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自從找到私人嚮導后,盼影開始計畫要如何溜出王宮。她對女僕們解釋,要去楚依人的住所遊玩,強忍着緊張興奮的心情,在罩衫下穿着長褲以及襯衫,帶着相機以及隨身的錄音機,有些膽怯的離開卡漢的宅邸。

靠着楚依人在王宮內的特殊地位,兩人很順利的打發警衛,溜出守衛森嚴的王宮。

她們忍耐着酷熱,在驕陽下走了許久,確定不會被王宮裏的人發現后,其中一個迫不及待的脫下罩衫,甩動汗濕的短髮,白皙的肌膚上佈滿細小的汗珠。

“自由的感覺真好!”盼影貪婪的深呼吸,愉快的看着眼前的市集,已經開始準備要好好的採訪。

楚依人苦笑幾聲,擦拭着額上的汗水。為了掩飾身分,她不敢隨意將罩衫脫下,只能嫉妒的看着盼影仰頭享受涼風的暢快模樣。“請你的行為稍微收斂一些,別驚動了什麼人,我們是私自出王宮,要是被卡漢王子發現,別說你會有事,連我都會遭受牽連。”四周的人潮漸漸增加,她的心中有些擔心。

雖然在王宮內兩年多,楚依人不曾看過卡漢發怒的模樣,但是她直覺的知道,千萬別去惹怒卡漢。那個有着褐色眼眸的男人,是一頭不輕易發怒的獅子,用外表的慵懶掩飾內斂的危險。

盼影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她太享受如今的逃脫,根本不想去思考卡漢是否會發怒。“憑你在王宮中的地位,有國王給你當靠山,卡漢只是個王子,他就算髮怒,也不敢對你怎麼樣。”她拉着楚依人出來,其實也是有私心,想靠着對方是國王的御醫,擋去卡漢加諸在她身上的“禁足令”。

她疑在民主國家長大的女人,更是個記者,早就習慣了獨立行動,哪裏還需要人保護?

就算是他不能陪伴她,她也能夠獨自採訪卡塔爾。

“你還不明白卡漢在這個國家的地位?他雖然是第六王子,不是下任繼承者,但是他的能力在王族內無人可及,人民對他十分愛戴,是國王最信任的王子。”楚依人緩慢的向前走去,習慣性的研究攤販所販賣的乾燥丁香。她有些詫異,盼影居然至今仍不了解卡漢的影響力。

“原來他那為所欲為的性格,是被整個國家的人民所養出來的。“盼影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心中也有些顧忌,揣測着此次的採訪若是被發現,卡漢會有什麼反應。

想起那雙褐色的眼睛,她的身體竄過一陣輕顫。她隱約感到些許不安,心中有直覺要她快些回王宮去,但是衝動與不認輸的性格,讓她硬是忽視了直覺的呼喊。邁開步伐,她堅定的往市集方向走去,跟在楚依人身後,專註於眼前的景況。多哈舊市區里,蜿蜒着許多寬闊的道路,陽光下瀰漫著傳統市集的氛圍,小販與客人廝殺¨價錢,市集內充滿了香水、銀器、陶製品,店的地上都鋪着繽紛精緻的手織地毯,販賣着各類商品。

這是一個因為石油而富裕的國家,雖然生活在沙漠中,但是國民所得極高,商品均十分精緻,物價高得讓人咋舌。

她在街角取景,渾然不知與當地人迥異的裝扮,已經吸引了太多的目光。男人們的目光從好奇逐漸變得欣賞,追隨着包裹在襯衫與長褲下的修長身段:女人則是詫異與不贊同:在他們的宗教里,女人是不能夠隨意暴露身體的,必須穿着罩衫。

楚依人看見她對着經過的婦女舉起相機,連忙開口要阻止,但是她的動作太慢,當鎂光燈一閃,整個市集的人彷佛被凍結,瞪視着盼影。

她快速的按着快門,直到發現從鏡頭中看去,所有的人表情都不太對勁時,才緩慢的放下相機。“有什麼不對嗎?”她小聲的問,聰明的知道要後退幾步。

突然間,被拍攝婦女旁邊走出一個黑亮肥壯的男人,對着盼影兇惡的大吼大叫,肥短的指不停揮動着,上面戴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戒指,看來俗麗刺眼。他所說的阿拉伯語,有着濃厚的口音,盼影無法聽懂,只能分辨出幾個音節。

“怎麼回事?我只是拍照,不想找麻煩啊!”她連連後退,發現市集裏的男人全都不懷好意的聚集,兇惡的瞪着她,像是她剛剛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在卡塔爾不能夠拍攝婦女,就算是穿着面紗的婦女也不行。這裏的男人很注重私隱,不願意妻子或女兒的面容被旁人拍攝,你這麼做是犯了他們的大忌。”楚依人在心中懊悔着,為什麼要聽從盼影的建議,偷溜出王宮冒險。現在什麼有趣的東西都還沒看見,盼影就惹惱了全市集的男人。

那男人走過來,仍舊吼叫着,手指無禮的扣住盼影的下巴。

她躲避不及,下顎被緊握住。她的眼中浮現被侵犯的怒意,若不是因對方人多勢眾,她幾乎想張口就咬下去。

男人眯起眼睛審視着,突然露齒微笑,然後說出一串字句。

盼影仍舊聽不懂他的話,但是從楚依人發出的呻吟聲,她猜測那不是什麼好的提議。

“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她用力掙脫對方的手指,習慣性的護住懷中的照相機。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楚依人清清喉嚨,不安的往四周看去,卻看不到任何人願意伸出援手。她心中無限後悔,早該聽從心中的直覺,若是待在王宮中,也不曾遇上這麼危急的情況。“他說你的行動冒犯了他,而你又是沒有男人照顧的女人,他很寬宏大量的願意原諒你,也願意將你納人保護。”她翻譯著,一邊往後退去,尋找能夠逃走的小徑。

“他休想!”盼影瞪大眼睛喊道,不敢相信所聽到的。她沒有想到,卡塔爾的男人竟然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想要染指外地女人,還打着“照顧”的名號,一臉光明正大的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所愛戴的卡漢,也是如此的厚顏放肆,不懂得半點的禮儀。連王子都是這副德行,用計把她帶回國,囚禁在宅邸之中,還放肆的掠奪她的吻,她還能對卡塔爾的男人抱什麼希望?

“但是他很堅持。”楚依人提醒她,看着那些男人有志一同的逼近,她提起寬鬆的罩衫,在腿邊打了個結。那些男人看見她修長的小腿,全都瞪大眼睛。“如果不想要淪為那個男人的某個老婆之一,我建議你還是快些離開。”她匆忙的叮嚀着,然後轉身飛快的逃離現場。

盼影的反應也不慢,先踢翻了一旁的水果攤,用那些滾落地上的果實阻擾追兵。在男人們憤怒的吼叫聲中,以及小販的哀鳴聲中,她緊跟着楚依人。

許多男人因為滾動的果實而摔倒,嘴裏憤怒的咒罵著。攤販為了降低損失,忙亂的嚷着,但是地上的果實仍舊被踏個稀爛。

盼影邁開雙腿,為了下半生的幸福而奔跑着,一邊還磨着眉頭思索。她們匆匆轉過街角,選擇了一間店鋪,慌亂的躲了進去。

在喘息的時候,她恍然的喊道:“他們剛剛罵的是髒話?”那些男人的吼叫聲似乎還在耳邊,憤怒着她竟敢耍弄他們。

楚依人喘息不休,終於忍受不了酷熱的拿下面紗,美麗絕倫的面容上香汗淋漓。“你終於聽懂了。”她嘆息着,拿出手絹拭汗,有些緊張的觀察她們闖入的店。

店裏燃燒着褐色的木頭,四散的輕煙帶着古老的香氣,沾染了衣衫之後,會在衣料上留下那種氣味。在陰暗的空閑里,堆積着巨大的麻布袋,袋申有着各類乾燥的香料,全都散發出濃烈的香氣。

楚依人低呼一聲,感興趣的彎腰捧起些許香料。雖然在卡塔爾居住了兩年多的時間,但是因為安全考量,她始終居住在王宮內,從來沒有機會能夠採訪卡塔爾民間的香料攤販。

“你又看些什麼?”她探問着,學着楚依人用手拿起麻布袋裏的乾燥香料,放到鼻端聞嗅着。

“我在查看今年的香料品質。我們似乎闖進香料店,這裏的香料種類很齊全,丁香、小茴香、唐辛子、胡椒等的品質都不差。”楚依人撥空介紹,白皙的指滑過各類乾燥的香料,那輕柔的模樣像是在觸摸親密的愛人。在審視香料時,她總會變得嚴肅,沉靜而專註的神情讓她看來比平日更加耀眼。

“想要買香料嗎?”帶着微笑的矮小老闆走出來招呼客人,視線落在眼前兩個女子的身上,小眼睛裏閃爍着光芒,習慣性的介紹着。“這可是今年產的香料,在經過改良后,品質是往年都比不上的。一些以前只能仰賴國外進口的香料,這兩年來卡塔爾都能夠自行栽種,品質甚至比那些原產國家更優良。”他陪着笑說道,拿起乾燥的丁香給客人品嘗。

“卡塔爾的地形不是以沙漠居多嗎?哪來的土地栽種呢?”盼影問道,把丁香丟進口中咀嚼,被甘甜與辛辣並存的口感迷住了,她在店內張望着,走過狹隘的走道。

盼影入內之後才發現,這間店從外面看來雖然不大,但是卻販賣不少種類商品。厚重的手織地毯垂掛在牆上,而各色陶罐放置四周,因為光線不足,店內顯得有些陰暗。

“這些香料的品種都是適合在沙漠氣候種植的。”楚依人捧起滿掌的小蔻,仔細看着果實的飽滿度,許久之後才滿意的放下,跟着盼影往內走。“這一季的香料,品質甚至超過我所預期。”她的面容上帶着些許微笑,享受着旁人不解的成就感。

“看來您似乎對香料很有研究,不知道您對香水有沒有興趣?我店裏珍藏着幾瓶不錯的香水,是按照古老的配方精製的,在外面絕對找不到。”店老闆垂着眼說道,緩慢的往店內走去。

楚依人放下滿手的香料,跟着往內室走去。善於使用花草香料的她,自然也對香水所知甚詳,當然無法拒絕這樣的邀請。在古老國家裏,說不定還有着令人驚喜的失傳香水,能夠啟發她對香料更多的認識。

盼影跟在後頭,因為四周的陰暗而有些遲疑,她想快些離開這間讓人不舒服的店,但是又不能去跟楚依人。她不情願的走着,伸手撥開一些懸在空中擋路的鍋子。

店老闆掀開厚重的毛毯,內室的光線更加微弱,只能隱約的看見角落有幾隻陶瓶。他走上前,在木柜上摸索着。

“香水呢?”楚依人期待的問道,努力想適應內室的光線。

在陰暗中某種光芒一閃,盼影直覺拉着楚依人往後退了一步。在角落裏,老闆的手上多了一把短刀,原本笑容掬的臉龐變得陰狠,虎視眈眈的看着兩人。

他其實是存心不良,看見盼影與楚依人年輕貌美,又是外地人,心中起了歹念,妄想着要綁住兩人,再以高價賣到妓院去,好發一筆橫財。反正她們是外地人,若是失蹤了也無人關心。

“該死的,我就說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隨便找一間店藏身,就遇上什麼祖傳香水。快點出去,這裏比外頭更不安全。”她吩咐着,在情況危急下,忍痛拿起懷中的照相機,狠狠往對方臉上砸去。

巨大的撞擊聲,以及男人的哀鳴聲回蕩在室內。店老闆沒有料到竟然有女人敢反抗男人,在卡塔爾的女人都是柔順無助,遇到危機就手腳發軟。他用這種方法拐騙了不少女人,卻沒想到遇上了外國女人,老把戲竟然會失靈。

被相機砸得滿臉鮮血的店老闆,狂怒的握着短刀追出來,失去理智的揮舞短刀,執意要給這兩個女人好看。

盼影沒命的奔跑,途中還撞到懸空的鍋子。她發出呻吟,覺得額前劇烈發疼,幾乎讓她眼冒金星。“快點出去!”她喊叫着,奮力推着楚依人。

楚依人掀開門帘,急忙跑了出去,但是眼前的景況讓她陡然停下腳步,只能愣愣的站着。她纖細的手覆在胸前,試圖平靜心跳,美麗的臉龐上只剩僵硬的表情。

盼影來不及停下腳步,用力的撞上楚依人。原先被撞疼的額頭更加疼痛了,她摸着頭,感覺連呼吸都被疼痛截斷。

“你怎麼突然停下來……”她困惑的詢問着,當地抬起頭來時,話語的尾音消失在空中。

店門口聚集着一大摹人,原先被她們惹怒的男人,以及貨品被推翻的小販,還有眾多看熱鬧的人們,全都一臉兇惡的守在那兒,沉默的瞪視着兩人。

滿臉是血的店老闆大聲嚷嚷,從店內衝出,看見眼前人多勢時,他先是一楞,接着馬上對眾人大聲哭訴¨。

盼影好不容易聽清楚那人的指控,震驚得倒抽一口涼氣。那人資然惡人先告狀,指控她們是小偷,偷竊他店內的商品。回教國家的人民律己極嚴,偷竊可是不得了的重罪。

“請聽我解釋。”盼影掙扎着想解釋,但愈是着急,就愈是難以說明原由。況且眼前這些人,前不久才被她惹怒過,怎麼會相信她。

人群中陡然發出一聲吼叫,按着所有男人開始狂吼,憤怒的朝兩人逼近。人們鼓躁着,激動且憤怒,甚至還有接近興奮的情緒,不懷好意的將兩個女人逼到牆角。

“我看不必多費唇舌了。”楚依人嘆息着,不敢相信自己躲過天羅地網的追緝多年,卻被盼影連累得在市集裏遇上危險。

“他們都不講道理的嗎?”盼影絕望的問,更往牆壁靠去。看着眼前激動狂吼的男人們,冷汗不停的滑下。心中其實有着荒謬的感覺,幾乎想要仰頭大笑,她乾笑幾聲,猜測事情大概不會變得更糟了。

“別忘了,他們都是蠻子。”楚依人提醒着,同樣也跟着後退。她擦擦額上的汗水,懷疑是否能夠安然脫身,這些男人顯然已經被氣得失去理智了。

在情況危急的時候,一陣馬匹嘶鳴聲從後方傳來,眾人紛紛回頭望去,在看見騎在黑馬上的白袍男子時,像是被催眠般,陡然停下吼叫,自動讓出一條道路。高大的黑馬走入人群,白袍男子的頭上有着銀色的頭巾,代表其尊貴的身分。

日正當中的市集裏,竟是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無法離開那個男人。

盼影喘息着,因為認出對方的身分而緊握雙拳。她的身軀顫抖着,血液中有着緊張的情緒。地無法相信運氣竟會壞到這種地步,被眾人追打后,還被他當場逮個正着,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

黑馬上的男人,是數天不曾出現的卡漢。

※※※

四周死寂着,因為他的出現而靜默。

卡漢有着天生的王者氣質,能夠輕易的左右群眾的情緒,那雙褐色的眸子,被人民傳說具有神奇的魔力。而如今那雙褐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惡魔般的怒火,讓所有接觸到的人全都為之膽怯。

他的情緒瀕臨崩潰,憤怒的火焰在體內燒灼,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

他眯起褐眸審視縮在牆角的兩個女人,黝黑的臉龐沒有任何錶情,只有緊握韁繩的手,泄漏出他心中的憤怒。旁邊有人急促的解釋一切,說明這兩個女人是破壞市集,且偷竊物品的外國竊賊。

盼影仰頭迎視卡漢,心裏霍地湧出一陣恐懼。那種恐懼比看見蠍子更甚幾分,她在心中暗暗呻吟。她先前怎麼會那麼天真?以為事情不會更糟?被那些男人痛打一頓,說不定都比被卡漢當場逮到幸運。在那雙盈滿怒氣的褐眸瞪視下,她簡直想挖個地洞躲起來。

她原以為可以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以為他就算是發怒,也不會有多大威脅。但是當真正面對他時,她緊張得無法迎視他的眼,因為龐大壓迫感而難以喘息。

她在心中虔誠的向阿拉祈求,若是能夠安然的逃過這一劫,她甚至可以考慮從此不吃豬肉。

“你沒有聽我的話。”卡漢緩慢的開口,溫和的語調隱含着驚人的怒火,聲調平滑如絲,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必須費盡自製,才沒有在人民面前失控,天曉得他有多麼憤怒。在看見狼狽的盼影時,他的心彷佛被揪住,感到深深的疼痛。他那麼關心她,在離開前不停叮嚀,而這個該死的女人還是那麼衝動,行動之前根本不考慮後果,瞞着所有人溜出王宮,沒有想到會遭遇到什麼危險。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盼影眨眨眼睛,突然覺得喉嚨發乾,像是被塞進一團棉花。她困難的吞了幾口唾沫,僵直的貼在牆上。“我只是想出來走走。四處採訪。”在他銳利的褐眸下,她的聲音逐漸變小。

卡漢俐落的從馬背躍下,緊抵的唇代表他正努力控制情緒,高大的身軀緩慢接近她。

她嚇得幾乎腿軟,只能沿着牆壁移動,警戒的看着他,很懦弱的往旁邊退。在那些傳奇故事裏,當王子到來時,落難的美女不是該興高采烈的跟着王子離開嗎?怎麼她反而感受到更大的恐懼,無法決定是眼前那些失控的男人,還是面無表情的卡漢,對她較具有威脅性。

-

王宮裏的女僕稱他做卡塔爾的榮光,稱他是阿拉所寵愛的勇士,她原本以為那些都是諂媚的詞句,但是在真正面對他的憤怒時,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與生俱來的威嚴。

“我說過了,等我將事情處理完畢,我會親自陪着你採訪。你不願意相陪我的承諾,甚至還欺騙了我。”他眯起眼睛,高大的身軀遮蔽了陽光,在牆壁以及她的面容上形成陰影。

他的視線略微移動,落到楚依人的身上。“而你,沒有阻止她的胡鬧,甚至還陪着她出宮。”他的聲調沒有提高,但是卻精準的表達出心中的情緒。

楚依人的臉色蒼白,緊張的搖搖頭。“你也知道,碰上了盼影。任何人都無法正常思考。”她解釋着,心中猜測可以在多短的時間內逃離他的視線。

卡漢沒有回答,只是又踏近了幾步,黝黑的掌扣住盼影小巧的下顎,審視着她臉上的些微擦傷。褐色的眸子因為她的傷,變得更加陰暗,他轉頭看了一眼手持短刀的店老闆。

店老闆嚇得鬆了手,連兩腿也發軟了,沒有力氣逃跑,只能沒種的癱軟,跪在地上發抖。

楚依人看機不可失,動作迅速的避開,只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危險地區。她心中暗暗為盼影祈禱,但是眼前已經自身難保,她只能快些離開現場,以求遠離卡漢的怒火。

“我必須回王宮了,你父王還需要我。”她匆促的說道,快步走向卡漢的侍從。

“依人!”盼影可憐兮兮的伸出手,眼看着戰友逃命似的飛奔而去。她在心中暗罵楚依人沒義氣,遇見危險時竟然落荒而逃。

“不要指望她,她救不了你的。”卡漢一針見血的說道,逼近她的臉龐。他輕微的用力,將她往後推去,店家的毛毯門帘被輕易掀開,吞噬了兩人的身影,隔絕了外界的眼光。

沒有人有勇氣跟着進去,全都好奇的站在店門前,詫異於卡漢王子竟會與那個狼狽的外國女人有關係。他們議論紛紛着,從不曾見過卡漢如此失控的模樣,懷疑王子要親自“對付”那個美麗的外國女盜賊。

人們緩慢的靠近毛毯,小心翼翼的豎起耳朵,傾聽店內的一切動靜。店內仍舊十分陰暗,空氣中飄散着古老香料的氣味。盼影用力推開他的箝制,雖然視線尚未適應黑暗,但是卻敏銳的聞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男性麝香。她想要趁着黑暗伺機逃人店內室,但是還來不及舉步,她的身子就已經騰空,然後被推倒在等待販賣的手織地毯之上。

柔軟的地毯沒有造成任何疼痛,她有些詫異的抬起頭,因為這麼粗魯的對待而憤怒。

“你這個蠻子,竟敢這麼對我?”她憤怒的吼着,眨動眼睛努力適應黑暗。幾秒之後,她看見站立在地毯前的高大身軀,那雙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着憤怒的火焰。

“我弄疼你了嗎?”他的聲音裏帶着假意的禮貌,高大的身軀逼近,踏上厚實的手織地毯。“我若是沒有及時趕到,讓那些男人處置你,你才知道什麼叫疼。他們信奉古蘭經,而古蘭經里強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被抓到的竊賊會被斬去雙手。”他緊握住她的雙手,將她嬌小的身軀拖入懷中。

他憤怒着,憤怒她竟如此衝動,輕易的就涉入危險中。在看見她被眾人包圍時,他才明了自已已經將她看得如此重要。在前去談判調解的這幾天裏,他滿腦子就只能夠想到她。

盼影感覺手腕處傳來疼痛,他握得好緊,兩人的身軀緊貼着,他的體溫透過衣衫慰燙着她的肌膚。她無法決定此時感受到的情緒是恐懼還是釋然,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她劇烈的顫抖着。

“我不是竊賊。”她吞吞吐吐的說,雙手用力的攀緊他。就算是承受他的憤怒也好,至少她心中萬分確定,他不會傷害她。

卡漢深吸一口氣,鬆開箝制她的手,褐眸在陰暗的光線中掃視着她的面容及身軀,擔憂那些人傷害到她。“你沒事吧?還有什麼地方受傷?”當看見她臉上那些擦傷時,他簡直憤怒得發狂,想要親手殺死那些男人。

縱然那些男人都是他的子民,他也無法饒過任何傷害盼影的人。在盼影能回答之前,他已經把她按倒在地毯上,黝黑的掌不遺漏任何細節,尋找着她凌亂衣衫下可能存在的傷口。

“住手!”盼影困窘的喊道,卻掙不開他的懷抱。“我很好,那些人沒有傷害我,我身上只有一些擦傷。”她咬牙嘶聲抗議,因為竄人衣衫中的男性手掌傳來的溫度而雙頰嫣紅。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輕易的抓住她的手腕開始檢查,熟練的探進她的衣衫內,弄得她又羞又怒。為了確定她身上沒有其他傷口,他檢查着她的面容,然後往下遊走至雪白的頸項,撫摸過她的手臂、身軀以及修長的雙腿。

雖然襯衫與長褲因為奔跑而凌亂或撕裂,但她細緻的肌膚上的確只有幾處淺淺的擦傷,滲出些微的血跡,並沒有造成什麼危險。不過他的表情陰鷙,因為她受傷而憤怒着。

“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乖的待在王宮裏?我為了趕回來,儘快結束與那些酋長們的協商,甚至還差點累死一匹馬。而你竟然用這種方式歡迎我?”他捏着她的下顎,直視着她的雙眼。在此刻,原本慵懶的外衣褪盡,內斂的危險本性掌握了理智。他無法決定該吻她,還是翻過她的身子,給她渾圓的臀部一陣好打,總之她就是惹人發怒。

“我不是卡塔爾的女人,更不是你的女人,沒有必要聽從你的命令。”盼影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卻怎麼也推不動。她有些不安的瞄一眼毛毯門帘,懷疑那些人全站在門外。正專註的聽着他們的對話。

她在心裏嘆息着,明白跟一個王子有所牽扯,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人民關心的焦點。

“該死的,你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我會是那種隨意就帶女人回宅邸里居住的人嗎?

若不是認定了你,我怎麼會用盡心機把你從台灣帶回來,還讓你住進我的屋子?”他快被她氣瘋了,難道先前的舉動,她都不當一回事嗎?他使出渾身解數誘惑她、討好她,讓她住進他的宅邸,而她竟然還看不出他的心意。盼影咬着唇,感覺眼中陡然浮現水霧。某種埋藏得很深的委屈,在此刻被戳破,她只覺得難受,雙手緊緊揪着他胸膛上的衣衫,原先脆弱的抵禦,怎麼禁得起他提及?

“那麼,那個淚美人呢?你替她建築了美麗的屋子,將她藏了起來。她也是你認定的女人?”她激動的喊着,用力撇開頭,不願意讓他看見此時脆弱的模樣。盼影怎麼能夠不在意?淚美人那麼的美麗溫柔,有着她怎麼也學不曾的婉約,那是卡塔爾女人的特質,一種最讓男人着迷的特質,跟淚美人相比,她就像是一個衝動過頭的毛躁丫頭。

雖然楚依人向她解釋,卡漢只是將淚美人當成客人,但是這麼美麗的“禮物”,哪個正常的男人會拒絕?還有依偎在淚美人身旁的小男孩又該怎麼說?后宮裏的女人沒有跟其他男人接觸的機會。盼影難受的心想,小男孩或許是卡漢的兒子。她的心刺痛着,無法忍受這樣的疼痛。其實她十分不安,在意亂情迷時也清楚的明白,他們之間有太巨大的差異。無法忍受與其他女人分享他,但是在他的國家裏,男人能夠迎娶四個妻子。她怎麼能夠只得到他的四分之一?

卡漢眼裏的怒火稍微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神秘的光芒。他仔細審視着她的表情,捏着她的下顎,不允許她避開,非要看清她的所有反應。

“你在生氣?你十分在意淚美人?”他詢問着,語氣中帶着希望。她有這麼激烈的反應,是不是代表這個衝動而遲鈍的小女人,其實也是十分在乎他?

“我沒有。”她口是心非的喊着,緊閉着眼睛不肯看他。

她是那麼的難受,難受得想要哭泣。已經忘了多久不曾哭泣,她一直以為自己獨立而堅強,卻在遇見他后,因為那些莫名的醋意而懦弱。她痛恨這樣的情緒,卻又無法不去在乎。

卡漢靜默的看着她許久,半晌后突然仰頭大笑。他輕易的抱起盼影,原先陰霾的表情一掃而光,那張黝黑的臉龐上帶着笑意,甚至還有着得意的神情。她詫異的睜大帶淚的雙眸,看進他褐色的眼眸里。她不明白,卡漢的情緒為何有那麼大的轉變,眼前的他快樂得像是掠奪成功的海盜。她剛剛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嗎?

掀開毛毯門帘,門前群聚的人們火速的散開,緊張的看着卡漢。他們剛剛全窩在門外偷聽。隱約聽見爭吵聲、盼影的尖叫聲,按着就是卡漢驚天動地的笑聲。正在困惑的時候,卡漢竟然抱着盼影走出店。

“你們回王宮去把協商的內容告訴父王,我要到沙漠裏去一趟。”他簡單的吩咐着,抱着掙扎不休的盼影翻身上馬,然後一拉韁繩,在眾人的注目下離開市集,筆直的往城市之外的沙漠疾馳而去。

盼影掙扎喊叫的聲音,以及馬蹄逐漸遠去的聲音,混合在眾人的紛紛議論中,逐漸在卡塔爾中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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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巧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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