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玄默山約五十公里處,沿着剛玉溪而下,最後會到達一個名為堇清湖的地方。
世居堇清湖畔的傅家為大地主,並且與附近的漁家訂下契約,提供船隻並且購入漁民所有的收穫物再轉手,等於是掌控堇清湖漁民生計的大老闆。
這位大老闆的名字叫做傅湛海,他在一個月前找到了失蹤多年的弟弟碧天。碧天當時身受重傷,醒來后忘了過去幾年間的事,卻有小時候待過傅家的印象,也記得自己的確有個叫做傅湛海的哥哥。
碧天雖然將過去的遭遇忘記了,傅湛海卻懷疑他就是江湖堂會風雲堂里的執法青風——即使如此,失而復得的弟弟能重新回來,這個哥哥卻不希望弟弟重回江湖,最好能待在傅家莊、一輩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了。
可是,青風的情人、擁有千年道行的九尾白狐終究是找過來了。
為了順利地進入傅家莊陪在青風身邊,他在人前都化身為狐狸,只在青風面前露出仙人的本來面目,靜靜等着情人回復記憶的時刻到來,好心甘情願一起回到風雲堂。
長夜漫漫過去,一大清早,僕婦郭媽子在青風的卧房外喊叫:「少爺?碧天少爺?」
「什麼事……」閉着眼迷迷糊糊回了聲,阿風還想睡。
「老爺回來了,還帶了客人,要少爺出去打個招呼呢!」
「呀,大哥回來了!」阿風趕快起身,「郭媽,你等等,我馬上開門。」阿風一邊喊,一邊搖醒睡在身邊的好色狐狸,要他變回狐狸的模樣。
對於偶爾是人偶爾是狐狸的白狐,阿風一點也不覺得突兀,或許是潛意識對白狐有種親密感,也或許頭部受傷之後,他變得有如孩童般純真,驚世駭俗的妖法在他眼裏都不是什麼大事,他輕輕易易地接受了白狐在身邊。
換了衣服,將狐狸也打點好,一人一獸就嘻笑着跑到前廳去,阿風的哥哥傅湛海坐在廳堂的主位上,身邊坐着一位蓄滿短落腮鬍的粗獷男子,想必就是剛剛郭媽子提的客人,不過瞧主人的神態恭敬客氣,想必不是普通的客人。
「大哥!」阿風叫着,跑到哥哥身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碧天,這位是我的結拜兄弟,你就喊他千豪哥;大哥,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失蹤了好一陣子的弟弟碧天。」傅湛海摸
摸阿風的頭,對他介紹客人。
阿風乖巧地叫了聲千豪哥,就站在一旁,任狐狸舔-弄着自己垂下來的手掌。
鬍子男段千豪打量了阿風好一會,說:「內地擁有一雙碧眼的人不多,最有名的是風雲堂里,人稱『輕擺如柳絮、眼綠若碧青』的青風……」
他說這一番話時刻意地盯着阿風,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什麼。
阿風沒任何的異樣,只垂下頭,微怒的眼神瞪視狐狸,輕聲說:「白狐兒,別用舌頭舔手掌心啦,很癢呢!」
傅湛海寵溺地撫撫他的肩,說:「碧天,你跟狐狸到外頭玩去吧,我跟千豪大哥有事要談。別跑太遠!」
阿風應了聲,就帶着狐狸出去了。
段千豪看着阿風的背影,回頭問:「湛海,你確定他真是你的……」
傅湛海聽着段千豪問,就回答:「沒錯,他真是我離家十二年的弟弟,我是由他左腳板上的一顆長型黑痣及碧眼認出來的。」
聽出興趣來了,段千豪問:「十二年前他還不只是個孩子?好端端地怎麼就離家了呢?」
傅湛海苦笑,道:「不為別的,碧天的娘是我父親出外經商時帶回來的,生了碧天後沒多久就病死;我爹是疼碧天,可是等爹離世后,我娘看他不順眼,常找機會借故打罵。唉,他還只是個小孩兒呢!」
搖搖頭,傅湛海似乎對自己親娘的惡意也無法茍同:「我當時上書院讀書,回來后聽說碧天跟一位父親的故友離開了,從此音訊不明……」
「怎麼就突然回來了?」段千豪對阿風保持懷疑的態度。
傅湛海似乎非常敬重段千豪,對他的懷疑也不忤,回答:「一個月前附近的漁家通知說河裏漂了個死人,我是本地莊主,想說做個好事,把人埋了也是功德一件,過去時發現碧天還有一絲氣息,又看見他腳下的痣……」
「他對自己過去的十二年說了什麼嗎?」段千豪繼續追問。
「碧天傷得太嚴重了,最重的傷口在頭部,等清醒時,他什麼都忘記了,只對小時候住過這裏的事情有些印象。千豪哥,你、你真認為他就是風雲堂的青風?」
段千豪湊過來,小聲地說:「我剛從杭州回來,探到消息說風雲堂執法青風已經失蹤一個月了,別跟我說這是巧合!」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神色有些狠厲,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傅湛海搖搖頭,說:「就算碧天是青風又如何?我看他是真的忘了一切,如果能就此回到傅碧天的身分也好,我一直對他十二年前失蹤的事耿耿於懷,現在人既然回來了,我會好好待他,不讓他再去蹚江湖渾水……」
段千豪突然哼哼笑着,說:「你的意思是:江湖渾水你一個人蹚就行了?」
傅湛海也笑了,「說哪兒話?我既然跟大哥結拜了,也宣誓答應效忠千豪會,當然不可能一個人逍遙啊!倒是大哥你身為千豪會會主,出來好一陣子了,會裏的事放着不管行嗎?放心讓蓁蓁妹子掌權?」
提到了蓁蓁妹子,段千豪的眼裏有些懼意,卻仍舊假裝正經地談論正事。
「風雲堂竄起得太快,又得到皇帝老兒這麼硬的後台。我本來擔心風雲堂的兩位當家有野心,打算吞食北方領域,對我千豪會不利,不過到杭州轉了一轉,沒看到可疑的跡象,倒是聽說嶺南百毒門新上任的門主銀童子有并吞武林的野心。」
「那可真是棘手啊!我們跟風雲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這麼久,而百毒門人行事任性,不知道會搞出什麼花樣,得多盯着些……」傅湛海思考了好一會後,說。
段千豪正要接口說什麼,突然間眉頭一揚,腳尖一點,如鷹似地掠到門外,兩隻健壯的手臂一攫,抓進來一個小廝。
「鬼鬼祟祟在偷聽什麼?」段千豪大喝。
抓進來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潤潤的娃娃臉上有嚇了一大跳的驚疑,像一隻落入陷阱的小鹿,顯然被嚇壞了。
「老爺……」睜着一雙受驚的眼,男孩求救似地看着傅湛海。
「大哥,別衝動,他是我莊裏剛進來的小廝,不太懂規矩。小月,剛才為什麼站在門外不進來?」傅湛海笑着解圍,卻還是問了小月這一句。
「郭媽說可以用膳了,要我過來請老爺和客人過去。」顫顫地說完,小月怯生生抬頭望着那個比他高出一個頭以上的粗獷落腮鬍男,「爺……可不可以放了我?」
段千豪仍舊不放手,惡狠狠地問:「為什麼要站在門外偷聽?」
又被客人的大嗓門給嚇到,小月都要掉出眼淚了,「你們不是在談話嗎?我怕吵了你們挨罵嘛!」
看這年輕的男孩淚眼汪汪地,讓自己居然有欺負小動物的錯覺,段千豪一愣,放了手。
「以後有事直接進來說就是,不用怕,你先下去吧。對了,順便把碧天找回來吃飯。」傅湛海個性溫和,不會為這種小事
責罵下人,再加上小月很討人喜歡,人機伶又乖巧,所以手擺擺要他先走。
小月如釋重負地笑了,這一笑,臉頰上就冒出了兩個酒窩來,更增添了幾分稚氣;他對傅湛海鞠了個躬,又朝段千豪點了點頭,就「嘩」地一聲溜到門外。
「才剛進來的下人?你也未免太沒戒心了,這傢伙看起來雖然還小,也沒三兩肉掛在身上,可江湖上藏龍卧虎的人太多……」
段千豪抱怨。
傅湛海打斷他的話:「大哥,你就是疑心病重,連這麼一個小朋友也讓你疑神疑鬼的。好了,肚子餓了吧?來,這邊請!」
手往膳廳處一請,段千豪住了口,走出門,卻又忍不住朝小月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
話說阿風領着狐狸又跑到庄外那一片松柏林里,跑一陣追一陣,直到狐狸追上把他撲倒在地為止,這一撲上不得了,狐狸立即化為人身,找到阿風的嘴又親又咬了起來,好像怎麼舔都舔不夠似的。
玩得正高興,突然附近腳步聲傳來,白狐「刷」一聲變回狐狸,回頭看不速之客,居然見到了某張熟悉的臉孔。
「碧天少爺,老爺吩咐回去用午膳了!」親和秀美的笑臉,臉上還浮起兩個甜甜的酒窩,是剛剛被段千豪嚇到幾乎剩半條命的小月。
「噢,小月,我這就回去。」
阿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塵埃,對狐狸說:「白狐兒,我們比賽誰先到莊子裏!」說著一溜煙就往前跑去。
小月看着阿風奔馳的身影,笑着呢喃:「青風真是的,要比賽誰比得過他的輕功?」
「沒想到你也來了!」
清冷的聲音驀然傳入小月的耳朵,他一個警醒,反應卻不像剛才廳堂中那樣的懦弱膽小,轉頭往聲音來源去,原來站着狐狸的位置已經立着個熟悉的身影。
「白狐?」是友非敵,小月放下警戒,眼睛溜了溜,「那隻狐狸是你?」
點個頭算是默認,白狐問:「冷月,既然找到了阿風,為什麼還逗留在這裏?我在風雲堂聽二當家說阿風失蹤了,氣得差點沒把風雲堂給掀了,還打算把你們這些派他出什麼狗屁任務的人給丟下情癲崖陪葬!」
冷月吐了吐舌頭,說:「息怒息怒,我一有青風的消息就來了,當時他還昏迷着,我怕傅家莊的人對他不利,就想辦法潛進來。看在我為了青風,委屈自己當奴僕伺候他人的分上,你就放過我一家老小吧!」
油嘴滑舌地說著話,這才是小月——原名冷月的真正面目。
冷月,風雲堂大當家韓秀飛的兒子,身兼月門執法,富心機工巧詐,智計一流,別看他外表純稚童真,像個大男孩似的,其實他的年紀比阿風還大,已經二十五歲了。
至於風雲堂,勢力盤據秦嶺淮河以南,其下有無以數計的分支據點,在南部主要城市鄉鎮經手各式明暗生意。
總堂設在杭州,最近幾個月因為堂內花門的新門主皇狐與皇族關係密切,還藉此承攬了官輸水、陸運一切生意,氣勢如日中天。
江湖中能與風雲堂分庭抗禮的,唯有盤據黃河以北的千豪會,只是兩堂會甚少來往,因此段千豪及傅湛海從未親眼見過青風、冷月兩人。
現在白狐見到冷月,有些生氣,問:「既然早就找到了阿風,為什麼不立刻把消息送迴風雲堂?害我一直心急如焚的!」
冷月察覺到千年九尾狐氣得幾乎要吃人的模樣,心中一凜。
「別怪我,我是混到傅家后,才知道主人傅湛海就是千豪會會主段千豪的結拜兄弟,哪敢亂動?要是知道我居然隱瞞身分潛入,一定以為風雲堂懷有不良意圖,要是引得兩大堂會的鬥爭,只怕江湖上一片腥風血雨啊!」冷月陪着笑說。
「誰管你們?你們人間要斗個你死我活是你們人間的事,我只在乎阿風一個人。」白狐不屑地說。
「要是風雲堂真跟千豪會打起來,白狐大人,你真以為青風會袖手旁觀嗎?一邊是對他義重如山的養父,另一邊可是他貨真價實的親兄長……」冷月嘿嘿笑着提醒。
「那男人真是阿風的哥哥?」白狐的眼迷離了,問。
「看來的確是親兄弟,所以我每天都戰戰兢兢,一方面要確認傅湛海是不是想藉由青風對付我風雲堂,一方面又要小心不曝露身分……」
白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現在事情又更棘手了。」冷月搓搓手,有點兒擔憂,「那個鬍子男人是千豪會的會主段千豪,武功比想像中還要高,居然察覺得到我在偷聽,真要動手我是不及他的。真是的,他不好好待在千豪會,南下來做什麼?」
自顧自地說完,冷月陷入了沉思。
白狐根本不在乎什麼千豪會段千豪的,只是經由冷月一提點,知道阿風重情重義,兩邊若是發生個什麼事,他會是第一個衝上火線的人,才不管情人白狐怎麼勸呢!
想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白狐突然發現阿風已經離開自己的眼界好一會了;又犯了大錯,數月內阿風受了兩次幾乎致命的傷,還都在自己離開他身邊的時候,保險一點,最好能時刻都陪在他身邊,絕對不讓他再受第三次傷。
轉個頭打斷正在沉思的冷月,白狐說:「我不管你在想些什麼,總之,我會看好阿風的,真有事我就帶他回青丘山,免得被你們風雲堂給害慘!」
見白狐正要回去庄內,冷月忙說:「白狐大人,容我提醒一下,那個段千豪對青風不是很放心的樣子,你多擔待點,他武功可是在我跟青風之上……」
白狐點點頭,冷月繼續說:「那個,他也在懷疑我……我若有事,也麻煩你施個貴手救我一救!」
白狐嘴角一勾,冷冷說:「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要斗個你死我活是你們家的事,除了阿風我誰都不幫。」
正待要走,冷月又開口:「等青風恢復記憶,成為原來的青風后,我會天天動用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他跟白狐大人上山學仙……
「就算說不動他修道,也可以三不五時耳提面命一番,讚美白狐大人是多麼好的一個人,要他心甘情願的跟着您,不再有二心。」
這番話說到白狐心坎里去了,他立時呵呵一笑,伸手入懷拿張符紙折了個小鳥丟給冷月,「真有事時把紙使往上一拋,我會現身救你!」
冷月早就見識過這小小紙鳥的大大功用,當下也不客氣,把紙鳥塞到懷裏,說:「多謝!」
白狐微微一笑,白袖一揮,水般的冷霧瞬間籠罩似仙似妖的身軀,凝聚成一團伏地的大球后,霧立即散去,一隻淡白色的大狐狸就四足着地,站在剛才白狐立着的地方。
冷月第一次看見白狐變身,有些個駭然,又有些個心蕩神迷。
大凡傳說中的精怪都有其可怖可畏的一面,可是這九尾狐——無論化身為人或獸,自有其魅惑的魔力,就算知道本尊的個性多麼惡劣,仍舊忍不住為這世間難尋的美麗而讚歎。
真的,白狐的個性要是再好一些就行了,難道仙狐一族的成員都是這樣嗎?冷月想起以前的飛花是多麼溫婉可人,現在,唉,成了皇狐后個性大轉變,幾乎跟眼前的白狐不相上下了。
狐狸可不理會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評價究竟為何,只是轉個身一溜煙朝阿風剛才的方向去,冷月見狀,也跟在後頭喊:「喂喂,白狐兒,等等我啊!」
要壓抑武功,還得裝弱裝可憐地追着畜牲跑,很辛苦呢!冷月打算任務結束后找自己的爹,多要一些銀兩零花來犒賞犒賞自己一番。
不提氣用勁,跑步可是相當辛苦的一件事,無須刻意偽裝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好不容易跑進庄內,扶着走道邊的欄杆大口喘氣,還一邊咕咕噥噥地抱怨。
「鬼狐狸……真的就只關心自己眼中的人……呼,好喘……最倒霉的就是我了……死了都沒人疼……」
跑得滿身都是汗,就着袖子抹抹額頭,順便煽煽風去熱,這時突然一道壯碩的陰影遮住他,冷月猛抬頭,竟然是段千豪!
「原來你也會抱怨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可憐兮兮的哭呢!」段千豪兩臂交握在胸前,表面上取笑着說,但是,疑惑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逝。
果然,鬍子男對自己起疑了,這個掌管千豪會的男人能坐上那個會主的位置,的確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冷月站直身體,展開一抹金童似的微笑,與實際年齡不相符合的純真外表就是他最大的武器,很少人會對這樣一個鄰家弟弟產生懷疑。
段千豪是例外,雖然粗獷的外表讓人誤以為他是個老粗,其實,就風雲堂對千豪會總會主的了解,知道段千豪行事果決,心思細膩,武功又高強,可以的話最好別與之為敵——就像現在,冷月必須化解掉未來可能產生的衝突。
「爺,我不是抱怨,只是跟碧天少爺的狐狸鬧着玩。」毫無心機的表情配上兩個酒窩,冷月用這模樣不知騙了多少人上當。
段千豪摸摸自己硬硬的落腮鬍,問:「為什麼說自己死了沒人疼?」
冷月咬着嘴唇,難過地說:「我父母早死,沒人什麼可依靠,叔叔為了還賭債,要我簽六年契約工作,還把錢都拿走了……」
「這裏不錯啊,有吃有住,工作也不繁重,有什麼好難過的?」段千豪問。
冷月一聽,笑了起來,「爺你說的沒錯,真希望我能在這裏工作一輩子呢!」
段千豪不再問什麼,只是煞有介事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輕輕轉身離去,冷月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放心地呼了一口大氣。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傅家莊都忙忙碌碌的,連冷月都由廚房被叫出去,幫忙準備莊主遠行的事物。
遠行?那個讓人戰戰兢兢的段千豪也會跟着離開吧?冷月高興起來,做事也更加地勤快。
知道段千豪對自己一直保持着高度懷疑,讓冷月總是如坐針氈,小心翼翼,一整天就如驚弓之鳥,就怕那個鬍子男躲在哪裏監視着自己;一舉一動比平常更加小心,心理壓力大到幾乎要讓他露出本性罵人了。
總之,不敢輕舉妄動。
唉,青風要到何時才能回復記憶呢?現在的他根本只聽傅湛海的話,若是強制帶他回去,讓傅湛海指責風雲堂搶人,搞不好會惹出意料外的事端。
偷個空,趁青風被傅湛海叫進廳堂說話時,冷月用眼神示意要那隻狐狸畜生出來談談,到堂院中較為空曠的地方,不用擔心會被偷聽,從遠遠的地方看去,也只像年輕僮僕逗弄着大狗一樣。
「白狐大人啊,你不是會一堆神奇的畫符念咒嗎?趕快把青風的腦袋治一治,帶他迴風雲堂,免得我在這裏不上不下的,想跑又不敢跑。」
狐狸瞪他一眼,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冷月大驚小怪地問:「耶,為什麼?上次青風被人一刀穿心都被你兩天救回來,現在的傷沒那麼嚴重,怎麼不能治?白狐大人回鄉一趟,難道功力就喪失了?」
狐狸低吼一聲,露出尖銳的牙齒,打算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
「別、別生氣,白狐大人不記小人過……要是青風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可怎麼辦?我是很想一走了之,可是突然出現了個段千豪,我實在擔心他會對青風怎樣。」冷月又頭疼起來。
狐狸不想再跟他纏下去,阿風跟哥哥都共處一室好久了,真是的,哪有那麼多話好聊?還是趕快踅回去破壞那兩兄弟的感情,才是正事!剛轉身,發現阿風已經朝着這裏跑過來了。
「白狐兒,原來你在這跟小月玩!」對冷月一笑,阿風又對狐狸說:「白狐兒,大哥說明天要帶我坐船上北方玩呢!」
狐狸跟冷月有志一同,用疑問的眼神看着阿風。
阿風呵呵笑,說:「大哥有事要上千豪哥那兒去,得逗留個把月,本來要我留在這裏養傷的,可是千豪哥很熱情,一定要我跟着去玩,所以……」
冷月心裏冷笑:段千豪,還是你厲害,因為不放心青風的身分,所以堅持讓傅湛海帶他同行吧?
不過,這樣也好,主人及疑心病重的客人不在,他這麼一個小小僮僕突然間失蹤,應該沒人會在意,也該是到風雲堂回稟消息的時候了。
「碧天少爺,這太好了,你受傷后整天都悶在莊子裏,很無聊吧,正好趁這個機會散散心、賞賞景。」冷月笑着說。
「說的是。不過,白狐兒一定要陪我,否則我哪裏都不去!」阿風忍不住又抱起狐狸——抱白狐兒的感覺太舒服了嘛!
狐狸給了冷月一個嚴酷的眼色,要他別在這打擾兩人世界。
冷月吃吃一笑,表示了解。
在傅家莊一個月,他已經習慣這樣少年心性的青風,雖然知道這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可是相較之下,從前的青風太過莊重自持,比較無趣,年紀雖比自己小,外人看來他卻比較像個大哥,也難以親近。
現在的青風可愛多了,雖然,帶來的麻煩也多。
哼着歌走回廚房,快傍晚了,又是大廚房忙碌的時候;冷月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跟這一堆油膩膩的工作說再見,心情愉快的不得了,連碗盤都少打破了幾個。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