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7
“老弟,你還要笑多久?”裴望懶洋洋的輕敲桌面。
“抱歉,我在想事情。”裴二收起笑臉,低下頭塗塗寫寫。
會議室里坐滿學生會成員,每月一次的例行會議,多數的幹部都出席了。在裴望打斷會議前,幹部們正在商討一年一度的耶誕節舞會。
“副會長,是不是把到正點的馬子了?”書記小張涎着臉問。
“現在不是閑聊時間。”裴二一本正經的攤開記事本。
小張討了個沒趣,識相的轉移陣地,加入其他人的討論。
“是夏沙吧?”裴望傾過身,俊朗的臉上一片興味。
“大哥,會議還在繼續中。”裴二微惱他投注過多關心在夏沙身上。經過昨夜以後,他不要大哥再將注意力放在夏沙身上。
“那小妮子好玩得緊,比我之前交的女朋友有趣多了。”裴望聳聳肩,坐正身子。
裴二斜眼看他,探過半個身體悄悄說:
“大哥,有件事我跟你直說了吧——她喜歡的是我,請你不要再約她出去。”
裴望挑高眉,微笑道:“依她的個性,看得順眼的,她都會說喜歡吧。”
“其實她是告訴我,她愛我,所以,大哥,你死心吧!”
“哦?是嗎?”裴望聳聳肩,反問道:“她是很有個性的女孩,你確定你駕馭得了她?”
“我為什麼要駕馭她?夏沙又不是牲畜。”
裴望有些失望。
“虧我還期待着你和她演出精采絕倫的馴悍記咧。”
“大哥,我要你答應我,不再動夏沙的歪腦筋。”裴二鄭重警告。
“我不能保證。”
“為什麼?”裴二低叫。
“萬一她喜歡的人是我,如果我答應你,以後吃虧的可是我呢。”裴望的眼滿是惡劣的笑意。
“不可能!她不是三心二意的女孩。”裴二堅定道。
“難說,你大哥可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我對自己的美色可是有信心得很。”
“大哥,你……”
“別說了,正事都還沒談呢。”
裴望揮揮手,把方才說到一半的企劃又重提一遍。
原本爭論不休的幹部全都閉上嘴,安靜的聆聽他的計劃。
惟有裴二焦躁不安的轉換不同坐姿。
好不容易挨到會議結束,學生會成員散去一大半,其餘留下來的人也輕鬆的各自閑聊着。
見裴望拎着本子往外走,裴二立刻衝上前拉住他。
“大哥,先別走。”
“有空跟我在這裏拉拉扯扯,不如回公寓和她培養感情。”裴望安撫的拍拍他的臉。
“大哥,你怎麼知道她住在我的公寓?”裴二驚恐的跟上,再次拉住裴望。
裴望好笑的甩掉他的手,不正經的拋了個飛吻給他。
“別跟來,你老哥我要去約會。”
裴二抓起桌上的記事本和背包追出去,奔到活動中心門口,已不見裴望的影子,他垂頭喪氣的轉了方向,往圖書館行去。
隱身在牆角的裴望好笑的瞧着他落寞的背影,念頭一轉,繞到校園後門的一棟公寓前,按了三樓的鈕。
對講機靜寂了會兒,隨即傳來夏沙粗嗄的詢問聲:“找誰?”
“找你。”裴望笑答。
“神經病!”她氣呼呼的怒罵。
裴望趕在她掛掉前說:“是我,裴望。”
“你來幹麼?”沒好氣的語調似乎不歡迎他的光臨。
“跟你聊裴二的事啊。”對付她,只能投其所好了。
“憑你那張嘴能講出多少符合事實的話?算了,我不要聽。”
“喂喂,太過分了吧,起碼我也幫過你。”
“喔,你是指那個吻啊,你一說,我的火氣就上來了。顯然我當時應該奉送你一拳,好遏止你沾沾自喜的一提再提。”
“快讓我進去!”裴望壓低聲量央求。
“如果你又做出奇怪的舉止,別怪我轟你出門!”
“知道了,我以人格保證。”
“喀喳!”大門敞開,裴望閃進門內。爬上三樓,右側的鐵門大咧咧開着,他走了進去,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依夏沙而坐。
夏沙推了他一把,將他趕到單人沙發。
“有話快說,沒事大門在那邊,自己請吧。”
“你還真懂得待客之道。”裴望譏笑。
“什麼樣的客人,就用什麼樣的方法對待。況且,你哪天不好挑,偏偏挑我頭重腳輕的時候打擾我,我沒把你轟出去,已經對你夠客氣了。”
夏沙佔住沙發的三分之二,緊皺着眉頭,揉撫太陽穴。
“幹麼一副軟趴趴的模樣?”裴望讓出沙發,換坐到單人椅上。
“頭痛、喉嚨痛,現在看到你,連眼睛也痛。”
裴望冷哼:“毛病真多,真不愧是女人。”
“大哥,”夏沙極其忍耐的喊了一聲,道:“再不說出你今天來的目的,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這聲‘大哥’叫得未免太早。”
夏沙不理會他的調侃,滿足的縮在沙發上休息。
“怎麼?你決定把一輩子花在我弟身上了?”
“有何不可?”她合著眼說。
“那你打算如何對付我媽?”這下可有趣了。
“看她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她。”以德報怨那一套是用來騙傻瓜的,她向來遵行“禮尚往來”的傳統美德。
“這可行不通,來這招,最後痛苦的一定是裴二。”
夏沙靠着椅背,認真的思索他的顧慮。
“的確有點道理。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你就別挖苦我了。”
“那你也別再想些奇怪的方法整裴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頭到尾存的就是看好戲的心態。”夏沙抬眼瞥他。“你們兄弟兩人該不會有着深仇大恨,才讓你這麼耍着他玩。”
“能看他失控的機會不多,我當然得把握時機,趁機享受作哥哥的樂趣。”裴望毫無悔意,咧開嘴笑得很開心。
“什麼哥哥,有等於沒有,”夏沙不禁為裴二抱不平。
“你要是看膩我老弟那八風吹不動,大事化小、小事乾脆笑着看待的習慣,你也會同我一樣,渴望他展現不同平常的驚慌樣。”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病態!”夏沙不客氣的罵。
“我可不承認這是病。他從小就這副德性,對他惡作劇,他無動於衷;設計一個女生半裸身體,尖叫的對他說有人準備強暴她,他竟氣定神閑的帶着衣着涼快的女孩到訓導處。更叫我噴血的是,以為他會偷瞄女孩子裸露的地方,誰知他一路上只顧背英文單字!你說,他是不是不正常?身為他的兄長,我當然有義務,也有權利,糾正他的不正常。”裴望說得義憤填膺。
夏沙則聽得愈來愈火大。不等他說完,她大吼道:
“你是他大哥,竟然使出卑劣的手段陷害他,你不僅沒品,還沒人性,你跳樓算了!”
裴望一陣錯愕,會過意后,幾乎笑破了肚皮。
“大小姐,都是幾百年的事了,你吃醋吃錯對象了。”
夏沙脹紅臉,也不曉得是因為怒氣,還是他猜中她的妒意。
“閉嘴!”
“沒問題。”他承諾着,肩膀的聳動卻暴露他剋制不住的笑意。
夏沙生氣的站起來,打開門,用力指着門外,“滾出去!”
“好,好。別趕我走。”目的尚未達成,裴望只得委曲求全。“下個禮拜是我老弟的生日,我媽說要辦場熱鬧的宴會,你可以參加嗎?”
夏沙心不甘情不願的關上鐵門。
“沒空也會抽出時間。”
“就等你這句話。晚上六點,我開車來接你。記得穿正式一點,第一次見公婆,你應該知道分寸。”裴望取笑的道。
“我要和裴二一起去!”為防他玩花樣,凡事小心為妙。
“他是壽星,連一點驚喜也不給他?好吧,這是你的決定,隨便你。”
裴望擺擺手,到玄關穿鞋。
“等等。”
夏沙的聲音止住他的動作。她掙扎了會兒,才道:
“你來載我吧。我會告訴他我有事,不能去。”
裴望低頭扣上鞋帶,背對着夏沙,他笑得非常開心。
???
上午十一點十分,裴二匆匆結束最後一堂課,趕回公寓將睡着的夏沙挖起來送到醫院看病。雖然夏沙的喉嚨發炎好了很多,裴二仍然替她掛了急診。
走出醫院大門,夏沙板著臉不肯跟他一起吃飯。在醫院受夠了護士、醫生的冷言冷語,她簡直快氣炸了,就說她的病不到掛急診的地步,他偏又自作主張。急診室的病人原本就多,醫生的脾氣被一屋子病患磨得暴躁易怒,她才說了一句感冒,醫生、護士臉上的不可置信,在十秒後轉變成尖酸苛薄。
夏沙當然不會任由他們奚落,當即和醫生、護士開罵起來,最後,病沒看成,倒是把喉嚨喊到沒聲。一出到大門,夏沙連說帶比的數落裴二一頓,終於在他的歉語中原諒他的失常。
用過餐點,裴二載着夏沙回公寓。
下禮拜的生日晚宴迫在眉睫,他試探性的問她是否要去,夏沙卻鑽回房,捧出一個四方形、包裝精美的小盒子,笑吟吟的塞給他。
“這個給你,生日那天再拆。”
“你不來嗎?”裴二垂頭喪氣的接過方形禮盒。
“那天我姨媽來台中。從小就她最寵我,她來台中玩,我不帶她到處走走看看實在說不過去。”姨媽是有的,非常溺愛她也是真的,惟獨來台中這件事,她對裴二撒了謊。
“你真的沒辦法騰出時間?不一定要六點到,晚一點也沒關係。”他真的很希望她能來,他不喜歡人多嘈雜的舞會,若是夏沙能到場,說不定能讓他嘗到參加宴會的欣喜。
“我一有空,一定趕去參加,這樣好不好?”她的盈盈笑臉湊在他身前。他一臉的失望,令她內疚的環住他,霸道的要求:“說好,不然就抱到天亮!”
“好啦。”他不自然的摸摸她的短髮,雙手怎麼擺怎麼不對勁,無奈之下,只好立正讓她抱個夠。“,好像在抱殭屍耶。”夏沙喃喃抱怨,愛嬌的道:“傻瓜,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喔。”裴二照做,黏得無空隙的兩具軀體瞬間令他全身躁熱。
他一震,火速撤回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一退,讓仍抱着他的夏沙只能勉強圍住他的腰,她拉直兩片薄薄的唇,惱道:
“站過來啦!你這樣我怎麼抱?”
“不要抱了,我不舒服。”裴二像個機械人似的不斷後退。
他彆扭的態度令夏沙眯起眼。
“你哪裏不舒服?”
裴二瞧瞧她,又若有似無的看看他的褲子。
夏沙猛盯着他的褲襠,語出驚人的下注解:“還好嘛,沒到受不了的程度。”
語畢,她又靠過去摟住他的脖子。
“不要鬧了,我真的不太對勁。”裴二伸出手臂,隔開兩人的距離。
“又怎麼了?”
“我的呼吸怪怪的,心跳也比平常快很多,還有……”他沒再繼續說下去,連耳根都燒紅了。
“我也會啊,那不是病啦。”夏沙失笑。
“真的?”他從來沒有這些癥狀,裴二擔心極了。
“你還問我,你應該比我清楚吧,男生不是都看過A片,而且男孩子在一起都會提到這些問題。”
“不是每個男孩子,至少我沒看過。”裴二嘟囔。
“你沒有嗎?”夏沙圓睜大眼。“這可不太好玩了,我們兩個都不懂,要是想試試看的話,該不會得請別人教吧?”
“沒有結婚不能做那件事,”裴二低叫。
“老古板,我說能就能,只要做好安全措施就行。”夏沙也跟着喊。
“絕對不可以,我不答應!”他連連搖頭。
“你不答應,哼!你不怕我跑去跟別的男人……”
“不准你去找別人!”裴二直跳腳。
“好哇,那要是氣氛正好,地點也對,你要不要跟我……”
“不可以,等結婚完再說。”
“死獃子,你怎麼知道我們能不能結婚?說不定等不到結婚?我們就先分手了!”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改變心意。”
“是我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變心,獃子!”
夏沙氣怒的抄起抱枕扔他,用力關上門,把自己甩上床,忿忿的捶打手邊的枕頭出氣。
裴二像尊石膏像走在原地。她的話太震撼,簡直摧毀他所有行為能力。他呆坐良久,末了,記起氣怒異常的夏沙,他踱到她門前柔聲道:
“你出來,我們把話說清楚。”
“你跟牆壁說話算了!”夏沙扯開喉嚨大吼。
裴二試探性的旋轉門把,發現門沒上鎖,他又問:“我可以進去嗎?”
夏沙不搭話,撈過枕頭往頭上蒙。
站在門口的裴二猶豫不決的等待回覆,卻一直沒傳來聲音。他再敲敲門。
“我要進去了。”
才上前一步,他立刻遭到不明飛行物攻擊,裴二下意識躲開,柔軟的枕頭無聲無息地落到地板。
“出去!去跟木頭玩柏拉圖式戀愛,我要變心,我不要愛你了!”夏沙翻身,趴在床上,整個臉埋進枕頭。
裴二苦惱的走上前。從小到大,他的世界充滿單純的事物,他惟一的嗜好是組裝機車模型,女孩子複雜的心理對他來說,像是解不開的謎,永遠困擾他。
就像夏沙,她明明是個道道地地、百分之百的女孩,卻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性格,也缺少女孩看重貞操的觀念。他以為他的堅持會博得她的歡喜,哪知她卻因為他的堅持己見而翻臉。
“你為什麼生氣?”裴二問。
“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你不愛我,所以你不想和我共享魚水之歡。對!我是沒有理由生氣,我也不該生氣,我應該死心!”她氣極咆哮,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打轉,眼看就要落下。
“我是因為太喜歡你,不想你受傷害,所以才拒絕的。”她心碎的喊聲將他的心擰得緊緊的,幾乎令他窒息。
“為什麼我們做愛會傷害到我?”
“因為……不小心,你可能會懷孕。而且,那種事……那種事本來就是洞房時才能做。”他支吾的解釋。
“兩情相悅的情侶裸袒相對是很自然的,你硬要把古代貞操觀套用到身處現代的我們身上,根本不適用!”
裴二仍是搖頭。“我們各自有不同的觀點,能不能各讓一步?”
“什麼意思?”
“就是……嗯……不能跨越最後一道防線,其他的……嗯,都可以。”他結結巴巴的提議。
“那跟做完有什麼不一樣?”這主意爛得令夏沙瞪眼。
“當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