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特別篇
大都會,二零一九。
今天是冬至。
(1)
北回歸線以南的香島市,原本氣候濕暖,近日寒流來襲,氣溫驟降,讓市民們感覺到了冬天將至的味道。
洪正明下了班沒有直接回家,他轉乘巴士,去往另一個地方。
今年夏天,在上海的電視台工作的洪正明,申請了轉調令,結束了當「開荒牛」的工作,從上海站的第3有線電視台調回了香島總部。
他的戀人路家寶也跟着他,回到了這個他們出生、成長的都市。
洪正明和路家寶對香島市都有着很深厚的感情,雖然也曾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回來,最終兩個人還是選擇回來生活在這個他們熟悉的城市。
洪正明在電視台的新節目組中擔任攝影師,已經完全又適應了新的工作崗位。
當洪正明和路家寶再一次並肩走在他們從小到大居住的寧靜路時,兩個人的心裏都有說不出的感覺。
在這條路路上,他們相識、相戀,有過分離,又再聚首,離開,又回來。
寧靜路似乎見證了這一對戀人的戀情,它在他們心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
這對戀人重新又住回寧靜路上的家。
坐在巴士上,洪正明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燈。
到站了,洪正明下了車,走過馬路。他的眼前是一家大酒樓,他的戀人現在就在這酒樓里工作,還沒有下班。
他是來接路家寶下班的。
做廚師的路家寶,今天輪值晚班,要到晚上11時才能下班。
抬手看錶,指標顯示現在是10點30分,再半個小時路家寶就可以下班了。
洪正明豎起長風衣的衣領,順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去,
洪正明這樣想着:在附近的商店隨便轉轉好了,這半個小時應該很快就會過去。
路家寶一邊戴着手錶,一邊匆匆往樓下走。
「正明一定等急了。」沒想到冬至的時候自己要上晚班,路家寶本想好好和洪正明一起度過這一天,結果卻是這樣。
提着袋子,路家寶定出了酒樓,一抬頭,就看到洪正明站在不遠的地方。
「正明。」
「寶寶。」
洪正明跑了過來。
感覺到洪正明身上傳過來的涼意,路家寶揚起小臉看着他:「你……等很久了。」
「啊!也沒有,剛剛去附近的商店裏轉了轉。」
雖然說香島市處於北回歸線上,但寒流過境,氣溫也不會真的多低,但是習慣了南方氣候的香島人,並沒有耐寒的體質。
伸手握住洪正明的手,路家寶嗔着他:「手這麼涼,還說沒有等很久。」
「哈,還好。」
路家寶把手中的袋子交給洪正明,讓他提着,伸出手把洪正明的另一隻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寶寶的手很暖和。」洪正明微笑着說道。
「不冷了?」路家寶問。
「嗯。」
暖了一下洪正明的手,路家寶又踮起腳尖,抬手捂住了洪正明的耳朵。
「啊,你的耳朵這麼涼。」
洪正明沒有說話,伸手摟住路家寶。
感覺到洪正明的耳朵已經被自己的手溫暖之後,路家寶收回手,目光與洪正明相觸,在洪正明炙熱眼神的注視之下,他不好意思起來。
「你看什麼?」
「啊,這個。」洪正明想起了什麼,伸手自懷中取出一罐熱咖啡,遞給路家寶。
路家寶接過來,雙手捧着溫熱的金屬罐,在自己的臉上貼了一下,又遞迴給洪正明:「給你,我不冷。」
「拿着吧。」洪正明說著,伸手摟住路家寶的肩,「我們回家。」
「好。」
兩個人雙雙往不遠處的巴士站走去。
「寶寶,袋子裏是什麼?」
「啊,是我們酒樓的餃子,味道很好。我買了一份,回去煮給你吃,真的很好吃。」
洪正明把路家寶摟的更緊一些:「都說冬至吃了餃子,就不會凍耳朵。」
路家寶抬頭,看着身邊並肩而行的洪正明:「你的耳朵現在還冷嗎?」
洪正明看看路家寶,搖搖頭。
(2)
「冬至。」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後,金夕仁一邊換衣服,一邊看着牆上的日曆。
「不知道展卷是不是等急了。」換好衣服的金夕仁,和工作人員們打過招呼之後,匆匆開車回家。
車子駛進寧靜路,金夕仁心底湧起一股「到家了」的輕鬆。
打開門后,馬上就感覺到溫暖的氣息。
屈展卷迎了過來,臉上是溫柔的笑容:「你回來了。」
看着屈展卷一身居家的服飾,繫着圍裙的模樣,金夕仁就覺得工作再辛苦都無所謂,只要每天回到家都可以看到眼前人的笑容,那就足夠了。
「展卷、展卷,今天吃什麼?」金夕仁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裏走。
看到了盤子裏盛着的東西,金夕仁笑了:「啊,餃子。」
「是,今天是冬至所以我買了餃子,有薺菜豬肉餡還有白菜豬肉餡,你一定愛吃。」
金夕仁一邊聽一邊點頭,似乎是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啊。」
「我去煮了,你把碗拿出來,還有醬油和醋。」
金夕仁並沒有馬上去取屈展卷指定的東西,而是走近了廚房。
屈展卷開大了爐火,正想把裝着生餃子的盤子拿過來,人就被抱在金夕仁的懷裏了。
「仁,放手。」屈展卷掙扎着,「別鬧了。」
「嗯,展卷好可愛。」把臉貼在屈展卷的背上,金夕仁像狗狗那樣的蹭來蹭去。
「放開我,別鬧,你不餓嗎?」
金夕仁抱着屈展卷的腰,讓他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
看着屈展卷身穿淡藍色的襯衫,黑色長褲,繫着格子圖案圍裙,居家好男人的樣子,金夕仁抿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嗯,現在比較想吃展卷。」
屈展卷騰的漲紅了耳朵,抬手推着金夕仁:「你別鬧了。」
金夕仁一手摟緊懷中的屈展卷,另一隻手摘下了他的眼鏡:「等一下,等一下下再吃飯也可以。」
說著,金夕仁關掉了爐火,手一伸,輕鬆的抱起懷中的屈展卷。
屈展卷睜大眼睛:「仁,仁,不要。」他掙扎着想要下來。
「展卷,乖一點、乖一點。」
金夕仁大步穿過客廳,一腳踢開兩間房子中間的那扇門,從屈展卷的客廳走進了自己的客廳,然後動作瀟洒的抬腳一勾,把門關上。
進了卧室,屈展卷仍然在反抗,拍打着金夕仁的背:「仁,不要鬧,別這麼任性。」
金夕仁輕易的就把屈展卷壓倒,趴在他的肩上俯視着他:「讓我任性嘛,也只有在展卷面前才能任性。」
看着好像搖着尾巴的拉布拉多狗那樣湊過來的英俊帥哥,屈展卷有種「不讓步也得讓步」的感覺。
金夕仁此時早就湊了過來:「今天出門的時候都沒有親展卷,晚上要補回來。」
在溫柔又炙熱的吻中,屈展卷閉上了眼睛。
當屈展卷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點亮的床頭燈,勾勒出身邊人的側影。
「啊!展卷,醒了。」金夕仁馬上湊了過來,伏在屈展卷的身上,不停的蹭着。
屈展卷抬手抱住金夕仁的肩。
這個傢伙好像已經成了習慣,每一次看到自己醒來就馬上會蹭過來,抱着自己膩乎膩乎。
「展卷,去煮餃子吧!我餓了。」金夕仁摟着屈展卷的肩,輕輕搖晃着。
「好。」抬起手臂擱在額頭上,屈展卷點頭,他想起身,不過總覺得還是再躺一下比較好。
注意到了屈展卷的神色,金夕仁坐了起來,然後彎下腰手臂一伸,從地上撈起自己的襯衫。
穿好衣服站在床邊,金夕仁俯下身,摸了摸屈展卷柔滑的髮絲,又替他拉好被角。「展卷,你再睡一下,我去煮餃子了。」
「你?」
「怎麼,不行?」
屈展卷用帶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金夕仁:「你會煮嗎?」
金夕仁把襯衫袖子捲起來,手臂一伸,一臉自信的笑容:「這有什麼難的。」說著就出去了。
屈展卷嘆息了一下,但願不要煮得一塌柵塗或是燒了廚房。
一走進廚房,屈展卷就聞到了香味。
金夕仁系超圍裙,手拿笊籬正在鍋里攪動着。
「展卷,煮好了,過來看看。」
盛出一個餃子放在小盤子裏,金夕仁把盤子遞給屈展卷。
屈展卷夾起餃子咬了一口,果然是煮熟了,味道很好。
「不錯啊。」
「當然。」金夕仁得意的笑,當然,他不會告訴屈展卷他已經試吃掉兩個半生的餃子了。
把盛好的餃子端上桌,金夕仁轉身,摟住身邊的屈展卷,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摸摸屈展卷的耳朵。
屈展卷抬起眼帘看了金夕仁一眼,露出帶着一點無奈又很溫柔的笑容:
「你呀!」
(3)
許正把勺里的涼水倒進鍋里,蓋上了鍋蓋:「等再煮開鍋,就好了。」
跨坐在廚房椅子上的江逸朗,看着許正腰系圍裙的樣子,心裏在暗自感嘆,小正哥穿成這個樣子還是很帥。
一旁的江母數落著兒子:「小朗真是的,早就說冬至要過來吃飯,結果你還晚回來,阿正等你半天,你也不說打個電話回來。」
許正面帶微笑的說道:「媽,不要怪他,他到工地上去了,他最近特別忙。」
江母看了看身邊的許正,又看看兒子:「等會讓小朗洗碗。」
江逸朗抬手摸着後腦勻的頭髮:「好,我洗,我來洗。」
餃子煮好了,江母去盛,許正在一旁把醬油和醋倒進碗裏,又擱進少許糖,用來沾餃子吃。
準備好一份調料汁,許正先把碗放在江母的位子上,然後再準備第二份交給江逸朗。
這一家人一起吃餃子,度過今年的冬至。
聽着新聞中的天氣預報,江母感嘆:「今年好像特別冷。」
「有寒流過境,下個星期氣溫就回升了。」
江母叮囑許正:「阿正啊,注意保暖,小心感冒,覺得不舒服告訴我,我煮薑茶給你。」
「謝謝媽,你也多注意,早上不要太早就出去晨運。」
江逸朗在一旁吃醋了:「喂,媽!你怎麼就只關心小正哥?」
江母看了兒子一眼:「你?你一定會從頭包到腳,我才不管你。」
「啊,媽越來越偏心了。」
「你啊!你一定會找暖和的地方鑽,我擔心什麼。」江母很了解兒子的個性,並且她相信許正一定可以照顧好江逸朗。
江逸朗用眼角的餘光瞄了許正一眼,發現後者神色坦然的繼續吃飯,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低下了頭。
江逸朗心想,說的也是,自己是會找暖和的地方鑽,最近睡覺時都是鑽在許正的身邊,把他當成最暖和的抱枕。
吃完飯,江逸朗把母親推進客廳,讓她去看長篇電視劇,自己和許正一起收拾廚房。
兩個人一起站在水槽邊洗碗,許正把手上洗凈的盤子遞給江逸朗,順便看了他一眼。
江逸朗一挑眉,翹起嘴唇。
許正笑了,湊近江逸朗,兩個人肩抵着肩,他在江逸朗耳旁小聲說道:「小朗,你真的是很怕冷。」
江逸朗露出威脅的表情,壓低聲音:「怎麼?不行?」
「行,行。」許正低笑着,「那你得準備準備了。」
江逸朗不解:「準備什麼?」
「寒流來了,你這麼怕冷,那得準備一下,該遷徒就遷徒,該換毛就換毛,實在來不及你就冬眠吧!」
看着許正低頭偷笑不止的樣子,江逸朗心中不滿,出其不意的一揚手,幾滴水點甩到了許正的臉上。
許正一側頭:「喂,小朗。」然後抬手,用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水滴。
「我要去看電視了。」江逸朗宣佈着,然後走出廚房,留下許正一個人繼續洗碗。
陪着江母看過一集電視劇,江逸朗看看錶,心想時間不早了,得回去了。
江母送兒子和許正到門口,叮囑着:「路上小心。」
「知道了。」
車子穿越過大半個香島市,江逸朗和許正回到了他們在寧靜路上的家。
進了門,許正先打電話:「媽,我們到家了。嗯……是,好,媽你也早點休息。」
接着許正去泡茶,他打算再去書房看些東西。
捧着茶杯進了客廳,許正看到換了睡衣的江逸朗,他放下茶杯走過來,一伸手把江逸朗摟進懷裏。
「怎麼,準備冬眠?」
江逸朗一拳打向許正的腹部:「你才冬眠。」
許正訓練有素,很輕鬆的避開了江逸朗的拳頭,看着他,臉上帶笑的說道:「我要再看點東西,你先睡吧。」然後又靠近一點,放低了聲音,二個人睡,會有點冷。」
江逸朗伸手捏捏許正的鼻尖,沖他扮鬼臉。
「等你過來睡的時候,就不冷了。」
(4)
提着滿手的東西,尹安然跑出了電梯,在門外手忙腳亂的掏出電子鑰匙,一邊喘着氣,一邊打開門。
剛一進門,迎面就看到周明義深褐色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表情嚴肅:「嗯?你還知道回來?」
「我……我……我是馬上就回來的。」關上門,尹安然靠在門上,彎着腰直喘氣、他本來和周明義約好一起晚餐,沒想到臨時的工作一直持續到了深夜,好不容易才離開公司的尹安然,匆匆在超市裏買好了冬至應該吃的餃子,馬上往家裏趕。
看着喘氣的尹安然,周明義問道:「怎麼了你,剛跑完百米賽似的?」
尹安然搖頭:「不是,一下車我就開始跑,急了點。」
當然心裏着急也是原因,尹安然沒想到會回來的這麼晚。
周明義走過來,接過尹安然手上的東西,順手摸摸他的頭髮:「算了,反正都耽誤到這時候了,你又急什麼。」
尹安然拾起頭,突然表情變得怔怔的。
眼前的周明義,整齊的襯衫長褲外面,竟然扎着圍裙,並且是帶有卡通貓圖案的,在一起那麼久了,尹安然第一次看到周明義如此打扮。
「你,你這是……」尹安然張口結舌,指着周明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周明義回過頭來,皺着眉看了尹安然一眼:「看什麼,還不是你,把圍裙藏到哪裏去了,我找不着只好再去買一條來,結果只有這一種了。」
尹安然跟在周明義身後,往廚房走:「我哪裏藏了,就在那個架子下面搭着。」
「你……你穿成這樣幹什麼?」
「做飯。」
「哇!周明義,你做飯?」
「怎麼,不行?安然,難道我就不能做飯?」
尹安然在周明義的身後,探頭看向廚房:「能吃嗎?」
周明義的笑臉變得嚴肅起來,微微眯起眼睛:「尹安然,你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
周明義轉身,慢慢的欺了過來,身體前傾,壓向尹安然:「壞小孩,亂講話是要受罰的。」
「罰?」看着越來越近的周明義的臉,深邃的褐色眼眸好像溶化的煙水晶一樣的美麗。尹安然慢慢的紅了臉,眨動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然後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等了一會,並沒有預期的熟悉的唇親吻自己,尹安然帶着詫異睜開眼睛,發現周明義早已直起身體,一臉惡作劇似的笑意看着自己。
尹安然原本害羞的表情轉為憤怒,他瞪向周明義:「周明義,討厭。」
周明義哈哈的笑的很得意:「安然,你剛才一副很期待的表情。」
「期待你個頭!」
周明義搖頭,一臉的否定:「嗯,不老實。」
「我才沒有!」
「好了、好了,你去洗手。」
尹安然站在周明義的身邊,幫他把盤子擺上餐桌。
周明義炒了兩個簡單的家常菜:口蘑肉片,蚝油生菜,另外煮了餃子。
坐在椅子上的尹安然,看着周明義一副居家男人的打扮,又見他盛出香噴噴的餃子給自己,一切似乎又一次印證出,周明義果然是又打得又看得的人。
他肯定是出得廳堂,尹安然想起周明義一身筆挺西裝,接受金融雜誌採訪,意氣風發的樣子;應該也算入得廚房,尹安然再看看現在周明義居家的模樣,咬着筷子獨自在一邊想東想西。
正在想着,突然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帥哥臉,耳畔是極厚魅力的磁性聲線:「安然,你在想什麼?」
尹安然急忙一閃身:「沒有、沒有。」
「餓了吧!快吃飯。」
周明義炒的菜很好吃,尹安然一邊吃一邊偷瞄周明義,暗自猜測着,自己已經知道很多了,可是他是不是還藏着很多手?
周明義倒是一臉平靜:「安然,餃子好吃嗎?」
尹安然點頭:「好,好吃。」
吃過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周明義一邊看新聞,一邊問道:「安然,最近很忙嗎?」
「是啊。」
「累不累?」
「累啊!」被這樣問,尹安然就忍不住依偎過去,靠在周明義的肩膀上。
周明義扶住尹安然的肩,頭靠着頭,問道:「要不要我給你按摩?」
趴在寬大的沙發上,被周明義的手按摩着肩膀,尹安然覺得很舒服,越來越放鬆,一種安心的感覺從心底里湧出來。
「啊,好舒服,周明義,你可以去改行當按摩師了。」
磁性的男中音,在耳旁響起:「這個嘛!基本上我沒打算替別人做這種服務。」
尹安然把臉從右邊轉到左邊:「喂!你穿那個貓圍裙還蠻好看的。」
「真的嗎?」
「是啊。」
「那下次你穿。」
尹安然警覺起來,扭動起身體:「什麼?」想要從沙發上爬起來。
周明義伸手按住尹安然:「想跑?」
「放手!」
周明義伸開雙手,把尹安然緊抱在懷中:「你越來越不老實了,不許跑。」
「我沒有要跑。」
周明義把臉貼在尹安然的臉上,後者馬上縮起脖子。
「安然小貓,我會寵你寵到讓你絕對不想跑。」周明義說著,伸手輕輕拉動尹安然的耳朵。
(5)
香島市的某一間餐廳里,燈光柔和、氣氛溫馨,輕輕的鋼琴聲流淌在空間裏。
莫亦凡約了袁和也在冬至這天一起吃飯。
不時抬起眼帘,莫亦凡悄悄的打量着坐在對面的袁和也。
身為攝影師的莫亦凡,不知拍過多少俊男美女,可是也許真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越看袁和也就越覺得他好看,甚至有一種百看不厭的感覺。
這一對戀人已經相互表白過,也有過彼此在對方家中留宿的經歷,可是不知為什麼,莫亦凡總是覺得袁和也對他有一種疏離感,似乎總是猜不透過方的心思。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袁和也抬起頭與莫亦凡眼神交匯,他對他微笑。
莫亦凡立即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和……和也,啊!這個菜好吃嗎?」
「很好。」
「你喜歡就好。」
接下來,莫亦凡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從和袁和也相戀以來,莫亦凡時時自省,難道說是自己以前總是被別人追求,於是追求別人的功夫變差了,為什麼總是在袁和也面前表現不好呢?
還是說自己的要求變高了,希望在袁和也面前表現得更好,結果又做不到?
莫亦凡開始把暈了。
◇◇◇
莫亦凡曾把心事吐露給好友金夕仁,得到了他的恥笑:「老莫,你不是一向都說自己很有手段嗎?看來是騙人。」
「不是!」莫亦凡大力辯解,「我總不能把對那些人的那一套用在和也身上。」
「為什麼不行?你不是一直說你追起人來很有一套?」
「不行不行!」莫亦凡猛搖頭,「和也是不一樣的。我對和也可是非常認真,如果和也誤會我是花花公子,那怎麼辦?」
金夕仁眨眨眼:「老莫,你以為你不是?」
莫亦凡越加着急:「我就是不想讓他誤會。」
「你跟他直說不就得了。」
莫亦凡一揚頭,一副很有理由的口吻說道:「這怎麼說得出口。」
◇◇◇
結果交往了半年多的時候,這一對戀人處於一種膠着的狀態,無法突破。
又為自己倒上半杯酒,莫亦凡想了想,說道:「你最近很忙吧!」
「是,最近工作比較多。」
「我還一直在擔心你沒時間,要推掉這個約。」
袁和也搖頭:「不,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約你的,我想和你在冬至一起吃個飯。」
「啊,冬至?哦!對,冬至。」
最後被送上桌的是一小碗湯圓,這是袁和也特別點來應節吃的。紅豆餡的湯圓,香滑軟糯,正對莫亦凡的口味,他吃了一碗又叫一碗。
吃過飯,莫亦凡和袁和也走出餐廳,莫亦凡試探着問:「我送你回家?」
「好。」袁和也點頭。
開着車行駛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頭,莫亦凡不時偷看身邊的袁和也。
莫亦凡並不想讓袁和也回家,他只希望袁和也能和自己在一起,於是盡量的繞遠路。
車子停在一個紅燈前。如果直行,再開下去就是袁和也住的街區了,如果右轉,會通往寧靜路。
莫亦凡現在就住在寧靜路,他本來並不住在寧靜路上,聽袁和也說超他喜歡寧靜路,就賣掉了原有的房子,重新在寧靜路買下了現在住的房子。
「和也。」
「怎麼了?」
「要不,去我那裏坐一會?」
「好啊!」
沒想到袁和也答應的這樣痛快,莫亦凡心裏一陣驚喜。
坐在莫亦凡家的客廳里,喝着熱咖啡,袁和也靠進沙發里,看起來很放鬆。
看着袁和也溫柔的眼睛,莫亦凡覺得有些飄飄然起來。
喝過咖啡,莫亦凡問道:「要不要聽音樂?」
「嗯。」
音響里放出輕柔的鋼琴曲,袁和也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莫亦凡看看錶:「啊,十點了,看新聞、看新聞。」
袁和也的表情不至可否,於是兩個人又看起十點的新聞來。
連新聞帶廣告都看過之後,莫亦凡又有了想法:「和也,要不要吃宵夜?」
「現在?」袁和也問,然後搖頭,「算了,不吃了。」
莫亦凡有點着急了,想了想又說道:「那,吃點水果?」
「你家裏有什麼?」
「蘋果。」
看着袁和也修長的手指握着刀,熟練的削蘋果皮,莫亦凡的腦袋裏在胡思亂想:
這雙手上一次觸摸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呢?上個月?不,還要更早。啊!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
直到袁和也把削好的蘋果遞到莫亦凡的眼前,後者這才察覺,然後慌忙接過來。
終於袁和也站了起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莫亦凡十二萬分不甘願的也站了起來。
看着袁和也挺拔的身姿,背對着自己的背影,莫亦凡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不想讓他走,可是要怎麼辦呢?難道真像金夕仁說得直接了當地說了?
看着袁和也的手指握住門把,莫亦凡忍不住了,他撲過去從背後抱住袁和也,把臉貼在他的脖頸上:「和也,不要走。」
雖然並不想跟金夕仁那個笨蛋有樣學樣,不過莫亦凡發現,那笨蛋這一招很有用,最起碼每當他對屈展卷使出這一招,屈展卷都會停下腳步,並且回身露出溫柔的微笑。
果然!袁和也停下了腳步,莫亦凡在心裏亮出「V」字的手勢。
袁和也轉過了身,伸手環住莫亦凡的腰,在他耳邊說道:「如果你不想讓我走,一開始你說清楚不就得了?笨!」
之前也有被袁和也說過很多次「笨」了,莫亦凡心有不甘:「和也,再怎麼說我也是公認的才華蓋世的攝影師好不好?」
袁和也輕聲的笑了:「是,你這才華蓋世的笨蛋攝影師!」
很想再反駁,不過莫亦凡知道,這種反駁沒什麼意思,他跟誰爭也不會跟袁和也爭,於是只能認命似的嘆口氣。
抱緊眼前的戀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還想要更多。
既然要說清楚,那麼……
「和也,我想……」
「什麼?」
「你搬過來,好不好。」
袁和也捧住莫亦凡的臉,看着他:「那樣的話我們得適應彼此很多才可以,你要想好。」
「我想好了,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我有心理準備。」莫亦凡表情急切,抬手扯住了袁和也襯衫的第二顆扣子。
「這樣啊!那好,我搬過來。」袁和也點頭答應了。
莫亦凡露出無限欣喜的表情,用力抱緊袁和也。
「啊!冬至真是個好日子。」
(6)
「你回來了!」聽到門響,李啟軒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進門的李翼晨,他走過去,接過李翼晨脫下的風衣,替他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冷嗎?」
李翼晨搓搓手:「還真是有點。」
「晚飯做好了,準備吃飯吧!」
看到了餐桌上準備好的食物,李翼晨笑了起來:「回家的路上我還在想,你會做什麼給我,果然是餃子。」
「今天是冬至。」
看着李翼晨大口吃餃子的樣子,李啟軒不由感嘆,他跟自己還真是不同。
李翼晨是典型的北方人,他在東北出生、長大,直到成年之後才南下來到香島,李翼晨的身上有很濃重的北方痕迹。
李啟軒則在本地土生土長。
當中學教師的李啟軒,工作時間固定,自從住進了李翼晨的家,就開始自動自發的為他準備晚餐。
時間久了,李啟軒已經可以做出好幾樣不同的北方菜,他自己本身也開始慢慢接受北方菜的口味。
吃過了晚飯,兩個人一起在客廳里看電視。
發現李啟軒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李翼晨問道:「你還在怕我?」
李啟軒一愣,急忙搖頭:「不,不。」
「那你坐過來。」說著,李翼晨伸手,拉着李啟軒,把他拉到了自己身邊。
李啟軒露出些微惶惑的表情,垂下眼帘。
看着李啟軒不斷閃動的長睫,李翼晨微微皺起眉心:「啟軒,我真的那麼可怕嗎?」
「不,不是。」
「那你為什麼總是對我說下?」
「不……」李啟軒說完,突然尷尬的紅了臉。
李翼晨抬手,搭在李啟軒的肩頭,半強迫式的擁緊他:「啟軒,我答應過給你時間,你看,我並沒有想要給你任何壓力的意思,所以你也放輕鬆一點,好嗎?」
「我……」李啟軒抬起臉,欲言又止。
李翼晨看着李啟軒,李啟軒咖啡色的眼睛、溫柔的目光總帶着一絲朦朧,影影綽綽,半張的粉紅色的薄唇,總有一種欲訴無從的感覺。
李翼晨不禁輕輕嘆息,心想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這雙溫柔的眼睛才會只看自己,才會下閃避自己?又要到什麼時候,這嘴唇才會把所有的心事都傾訴給自己。
「我們出去走走好嗎?」李翼晨提議。
「現在?」
「對,夜景很不錯,一起去看看。」
「好。」
就這樣,李翼晨和李啟軒坐上車,駛離了半山,往市區開去。
冬至的夜,夜色如水,街上極其熱鬧,香島這不夜城,永遠不知疲倦。
看着街上興高采烈的人群,李啟軒突然的想到那個獨自在街頭躑躅的夜。
他不由轉臉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李翼晨。
如果不是這個人,自己是否就真的要無家可歸。
他收留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自己那一顆曾經孤獨的心。
汽車穿過一條又一條熱鬧的街,都市美麗的市景一一展現在眼前。
李翼晨把車開進了寧靜路——這裏是李啟軒曾經住過的地方。
望着車窗外,熟悉的街景,李啟軒的心緒複雜起來。
寧靜路美麗的街燈,像一條閃爍的星河,流向遠方。
「你一定很想念這裏。」李翼晨開口,打破了沉默。
李啟軒默不作聲。
「寧靜路一定有你很多的回憶。」
「不。」李啟軒搖頭,「我喜歡的是這條街所留給我的感覺,至於回憶,呵,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我對這裏還有沒有回憶。」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藉著燈光,李啟軒看到十字路口有一位交通警察正在指揮着來往的車輛,一對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騎着自行車,轉過街角。
李翼晨把車一直開到了寧靜路半山的一個海灣。
這裏行人稀少了很多,天與地都靜了下來,耳畔可以聽到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李翼晨靠在椅背上,聽着濤聲:「我真想搬到寧靜路來。」
「為什麼?」
李翼晨轉過臉,看着身邊的李啟軒:「這樣我和你之間也就會有很多的回憶,讓你下能忘記。」
李啟軒微笑着嘆息:「不用。」
「為什麼?」
「因為現在我和你之間,已經有了很多回憶,是我下會忘記的回憶。」
「真的?」
李啟軒閉上眼睛,點點頭:「是。」
李翼晨抬手放在李啟軒的後頸,然後靠近他,額頭抵住他的額頭,輕聲在李啟軒耳邊說道:「真的很想告訴你我有多在乎你,你不會笑話我吧?」
李啟軒垂下了眼帘,嘴角露出笑容:「不,不會!其實,我已經都知道了。」
(貼出這則番外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北方和南方過冬至時吃的應節食品不一樣。北方是吃餃子,南方是吃湯圓,抱歉抱歉,改動了一小節,讓老莫跟和也吃了湯圓。最愛的是寶寶和正明交換熱咖啡罐暖手的那一幕,我個人覺得非常浪漫,我喜歡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