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拓人的卧房中,冬雪靜靜坐在床畔。
她將他的行李全部整理妥當之後,才捧來那紅色紙袋,以期待的心情,打開他為她帶的禮物。像個拆聖誕節禮物的孩子般,她慢慢取出袋中的物品……
掀開精緻的木盒,兩隻手工細緻的咖啡杯呈現她眼前。
“嘩——”她低低讚歎一聲,雙眸晶亮。
以前他出國,也不曾為她帶過任何禮物,這讓她受寵若驚。
更讓她驚喜的是,兩隻咖啡杯的杯柄上,一條銀鏈系住兩彎弧度,將兩隻杯子串連。
她卸開手鏈,放在掌心裏頭細細觀賞。
把玩着手鏈,她心底也沉吟着……這條卡地亞手鏈,所費不菲吧?這太貴重,她該收下嗎?
“喜歡嗎?”
正入神思考、矛盾猶豫着,背後傳來的低沉嗓音,讓她嚇得回眸。
“呃!”她手上的鏈子落地。
平拓人走近,舉止從容,臉色卻淡漠。
他彎下身拾起鏈子,說道:“我幫你戴上。”
“這……”冬雪無措,咬唇躊躇着,遲遲沒有伸出手。
“嗯?”他蹙眉。“不喜歡?”
眸子對上他的,冬雪蠕動唇瓣說道:“不是!但我……我想,這太貴重……”
“羅唆!”低斥一聲,他專制打斷她未說完的話,命令道:“戴上。”
未讓冬雪考慮,他已經拉起她的手,就着她纖細的手腕,將銀鏈扣上。
“……”冬雪沉默看着他完成這動作。太親昵!她的心跳如搏鼓般,一陣陣擊着胸口。
他這是……什麼意思?若說犒賞員工,這禮物太貴重;若說示好……
噢!她臉頰一陣燥熱。示什麼好呢?她的腦袋會有些多餘聯想,可……但願是那心意……
“好看吧?”嘴角彎彎上揚,平拓人極滿意自己挑選的眼光。
看着他的嘴角眉眼,冬雪心中不禁怦然。
欽,冷冬雪,怎麼搞的?你變了?!心魂全融進這男人的眸海里……
“嗯……”抿着唇,她心慌意亂垂下頭去。
他注視着她,半晌才吭聲問道:“這些天過得好吧?”
關懷的話脫口而出后,他暗自氣悶。怎麼凈做些傻事、說些傻話?!他似乎過度關心她了!
“好!”冬雪虛應,雙手絞着。哪兒好呢?心裏頭,莫名想着某人,不太好!
“嗯。”他注視着她白皙手腕上那銀白光采,怎麼瞧都覺得美。“喜歡的話,下次再幫你帶。”他喃喃說著,語氣間無盡寵溺。
話題突兀,冬雪錯愕,他更錯愕——
平拓人!瞧,你多尷尬?聽,你講話的口吻太過親昵?!一定是長途飛行暈頭了!對,一定是!
相互對望,兩雙眸子裏都有幾分無措。面帶赧色,兩人同時別開視線。
“拓崇……很可愛!”僵笑着,冬雪岔開話題。他都這樣寵女人的嗎?不管是或不是,她心裏面都盈滿着快樂!
“拓崇很可愛?”平拓人挑眉斜睨,以譏誚似的語氣重複她的話語。
心裏不爽快——不爽她讚譽才首度見面的平拓崇、不爽方才她與平拓崇那麼親近!
但——那是他的弟弟,他居然吃味?心版抽了下,他震撼於這樣的發現……對冷冬雪的佔有欲,竟是他料想不到!可她並不是他的誰!
“嗯,開朗活潑,與你完全不同。”她隨意回道。
“哦?”平拓人不置可否揚高了音調,他小心眼地咽下下妒意。“看來你挺喜歡他?”
“他很得人喜愛。”冬雪淺淺一笑。比起冷麵的哥哥,弟弟顯得陽光多了!
平拓人胸口一股不滿翻湧着。“你並不適合他!”
他賭氣般的口吻,令冬雪聞言下禁啞然失笑,她不可思議圓瞪了眼,盯住他幾秒,才好整以暇地道:“我當然不認為我跟他合適!”他想到哪兒去了?!
“……”喉嚨似卡着東西,他搭不了腔。她直接而簡潔的回答,讓他眉宇問迅速蒙上一層狼狽。
他的視線倉皇一瞥,由她的臉蛋栘往她的頸部以下——
噢!幾乎要捂住鼻子,以防不小心噴鼻血!
她今天身穿一件船領T恤,寬大的領口邊不慎露出一截粉紅色內衣肩帶。這春光乍現對他來說,平凡不過!但現在卻詭異的教他胸腔發緊。
平拓人注視着她胸前高聳的豐盈弧度……喉間一滾!他要費些克制力,才能隱忍住一把扯下她雙肩衣領的衝動。
天殺的!他對他向來視為一部機器的員工蠢蠢欲動?!
“平……平醫師?”冬雪狐疑地微偏腦袋看着他。怎麼覺得……他的臉色綳得好難看?
“還不休息?”他低啞出聲,雙眼撇開,忍着不瞧她。“早點睡!”
“喔……”她失望應了聲。好討厭他這般捉摸不定!
他轉身欲走往房門口,怎科,方才他們口中談論的主角出現——
“嗨!美女!”精力旺盛的平拓崇咧嘴笑着。“原來你躲在這裏啊?”
平拓人回眸冷塗瞪住他;冬雪則微笑開來:“找我有事?”
“有啊!很重要的事!”平拓崇並未察覺大哥那雙瞳眸間所蘊含的火氣,逕自展開追求攻勢。“我想邀請你去華納威秀看電影,如何?賞光嗎?”
冬雪聽罷,朝平拓人偷偷覷了眼。他……會去嗎?多希望提出邀請的人是他。
“怎麼樣?”平拓崇滿是期待。
她考慮了下,先扭頭詢問平拓人。“平醫師……你去嗎?”鼓起好大的勇氣,懷着一分期待!
“不去!”平拓人幾乎是毫不考慮就回答,然後轉身走向窗前,背對着兩人。
“欵!我哥去幹嘛!”平拓崇可不贊成。“我才下讓他破壞我們的月光約會!美女,走吧,我們小倆口去就好!”
“我……”冬雪眸心黯然,卻又要對平拓崇的玩笑勉強扯着禮貌笑容。失望於平拓人的拒絕之際,正要回答平拓崇時,突然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她。
“平拓崇!你精神好,就自己開車出去晃,時間晚了,Miss冷該休息了!”他嚴肅的一句命令,帶着不可違抗的專制,掃光了平拓崇的興緻。
“好吧!”心不甘情不願走出房門,平拓崇滿心惋惜,好妤的機會,被老哥給
“那,晚安,平醫師也早點休息。”冬雪告別,倉促而逃。
呼——他好冷漠!她能感覺他那副生人勿近的隔絕之意。只是,他在不高興什麼呢?
雖然心情被他影響得七上八下,好不忐忑;但冬雪心裏頭仍是暗自歡喜!歡喜於見到他、歡喜於那條陪伴着她入眠的銀色腕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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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拓人返台的隔天是假日。昨晚,放假的冬雪答應平拓崇的二度邀請,與他去看了場電影,雖然那兩人只是去附近的華納威秀,但是獨守家中的平拓人,心情卻是起伏不定。
她八成心情很愉快吧?早上開車載她上班時,見她一副心花朵朵開的樣子,更讓他冷着臉說不出話來!
回到工作崗位的第一天——
今天,神奇診所的氣氛有些詭異。
雙人搭檔一樣沒有太多的對話。一樣的工作模式、一樣的咖啡。但是今天的咖啡,平拓人一口也沒暍。
空氣似乎凝結,就連看診的病人,也感覺身處一團低氣壓中,沒有人想在這壓迫的空間多待一秒鐘。
“我可以走了嗎?”一名整型的女常客怯怯問道。
“你不是還有問題嗎?”平拓人冷冷回問。
“沒有!我沒問題了!”她慌忙搖搖頭。
這王牌帥醫師,今天有點奇怪!她說要抽脂,他一口反對!這醫生不是要賺錢的嗎?她說要把鼻子做大一點,卻遭他冷斥說難看!這診所不是向來奉行以客為尊的口碑?
“手術排下禮拜一,可以吧?”
“呃?醫師,你不是說手術不做嗎?”她無所適從問他。
“你到底要做不做?”平拓人臉色一沉。
“做……做啊!”她嘴角僵着。
“禮拜一下午兩點,準時到。”合上病歷資料,他面無表情送客。“慢走!”“好,謝謝!”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終於可以走了!這陰陽怪氣的醫師,下次還是別找他好了!
一整個早上的氣氛都是這樣。進門求診的男人女人,都被平拓人的表情給駭得不敢羅唆。沒有一個人可以在他這種臉色下,舒服自在坐在這裏,奪門而逃是這些人共同的心愿。
送走了上午的最後一位客人,冬雪鬆了口氣。她走至他身邊——
“平醫師,候診室都沒人了,上午的工作都結束了。你今天下午要做四個雙眼皮手術、兩個隆鼻、兩個雷射除斑……”她精神奕奕報告着。
平拓人垂首聆聽,他暴躁的臉孔,與冬雪的滿面春風呈極大落差。
整個上午,冬雪臉上都掛着淺淺的笑意。自平拓人返台,她的心情就一直很愉悅。
不用再見到代班醫生,不用擔心煮的咖啡沒人暍,不用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不用……挂念着他!
圈住她的腕鏈讓她感到幸福,伴着他工作讓她愉快振奮!
報告完畢,冬雪看了下桌上的咖啡杯——他一口也沒喝?!
怎麼回事?她邊整理病歷,邊偷偷瞄着平拓人。
若有所思的專註神情,微蹙的眉心,讓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她太了解他情緒的小動作!瞧他右手不停反覆甩轉筆管,表示他正處於焦慮。
這樣子的情形很少見,即便是去年診所被病患抹黑控告的時候,也不見他有這樣的表情。他今天心情不好!為什麼?
沒有女人來煩他、沒有病患客戶敢吵他太久、沒有不如意的事,那會是為了什麼?
“平醫師,我幫你把咖啡換掉!”冬雪決定試探一下。
“不用了!我不喝!”平拓人毫不考慮就回嘴。
“今天的咖啡不好喝嗎?”她不曾遭此拒絕,更疑惑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喝?”冬雪的口氣很輕,打量着他的視線也小心翼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唆?”瞧她今天春風滿面,他就莫名不爽。
他的嚴厲如刺,讓冬雪頓時受傷。幾年來,平拓人從沒用這麼冷酷的口吻跟她說話。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冬雪隱忍胸口那股難受,悄聲關懷問道。
“不用你管!”他的語氣惱怒,當下根本不想跟她說話,只是忿忿轉身朝向窗外,不再面對她。
冬雪只覺得無辜!
出國前,他明明還好好的,也慢慢在他臉上看到難得的笑容。現在,他的笑容又少了,惡脾氣似乎更甚。
不管他方才的惡言惡語,她逕自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往茶水間走去。
哼!可惡,居然莫名其妙轟她?!她多欣喜他返國,多雀躍他回到診所,他怎能如此?以往的溫情和善呢?氣不過哪!她怎能白白捱他悶氣?
她重複着以往的步驟,在咖啡機加入適量的水,但卻多舀了兩匙咖啡粉——第一匙,報復他的頑劣;第二匙,笑自己自作多情。
“唉……這杯咖啡一定很苦,苦到無法下咽。”只因為它加入了冬雪現在的心情——苦澀!
再度將咖啡送上他的桌面后,她預備轉身前去午餐,平拓人開口,打斷她的腳步——
“你下班自己回去!我今天不直接回去。”說罷,他又是一陣惱怒。自己幹嘛要跟她交代行蹤?
“喔!平醫師,你要去哪裏?”冬雪順口發問。她或許不該這麼多話?
“我有應酬!”平拓人口氣冷淡;心裏……很不踏實。其實並沒有應酬,只是不想與她同車回家。
“好!請小心!”冬雪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他先前的關愛與友善,只是他一時興起?或許,她不該任自己心中的情愫擴大吧……
“你要小心我老弟那過動兒,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平拓人在她踏出門口時,又冷冷追加了句。
他刻意不想早點回去。心裏面卻不安、不放心。
“哦?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嗎?”冬雪挑釁地問他。
“我怕你被他生吞活剝了!”誰知道那性觀念開放的兔崽子會做出什麼事!
冬雪蹙眉。怕?!他會怕?這是否代表什麼?唉……別磨人哪!她怕自己又會多想了!
“對我來說,你比令弟更具威脅。”她吐出心中想法。
她相信,儘管大而化之的平拓崇,老是毫不顧忌的勾肩搭背親近她,但還不至於侵犯她。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小弟弟;真正的大野狼,是眼前這一匹哪!
“你……”平拓人舌頭打結了,無法理解她的話意。
冬雪拋下話后,便舉步離開,留下獨自氣悶暴躁的平拓人。瞧她婀娜離去的背影,他焦躁擰眉、伸手往額頭一拍,癱在椅上。
視線一瞥,他瞧見桌上那杯咖啡……嘆了口氣,還是把杯子端到嘴邊。
細細啜了口——
“噗——”馬上狼狽地噴出整口咖啡。這麼苦?!
該死,她整他?!真是好樣的,她愈來愈敢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