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
第十六章（1）
泰山是五嶽之。山勢險峻，奇石偉峨，蒼松傲崖，古剎卧澗。千百年來，有多少皇親貴族達官貴人前來封禪拜謁，祁佑平安；有多少文人墨客來此尋奇問源，抒豪情。在那懸崖峭壁盤山石道上留下了多少氣壯山河、流芳千古的辭賦詩章；在那雲山霧水間、紅磚綠瓦上，記載着多少美麗動人、源遠流長的傳奇故事。多少年來，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對泰山無不崇拜之至，賦予其一種無上的精神寄託，每年四季上山進香的香客絡繹不絕，祈求“泰山老奶奶”賜福送子，風調雨順，黎民安康。就連皇帝來此巡遊，也為它的雄奇所動，將路邊的松樹封為“大夫”，享有不上“刑”的高級待遇，更顯出它“五嶽獨尊”的地位。當年李白站在泰山之巔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嘆的時候，泰山早就成為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堅忍不拔的精神支柱和象徵。而這種精神深深地溶入了整個中華民族的血液之中……
登泰山除飽覽沿途秀美風光之外，觀泰山日出更是眾多登山者最大的心愿。然而，真正看到完美日出的遊客並不多。因為泰山海拔高，常年雲霧繚繞，夏秋雲遮霧障，說下雨就下雨。其實看日出是一種奢望，是一種可欲不可求的事情，碰上了算你幸運，碰不上也別喪氣，畢竟泰山上要看的不只日出一景，只要能爬到山頂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別說沿途還有數不勝數的奇石佳樹美景收入你的眼中呢。
王岳峰和他的特戰隊員們凌晨出，一路攀崖過澗，披荊斬棘，日出前爬上山頂。他們無暇觀看美景，按分工兩人一組立即混入稀疏的人群，勘察地形，選擇戰鬥位置。今天真是運氣好，就在隊員們忙碌的時候，只見東方天與地相接之處，金黃色的朝陽從涌動的雲海中噴薄而出，隨着遊人興奮的呼喊，涌動的雲浪翻卷着金光，推動着火球般的朝陽緩緩升起，燃燒的東天急促變幻着背景，使得山山水水更加壯麗嬌美，讓人真正領略到李白“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詩句的意境。
王岳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極目遠眺，面對如此美景，心潮澎湃：自己的家鄉如此秀美，祖國的山河如此壯麗，豈能讓日寇在我們美麗富饒的家園為所欲為橫行霸道！他一縱身從石頭上跳下來，吩咐高強把隊員召集到山頂上的飯館裏來。
王岳峰身穿綢緞長衫，腳穿羊戎布鞋，胸前掛着懷錶金鏈，儼然是個闊商人打扮，氣度不凡。剛一進門，年輕的夥計趕緊上前殷勤地問道：“先生，您吃點什麼？”
王岳峰抬頭看了一眼這跑堂的夥計：二十來歲，個子不高，人精瘦，雖然面帶笑容，但從他的兩眼中可以看出他的疲憊和倦意。由於遊人少，食客並不多，不大的廳堂里只有幾張桌子上有人。王岳峰滿不在乎地問：“你這裏都有什麼吃的？”
小夥計一聽來買賣了，殷勤地說：“有燒餅麵條，還有稀飯鹹菜。”
“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了。”
“不炒菜？”
“現在遊客少吃飯的也少。再說早晨一般不炒菜。”
“有什麼菜就將究着炒幾個吧。”趕來吃飯的杜大年、侯兆順他們一聽隊長要炒菜，心裏就甭提多高興了，但是心裏也挺納悶，隊長平時摳得很，今天怎麼突然大方起來了，個個臉上閃着興奮而貪婪的光。
小夥計一聽要炒菜為難地說：“對不起先生，今天鄙店被人包了，菜都給他留着，掌柜的說了今天零客一律不給炒菜。”
王岳峰要的就是這句話，但是隊員們的心立刻就涼了。長期的艱苦生活使他們很難吃上一頓好飯，本想今天在山上吃上一頓象樣的飯菜打打牙祭，不曾想都留給日本人了，心裏既氣憤又惋惜，與小夥計爭講起來。侯兆順瞪着那雙猴子樣的眼，揪着小夥計的衣領說：“怎麼，怕我們給不起錢是怎麼著？告訴你，今天這頓飯老子是吃定了。快去，把好酒好菜給老子上來，不然老子把你這鬼店給你砸了！”
小夥計嚇得連連後退，回頭看見老闆和那個前來監視做飯的人從樓上下來，說話的語氣也強硬起來：“你要幹什麼？沒有就是沒有，有也不給你們吃！”
侯兆順估計到樓上下來的可能就是老闆，故意揪住小夥計的領子大喊：“快叫你們老闆來，不然我就砸你們的店了！”邊說就抄起一個板凳要砸桌子。王岳峰雖然對隊員的吵嚷不甚滿意，怕鬧大了引起懷疑，暴露行動意圖。但是，他又一想，鬧一鬧也好，可以從老闆那裏了解一些情況。正想着，一個滿臉油光閃亮、白白胖胖五十多歲的老頭急急忙忙從樓上下來，滿臉堆笑地走到王岳峰的跟前說：“哎呀，不知諸位光臨鄙店，有失遠迎，小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王岳峰看了看與老闆一起走來的那個傢伙一臉的冷峻，眼露凶光，便知可能是個便衣，從這點上看，敵人在山上已經早有安排。看來鬼子的重要人物，今天肯定要上山了。想到這裏，他向杜大年使了個眼色便低頭喝茶。杜大年心領神會，他已從剛才隊長的臉上看出，對小夥計說出的情況有了注意，就站起來迎着老闆說：“你是飯店的老闆？”
白胖老闆微微躬腰點頭說：“鄙人正是。”
杜大年示意他坐下，然後掏出香煙遞給他一支說：“我們遠道而來，走了一天的路爬了一夜的山，就是為了到泰山來燒燒香求求神，保佑我們東家生意興隆，祈求我們幾個窮哥們全家平安。難得東家掌柜有這份善心和美意，想要幾個炒菜犒勞犒勞夥計們，你們連個熱菜也不給炒，這是為什麼？”
飯店老闆依然滿臉堆笑地說：“不瞞您說啊客官，這泰山山高路遠，東西運上來也不容。要是平時您想吃什麼我給您做什麼，可是今天不行啊。”
“為什麼？”
“今天有客人。”
“我們不是客人？”
“凡是到鄙店來的人都是我的客人。可是，今天的飯菜人家早就訂好了，怎好反悔呢？”
杜大年顯然是“生氣”了：“你開飯館不是為了賣菜賣飯嗎，我吃你賣天經地義，同樣花錢吃飯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再說幹什麼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飯店老闆自知理虧，他也看出這幫人也不是好惹的主兒。他看到王岳峰一直坐着沒有說話，知道他是這幫人的頭，他便笑着走到王岳峰的身邊，給王岳峰倒了杯茶說：“先生您是有所不知，我開這個小店也不容易，雖然這山上我這個店還有些名氣,看上去生意紅火，其實我也有我的難處，既要支應東又要應付西，哪一個我也不敢得罪。當地有頭有臉的主家上山都要我提前準備，我一個小小的飯店老闆哪一家也得罪不起，都要用心伺候，稍有閃失不但掙不到錢，小店也有被砸的危險。您說一天從山下就弄上來那麼幾棵青菜幾斤肉，都是挑山工一個台階一個台階送上來的，很不容易。”他拿起抹布擦擦王岳峰胳膊跟前的幾滴水珠，悄聲對王岳峰說：“不瞞先生您說，鄙店今天被人包了，說是日本人要來山上遊玩。就是這燒餅稀飯鹹菜，也是再三懇求送錢變通才讓買的。他們不讓動一根青菜一兩肉，連后櫥裏邊的碗筷等用具都不讓用，還要讓徹底消毒。請先生幫幫忙，就放過我吧，下次您要再來，想吃什麼我親手給您做行么？您就行行好我求求您了先生！”
聽到這裏王岳峰心裏更加有數了。他抬起頭故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說：“你說的是實話？”
店老闆急了：“我要是有半句假話，讓我從山頂上滾下山去摔死！”
王岳峰也不想再難為他，就對杜大年他們說：“我說夥計們，不是我摳門不想犒勞大家，人家確實有難處，等下次賺了錢一定補上。”轉身對店老闆說：“老闆有什麼吃的趕快上，我們還要到下面廟裏燒香拜佛呢。”
店老闆連聲道謝。嘴裏嘟嘟囔囔不停地說著什麼，滿臉堆笑小跑着去準備飯去了。
隊員們吃着店老闆親自送來的湯麵和燒餅，邊吃邊說著、鬧騰着，故意說著風涼話，“泄”着內心的不滿。王岳峰斜眼看了一眼杜大年，大年會意用腳踢了張寶樂一下，張寶樂用手碰了碰侯兆順。宋秀山吃得快，三下五除二就將一碗麵條兩個燒餅裝進了肚裏，他用筷子敲着碗喊着：“掌柜的菜不讓吃面可要管飽啊，再給我來一碗。”侯兆順也嚷嚷着要麵條，店老闆笑嘻嘻地又端來了一大盆。“各位客官，熗鍋麵條管飽，管飽。”
宋秀山看到又上來一盆麵條，站起身來將筷子伸到盆裏手腕一轉，筷子一擰，一大坨麵條就裝進了自己的碗裏。他用筷子挑起麵條鼓起腮幫子像鼓風機一樣使勁吹了幾下，半碗麵條就進了肚裏。就在他歪頭吃面的時候，他看到窗戶外面一雙鷹一樣的眼睛賊溜溜地看着他們。他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繼續吃他的麵條，他用腳碰了一下張寶樂的腿說：“哎老張，再吃一碗，到天黑還早着呢。來，我給你盛。”筷子卻從碗底下朝窗口指了指。
張寶樂剛要起身，王岳峰示意寶樂不要動。其實對周圍的一切王岳峰一直沒有停止觀察，幾個便衣的一行一動，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吃着面正在考慮如何躲過這些眼睛，會會這個將要上山的鬼子大人物。從現在的情況看，鬼子還沒有上山，山頂上就已經戒備森嚴了。看來在山上動手對我們不利，不如半道上動手有利一些。想到這裏，他把碗裏的麵條扒進嘴裏，把碗用力一推說：“老闆給帶上二十個燒餅，結帳。”
宋秀山裝出一臉的不高興：“當家的，我還沒吃飽呢，這麼摳啊。”王岳峰裝出生氣的樣子瞪了宋秀山一眼，掏出一張十元大票往桌子上一摔“不用找了。”轉身向外走去。
宋秀山將碗裏的麵條緊扒慢刨地吃進肚裏，嘟嘟囔囔跟了出去。
高強和劉士林沒有跟着出去。在進店吃飯時他倆就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與王岳峰他們裝作陌路，互不搭理。待王岳峰他們走後，高強朝門口吐了一口“呸，有幾個臭錢就燒得不輕！”。劉士林也鄙視地說：“有錢有什麼了不起？不一定來得乾淨！”。揚洪泉從另一張桌子上走過來，像個見過世面的老大哥似的拍了拍他倆的肩膀說：“哎兄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飯吃飯。”
店老闆見有人給他打抱不平，心裏挺感激，但又怕惹麻煩，趕緊過來說：“這位客官說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吃飯吃飯，還要什麼我給您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