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五前,江南首富--段家。
冷冷的夜,萬物寂靜無聲,無人的街道上只傳來悉卒聲,一股難以形容的詭異氣氛瀰漫在空氣之中。一陣陰寒的風吹起了街道上的一張廢紙,只見廢紙隨着風飄在天空中,最後緩緩落在段家大宅之內,一下子便被無情的大火給燒成灰塵。
"不得了了,失火了!"
"快救火啊!"
在原本安靜無聲的夜進而,一把無情火猛烈的吹向段家,不一會兒,段府上上下下的家丁及丫環全都嚇得大叫救火。
"主人,快醒一醒啊。失火了,啊!"
當管道庄福衝到主人的卧房前,想要叫醒主人段文真時,卻在門口看到了令人魂飛魄散的情景。
只見屋內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動手殺害主人及夫人,老管家嚇得連呼吸都不敢,更加不敢相信殺人兇手竟然是主人的結拜之交--鳳品天。
就在他聽到鳳品天命令手下前往殺死段文真的兒子時,忠心護主的老管家連忙去救段家唯一的血脈--段凡塵。
他火速來到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子身邊,"宛兒,快,小少爺呢?"
正提着水桶要加入滅移動不火行列的宛兒回應道:"他剛才來我房間吵着說睡不着,現在應該還在我的房中,怎麼了?爹,你的臉色好難看。"
"快!帶着小少爺逃,這不是單純的失火,我剛才看着鳳品天殺了主人及夫人,他肯定是想要謀財害命,你快趁亂着小少爺逃命去!"
"什麼?"宛兒不敢相信父親所說的,但也顧不了一切,當她轉身要走時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可是,爹,你要怎麼辦?"
"我去盡量拖延時間,你快走!"
就這樣,宛兒被她爹推着離開,她看了看自己年邁的爹,心中萬般捨不得,卻也不能不離開。"爹,你要保重。"
"宛兒,無論如何你都要保護小主人,讓他回來報這血海深仇。"
"我知道了,我會的。"
就在宛兒從後門離開段府之時,她聽到父親悲慘的叫聲,她的心一陣刺痛,腳步卻不敢停下來。
夜深人靜,寒風無情的吹着草叢,一名身穿單衣、披頭散髮的女子拉着一個年約十歲的小男孩拚命的奔逃着,彷彿身後有着兇殘的猛獸在追趕。
她是老管道的女兒宛兒,在她父親拚死為他們阻止兇手追殺時,她驚慌失措的帶着小主人逃走!來不及穿鞋的腳丫子被尖銳的石頭割得傷痕纍纍,但她不敢停下腳步,身為段夫人的貼身丫環,她有必要保護夫人心愛的兒子,也就是段家唯一的後代--段凡塵。
但到底她是一個弱女子,能跑多遠呢?
果然不久,她聽到身後馬蹄聲逐漸逼近,情急之下將小主人藏在一處高過人身的濃密草叢之中。
她小聲且急切的地着凡塵說:"小少爺,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聲或出來,千萬不可以被人發現,如果......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要找機會逃走,千萬不要再回家,那裏有壞人在等着你,他會殺了你的。"
"宛兒,為什麼?"
凡塵一張稚氣的臉龐掛滿淚水及恐慌,他根本就來不及接受這一切,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自己的性命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你不要問,要乖乖的聽我的話,知道嗎?"她隨即緊張的將他抱在懷中,痛苦地悲泣,"從現在開始,你沒有哭的權利,你只能勇敢的活下去,為我們報仇。在你報血海深仇之前,你沒有權利擁有自己的情緒,你一定要活下去,替段家上上下下數十條人命討回公道,替你的親生父母報仇,答應我說你會做到!"
她目光嚴厲的看着年僅十歲的段凡塵,宛兒明白這個責任對他而言太過沉重,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扛起來,因為他是段家的遺孤。
小凡塵用力的點點頭,眼神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他一定會勇敢的活下去。
"宛兒,我會報這血海深仇的,你放心。"
"你要記住!"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宛兒欣慰的點點頭,卻毫無預警的推開他,不顧一切的沖回大路上,刻意將自己的形蹤暴露在已經追來的殺手眼前,將他們引往另一個方向,讓凡塵能有逃命的機會。
不久之後,漆黑的寒夜之中傳來宛兒凄厲的慘叫聲,"鳳品天,你會不得好死的!"
凡塵閉上雙目,緊掩住雙耳不想去聽,但那似來自地獄的哭泣悲鳴卻在他的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不敢去,也全身無力無法移動,只能張着驚慌的雙眼等待着死亡。
對!他必須活下去!
移動早已發麻的手腳,他連走也走不了,只能用爬的尋找着宛兒。
"宛兒,你在哪裏?"他發出虛弱如蚊鳴的呼喚。
當他看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早已斷氣的宛兒時,連忙衝到她的面前,"宛兒,你不可以死!"
但任憑他如何呼喚,卻再也喚不回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就在此時,一群身着黑衣的殺手不知從何處衝出,一下子團團包圍住他。
他害怕的直往後縮退,連站起來跑的機會也沒有。
"你這個頑皮的小傢伙,怎麼還跟叔叔玩捉迷藏呢。真是不乖!所以你要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只見鳳品天目露凶光的拔出腰際的劍。"你可別怨我!"
"不要!"
但是他的哀求根本就沒有用。
凡塵瞬間感到強烈的劇痛由他的臉上傳遍全身,一下子,無情的黑暗似潮水一般襲向他,他知道死亡之神正在跟他招手......
***
不知過了多久,凡塵悠悠的醒了過來,但感覺一旦回復,強烈的劇痛猶如遭受到地獄般的折磨。他強忍住痛,張開已經被凝固的血黏住的眼睛,透過模糊的視線,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又臭又髒的暗室之中。他根本看不到任何光線,當他伸手想靠碰觸來了解自己的環境時,卻又發現沒移動幾步,一陣來自脖子上的拘束令他忍不住痛叫出聲。
羞憤及仇恨令他無視於粗糙麻繩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一條條傷痕,用盡全力想要掙脫脖子上的繩子,但卻徒勞無功,反面有愈束愈緊的感覺,到最後他不得不放棄,像只受困的野獸坐在原地。
就在此時,大門被人打開了,一陣強烈的光線刺得凡塵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
"怎麼樣?賢侄在這裏過得還好吧?"
一個令他永遠也忘不了的仇人走了進來。
凡塵充滿恨意的看着眼前這個笑得得意、無恥的男人。
"鳳品天!虧我爹將你當成知心好友,我對你也曾尊敬萬分,卻沒想到你是一個衣冠禽獸、無恥的偽君子、殺人的兇手,你還我父母的性命!"說完,他如將命豁出來般的撲向鳳品天。
忽來的攻擊鳳品天嚇了一大跳,連退了好幾步,但凡塵卻被脖子上麻繩的反作用又給狠狠拉回去,還整個人彈到牆上,一下子口吐鮮血。
鳳品天見狀,哈哈大笑,"小子,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像條狗,還是一隻被我毀容的狗。別怪我,要怪也能怪你長得太像你父親,如果不是你父親那副專門欺騙女子的英俊臉龐,我的愛人也不會因為他而離開我。"
凡塵聞言心一驚,他在說什麼?她是他的愛人?
"不會的,我母親很愛我父親的!"
"錯!錯!錯!"鳳品天發狂似地衝上前去抓住凡塵的衣領,左右開弓的猛甩他巴掌,"艾文是愛我的,是你爹用錢財、用甜言蜜語、用討好、用一切卑劣的手段搶走她的!他欺騙她的心。"
凡塵原本就虛弱的身子禁不起他充滿仇恨的巴掌,原本的傷口又再次滲出鮮血,在他清秀的臉上留下一條血痕。
鳳品天見他已經奄奄一息,不屑的放開他。
"你別怪我,誰教你是段文真的兒子。"
"如果你真的愛我娘,那你又如何下得了手,親手殺了她?"凡塵悲憤的大吼回去。
鳳品天身子凜然一僵,神情忽然變得猙獰不堪,"我對她是如此真心真意,我認為她是因為段文真的萬貫家財才移情別戀,所以我如果得到段文真的家產,那艾文就不會痛苦了。"
是母親聯合情夫謀害父親的?!凡塵不相信!他不相信母親對爹的那份專心專情、溫柔體貼是假裝出來的。
"你胡說!"凡塵絕不相信。
"你不相信!?"
鳳品天眼神之中透出一絲悲痛,但很快又被邪惡的光芒所取代,他的臉看起來如同惡魔一般,令人感到害怕。
"我也不相信,在我為她做了那麼多之後,她卻罵我是禽獸,不是人,還說她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她心中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段文真!"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恍惚,口氣充滿怨懟,"然後這是不可能的,她以前都會對我笑、對我說話、對我好,她是愛我的,一切都是你父親害的,我要他付出代價---"
"所以你就殺了我娘!你還我爹娘的命來。"凡塵又再次不顧一切的撲上前去,雖然每一拳都用盡他的全力,但打在鳳品天高大粗壯的身體上,根本沒什麼作用。
"對!我殺了她,因為她背叛我,辜負我的一片真心!我不但要她付出代價,我也要折磨她心愛的兒子。"他一隻大手狠狠的扯住凡塵的頭髮,令他痛叫一聲,但凡塵拒絕表現出畏懼的情緒。
"殺了我!否則我就會殺了你,為我段家的人報仇!"凡塵咬牙切齒的發誓。
他眼底那份強烈的恨令鳳品天的心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但隨便想到對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乳臭未乾的小孩子,想要殺了他?!別做夢了!
他冷冷笑着,用不屑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明白的表現出他和凡塵兩人身份的懸殊差距。"想報仇?想殺我?那也得看你活不活得了?"他冷哼一聲,還呸了跌在地上的凡塵一口,"來人啊!給我好好看好他,不准他尋死,從今天起只給他喝水,還有吃餿掉的飯菜。"
"鳳品天,我不會就此屈服,我會報仇的!"他用盡全力的大喊,感到心中那把仇恨之火不停的在身軀中燃燒着。
"好啊!?我等着你啊!哈哈哈......"
聽着仇人藐視的狂笑聲逐漸遠去,凡塵又被恐怖的黑暗包圍,但他已經不再感到害怕,因為他雙拳緊握、血液沸騰,心中一股想殺人的總支令他如瘋狂的野獸般發出憤怒的吼叫!
"我一定會報仇的--"
***
十五年後--
就在流雲山莊慘遭世大的變數時,遠在山下大街上的巧巧及王伯、香兒卻毫不知情,他們正在發放白米給那些貧窮的人家。
"小姐,今天是老爺六十大壽,老爺卻不準小姐去,只讓二小姐出席,太偏心了,小姐你一定也氣對不對?"香兒邊工作邊問正倒米給一個小男孩的巧巧。
"好了,快回去吧!如果你娘的身體還好不了,你就到張大夫那裏抓藥,就說是我吩咐的。"巧巧壓根也沒聽香兒說什麼,她只是專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謝謝姐姐!謝謝!"
巧巧笑看着小男孩高興的飛奔回家。
一時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幅熟悉的情景,十五年前也有這麼一個身影消失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他好嗎?
"小姐!"
香兒大聲的呼喚令她回過神來,她看着身邊跟着她五、六年的小丫環,"什麼事?"
"沒事!是看你又失神了,真不明白你為何看到十多歲的小男孩都會神情恍惚呢?"
巧巧微笑無語,香兒自然是不會明白的,事實除了王伯之外,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她心中的那件事。
此時,一個老人拖着一包麻布袋來到兩人身邊,"小姐,只剩下這一袋白米了。"
"王伯,這番話你,你先坐下來喝口茶吧!"巧巧體貼的為他遞上一杯茶水。
"謝謝小姐。"
"跟我還說這個。"巧巧笑着說。
"對啊!對啊!小姐叫我們要懂得敬老尊賢,王伯,你好好休息,小心別閃到腰啊!"香兒淘氣的取笑道。
"這香丫頭敢取笑老人家,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那也要你追得到我啊!不過你可得再年輕個二十來歲才行!"
"好!我就追給你看,別跑!"說完,兩人竟像小孩子一樣地追打起來。
一下子便消失在大街之上,不見人影。
巧巧無奈的搖搖頭,"那吵了那麼多年,還可以這樣?真是服了他們。"
之後,她也沒再多想什麼,一個人把白米全發完了。
她靜靜的看着那些三餐都吃不飽的人臉上的笑容,儘管明白自己這麼做只能救急而無法救貧,但她卻希望這麼做可以為爹爹多贖一些罪。所以她刻意挑爹主十大壽的今天,送白米給貧窮人家,替他做些善事。
不過,她明白回去一定又逃不過一頓挨罵,算了,反正她也習慣了。
就在她收拾着東西準備回家時,卻見一名神情慌張的年輕人往她的方向狂奔而來。她定神一看,他穿的是流雲山莊家丁的衣服,該是山莊的人。
當那人跑到巧巧面前,巧巧認出是在後山負責砍柴的阿山。
"大小姐,不好了!山莊出事了!"
"山莊出什麼事?"
"有一個自稱是護龍大將軍的人佔據了山莊,還把老莊主及二小姐抓起來!"
"什麼?真有此事?"巧巧想不出怎會發生這種事?"我要回去。"
"不行!小姐,你現在不能回去,那個壞人說他不會放過鳳家的每一個人,現在他已經知道你在這裏,派人要來抓你了,你快逃吧!"
"可是王伯跟香兒不見了,我不能丟下--"她話還未說完,只聽見一陣疾速的馬蹄聲逐漸接近。
"糟了!他們追來了!小姐,你快走。"
"可是--"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找到他們的,你先逃走要緊!"
"好,那麻煩你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小姐,你快走。"
面對阿山的催促,她也來不及想太多,轉身便逃跑了。
就在巧巧倉皇逃跑之際,一雙鷹般銳利的眸子正緊緊追隨着她。
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在凡塵的眼裏,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他的眼神彷彿獵鷹看到了白兔一般,想要獵捕的個體戶在他的心口升起。
他停了下來,身邊的手下也跟着勒馬駐足。
"將軍?"
"你們回去,我一個人追就夠了。"
"是!"
在眾人迅速的掉頭離開時,他的眼神透出一絲令人無法捉摸的光芒。
他用力吆喝一聲,馬似劍一般的衝出去,目標--鳳巧巧!
她是逃不掉的。
想見她的心已經折磨了他整整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