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樂雅在被灌了第三次藥水后,終於醒了過來,一見到素飛言安然無事地在他身前,高興得眼淚都快流出來。「飛言,你沒事。」
「是,我沒有事,神子,多謝你的關心,我說過古淵思傷不了我的。」
「你不會恨阿思吧?」樂雅還是忍不住替古淵思擔心。
素飛言淡淡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恨他,相反的,神子,我要問你一個極重要的問題。」素飛言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卻讓人無法忽視,「神子,你的身體是怎麼一回事?」
房內忽然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樂雅噤口不語。
素飛言輕柔的道:「神子,如同你我知道的,被你神力所救活的人,全都只有一半的靈魂,所以他必須去這世上找另一半的靈魂救他自己;一生中這個人會發作三次,若在第三次還沒讓他命定的人愛他,他就會死去。神子,我記得你從未死過,你為何會跟我們擁有同樣的體質?」
見樂雅渾身顫抖得非常厲害,素飛言淡然的道:「這跟十年前的事有關是嗎?跟古淵思有關對吧?」
古淵思在外頭聽得呼吸一滯,樂雅卻哭了起來。
素飛言見他落淚,終於低聲說道:「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為什麼,在你快死之前,我想我應該可以問為什麼了吧?神子。」
樂雅緊抓住素飛言的手,顫抖得非常厲害,「我求求你,不能告訴阿思,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答應你,就算古淵思知道,也絕不會是我親口告訴他的。」
古淵思正在門外聽着,樂雅的聲音清楚的傳出去,所以這件事是樂雅說給古淵思聽的,素飛言幷沒有違背他對樂雅的承諾。
樂雅知道素飛言一向一諾千金,他輕顫的道:「沒錯,我應該是個靈魂完整的人,但是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把靈魂的一半分給了另外一個人。」說出藏在心內許久的秘密后,樂雅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開始娓娓的訴說下去。
「那是阿思九歲時的事,我們到湖邊去搬石頭,說要用來佈置家裏的池子。他那時又小又愛玩,且他水性甚好,所以他潛進水裏時我也沒多在意,可是……」樂雅的身子又開始急遽的顫抖起來,「他被水草絆住了腳,在水裏溺死了,等我發現救起他時,他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他若是不該死,只是遭遇意外,那憑你的神力應該可以救起他才是。」樂雅回道:「阿思的壽命只有九歲。我那時怎麼樣使用神力都沒有辦法讓他活過來,我才知道他的壽命只有九歲,我怕我養父無法承受這個惡耗,於是我把靈魂的一半分給他,但我又害怕這會在他心裏頭造成陰影跟不安,所以我封住他這一段記憶,永遠也不讓他想起來。」
門外的古淵思已經聽得全身冒出冷汗。
「時間漸漸的過去,阿思的爹親死了,他也漸漸的長大,看我的目光……我知道他看我的目光不一樣,他在我心裏也是特別的。只有他,我從來都沒有替他算過他命定的另一半是誰,因為他是我的一半靈魂,再怎麼說,我們會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他爹爹死後沒多久,他就向我坦露愛意,而我心裏早就只有他一個人,自然也……也……」
他聲音顫抖得沒法子說下去,似乎在調整自己的呼吸,但是接下來要說的話更是讓樂雅痛苦到極點,縱然再怎麼調整呼吸也無法壓抑內心的痛苦,「我會替每個我救活的孩子算他命定的另一半,我只不過是例行公事的替阿思算那麼一次……」
樂雅的聲音□啞得幾乎難以聽聞。
「不是我,阿思命定的另一半不是我,我不相信的算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出來的景象都一樣;不是我,竟然不是我,而且那景象一定只有中原才有。」
古淵思聽着樂雅粗重的喘息聲,明顯的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你不讓古淵思留在身邊,要把他趕到中原去?」素飛言淡淡的問道。
「沒錯,我一直反反覆覆的想着,他那時對我的情愛正濃,我若忽然對他冷淡,以他激烈的個性而言定然不能接受,一定是死也要我說出為什麼,若是我說出來,他恐怕是就算死也要跟我在一起,而我怎麼能讓他陪我一起死!」
說到這裏,有種激烈的痛苦電流竄過樂雅的身子。「我是這麼愛他,怎能讓他跟我一起死?我必須趕走他,但是普通的方法一定行不通,阿思是那麼固執的人,我趕走他幾次,他一定會回來幾次,我只好強硬的弄走他。
於是在十一年前,我開始盜賣古家的值錢物品,等東西都賣得差不多,銀兩也足夠他在外面花用了,我才進行計畫。我知道屍體很難弄來,除了大夫之外,很難有誰能弄得到,所以我只好求你。五月二十日那一夜過後,阿思終於被強硬的趕了出去,而他那時看我的怨恨眼神……」
樂雅掩住了臉,痛苦地道:「我連作夢都會夢到,但是除了這個辦法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辦法讓他不問為什麼的離開我身邊。」
古淵思聽到這裏,震驚得全身僵硬;樂雅對他的感情有多深,在這一段話里已經明明白白的顯露出來。
素飛言輕聲道:「所以你要我帶着那些盜賣東西得來的銀兩,再加上古淵思爹親留給他的錢到中原去,假託一個人說是他爹親的至交,再把所有的銀兩全都轉交給他?」
樂雅點了點頭,「沒錯,他那麼恨我,而恨會讓一個人瘋狂,他一定會在力圖發展后回到苗疆報復我,十年後,他果然回來了。」
「那你呢?神子,你這是第二次發作了吧,第三次你就要死了,你沒替自己算過嗎?」
樂雅淡然的一笑,顯然在他的心目中,古淵思比他還重要萬分。「飛言,其實你也隱隱約約有感覺是嗎?在十年前我做了那件傷天害理的事之後,我的神力就不見了。更何況就算我有神力,也算不出自己的未來。」
「你只能等死嗎?神子。」
樂雅斂下眼瞼,眼裏帶着哀愁,「至少在我死前,我知道阿思過得很好,他有了錢財,有了……有了……」一顆淚珠終於落了下來,「有了心愛的人,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聞言,素飛言沒有再問話。
樂雅的淚不斷的滾下,「我知道他的靈魂之中有我的靈魂,所以他對我總有些割捨不下的感情,但那不是對命定之人的真愛,他那時年紀尚小,不能分辨,我……我不能……害了他。」他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素飛言溫柔的道:「你休息吧,神子,別再想了,你的身體需要的是休息。」他握住素飛言的手,「我第三次發作就要死了,而第二次與第三次的發作間隔時間很短,能不能……」一顆眼淚又掉了下來,「讓我看看阿思,他說不定不會來見我,但是我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了。」
素飛言替他蓋上棉被,「我會讓他來看你的,你休息吧,神子。」
素飛言說出的話從來沒有做不到的,樂雅因為身體的疲弱跟對素飛言的信任,在抽泣了幾下,便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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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飛言一走出屋外,就見古淵思全身不斷的發抖着。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告訴我,完全沒透露出來?」
素飛言厲聲道:「因為你是神子最心愛的人,他除了愛你,要救你性命之外,就再也顧不得自己了,更何況現在你已有了命定之人……」
古淵思狂吼了起來:「沒有,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忘過樂雅,沒有一天我能夠把我的心給別人的,從來都沒有過;我恨我自己還對他念念不忘,我日思夜想的都是他,怎麼可能會跟別人在一起!」
「那個趙虹兒呢?」
「他是我在中原結識的義兄的娘子,我義兄有事待辦,再過一個月才會到苗疆來找我。」
越聽越覺怪異,素飛言忍不住想問個清楚明白:「你從來沒有發作過嗎?從來不覺得心臟很痛嗎?」
古淵思捧住頭大力搖晃,「沒有!我是病過沒錯,但那是因為剛被趕出苗疆的我失魂落魄,再加上傷心過度,才會病得差點連命也沒有,除此之外,我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別說是心痛,就連稍微的風寒都不曾有過。」
「怎麼可能會這樣?」素飛言不能置信的喃喃自語:「神子的神諭不可能出錯的,你在中原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讓你心動的人?」
古淵思笑得悲戚,「沒有,我的心裏滿滿的只有樂雅,越想他就越恨他,但我更恨這樣的自己,怎麼樣也無法忘記他,說是要回來報復他,但是……」
古淵思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經過一番掙扎后,他唯一能問的話是:「他還能活多久?」
素飛言對他絕望的表情視而不見,「半日,最多只有半日,也可能幾個時辰就死了,他的身體太弱,沒有體力再撐下去。」
古淵思淚流滿面,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後悔過。若是自己再對樂雅好一點,他說不定就還會有些體力,還能夠活久一點。
素飛言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淡淡地道:「進去吧,時間所剩不多。」
古淵思抬起頭來問素飛言:「為什麼幫我?我對你這麼的……」
素飛言冷冷淡淡的道:「你對我怎樣不是重點,而是我本來就覺得這件事中一定藏着秘密。神子雖然有讓你活下來的能力,但是這樣你就真的幸福了嗎?在最後一刻,是不是該有人讓你自行選擇你所要的人生,他雖愛你,也無權把你的人生扛在肩頭。」素飛言的公正無私從未變過。
古淵思激動的道了謝,快步的沖入素飛言的屋內,守在床邊,緊緊握住樂雅纖弱的小手。在這個時候,每一刻都顯得特別珍貴,他要樂雅在醒過來的那一剎那,見到最愛他的自己。
樂雅醒了過來,見到古淵思就在身邊,熱淚不禁流了出來,他哽咽道:「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
古淵思握住他的手,不斷的親吻着,悔意跟愛意深刻的在內心交織,他聲音嘶啞的開口:「原諒我,樂雅,請你原諒我!我愛你,我其實一直都愛着你,我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我好恨自己為什麼看不清楚真相,你明明還是以前的樂雅,為什麼我……竟會把你想成那樣的人。」
樂雅呼吸急促的喘息着,他的驚慌顯而易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樂雅,我愛你,這十年來我從沒愛過別人,我沒有遇到什麼命定之人,趙虹兒是我義兄的娘子,不是我的,我在中原時心裏想念的也只有你一個人。」
樂雅霎時明白古淵思知道了一切,他將身子翻轉過去,全身顫抖地道:「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你走開,我不要見你了。」
古淵思抱住樂雅的身子,眼淚流下,「樂雅,我愛你,不管你要不要聽,我還是要說,我愛你,愛得心都快碎了、裂了,可我還是愛你。」
聽見隱隱約約傳來的啜泣聲,古淵思吻着他的發。「別不理會我,樂雅,求求你理我好嗎?我是那麼深愛着你,從來沒有愛過別人。」
「不要再說了,阿思,你不能愛我!嗚……你要愛的是在中原的人……」
古淵思扳過他的小臉,「我不要愛其它的人,樂雅,讓我愛你好不好?」
「不行,你不能這麼任性。」樂雅推着他的胸膛輕打,淚水更加狂涌而出,「你絕對不能愛我,算我求你,阿思,你忘了我吧!」
古淵思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裏,苦痛讓他幾乎全身顫抖,「我不准你再說這種話,承認你愛我,我要聽你親口說。」
樂雅哭得不斷的喘氣,「阿思,求求你,你聽我說,你要到中原去,你一定會在一個奇異的地方碰到一個美麗的姑娘,那個姑娘會奪去你的心魂……」
古淵思怒吼:「你到現在還說這種話,你是在踐踏我對你的愛嗎?不管會遇到誰,我愛你,我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就算天塌下來,地裂開了吞沒我,我也不後悔我只愛你一個人。」
聽到古淵思堅定不已的言詞,樂雅掩住臉,終於放聲哭泣,所有的痛苦跟委屈讓他的心痛如絞。古淵思一直抱着他,不讓他離開他的懷裏,樂雅在推拒無力之下,啜泣聲也跟着低了下去。
古淵思抬起他的臉,吻着他的唇,「我愛你,樂雅,我愛你!說你愛我,讓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樣的愛着我,這一生一世,不管你再說任何話,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他每說一句話,就是一個親吻。
樂雅痛苦的抱住他的頸項,全身因為要說出的話而顫抖,「阿思……」他主動回吻古淵思的唇,「我愛你。」
古淵思的眼睛閃現光彩,重重的吻上了樂雅,所有對他纏棉的愛意在這個吻里表達無遺。
交換了太多的吻及愛意,樂雅的淚水已經幹了,胸口漲滿了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悲傷的情愫。明明知道不應該對古淵思坦承愛意,但是在他火熱目光的注視下,他再也掩飾不了心裏一波波的情潮,只能說了出來。
但在後悔之中,他又重溫了古淵思對他的溫柔,他的心狂跳着,所有的痛苦似乎已選離他,就連對死亡的恐懼都已逃逸無蹤,內心有的只是對他無法磨滅的滿滿愛意。
「如果我死了,別跟着我來。」
從剛才的問話里,樂雅已經知道是他跪在屋外時,聽到他對素飛言說的話,他現在只能祈求古淵思不會跟他一起死。
古淵思沒有回答。
樂雅的聲音急促了點:「答應我,好嗎?」
古淵思的回答是給他一個溫柔的吻。
樂雅的眼淚掉落下來,他抓緊古淵思的手臂,「這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你也不肯嗎?」
古淵思反握住他的手,吻了他的頰,「樂雅,跟我到一個地方去好嗎?」他伸出另外一隻手要樂雅握祝
樂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他總是無法抗拒古淵思,以前是,現在也是,他伸出細軟的小手來讓古淵思握住,古淵思順勢將他摟抱在懷裏,以不搖晃他虛弱身體的輕盈步伐慢慢的離開小屋,他的步伐非常的溫柔,看樂雅的眼神也溫柔至極。
樂雅將細瘦的手臂攀在他的頸上,只要是跟着古淵思,天涯海角他都會樂意前去;只要身邊有古淵思,再大的痛苦他也感到甘之如飴。
古淵思似呼感受得到他的想法,於是在他的發上落下了一個伶愛的吻。
他們走到一處荒僻的地方,樂雅只知道這裏距離他們墾荒的地區還有些距離。這裏寸草不生,是塊荒漠,他不知道古淵思帶他到這裏幹什麼,不由自主的望着古淵思的眼睛,像是要古淵思給他回答。
古淵思低聲道:「你把眼睛閉上,在我說可以張開之前,都要緊緊的合上,而且還要抱緊我的脖子。」
在古淵思極富感情的注視下,樂雅把眼睛合上了,他可以感覺到古淵思像在走着一條難走的路,以至於他的身體有點搖晃,連帶的,也使得他劇烈的搖晃着,他抱緊古淵思的脖子,以防自己的身體晃動,不久之後,古淵思靜止了下來。
「樂雅,把眼睛打開。」
樂雅可以聽得出他的聲音中有一種奇特的興奮,像是心胸全都舒透的感覺,於是他慢慢把眼睛打開,入眼的是一大片的火紅,紅得像火焰在燒。樂雅不禁怔仲着,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特異景象,心臟怦怦地跳動着。
古淵思讓他虛軟的身體順着自己的身子滑了下來,直至安穩的站在地面上,他比着火紅顏色的四片石壁道:「這是地底下一個隱密的山洞,我十多歲時在這裏看到這幅景象,非常的特別,四周都像火焰在燒;我想這世上沒有任何地方有這樣的景象,我原本想在這裏向你求親,讓你有個非常難忘的美麗記憶,現在應該也不遲吧!」
樂雅呼吸急促,抓着古淵思衣袖的手激烈的顫抖着。
古淵思輕道:「很漂亮吧,樂雅。」
樂雅表情已經扭曲,他放開了古淵思的衣袖,忽然衝到一塊岩壁前,像受到重大刺激的撫摸着火紅的岩壁,「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這麼反常的舉動令古淵思也嚇了一跳,連忙追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身子,不知所措的問:「怎麼了嗎?樂雅!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樂雅瞳孔渙散,用力敲着火紅色的岩壁,沒有回答古淵思的問題,只是一再重複一個問句,而且顯然是受到的震撼過大,全身顫抖不已。「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的手非常細嫩,使力□了幾下就快要破皮。
古淵思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道:「不要,樂雅,你會弄傷你的手……」
他才剛說完,樂雅便往後一倒,渾身虛軟地倒至他的手臂上,臉色青白,顯然是受到的刺激過大。
古淵思大駭之下,伸手去探樂雅的鼻息,才知樂雅竟然已經沒氣,他發出狂吼聲:「樂雅!樂雅!」
他撐起樂雅,沒有多想,立刻抱住他垂軟的身子回到地面;只要還有一分的機會,他就不願意失去樂雅,哪怕只是多一分一秒的相聚,他也不能失去。
快速的回到地面后,他抱着樂雅飛速的往素飛言的屋子奔去,開了屋門,他見到素飛言,淚水不禁流下。「樂雅他……他在聽我說話的時候,忽然變得很奇怪,結果身子就倒了下去。」他將樂雅輕柔的放至床鋪上。
素飛言診脈時一直沒有說話,古淵思觸碰着樂雅冰冷的額頭,一陣刺骨的痛苦急劇而來,他無法呼吸,甚至連思緒都無法運轉,全身像被大車碾碎一般的難受,不待素飛言說出診斷結果,古淵思已經站不穩地跌到地上,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樂雅看來是第三次發作,已經真的死了,無法可救。
素飛言想要拉起古淵思,卻發現他竟也斷氣。素飛言不敢置信的將他的身子放至床上與樂雅並排而睡,他從沒見過這麼奇異的景象。「兩人同時在交換靈魂?這是怎麼一回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素飛言坐在床邊注意着兩人的狀況。照理說,一般的人交換靈魂過後,一定會醒過來,但是兩人雖已有了呼吸,卻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素飛言沒有碰過這種特異的狀況,一時間束手無策。
一天一夜已經過去,他不斷的查閱着自己屋內幾本陳舊的醫書及蠱術之書,卻沒有任何一本書有提及遇上這樣的情況該如何做,素飛言因一日一夜未睡,眼睛乾澀的
注視着一本本的舊書,最後得到的只有一個結論——他們需要的不是醫術,而是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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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喂,僕人,看來人界除了我之外,也有人挺聰明的嘛,還能知道這種情況需要的是神力;說到神力,當然是輪到我上場了,對不對?」
素飛言站了起來,門已被打開,就見一個穿着非常誇張顏色、手裏也拿着非常誇張顏色扇子的男人站在門前,來人正是姿色妍麗的于晴碧。
他一臉的笑容,看到素飛言,又是難得的嘖嘖了兩聲,「怎麼?苗疆到處都是美男子啊,這個氣質更特別,不過看來好象很難入口的樣子。」
他嘻嘻哈哈的笑着,他身後的青衣男子則是一臉冷酷的跟着他走進來。素飛言目視着于晴碧跟他身後的男子,忽然移步讓位,顯然是十分禮讓于晴碧跟那名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帶些驚異的揚眉,于晴碧則誇張的發出讚美聲。
「哇,你不錯啊,你叫什麼名字?竟一眼就看得出來我跟我的僕人是誰?」
「素飛言。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空氣中傳來非常異樣的味道。」簡單簡短的三句話后,素飛言就不再做任何解釋。
倒是于晴碧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素飛言面前,對着他左瞧右看,一連發出幾十聲的驚嘆。最後,他的扇子擱在素飛言的肩上,「你是怎麼回事?你的身體怎麼都是毒跟蠱,看來不太妙啊!」
素飛言沒有回話,于晴碧忽然把頭探到他眼前去,想要看得更仔細。
素飛言照樣沒有表情,不過於晴碧卻忽然像發瘋一樣的笑得摟住肚子,他把扇子抽回來,不知道在笑什麼,好象小孩子找到惡作劇的機會般,奸笑道:「原來如此。喂,素飛言,你應該是沒有命定之人吧,憑你這種全身都是毒血跟蠱毒的身子,若沒有史上最強神力的神子是絕對算不出來你命定之人是誰的。」
他嘻嘻哈哈的靠近素飛言,忽然變得很認真,低聲說著只有素飛言聽得到的話:「但我說你的命定之人下一秒就會出現,你信不信?」
于晴碧做的事很少有合乎常理的,素飛言的表情則跟之前一樣冷淡。
「你不信啊,很快你就會信了。」于晴碧帶笑地抬起頭來,對素飛言垂涎地道:「素飛言,你真漂亮、真美麗,教人真想一口吞了你。」
他非常快速地摟住素飛言的脖子,看來目標就是素飛言冰冷的紅唇;素飛言手臂一揮,還沒揮到一半,一個平空出現的黑衣俊美男人已突地出現,而且他有根手指的指甲是黑色的,眼看就要插進于晴碧的後頸,要讓他在碰到素飛言的唇之前就先倒地身亡。
青衣男子也看到了,再遲一刻,于晴碧就會變成一具屍體,他間不容髮地抓住黑衣男子的手,表情非常的寒冷,幷且帶着震怒:「你敢?」
兩個絕世的英俊男子互相瞪視,空氣間似乎爆出了熊熊火花,始作俑者卻仿若沒事人的拍着桌子大笑,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似乎天下再也沒有這麼好笑的事情。
于晴碧用力拍着素飛言的肩膀,「呼,笑死我了,素飛言,好久沒有這麼精彩的事發生了。」還小聲的提供意見:「想知道他對你有沒有感情嗎?那還不簡單,你去找個人假裝要上給他看,我保證他馬上發飆,而且瘋狂得教你抵擋不祝」
意見提供完了,他走到床邊,對着床上的兩人一邊笑一邊如雷般的大吼:「喂,該起床了,天已經亮了。」
被他的吼叫聲震醒,樂雅跟古淵思雙雙的睜開眼睛。
于晴碧摸了樂雅的臉一把,哀聲嘆氣地道:「我還沒享到福,就得把你轉手給別人,實在是有點心痛,不過看在你們相親相愛的份上,我認了。」他轉而看向古淵思,
「古淵思,你得好好的照顧他,我一想到就會來看看你有沒有虐待我的養子。還有,素飛言有事做,你們趕快滾出去,別妨礙人家的戀愛,要不然會被馬踢死一百萬次。」
覺得自己已經交代夠了,于晴碧走到青衣男人身邊,拉着他的手,「走啦,僕人,跟個男人瞪什瞪?我會以為你對他一見鍾情,可是會大大吃醋的。」青衣男子對於晴碧亂七八糟的話很感冒,他不再怒視黑衣男子,反過來瞪着于晴碧。
于晴碧顯然很知道怎麼安撫他的情人,他立刻一手摟住他的腰,撒嬌地道:「我好累喔,神力用太多,你看我連站也站不住了。」話甫落,他竟然放心的往後一倒。
青衣男子立刻抱住他,對他的寵愛不言而喻,怒氣早已拋至九重天去了。
他環住青衣男子的脖子,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對着黑衣男人呶嘴,那俊美無比的黑衣男子不知道他的意思,想不到他馬上轉向素飛言,朝素飛言送了個甜蜜蜜又超噁心的飛吻。
黑衣男人見狀,氣憤得彷彿想殺掉于晴碧,他三步往前,擋在素飛言的面前,讓那個飛吻還沒到素飛言面前就無疾而終。
于晴碧嘴角不斷抖動,似乎拚命的忍住那讓人想扁他的笑意。
好不容易於晴碧跟青衣男子終於出去了,古淵思跟樂雅對那黑衣男子對素飛言的獨佔欲是看得一清二楚,古淵思終於明白于晴碧為什麼叫他們快走,否則會被馬踢死一百萬次。
他下床穿上鞋子,抱起樂雅,「樂雅,我帶你回家修養,改日再請飛言到家裏來謝謝他,你覺得好嗎?」
樂雅擔心素飛言,目光忍不住在黑衣男子跟素飛言之間游移,最後也只能微微的嘆息:「好啊,我們走吧,料想飛言應是可以處理這一切的。」
小屋中終於只剩素飛言跟黑衣男子,兩人在說些什麼,屋外的人已經完全的聽不見了。
苗疆人都傳言樂雅在墾荒之地斷氣,怎知他竟活生生的躺在古淵思懷裏,一臉柔弱的樣子,看到他的人無不張大了嘴,一副活生生見到鬼的樣子。
古淵思逕自抱着他回家,不理會旁人的反應,將他帶到自己的房內,只輕聲道了句:「是藥師素飛言救的。」
在經過趙虹兒的房間時,樂雅緊緊摟住古淵思的頸項,想起在這房裏發生過的事情,想到自己當初還以為趙虹兒是他的妻子,他內心便痛苦萬分。
古淵思好象明白他在想什麼,解釋道:「這裏的仆婢都叫我古少爺,我義兄是大少爺,所以僕役們叫趙虹兒大少奶奶,論輩份我還得叫她一聲嫂子。但是因為我長住在我義兄家裏,她跟我義兄是青梅竹馬,也住在他家,她在還沒嫁給我義兄時,還得叫我一聲古大哥,所以我對她說話有時不像對大嫂說話,她跟我義兄都知道我們之前的誤會,所以才想為我出氣,不給你好臉色看。」
樂雅坐在床鋪上,高興的道:「我原本就要你誤會,想不到你在中原能遇到這麼真心對待你的人,我真為你高興。」
古淵思撫摸着他的髮絲,「樂雅,你真好,我對你這麼不好,你還能真心為我高興,心裏一點也不留芥蒂;反看我,一點也不相信你,我實在是……是個混帳!」
樂雅按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說出更多傷害自己的話,他將臉依偎在古淵思的胸前,「等一下我要告訴你的事,只怕你聽了會對我生氣呢。」
古淵思吻着他,「我怎麼可能會對你生氣?我祈求補償你這十年來所受的委屈都來不及了,絕不會對你生氣的。」
「若是這十年來的委屈全都是白費的呢?」
古淵思一怔,不懂他的話意。
樂雅將臉輕輕轉開,「你都不覺得奇怪,我應該要死了,怎麼還能活過來跟你說話?」
古淵思幷沒有去細思這個問題,只要樂雅還在他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不管讓樂雅活過來的原因是什麼,總之,他都感謝它。
樂雅深深的吸了口氣,「你帶我到那個洞窟時,我會露出那麼驚駭的表情,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古淵思搖頭,「是你那時覺得你快死了,不願意接受我的求親嗎?」
樂雅往前趴伏在古淵思的胸口,聽着他規律的心跳聲,「不是,那是因為我太蠢了,竟然沒想到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他抬起頭來看着古淵思,「你不可以插嘴,我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次給你聽。」
古淵思點了點頭。
樂雅緊抱住古淵思,「你記得嗎?十六歲年初,你跟我坦誠了愛意,我那時也接受了,可是在年中時,我替你算了第一次,才知道你的命定之人不在苗疆。」他一想起當初自己震驚的情景,忍不住嘆息道:
「我這一生永遠也不可能離開苗疆,所以才會認定你的命定之人不是我,我只好想辦法讓你遠離苗疆,如此一來,你的命定之人一定會跟你相遇,我是這麼深信的。」
這一件事,古淵思在素飛言的小屋外就已經知道,他微微的點頭,「這我知道,只不過我從未發作過,就算在中原十年,也從來沒有遇見像你一樣讓我心動的人。樂雅,不要再提命定之人的事了,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他忍不住激動的道:「更何況神力真的是百分之百嗎?」
樂雅苦笑,「對,神力是百分之百,我的神力無法為惡,哪怕只做一點壞事,都會讓我失去助人的力量。」
「你說神力百分之百,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去中原十年,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它說我的命定之人在中原,為什麼我心繫的還是你?」
樂雅望了古淵思一眼,「我替你算了千百次,每次出現的情景都一樣,我以為那個情景是不可能在苗疆出現的,因為我在苗疆從來沒有看過那樣的地理環境,全部的岩壁就像火在燒一樣;苗疆的每個地方我都去過,所以我以為那個地方在我不知道的中原。」
古淵思聞言不禁愕然,因為他現在終於聽懂了樂雅要說的是什麼,他震驚地道:「你是說……」
「沒錯,我就是你的命定之人,只不過我從來不知道苗疆有那個地方。如果你在十六歲之前就帶我到那裏去,我就會知道是我想錯了,但是……」
「所以我們陰錯陽差的誤了十年。」
樂雅說到這兒,已快落下淚來,「我太愚蠢了,阿思,你現在一定討厭我了對不對?」
古淵思終於明白為什麼樂雅在那個洞窟會出現那麼驚駭的表情,他緊緊的抱住樂雅,「不,我一點兒也不討厭你,甚至我還認為你愛我比我愛你深,你明明知道把我趕去中原,若我的命定之人真的在中原,那麼你若發作時就只能等死;縱然我回來了,對你也只有報復,你卻還是毅然決然的做了這件事。樂雅,這十年的時間並沒有白費,這其中的波折讓我們更加確定我們的確是愛着對方的。」
心裏被感動給填滿了,樂雅在聽到古淵思這一段話時,明明白白的知道古淵思不但不是當初思慮未成熟的男孩子,還是個能夠獨當一面、包容他的男子漢了。
「我愛你,樂雅,你為我付出的一切,我永遠都記在心裏。」
「阿思……」輕喚聲里充滿深深的情意。
經過十年時光的催化,讓他們更確定了對彼此的情感。
古淵思親吻着樂雅的唇,非常輕柔的從嘴唇吻至眉梢。
樂雅的指尖滑過古淵思稍嫌粗糙卻很有男子氣慨的臉龐,心怦怦亂跳,伸手揪住古淵思的衣服。
古淵思撫摸着他紅潤的雙唇,在敏感的唇瓣上輕輕的畫著圈,「樂雅,你對我的愛,我要用一輩子來回報你,你願意嗎?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樂雅的臉就像剛喝醉似的紅了,他羞怯的點頭,「我這一生也只愛阿思你一個人,就算你不要我,我還是喜歡你。」
古淵思板起了臉,「胡說,我哪會不要你,下次再這麼胡說,我不會原諒你的。」
這雖是訓斥的嚴厲話語,聽起來卻比仙樂還要動人,樂雅臉上的紅潮愈來愈清楚。
古淵思撫摸着他白晰的頸子,那溫度跟柔軟度是那麼的美好,令他火熱的慾望難以控制。
樂雅低叫一聲,因為古淵思忽然把他壓在身子底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看見古淵思熱烈的目光,樂雅當然能明白古淵思要的是什麼,他羞紅着臉,手卻輕輕的撫着古淵思雄偉的肩膀,一點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樂雅,你願意現在跟我洞房嗎?」
樂雅將臉轉過去,胸口不斷的起伏着,渾身輕顫,俏臉羞紅,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樂雅,你願意嗎?」
樂雅閉上眼,輕輕的點了點頭,再次羞紅了臉,心好象要跳出來似的。其實古淵思根本就不必問,因為他的心早就全都屬於古淵思的,就連他的身體也是。
「我愛你,樂雅。」他輕輕解開樂雅的衣帶,令他露出半個胸膛,姿色秀麗的面孔再現赧紅,引人注目的雪膚上,誘人的蓓蕾輕顫。古淵思用不同於之前的狂暴手法,溫柔的撫摸那撩人的尖端,然後溫柔的親吻了下,感覺它在他唇上輕顫的醉人滋味。
「樂雅,你雖原諒了我之前那麼粗暴的待你,還曾經傷了你,但是我發誓,從今天起,我會溫柔的對你的。」
樂雅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古淵思開始動手脫去衣物,然後全身赤裸的來到他的身邊,將他抱在懷裏。雖然之前與古淵思裸裎相見無數次,但是不知為什麼,這次就是令樂雅特別害羞。
也許是因為之前古淵思是在報復他,就算有愛意也強力的忍住,硬用輕視的眼光看樂雅,所以樂雅在他懷裏只覺得痛苦萬分;現在古淵思用充滿愛意的目光注視着他,每個動作都溫柔如水,讓他覺得自己是被珍視的珍寶,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要怎麼做?阿思。」他知道自己對這種事還很生嫩,但他還是希望生嫩的自己能讓古淵思得到滿足。
古淵思看得出他的緊張,將吻落在他的額上,「你不必怎麼做,我就全身激動不已了,你再做得太正確,只怕我會丟臉。」
樂雅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
兩人能心心相印的擁抱在一起,對樂雅而言是人間最美的一件事,但是他的心裏還是有些話要對古淵思說:「我跟飛言是朋友,真的,他一直很尊敬我,我跟他之間沒有曖昧。
「我知道。」古淵思親吻着他的胸前,「你若跟他之間有曖昧,以他公正無私的個性也不會介入我們之間,而你也不是個見異思遷的人。」
樂雅的胸前被他烙下火熱的吻痕,他難受的輕喘,悸動不已。
古淵思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頰上,「我之前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你好幾次,你現在打我吧。」
樂雅搖頭,他怎麼捨得打古淵思!
「你不打我,我反而心裏難受。」
樂雅笑了起來,眼淚卻也溢了出來,那是歡喜的淚水。古淵思對他的愛這麼深,就跟他對古淵思的愛一樣。「我愛你,阿思,我真的好愛你,我這一輩子怎麼也不能停止愛你。」
古淵思在他的告白之下,激動地低語:「樂雅,我會盡量輕一點的,你放輕鬆。」
樂雅將一切全都交給古淵思,一點也不遲疑,在雲雨之歡中,古淵思雖然興奮,卻仍相當克制的盡量不傷了他。
在歡愉中,樂雅逸出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性感申吟,事後想起來,仍會令他臉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