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絳雪飄落大地,天地茫茫,所有的聲響被瑩瑩白雪給吞沒,聽不見任何的呼吸喘息。
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無始無終的循環,天色由亮到暗,再由暗到亮,小屋裏的燭光也從亮到暗、暗至亮,卻依然無聲無息的默然不語。
“主人,今天是第三天了!”
冒着熱氣的薰巾薰紅了頰上的粉白,千嬌百媚的臉孔卻配上寒冰似的雙眸,被稱為主人的男子拿起了擦完臉的薰熱白巾,他飛眉揚起,唇邊絕美的笑襯着冷意,令人不寒而慄
。那塊白巾在他手裏不見任何動靜,卻變成了冰塊,飛向小廝小四的腿窩,可見他功力之高。
小四腳一軟,馬上就在主人的面前跪了下來。他了解主人現在陰冷的性情,立刻就認錯道:“是小四多言了,請主人原諒。”
“人情似紙張張薄,千難萬難求人難。不過是跪他個三天,又要不了他的命,求人最重要的就是顯現堅定的決心,他若真的因此死了,我就相信他是真的有心要我救人。”男
子的唇角帶笑,眼裏卻帶着殺意。“要我救他那個天香國色的小情人怎能不付出代價。”
“是,小四了解了。”
鋪完了被褥,小四捧着已經變冷的水盆,腿窩還殘留着剛才被白巾砸中的寒意,走過院子時,忍不住將臉轉向跪在院子裏已經三天的人。
江湖中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求人難,求死難,求白如霜更難”。
白如霜就是他的主子。眾人皆不知他是何門派,也不知他的來歷,只知他武藝高超,終年住在寒冷僻靜的飄雪山莊,白皙的肌膚更勝冰雪三分,艷麗帶煞的微笑讓男子暈眩,
但是殘酷的手段卻也讓知曉他名號的人敬畏遠離。
江湖中貪戀他絕世美貌的有名淫賊,曾在見過他一次后,私自摸上了山莊,對莊裏的人吹上了迷魂藥香,就這樣潛進了白如霜的房間。
當時白如霜膚白如雪、款款盈笑,吸了迷魂藥香后,更是玉體半露,讓這半輩子採擷無數美女的大淫賊心跳如擂鼓,立刻就上了床鋪,拉開自己的褲子,想來個欲仙欲死的銷
魂夜晚。天下人都說白如霜是如何的厲害恐怖,還不是乖乖在他身體底下被他蹂躪欺壓?
那時小四在葯香的作用下本也厥昏了,後來是被凄厲的慘叫聲給驚醒的。
那名淫賊失了四肢,惡根被割下,被綁得像根人柱般的立在屋前,慘叫着“殺了我”、“殺了我”!
那是最恐怖的一幕,小四發抖得不敢再看。從此之後,沒有任何人敢任意進入飄雪山莊,人人都知道莊裏的主人是武藝詭怪如鬼的白如霜,任意進入只有死路一條,而唯一會
冒死進入的人,就是得了怪病的求命之人。
白如霜有很好的醫術,卻從不救人,他寧願救狗、救貓、救鳥,甚至山中的猛獸,也不願意救人。性情怪異的他總是冷冷一句話:人不值得去救。
一句“不值得去救”,任是多少人懇求、哀泣、咒罵,也無法讓白如霜出手,但是鮮少有人是真的像院裏子的人一樣,在寒冷冰酷的大雪紛飛中跪了三天仍然堅持到底的,這
讓小四看了十分不忍。
“耿公子,你回去吧,我主人不會救的。”
雪花已經堆積高過雙腿,渾身也因冰冷而微顫,英俊的面容失卻了往日豪爽笑容,只剩下磐石般的決心,耿易陰依然沒有一絲動搖,為了心愛的人兒,這裏就是最後一條生路
,是夢仙活下來的最後機會。
“我……我不會走的。”他的聲音因為多日不食而嗄啞,卻沒有減損求醫的意志。
“我主人不會救的,你快回去再尋名醫吧。”小四苦口婆心的勸他。主子現在的性情,有如冷水澆石,冰冷無心,他最了解。
“我已經尋過千個、百個名醫了,沒有用的,每個人的回答都是夢仙已經死了,但是他屍身不爛、身體仍有溫度,只有你家主子說他沒死。”
耿易陰對自己犯下的錯誤後悔不已。當初因有神仙伴侶的夢仙相陪,他帶着夢仙遊覽大江南北,行旅至一處怪異的蝙蝠洞時,他好奇踏入,形狀怪異的蝙蝠群起攻擊,他憑着
絕世武功無傷退出,急忙要帶走夢仙,夢仙卻因為身無武功,被咬了一口。
起初他臉泛桃紅、高燒不退,好似中了風寒,後來他漸漸認不得人,每日昏睡,最後入息極淺,幾乎感覺不到他活着。
他悔恨責備自己的莽撞,求盡了各大名醫,沒人知道夢仙中的是什麼毒,得的是什麼病,最後來到白如霜的山莊,白如霜只看一眼就笑了。
“這個活死人擱個一年才會死的。”
白如霜知道夢仙得的是什麼病、中的是什麼毒!因此耿易陰跪請白如霜醫治,白如霜卻冷笑進入室內,再也沒有聲息。但他沒放棄希望,只希望夢仙再活過來,彌補當初自己
愚蠢得讓他步入險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七天了,耿易陰形容憔悴、軀體幾近無力,若不是他內功極佳,只怕早已死去。這番堅持,就連小四也被他的真心感動了。
第十日,多日不食的耿易陰終於在冰天雪地中昏去,小四灌了他一碗溫熱的米湯,耿易陰還要再起身跪請白如霜。小四低語道:“我知道怎麼樣主子才會救你的情人,你這樣
跪不會有用的。”
耿易陰雙眼倏地射出光芒,在小四面前叩頭道:“只要能救夢仙,你就是我的再造恩人!”
想起可能的結果,小四渾身抖顫地說:“可是,你願意犧牲到什麼程度?”
“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小四搖頭道:“你到時可能會覺得,就算丟失了命,都比看着你情人活過來還要幸運。”
“不,只要夢仙活過來,要我斷掉一手一足,甚至割了我的舌頭都沒關係!”
耿易陰痴情的話語感動了小四,小四附在耿易陰的耳邊道:“你跟我主子說,你認得傅西樓,是傅西樓的好朋友。”
“傅西樓?”
這名字無人不曉,耿易陰跟他也有數面之緣。傅西樓在江湖中的聲名如日中天,甚至幾年前還當上了武林盟主,聲討了一些邪教,只是任期過後,他卻離奇失蹤,從此不知去
向,大部分的傳言都是他在閉關修練絕世武藝。
“這樣說就可以了?”耿易陰錯愕道。
“是,這是最有可能主子會答應醫治的方法,只是後果如何,我不能保證。”
小四不敢打包票,只知道主子只會對這人名有反應,但是是什麼樣的反應,他並無把握。
但是這一絲的希望已經讓耿易陰精神大振,他再次求見白如霜,並且說出自己是傅西樓的好友。白如霜捏碎了手裏的杯子,眼裏跟唇邊都放出嫵媚無比的笑意。
“既然是西樓的好友,只是救個人而已,有什麼困難之處?小四,立刻拿我的藥箱過來,讓我好好醫治夢仙這美人兒,讓耿易陰早日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
耿易陰幾近喜極而泣,拉着昏迷的賈夢仙的小手放在頰邊,多日來的折磨終於到此終止。白如霜眼眸含笑,笑顏如花,誰也聽不出他言語笑容中的無盡惡意。
“夢仙啊夢仙,你有耿易陰如此痴情的人兒愛你,你是何其幸運。”又是何其不幸啊!
“夢仙,小心點,你病體初愈,身子骨還很虛呢。”
體貼的言語、溫柔的音調讓賈夢仙感激不已,他的確因為馬車震動,頭又暈痛起來。只記得如霜哥哥告訴他,他被一種長年不見白日的壞蝙蝠給咬了一口,隨即失去神智,病
了半年才終於有了起色。
他在飄雪山莊療養了幾近半年,因為悶得慌,趁着春末時節,白如霜便要人駕了馬車,陪他到這附近的風景名勝遊玩。
他大病初癒,實在是不堪勞累,但是白如霜的好意他不願意折煞了,因此就下了山,跟白如霜一同遊玩。
“我請人探過了,這裏的山坡,末春時節花開得最美,所以到了下午小販很多,熱鬧非凡。想我飄雪山莊雖是療養的好地方,卻也太過孤僻冷清,你這樣一個可愛美人兒,應
該要常常下山玩,多認識一些人才好。”
“什麼美人兒?如霜哥哥你說這樣會讓人笑死,我哪有如霜哥哥好看。”
白如霜盈盈帶笑,他的美邪艷而外放,會艷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卻也像寒冰一樣,讓人覺得寒冷刺骨;而賈夢仙則是天香國色,擁有溫婉的笑容、無邪的眼眸。兩人坐在一塊
兒,宛如兩尊完全不同的玉石所雕成的人兒,一個清麗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幽谷水仙,另一個則如艷放的王者牡丹。並肩的兩人引起過路人的佇足探望,畢竟誰都不曾見過如此大異
其趣卻又旗鼓相當的美人兒。
“來,夢仙,到這裏下車了,前面得用走的,馬車進不去了。”
人潮眾多,無法駕車進入,只得步行,遊客多得讓久處靜僻飄雪山莊的賈夢仙有些不習慣,但是還好有熟悉的白如霜牽着他,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裏人好多,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不行不行,你這樣性子太過孤僻了,得多下山來走走才行。你年紀也不小了,若不是這場病,只怕你早已選了個美麗的姑娘成親了。”
“嗯。”
白如霜待他真的很好,他在飄雪山莊白吃白喝,醒來后也不知自己為何在飄雪山莊,記憶只停留在十多歲時爹娘雙亡,他離開故鄉,然後呢?這幾年他遇見了什麼人、做了什
么事,卻一點記憶也沒有。
若要硬去回想,就是一陣受不住的頭疼。白如霜告訴他這是中了蝙蝠毒的後遺症,要他放寬心神,別再想些折磨自己的小事。
白如霜待他很好,幫他寬慰心事,又每日開不同的藥物給他醫治。賈夢仙沒銀沒錢,但是白如霜將他安置在山莊中,把他當成親弟弟般照顧,讓他加倍的對白如霜感恩萬分,
因此他說的話,他都會好生聽從。
雖然遊客稍嫌擠了點,但是杜鵑、杏、桃等等春花開得十分艷麗,讓賈夢仙看得目不暇給,還因為眼花撩亂、心情很好,在旁邊的攤子買了幾塊酥糖,跟白如霜分食。
“真好吃!”
大概是許久沒吃過糖了,一入唇口,那酥糖的甜味讓賈夢仙口舌生津,竟貪嘴的吃了一大半,惹得自如霜笑他道:“看不出你這麼愛吃糖,倒像個大姑娘似的。”
“怎麼這樣說我!如霜哥哥你好壞啊,你自己還不是吃了好幾塊?”他不依的嘟起了雙唇。
“我才吃兩塊而已,其他都是你這大姑娘吃的。”
被稱作大姑娘,賈夢仙羞氣得差點把手裏剩下的糖給丟了,他噘了嘴巴道:“我才不是大姑娘,我是男兒漢,這些糖不吃也罷。”
“好,好,你是男兒漢,是愛吃糖的男兒漢,為這種小事也可以嘴巴吊半斤豬肉,說你這個性,還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姑娘嗎?”
白如霜嘻嘻直笑,激得賈夢仙更生氣了。最後一塊糖被白如霜給吃了,白如霜按了按他的手,見了白如霜俏皮的笑顏,賈夢仙也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剛才的氣全都沒了,兩人
又和好如初。
“夢仙,這花真漂亮。”
“嗯,這是杏花,粉色的花瓣好美;這是羊蹄花,是因為他的葉子像羊蹄踩過,還有這是詩經里講的草……”賈夢仙一開了頭,就滔滔不絕。白如霜笑道:
“你可真是見多識廣,好像走過無數地方,見過這些花兒似的。”
白如霜這一講,讓賈夢仙微愣。他怎麼會知道這些的?某個模糊影像從腦子裏鑽了出來,好似他曾跟誰一起賞花,是這人講給他聽的,可是一旦苦思細節,模糊的影子卻化成
了飛灰,霎間煙滅,什麼也沒留存。
“我也不知我為何知道,難道是以前看書看來的嗎?”賈夢仙對自己的反應也不解,總感覺這些花花草草是別人講給他聽的,聽得他會背。
“一定是吧。你十多歲爹娘雙亡,然後在外流浪了一些時候,沒多久就到了飄雪山莊。我們因為談得來,所以就結拜成了兄弟,不過你之前被咬傷了,病了那麼久,可叫哥哥
我非常擔心。”
白如霜簡單的講了他的身世,而賈夢仙的確什麼也不記得,他的記憶都是白如霜告訴他的片段而拼湊的,有些環節好似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裏,況且白如霜沒有騙他
的必要。
“嗯,以後出外我一定會小心的,絕對不會再讓如霜哥哥擔心。”他承諾。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有些遊客因為走累了,就坐着賞花,所以花樹下四處都有人坐着。賈夢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不知羞恥的畫面——
“那……那是什麼!怎麼有人這麼不知羞恥……”賈夢仙嫌惡的低語幾聲。
在最美的一棵杏花樹下,有個長相頗佳的男人左擁右抱,而且動作下流,那些來陪伴的女人看起來也很不正經,酥胸半露,還在男人身上磨蹭,他們的笑語低俗無比,讓賈夢
仙聽了一句就覺得耳朵都髒了。
“小佳,你的胸口就像白饅頭一樣又白又嫩,讓我吮上一口吧。”
“哇,耿少爺,別玩了,饒了我吧,別人在看呢!”
“看什麼?還不是羨慕嫉妒我能夠坐擁美女,他們卻只能幹瞪眼。”
那姓耿的男人輕浮的大手按上了半露的酥胸,不曉得是醉了,還是真的就是本性無恥下流,竟頭埋在女人的胸口亂蹭,那副色樣讓賈夢仙看了就想吐,他打從長眼睛就沒看過
這麼噁心的男人。
“如霜哥哥,我們走別條路吧,那人好噁心。”
才說了“噁心”兩個字,那姓耿的男人卻瞄見了他與白如霜的美色,竟然上前糾纏,淫邪的醜態加上濃重的酒味讓賈夢仙厭惡的捂着鼻子。他到底灌了多少酒啊?一個人怎能
醉成這樣。[溝通]
“兩位美人兒慢走!我是最近在此落地生根的耿易陰,若有任何難辦的事,我都能為您們這兩個美人兒辦到。”
說著,這男人竟想要攀交情,他伸手想碰賈夢仙的臂膀,賈夢仙差點尖叫。這男人身上的庸俗胭脂味道好臭,而且酒味濃得像在酒缸里泡過一整個月,更別說那副色樣,被他
碰到,準會長霉的。
“別……別碰我!”
賈夢仙幾乎是逃向白如霜。白如霜擁住他的臂膀,眼底含笑道:“噯,請你退後,我弟弟是個正直清白的人家,不搞龍陽之癖的,你快快離開吧。”
那姓耿的,沒摸到他也就罷了,竟然又一臉色迷迷的轉向白如霜。
“別說什麼龍不龍陽,自古人皆有愛美、惜美之心,這樣的心情勝過男女肉身。我不過是惜花愛花之意,若是孤獨無依之時,有像我這樣豪爽的男人抱在懷裏,不也是美事一
樁?”
“無恥!如霜哥哥,我們快走!”
噁心透頂,聽了就覺得這男人不是正經子弟,準是無惡不作、貪花好色、敗光家產的敗類。
“呵,你惹我弟弟討厭了。”白如霜看起來卻很樂。
“令弟看起來臉色蒼白、四肢沒有血色,看起來就是病了一場。”
本來賈夢仙還嫌他討厭,想不到他看自己一眼,竟知自己生了一場大病。他望向這個姓耿的無恥男人,這男人的眼神也望向他,只見他嘴巴無恥,眼神卻一直盯着他看,神色
還十分認真,好像眼神裏面還藏着溫柔傾訴的話語,賈夢仙忽然心口急跳,趕緊把眼睛移開。奇怪,為何會心突然跳了起來,是走了太久嗎?
“病不病,不關你的事。”
賈夢仙撫着心口,制止那種怪異的感覺。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心口的亂跳都止不住?他對這無恥男人應該只是厭惡罷了,想必自己一定是走太久,所以累了,心口才會這般
亂跳。
“不,不,這位美人兒這樣的言談就太淺見了。你氣血不順、臉色蒼白,更需要陰陽調濟,若我來幫你通上一通,保證你馬上血氣順暢。”
原本還以為他要講什麼醫理,想不到竟說得這麼下流!賈夢仙氣紅了雙眼。什麼通上一通!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根本就是下流的色慾,被他碰到身上一根寒毛,豈不是噁心
也難以形容!
“你無恥,滾開!”
賈夢仙對着他怒吼,那男人也很不知恥,還嘻嘻直笑,說他怒起來臉上有了血色更美,若是在床上也這般張牙舞爪,一定是一流的極品,這些話聽得他氣死了。
拉拉扯扯間,賈夢仙狠狠的甩了他一個大耳刮子,然後便見他被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包圍住,急着替他撫手弄臉的,賈夢仙拉着白如霜掉頭就走。
“夢仙,彆氣壞了身子,這種無恥小人,不用記掛在心。”白如霜笑顏如花,說起話來一貫的輕鬆自在,還要他保重身子。
“如霜哥哥,想不到這清明的世道,竟還有這麼噁心的男人。那人的長相也長得不差,怎知人品竟這般下流無恥!真不知道他父母怎麼教養的。”那男人的確外貌俊朗,但是
品格真是爛到底了。
“那耿易陰的名聲我也早就聽過,他最近剛搬來我們山莊下的山腳城鎮,四處風流,踏壞了妓院的門檻,葷腥不忌,還四處調戲良家婦女,仗着自己有幾文臭錢,就自以為自
己了不起了,對嗎?小四。”
小四噤若寒蟬,不敢多嘴,但在白如霜的寒冷目光下,他不敢不回答,好一會才回話道:“我在山莊做事,沒……沒仔細聽那些風言風語。”
白如霜臉帶微笑,眼光卻更寒冷起來,像兩道冰箭一樣射向小四。
“怎麼?你們僕役不是消息最為靈通?怎麼這人人品這麼差,你卻聽都沒聽過?好像在說我是造謠生事、編造謊言。”
見他語氣加重,賈夢仙插了話:“如霜哥哥人這麼好,怎麼可能會造謠生事?再瞧剛才那姓耿男人那副下流樣,也知道如霜哥哥講得八九不離十,被他沾惹上,豈不是倒了八
輩子的霉!幸好他剛才沒想碰如霜哥哥,只碰了我的衣衫,若是他敢碰如霜哥哥,我一定跟他拚命。”賈夢仙心口的亂跳,只要遠遠看到那個男人,就又鼓動起來。他刻意壓制這
種怪異的心情,心向著白如霜,說著白如霜的好話。
“好夢仙,你對哥哥這份護衛的心意,哥哥真是感動。”白如霜說完,又交代了幾句話:“小四,你給我仔仔細細調查那個姓耿、名易陰的臭男人,專做什麼壞事,回來再一
筆一筆的說給我跟夢仙聽。這人就住在我們山莊底下,離得那樣近,瞧他那副色樣,我們不可不防。”
小四唯唯諾諾的稱是。白如霜打發了他,再帶着賈夢仙乘上車,回到山莊。這一路上賈夢仙對耿易陰臭罵不停,剛才的玩興全都被這個下流的男人給毀了。
小四走回賞花處,耿易陰已經等在那裏。他揮了揮手,讓他旁邊的女子全都退下,耿易陰才踏向前。
“夢仙已經身子好到可以下山來了嗎?”他焦急詢問。瞧夢仙剛才臉還那麼蒼白!
小四點頭道:“是,主子說再調養個半年,應該就能回復以前的健康。”
耿易陰身子顫抖。這半年來,他不曾見過夢仙一眼,連他是死是活全憑白如霜一句話,到了前日,白如霜才要小四告訴他,今日會帶賈夢仙下山來,讓他親眼看到夢仙身子已
經安泰。
“主子交代過了,已經讓你看到賈公子好生生的活着了,要你不準再接近他,否則他就會殺了賈公子。”
耿易陰半年前接受了白如霜的條件,他要他離開賈夢仙,當成不識得他,還要他在今天演一齣戲,讓賈夢仙看到他只有厭惡、討厭。
賈夢仙還活着,但是他卻嘗受到最痛苦的後果,那就是賈夢仙不識得他;就算今日見面認得他了,也會認為他是最下流、無恥的人渣。
他不會再愛上他,更不會多看他一眼,每當他走過他身邊時,賈夢仙只會厭惡不已的鄙棄他。
這就是白如霜殘酷無情的條件,而他也會過着比賈夢仙死亡還要痛苦的生活。
“你離開這裏吧,耿公子。”小四勸他。
“不不不,我怎能離開!夢仙就在這裏,就算他討厭我、厭惡我,我還是可以看到他。”
他半年來心神煎熬,今天一見到他安好,心頭的那股急痛緩了下來,就算不能擁他入懷,也還能注視着他。他還能聞到他推開自己時,衣衫傳來的陣陣令他懷念迷醉的香味。
“那請你多保重,主子的心思是很難測的。”
“情最傷人”這四個字,小四非常理解,耿公子是這樣,自己的主子也是這樣。他躬身後便離開,留下耿易陰望着翩翩撒落的花瓣。
每年與夢仙的賞花,他總是不厭其煩的講出花的來歷,講得夢仙笑說自己都會背了。
今年桃花依舊迎春而笑,而人面卻已不陪伴自己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