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相思
子時時分，皓月當空，夜風靜靜吹拂着連綿起伏的山巒。
突然，天野被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驚醒，雖然聲音極小，但他自小開始就不知為何神經特別警覺，對一切事物都保持着莫名其妙的高度警覺，甚至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他也曾經去問過他的娘，誰知那次他娘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教給了他一套輕功身法，那時候他心中就一直有個疑問：他的娘親過去到底有着怎樣的故事，他不僅從未見過他的面貌，甚至於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幾乎是一瞬間天野的雙眼便睜開，卻又一瞬呆住了——青老他們竟然不見了！
天野保持着驚愕的神情好一會兒沒動靜，半晌，終於緩緩起身，原地轉着身子掃視一圈，除了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四周靜的可怕，那是一種沒有人氣的死靜，月光揮泄而下，雖然不至於使天野陷入黑暗之中，但，月光透過枝葉間落下的斑駁樹影卻給此地增添一份難以言明的鬼魅氣氛。
天野強自鎮定下來，他要明白他睡着的一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麼，雖然他今年才十六，但是從小因為他娘親的病以及對他的冷漠讓他心智較一般少年成熟不少。
不過，畢竟他是第一次離家，此時發生的事又太過離奇，以至他的心中還是生出一絲膽怯與慌亂。
不對！他剛才明明聽到了一陣聲響方才醒轉，天野邁開步子不停地來回走着。
“唔......”
一聲低吟傳入天野耳中。
“有人！”天野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地向聲音的出處走去，憑感覺天野覺得像是他睡覺的那一塊石頭旁傳出的。
天野悄然靠近石塊，因為石塊並不大，所以沒走幾步，天野便一窺全貌，忍不住驚呼道：“是這個小丫頭！”
太奇怪了，天野想不到居然會是月靈珊，青老他們幾人離奇不見怎麼還剩下了他？
“唔......”月靈珊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不時翻轉着身子，雙腿不安地動來動去。
天野啞然，原來聽到的聲音竟是這個小丫頭髮出的，天野上前看着月靈珊正躊躇着是不是該叫醒她。既然青老他們不見了，那麼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可是這個月靈珊該怎麼安置呢。
月光照在小丫頭可愛的圓臉之上，精緻的五官泛起一層銀白色的光芒，剎那間，天野覺得此時的月靈珊竟無比聖潔，如同九天仙女一般，臉上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聖潔之氣。
“呵呵，真是沒出息。”天野自嘲地一笑，他記得月靈珊說過他才十四歲，比妹妹天雨薇還要小一歲，怎麼會有什麼天仙般超凡脫俗的聖潔之氣。
到底叫不叫醒她呢？天野站了快一刻鐘卻始終沒有拿定主意：叫醒她之後定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如果他現在立即啪啪屁股走人，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覺，至於這個小丫頭也只能任其自身自滅了，他畢竟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啊。
“算了，說不定青老他們也只是有事離開一下罷了，說不準馬上就會回來，到時候就可以將這個小丫頭帶走了......”天野自言自語道。
但，這個解釋連他自己也不能相信——他們怎麼可能無聲無息一同離開！
天野看了一圈四周，安靜地不可思議，連個鬼影都沒有，小丫頭醒來見不到人該是多麼的着急與無助。
“唉。”良久，天野一聲輕嘆，緩緩低下身，輕輕拍打着月靈珊喚道：“丫頭，丫頭，醒醒，快醒醒......”
“唔......”睡夢中的月靈珊一下拍掉了天野的手，接着又側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
天野冷汗滴了一地，這丫頭看來是末日到來也吵不醒她，天野一瞬間又生起了一走而之的念頭，但良知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唔......天野哥哥.......”月靈珊感覺有什麼在拍打着自己的臉，緩緩睜開眼眸就看見天野目光獃獃地看着自己。
月靈珊揉了揉迷濛地雙眼，眨了眨眼，修長的睫毛如蟬翼般上下顫動：“天野哥哥，有事嗎？”
“有點事......”天野醞釀了下情緒，想好怎麼樣說才能使她安心，“小丫頭，現在，我問你一件事......你願意跟着我嗎？”
“跟着......你......什麼意思？”月靈珊感覺天野突然變得奇怪起來，好好的跟着他幹什麼，他不是自己還跟着自己一行人嗎？再說，青老和姐姐也不會同意的。
青老？姐姐？月靈珊恍然一驚，頭轉來轉去搜尋着姐姐們的身影，卻驚愕的發現，除了寂寥的夜空與綿延的山巒輪廓，什麼都沒有。
天野正等着小丫頭狂風暴雨般的哭聲，哪知道過了半晌卻沒有半分動靜，只見月靈珊緩緩站了起來，臉色的驚色已經無聲無息消逝不見。
月靈珊要矮天野一個頭，所以天野現在是俯視着她，雖然天野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驚訝萬分：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整天笑靨滿面的小丫頭嗎，彷彿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
良久，月靈珊抬起頭，仰面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們去了那裏，對不起，讓你受了牽連，你不該跟着我們的。”
“什麼？”天野心底悚然一驚：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被青老逼迫的！眼前的人真的只有十四歲？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難道平時她都是裝出來的？
如果是，那眼前之人就太可怕了，天野一時後悔自己叫醒了她。
月靈珊似乎看出了天野所想，撲哧一笑，道：“好了啦，天野哥哥，一些事人家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靈珊沒有惡意的，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現在不能回家，靈珊知道你現在一定十分想回家的，但是你真的不能回去，我是為你好。”
“開什麼玩笑。”天野啞然失笑，“我為什麼不能回家，既然青老他們都已經不見蹤跡，我自然只能回家，不然，我還能去那裏。”
雖然天野嘴上大義凜然，毫不在乎，心中卻忐忑不安，這丫頭說不定比青老他們還可怕。
“好吧。”月靈珊巧笑道：“既然天野哥哥你堅持要走，那麼，你回去吧。”
“嗯，我馬上走。”天野一聽心中開心不已，想來這小丫頭不似表面這麼簡單，她一個人應該沒什麼吧。
“你......”天野欲言又止，“你，好......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頭也不迴轉身往回家的路狂奔。
月靈珊站在原地看着天野漸行漸遠的身影不多時便不見蹤跡，嘴角微微一牽，微笑道：“對不起，讓你捲入進來，不過，我相信你會回來找我的。”
月光無盡的揮泄而下，靜站着的月靈珊漸漸收起了微笑的表情，面帶憂傷，完全不似一個十四歲少女該有的表情。
整片夜空彷彿都為之肅靜，靜靜傾聽少女的淺唱：
九月西風興，月冷霜華凝。
思君秋夜長，一夜魂九升。
蔓短枝苦高，縈迴上不得。
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