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霧
天野一路狂奔，不到半日白水鎮的城郭便映入眼帘，千百次看過的景色如今再看彷彿特別的美麗，意義非凡。
來往的商旅依舊很多，天野顧不得被人發現，巧妙地施展身法一一避開，他的心從來沒有如此急切過，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娘親與妹妹兩人已是他的全部。
“哈哈......我是神仙，哈哈.......神仙。”
一道瘋癲的聲音從街邊傳了過來，天野忽然站住，“這聲音好熟悉。”
撥開眾人，天野見到一衣衫襤褸乞丐模樣的少年此時正一句一句地高呼着瘋癲的話語。
“這人真是個瘋子，在這裏已經喊了一天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旁邊一人有些同情的說道。
“是啊，怪可憐的，還這麼小。”
“嘿嘿，神仙，神仙......”小乞丐又開始重複着同一句話。
天野盯着小乞丐半晌，越來越覺得熟悉，突然，天野表情一變，震驚道：“這是陳少！”
這時，幾個十五六歲的錦衣華服少年忽然衝進了人群，帶頭的一黃衣少年天野認識，正是以前跟着陳少一起四處惹是生非的跟班。
“哈哈，活該你，呸！少爺我早就看不慣你了，以前還對少爺我指手畫腳，你以為你誰啊？要不是你那個死鬼父親有錢，本少爺會理你，現在報應來了吧，一家人全死光了，就剩你一個瘋子了是吧，看你還囂張個什麼勁，哈哈......”
“果然是他！”幾天前那次奇怪的昏迷從天野頭腦閃過。
黃衣少女似乎罵還不起勁，手一搖，高聲道：“給我打，以前我們可是受夠了他的窩囊氣，現在都給我使勁打，出了事情本少爺頂着！”
話音剛落，呼啦啦一群少年便朝着陳少拳打腳踢，而陳少彷彿沒有感覺嘴中還在不停地重複着：“神仙......神仙......”
“神你媽的仙，氣死少爺我了，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黃衣少年滿臉地殘忍，猛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給我去死吧！”
“啊......殺人啦......”人群一下子慌亂起來，四散逃開，卻無人敢管閑事，這幾個少年哪個不是有錢有勢，普通百姓都只能自覺地躲開，免得惹得小命不保。
“不要！”天野驚駭道，剛想上前，匕首已經深深插進了陳少的胸腔之內，鮮艷刺目的血水順流淌下。天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個鮮活的生命瞬間從他眼前消逝，到底發生了什麼令陳少全家都慘遭毒手？
“莫非與那次有關？”天野想起了昏迷前聽到的凄厲哭聲。
“呵呵，是天野啊。”黃衣少年見到天野竟笑了起來，轉過身手中還握着帶血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天野。
天野一怔，而後咬牙道：“你草菅人命，竟還笑的出來？”
“哈哈，我不是幫你報仇了嗎？莫非你忘了他是怎麼樣欺負你的？你應該感謝我才是啊！”
“哼，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下場說不定就是你的前車之鑒，希望你不要這麼快步他的後塵。”
說完，天野轉身往家裏跑去，他心裏清楚地知道律法在白水鎮對這些人是不管用的，也懶的跟他們浪費口舌。
黃衣少年盯着天野的背影笑容愈加燦爛，片刻之後對着已經嚇傻了的一幫跟班笑道：“你們看見沒有，白水鎮天風酒樓的天野因為不滿陳少的欺負，在陳少家道中落之時將之殺害，你們說像我們這樣有正義感的有為少年，是不是該去報告官府？”
一幫跟班本來還因為殺人心裏有些忐忑，如今聽黃衣少年一說頓時一齊爆發出猖狂大笑：
“沒錯，沒錯，我，我們馬上就去報官。”
“這小子也太放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行兇。”
“立即報告官府......”
此時，天野不知道殺人兇手的帽子已經扣在了自己頭上，一路跑來，終於到了天風酒樓，卻發現酒樓的門是虛掩的，天野小心推開房門，裏面空無一人。
“娘，天雨薇，我回來了！”天野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邊上樓邊喊道。
剛上樓，天野就看見他的娘親從房門中緩緩走了出來，天野鬆了一口氣，開心地道：“娘，太好了，孩兒不用跟着青老他們了。”
“呵呵，是嗎？那還真是喜事呢。”婦人和藹笑道。
“嗯，是啊，說來還真是奇怪，不過不管他了，反正我是不會離開你們了。”天野興奮地不得了，什麼夢想，都不如親情來的實際。
婦人走進幾步，站在天野面前，憐愛地摸了摸天野的頭，也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天野驚訝萬分，娘親居然摸了他的頭，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柔，想來是因為自己不用離開她了，她也十分開心吧，天野不疑有他。
“對了。”婦人語氣隨意地問道：“南宮雨薇呢，她沒有跟你一起嗎？”
天野一怔，身體自覺地往後退開一步，驚道：“南宮雨薇？”
“沒錯，她沒有跟你一起嗎？”
“娘，你說什麼，怎麼孩兒聽不明白。”
“不明白？”婦人語氣陡然轉冷，“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她應該就在這家酒樓之內，哦，娘親只是想找她問點事情，你別想太多，知道嗎。”
此時的天野怎麼可能不想太多，他哪裏認識什麼南宮雨薇，叫他如何回答？
“娘，我......我真不認識什麼南宮雨薇，哦，對了，雨薇呢？”天野下意識的問道。
“雨薇？她？哼，臭小子，跟你娘還隱瞞什麼，你不是認識嗎！跟你說了娘親只是找她問點事，又不會吃了她，你呀！”婦人寵愛地點了點天野的額頭。
“哎呀，娘，不是什麼南宮雨薇啊，我是說妹妹天雨薇啊，您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孩兒......孩兒給你去煎藥吧，你等着。”
天野沒待婦人回答，就蹬蹬蹬的往樓下跑去。
廚房內，天野看着爐上藥罐蒸騰的煙霧，心裏煩惱不已，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他娘親今天很是怪異，剛開始還能說是因為看見自己回家，心裏開心所致，可是為什麼一直追問他認不認識這麼南宮雨薇呢，他明明就不認識！
“遭了！”天野大叫，眼看藥水騰騰騰溢出了藥罐，手忙腳亂地將藥罐挪開，“燙死我了，這腦子怎麼老走神。”天野看着有些發紅的雙手懊惱不已。
“怎麼這麼不小心，讓娘看看。”婦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天野身後，而天野懵然不知。
“啊，娘，你，你怎麼來了，沒事，只是燙了一下，一會就沒事了。”
“怎麼沒事。”婦人有些生氣，嗔怒道：“都燙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快讓娘給你敷點葯。”
婦人拉着天野的手就往外走，天野從來沒有跟自己娘親這樣親近過，心中開心的不得了，趁着頭腦發熱輕輕問道：“娘，你......你能......能把你名字告訴我嗎？我，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名字，我......”
“名字。”婦人反覆念着，而後笑道：“別想太多，娘不告訴你，自然有我的理由，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會告訴你的，明白嗎？”
“是，娘。”天野難掩臉上的失望道。
“天野啊。”婦人邊給天野敷藥，邊關切地說道：“等一下把你妹妹找回來吧，這麼大的人了，還瘋跑，外面現在不安全，我聽說陳家一家都被滅門了，現在的賊人也太猖狂了，你也是，以後都不準出門了，知道嗎？”
“好的，我馬上就去找雨薇回來，娘，你等會把葯喝了就歇着吧，我會把妹妹帶回來的。”
“嗯。”婦人點了點頭，道，“快去快回。”
天野給了自己娘親一個放心的眼神，就往外走去。
婦人看着天野消失的身影，安穩地坐在板凳上，手靠着桌面，如同石築般一動不動，良久，纖長如青蔥的食指指緩緩將臉上面紗掀起，瞬間，露出裏面慘白如雪的面容，最令人驚恐的是這張臉上竟然沒有五官，如白玉一樣閃爍着溫潤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