獄中,陰暗的空氣瀰漫著令人作嘔的霉味和腐臭,漆黑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只見石柱上一盞快燃燒盡的油燈一閃一滅。
在這幽暗的地牢關着遭長期拘留到被人遺忘的罪犯,有的已關上一、二十年,有的已化作枯骨一具。
陣陣冷風自石壁滲透,吹送着各種噪雜的昆蟲叫聲,還有烏鴉和貓頭鷹令人不寒而慄的啼叫,以及一種穸窣像土撥鼠挖土的聲音。
當鞋覆觸地的嘶磨聲由近至遠,剎那間,萬籟寂靜,時間像停止似的,各種聲音消失在冷冽的寒風中,監獄在一瞬間變成死域,靜得連一根乾草被風吹落地面都清晰可聞。
“喂!丁秀才、丁若男,吃飯了。”吆喝聲隨着熊熊火炬來到監獄最角落,關重刑犯的囚房。
這裏關的多為死刑犯,除了這間是監禁刑期無期限的罪犯,而死刑犯多是不會留到隔夜,因此偌大的牢房顯得冷清蕭瑟。
只見兩名獄卒一手掩住口鼻,一手用長柄勺子自提來的木桶中,舀出像豬餿一樣的食物,倒入柵欄下方的破瓷碗,然後嫌惡的快速離去。
“爹,他們走掉了。”
微弱的光影下,柵欄縫探出個披頭散髮的小頭顱,一雙骨瘦嶙岣的小手在獄卒離去后,迅速抓起破碗縮回黑暗。
“若男,快吃,吃完了我們繼續挖。”
“爹,你也吃。”
“好。”丁秀才憐愛的注視着正拚命扒食的小孩。
因為他一字之誤犯了聖威,落得連坐入獄服刑,所幸刁然一生的他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有也早已撇清關係,唯獨苦了若男這孩子,自幼喪母的她,而今,還跟着他坐着遙遙無期的監,這是俯仰田地的他唯一內疚的事。
因此,即使逃獄犯法,他也要想辦法將若男這孩子送離此地,若男還有大好的青春和漫長人生,不該在次孤老一生。
“爹,你真的不走嗎?我可以背你呀!”丁若男扒了幾口飯,睜着清亮有神的黑眸望着蒼老的父親。
丁秀才搖搖頭。乾癟的手撫上被打殘的腿,心裏很清楚自己就算走也走不遠,只會拖累了若男。
看她小嘴一扁,他好言安撫,“放心吧~住在這裏有吃有喝有穿,偶爾幾位熟識的獄卒大哥還會拿酒菜來找爹陪他們嗑牙下棋。”
“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不要緊,爹已經是風中殘燭,那些獄卒不會對爹怎樣。”雖不至於殺了他,但免不了一頓排骨吃。他不想讓若男擔心,而且隱約感受自己的身體是每況愈下,只怕離大限不遠。
“爹!”若男咬着下唇擱下碗,心頭隱隱感到不安,彷彿此次分離將會是天人永隔。
“過來抱抱爹,爹當年就是這樣抱住你娘,她才不得不下嫁爹。”丁秀才摟着她,笑着帶開感傷的話題,“以後你遇到喜歡的人,爹教你一招‘死纏爛打’,就是無論如何抱緊喜歡的人不要放手。”
“死纏爛打?爹當年就是用這招追上娘?”
他揉揉若男的頭髮,緬懷起過往的甜蜜時光,老眼泛起朦朧水霧。
“可是萬一對方不喜歡若男呢?”
“若男那麼聰明可愛,承襲了你娘的美麗,誰會不喜歡?”丁秀才輕拭去眼角的濕潤,“你是個好孩子,爹相信你的眼光。”
“爹,若是我喜歡他,可不可以加上爹常說和娘玩的親親?”若男轉動骨碌碌的大眼睛問。小時候看父母感情如膠似漆,她也很好奇。
丁秀才縱聲大笑,“那是當然,不過也要那個男人對你是真心的,知道嗎?”他很遺憾無法替若男挑選夫婿。
真心?心還可以造假的嗎?若男沒有將心裏的疑問提出。
“好了,我們趕快繼續挖,再過幾天你就可以自由了。”
“嗯!爹,等我出去一定找人老救你。”她許下承諾。
丁秀才感動的不自主的點了點頭,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夜深人靜,若男爬出了狹窄的狗洞,回頭經由洞口低喚父親。“爹,該你了。”這洞是他們夫女用雙手挖出來的。
冷不防的,牢牆下的狗洞拋出一隻藍布包並傳來父親虛弱的嗓音。“我不走,你拿着這包東西快走吧!”
“爹!”她以為自己這幾天已說服父親一同逃走,沒想到父親是騙她的,連忙想爬回洞裏,但土石由內堵住了洞口,她臉色驟變,慌忙的用雙手推開。
“什麼人?”
“有人逃獄!”
“爹!?”若男驚慌的望着遠處愈聚愈多的火光,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快走!只要你平安爹就心滿意足了。”丁秀才幽幽嘆息,“那布包里有一對金鐲子,是你娘留給你的嫁妝。幾套衣服是你娘遺留的,應該適合你現在穿。為父的沒什麼能給你,只有一條祖傳的項鏈和幾錠碎銀子,你自個兒要好好保重。”
“爹!”眼看遠處的火光快速朝這而來,若男只好拾起布包揣入懷,心急如焚,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什麼都不要再說,你起杭州水月樓找位水月姑娘,她是你娘的手帕交,拿金鐲子給她瞧,她便知曉你的身份,你走吧!”
“爹!”
“快走!”
“在這邊。”吆喝聲已然逼近。
若男一咬牙,“爹,我會回來,你等我”咽下喉中的哽咽,她轉身跑入了黑夜。
“犯人逃走了,快追。”
接着一片火光照明了黑夜,獵犬、眾人手持棍棒武器的吆喝聲將寧靜祥和的黑夜打碎了,晶瑩的淚珠在桃李的若男臉上放肆奔流,無聲無息的掉落地面。
“阿大,這兒就是杭州城嗎?”一個衣着破舊的少女攜着一隻巨型黑色獵犬,宛若鄉下土包子逛皇宮般不停東張西望,走走停停。“哇!好多人呢!”
“嗚!”幾乎快跟她嬌小的身材一樣高大的阿大,不停用鼻端磨蹭她腰側,有時跳進她懷裏猛舔着她的嬌靨,惹的她吃吃的發笑。
“哎呀!好癢。”承受不住巨狗的重量,她被壓倒在地,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引來不少路人側目,“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起來。”
阿大很有靈性,立刻乖乖坐在一旁等少女自地上爬起。她拍拍身上的塵埃,“真是的,再這樣下去,娘的衣服全給你弄壞了,早知道真不該一時心軟收留你。”
她對狗說話的怪異舉動使旁人紛紛走避,生怕少女是個瘋子,靠近她會沾惹穢氣。
她正是自監獄逃出的若男,至於阿大則是追捕她的獵犬之一,那森冷的白牙在夜裏令人不寒而慄,可是看到她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模樣,彷彿也心軟了,並未對她狂吠或展開攻擊。
而若男孤單的站在黑夜裏,好似迷途的小孩聽到任何聲響都會依本能靠上前。
乍見獵犬正歪着頭大量她,她不設防的撲在它身上,以為它也和她一樣是孤零零的一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之後,她掏出懷中的饃饃餅,那是在逃離前父親硬塞到她手裏的,她一邊哭一邊與它分享,一狗一人就此義結金蘭,決定浪跡天涯,她還替它取了名字叫阿大。
“我們去吃饅頭好不好?”話雖是問句,若男已朝路邊小攤走去。
“嗚!”阿大聰明的咬住她的裙擺,腳像被釘住似的站在客棧沒口。
“不行!我們沒有多少盤纏了。”這時她擺住身為主人的威風,回頭叉腰與它對瞪,“這裏很貴的耶!你知不知道?”並開始一連串義正詞嚴的教訓它。
一道噗哧笑聲自客棧二樓雅座的白衣男子口中逸出,“不棄,你看看,那個綁長辮的小女孩好好玩,居然跟只畜牲說話。”
白衣男子對座是和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他正慢條斯細的用餐,專註的神情彷彿眼前那盤花生是人間美味。
“不棄,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白衣男子按住他持筷的手。
“拿開!?”不棄平板的聲調音兩不大,卻迸射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懾人威嚴和殺氣,驚得白衣男子連忙收回手,免得一個不小心,自己的手就會回老家了。
他知道不棄說一不二,無奈的撇撇嘴,“早知道就不要和你一道,跟玄……唔。”一隻饅頭凌空飛來堵住他的嘴,沒有人看到不棄出手。
左右桌的客人自顧自的敬酒吆喝吃飯,根本沒人注意。
白衣男子取下快噎死他的饅頭,“你想害我窒息呀!”
不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白衣男子立刻噤若寒蟬,不期然掃見窗下少女已離去,慌忙的拉起不棄,“她要走了,我們跟去瞧瞧。”不待不棄說不,他扔下銀子翻身下一樓,惹的二樓的客人一陣驚呼,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也明了了他們乃武林人士。
不喜歡被人當焦點話題,不棄只好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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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我知道你肚子餓,我也肚子餓,可是我們沒有餘錢吃大魚大肉。”若男叨叨絮絮的念個不停,人被念久了都會耳朵長繭,何況是狗。
阿大隻好投降,委屈自己啃饅頭。
“這位公子,可否給我一個饅頭?”若男走到饅頭攤前,柔聲的問。
“好好!”小販被稱為公子大概是頭一遭,笑得闔不攏嘴,邊拿饅頭邊痴獃的望着若男,她的聲音真好聽,笑容好甜,他不知不覺的拿出兩個大饅頭。
“公子,我只要一個就好了。”
回神的小販看着手中的饅頭,“沒關係,今天本人請客,對姑娘特別優惠,買一個送一個。”
“謝謝公子,那一個多少錢?”
“五文錢。你買一文錢,我送你五個。”小販把饅頭塞進紙包,其實他也忘了自己塞了幾個。
“謝謝公子。”若男甜甜一笑,接過紙包,取出一文。
小販被她迷去了三魂七魄,連錢都忘了拿,還是若男硬塞進他手裏。
“阿大,我們走吧!”她帶着阿大離去。
直到小販回神,美人已芳蹤杳然。
若男帶着阿大走到大樹下,取出一個饅頭,撕一半給阿大,“咱們省着吃,等到水月樓你就有好吃的,現在將就一點。”說著她並將饅頭藏入藍布包中。
“水月樓,那不是妓……”白衣男子的大嘴被橫來的大掌捂住。
阿大抬起頭,敏銳的察覺危險,露出尖銳的利齒朝兩人躲避的方向望去。
“怎麼不吃?”咽下自己的那一份,若男眼睛發亮,正想搶過地上的半個饅頭,阿大嘴更快,一口將其吞盡,還瞪了她一眼,彷彿怪她沒有良心,居然搶狗的食物。
她撇撇嘴,“誰教你東張西望,我當然會以為你沒胃口不想吃,你不吃我當然有義務替你吃,難道沒有人教你浪費食物會遭天譴?”
阿大翻了翻白眼,它可是為了保護她!
“對喔!我都忘了你沒有主人。”跟她一樣一個人孤零零。想到父親,若男眼眶微熱,鼻頭髮酸,她連忙抹去兩上的傷悲,“好吧!今天算犒賞我們終於走到了杭州,你可以吃一個饅頭。”
是你想吃吧!阿大搖了搖頭,誰叫它是狗,她是主人。
“趕快吃,吃飽了我們再上路。”
“水月樓不是窯子嗎?她總不會以為那是客棧吧?”白衣男子等一人一狗遠去,才從容的踱出暗巷,回頭看了眼沒有表情的不棄。
“我們跟去瞧瞧怎樣?”他本來擔憂不棄會反對,出人意料的,他沒有答腔,“你不說就表示同意。”他才抬起腿,銀晃晃的刀鋒如閃電欺上他的頸子。
白衣男子吞了吞口水,兩指捻開銳利的刀鋒,乾笑道:“有話好說……”
話聲剛落——
“搶劫!搶劫!”少女驚惶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白衣男子動作快如電光石火,但令他訝異的是有道黑影比他動作更快。
他們到達圍觀群眾的現場,只見巨型大狗正雄姿氣昂的站在一個人身上接受眾人的歡呼,看來他們是白擔心了。
“阿大,你好棒。”若男摟着狗。
阿大自信的接受若男的讚美,不經意掃到曾窺視他們的兩人,一股危機意識高升。
“救命!”搶匪俯在地上哀求,生怕巨大的阿大咬掉他的頭。
“阿大,你讓他起來。”取回自己的藍布包,若男看了眼衣衫襤褸的槍匪,竟是一個個頭比她小的小孩,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小弟弟,你還好吧?”
“我……哇!”槍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路人指指點點之餘,覺得沒戲看而紛紛作鳥售散,白衣男子也被不棄拉走。
如臨大敵的阿大這才鬆了口氣,回頭看着同情心泛濫的若男,它也不禁搖頭。
“你為什麼要槍人家的東西?”
“我……”她柔柔的嗓音中止了槍匪的哭泣,“我叫阿飛,我肚子餓,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尷尬的紅暈爬上他乾瘦的臉頰,然而尚未回過神,熱騰騰的饅頭已送至他面前,他不禁面露愕然。
“拿着。”若男將饅頭塞進他手裏,她可沒忘記爹曾教過的人生大道理。
“你……”阿飛感動得眼眶大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請他吃東西,“謝謝。”接下饅頭他便開始狼吞虎咽,眼淚和鼻涕也吞進肚裏,鹹鹹甜甜的滋味卻是這輩子他吃過最好吃的美味。
從此,一人一狗多了和夥伴,阿飛,十三歲,是個棄兒,到處行乞為生。
跟了若男后,阿飛才發現她其實比他還窮,自己不知該叫走了狗屎運還是被騙了。
“水月樓,男姐,你去那做啥?”阿飛到處行乞,見聞自然比初見世面的若男廣,也知道水月樓是個怎樣的地方。
“找一位水月姑娘。”若男毫無防人之心的坦然以告。
“到酒樓找姑娘?你沒搞錯?”他不好意思明說“妓院”兩字,“你確定你是女的?”
“當然,要不要驗明正身?”
阿飛不自在的臉紅了,迭聲婉拒,“不用了,不用了。”這個女人單純的像張白紙,他不禁懷疑她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
斜瞟了眼自己充滿敵意的阿大,他猜想,他功不可沒。
“你找水月姑娘做什麼?”找窯姐去聊天下棋?
“她是我娘生前的手帕交,我爹叫我來杭州找她,至於要做什麼我爹沒說。”她的小臉黯然下來,懸即強撐着笑,“不用擔心,等我找到水月姑娘再說。”
於是,護“男”使者又多了一位。
在他們身後一黑一白的男子不疾不徐的跟着,白衣男子聞言捧腹大笑,惹人側目。
不棄真有點想不管丟臉的他而去,“是魂。”
“不要叫這名字,難聽死了。”好像叫鬼!是魂皺了皺眉,“師父給你取不棄,卻給我命名是魂,真不公平。”
“我們是出來辦事的。”不棄的聲調不冷不熱。
“知道啦!再看一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是魂眨了眨眼,難得將大冰塊沒有否認他的提議,他心頭大樂,心想這未嘗不是好現象。
十數年來,師父用盡各種方法無法融化不棄這塊大冰塊,說不定……是魂內心發出奸詐的笑。
被是魂詭異的瞅着,不棄眼神變得黯沉,“你想死嗎?”他太清楚是魂有社不良企圖的表情。
“咻!”一聲,是魂只覺一道巨光閃過,他驚惶的摸摸頭,免得腦門搬家都不知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好沒少半跟毛。
“你幹什麼你?”
“蚊子!”不棄逕自轉身離去。
是魂哭笑不得……
“這裏就是水月樓?”
兩層樓高的華麗建築在杭州城被算數一數二,門前人來人往,門庭若市。若男瞪到了眼珠子,望着打扮鮮麗的男女進出,還有人當街調情嬉笑,心中不禁疑惑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偏偏先前父親又未言明。
阿飛猶疑的再問了一次,“男姐,你確定你真的要進去?”一個姑娘家跑進妓院找女人?實在有些不像話。
“當然,要不然我來杭州做什麼?”若男甫靠近門階就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擋下。
“喂!這裏不是行乞的地方,快滾。”
“兩位大爺,我不是行乞的,我是來找人的。”若男嬌柔的嗓音柔得令人骨頭酥軟。
大漢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姿色中等,不過稍加打扮應該是個好貨色,於是態度和緩下來,但口氣仍是冷冷的。
“找誰?”
“水月姑娘。”若男坦然以告。
兩名大漢皺了下眉,“這裏沒這個人,要找人到官府去。”原來不是想“賣”的。
“可是我爹說水月姑娘是在水月樓工作,而且還有信物。”說著,她自布包中取出兩隻金鐲子,金澄澄的光芒閃入兩名大漢和阿飛的眼底。
兩名大漢貪婪的瞳孔收縮,阿飛則是心一驚的趕上前,將她手中的金鐲子塞回布包。這笨女人,難道不曉得銀不露白的道理?
“阿飛,你做什麼?”
“不要拿出來。”
“不拿出來怎麼讓兩名大爺明了我們的確是來找人的?”若男眨了眨眼,不解阿飛為什麼那麼緊張。
大漢們見到了金鐲子,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但還來不及摸着邊,金光就又被布覆住,懊惱與遺憾轉為深沉心機。
兩人交頭接耳一番,皆認為這金鐲子不可能是穿着破舊的他們所擁有,一定是偷來的。為了那兩隻金鐲子,兩人達成協議,決定“請”他們進去。
“兩位稍候,我們去請示一下老闆娘。”一名大漢走圖內亭,不一會兒便出來,在另一名大漢耳邊竊竊私語,接着轉向他們,“我們老闆娘知道水月姑娘的事,請兩位隨我來。”他領着他們繞過正門往圍牆角落的木門走去。
“太好了。”若男釋然的笑了。
而阿飛心頭總覺得不踏實,太順利了。
木門被打開,大漢欠身讓他們進入,隨即擋住門口,“等等,狗不能進來。”
“為什麼?阿大是跟我們一道的。”阿飛摟着阿大,為狗請命,它可是他們的保鏢,天知道水月樓里潛藏什麼危機。
“這是這裏的規矩。”大漢輕篾的睨視他一眼,“要不你這小乞丐在外面陪狗好了。”
可惡!阿飛低咒一聲,撫摸阿大的頭,附耳輕言,“我會保護你的主人的。”
阿大心有靈犀的嗚叫了聲。
“阿大,乖,你在門口守着,我一會兒就出來。”若男彎下腰摟了下阿大。
“男姐。”阿飛心神感到微微不安。
“阿飛,沒關係的。”若男揉揉他的頭,朝大漢欠身一福,“大爺,請帶路。”爹說有“禮”走遍天下,“禮”多人不怪,像今天買饅頭就獲益良多不是嗎?
大漢不由得對若男多看了兩眼,心想這姑娘頗具姿色又識大體,若稍加打扮和訓練一下,也許會成水月樓紅牌……嘿嘿!到時老闆年一定會少不了他好處。
“隨我來。”大漢轉身,帶上木門擋下了阿大,領兩人走進僻靜的後花園。
阿大抓了幾下堅硬的木門,徒勞的發出幾聲嗚叫后才放棄,在原地轉了轉便找個地方趴下休息。
“狗在那!”
隨後趕至的不棄和是魂一來到水月樓,旋即被門外十幾位衣着暴露、花枝招展的窯姐兒包圍,為了爭奪他們幾乎當街大打出手。
趁着眾娘子軍在討論他們的歸屬權,不棄拖着想從前門進入的是魂往後門走,在牆角木門前看到了趴着的阿大。
是魂仍眷戀不舍溫柔鄉,不禁埋怨,“從前門大大方方走進去有什麼關係,順便逛逛嘛。”
不棄冷眉一掃,“我們不是出來遊玩的。”一字一句輕柔的宛若鋼絲,正切向是魂的脖子。
是魂乾咽着口水,尷尬的拉住欲離去的不棄,“嘿嘿,別這樣嘛!既然來了就進去瞧瞧有什麼關係?”他望了眼對他們來說,像跨越門檻那樣簡單的高聳圍牆。
不棄輕撥開他的手,沒有喜怒的一張連明白寫着“拒絕”。偏偏有人臉皮厚得連火炮都打不穿,根本不懂得看人臉色。
“走啦、走啦!”是魂諂媚得像只哈巴狗,連睡在地上的阿大都不屑看他一眼,“出了什麼事我擔待……”
“啊——”
突然,尖叫聲傳出,打斷是魂的話,他沒考慮的立刻一躍翻過圍牆。
不棄根本來不及阻止,只好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