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屋裏還算安靜,失眠了大半夜,允恬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一醒來還真有點不知身在何處,不過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懷念這種沒有霉味的床單所散發出來的乾凈氣味。
這五年來居無定所,就算找到了棲身之處,也沒辦法讓小窩盡善盡美,就連有個可以正常開關的暖氣都算奢侈,而這屋子的確是比她之前住的那個破公寓要好得多。
走進更衣室里,衣櫃裏滿滿都是她過去所遺留下來的衣服,每一件都保存得好好的,就像在等待女主人回來。
允恬在看見過去的衣物時,心底升起一股難喻的情緒,不過就是幾件以前的衣服罷了!衣物對她而言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這幾年除了身上穿的,她沒隨身帶著太多的衣物,經常遷徙的習慣也沒讓她有機會帶着衣服到處跑,光是回台灣半年,她就搬了五次家……像她這樣的人還能留下什麼在身邊?
唯一陪了她最久的相機,也在前一晚的破壞行動中毀了。
換好了衣服,允恬打開她身上唯一的舊背包,在床上倒出裏頭的東西,除了證件以外,還有幾張摺得小小的千元大鈔。
一張張的攤平算了一下,只有一萬多……
不過這應該也夠了!只要先離開這裏,她可以到銀行去提款,就可以有多一點的錢,再去找其他的住處。
再把所有的東西隨意扔回背包里,走出了房間,一陣香氣就跟着傳來……
「允恬,你起來啦!阿姨做了你愛吃的漢堡飯喔!快來吃吧!」
唐阿姨熟悉的聲音傳進她耳里,走到廚房,她眨了眨眼,果然看見許久沒見的阿姨。
「阿姨……」她遲疑的喚了一聲。
「快坐下,阿姨把東西弄好了,就等你起來吃。」
從小看着允恬長大的唐阿姨在包家一直有她的地位在,即使只是負責煮飯的工作,但是包家還是將她當成家庭中的一分子,而允恬這麼一走就是五年,她一直沒想過阿姨還會留在這裏。
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子,唐阿姨看着允恬說道:「阿姨等你回來等了好幾年,我還真怕看不到你了呢!」
「阿姨,你怎麼說這種話……」允恬有些艱澀的開口。
「我啊!老了……都六十幾歲的人了,哪禁得起這些呢?是維樞那孩子打電話跟我說你回來了,所以我今天才來看看你,我怕不來,你又不知道要跑哪去了!」唐阿姨自小就疼她,自然沒有對她不告而別的事情多加責怪。「阿姨不問你去哪了,既然回來就乖乖的待着吧!維樞等你很久了。」
「阿姨,我——」允恬想解釋她當初離開的原因,但是阿姨卻打斷了她的話。
「別跟阿姨解釋,你的人生本來就該由你自己操作嘛!」阿姨笑了笑,「我也想過你這麼一走會不會在外頭遇上什麼危險,但是維樞說得沒錯,你一輩子都被關著,這樣的人生是很可悲的,既然你想離開,那他也不去找你了,就讓你自己去選擇。只是……允恬,最近情況真的不是很好,維樞收到了好幾次的恐嚇信,都是跟你有關的,他放不下你,所以才會要你回來,至少他能顧得到你,你如果能體諒他是最好,這幾年那孩子真的很辛苦。」
他很苦?那她呢?
允恬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低頭把東西給吃完,好幾年沒吃到這麼熟悉的食物,看到了阿姨,這一切好像都一直在提醒她,她拋棄了些什麼。
她不能留在這裏,這也許是她過去生活的一部分,但畢竟不是全部。
「阿姨,我要走了,你……」允恬困難的開口。
「好,我知道,楊助理會開車來接我的。」
阿姨竟然沒阻止她,只是對着她微笑。
「喔!那就好。」
「維樞很照顧我,楊助理平常都為我忙東忙西的,我就住在山下的養老院裏,你如果想找我,也可以去那裏……」
「你……」唐阿姨一輩子都沒結婚,一直在家裏幫傭,允恬怎麼也想不到阿姨會搬到那裏去。「阿姨,你怎麼會住那裏?」
「我在那裏住了快三年了!我算是那裏的年輕人,偶爾也幫忙照顧其他人,大家都是老人家,彼此照顧也很不錯,就連聊天也有很多話題,今天是因為你回來了,所以我才請楊助理載我過來幫你做頓飯,我很想你啊!」
「阿姨……我不知道你搬到那裏去了。」允恬臉上滿是抱歉,她走了那麼多年,根本不知道阿姨之後怎麼了。
「你別擔心,那裏把我們這些老人家都照顧得很好,生病也有專門的護士照料,我前陣子做化療的時候也是常自怨自艾的,還好大家都很照顧我,維樞還去看了我好幾趟呢——」
「為什麼要做化療?」那不是得了癌症的人才做的嗎?
「阿姨的身體出了點狀況。」唐阿姨說話時,沒有露出任何悲傷的情緒,有的也只是平靜。
「怎麼會這樣呢?」這一說倒是把允恬給嚇了一大跳,她完全不曉得發生了這些事。
「老了嘛……呵呵!傻孩子。」阿姨倒是很開朗,拍拍她的肩膀,就像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一樣。「對了,維樞早上還請人送了這個來。」
阿姨走到客廳里,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光是看那包裝外殼,允恬一眼便認出是裝相機的,還有各式鏡頭及全新的底片。
她坐進沙發里,打開了紙盒,拿出裏頭全新的相機把玩著。
「你現在也喜歡拍照啊?」阿姨開口問。
「只是玩玩而已……」
允恬並沒有想過自己會走上這途,攝影只是種興趣而已,沒有經過專人指導,全是自己摸索學來。老嬉皮懂得很多,教了她一些,只可惜這一行要拍出個名堂太難,除了有名氣的人賺得了錢,否則只能算是奢侈的嗜好。
「阿姨,我幫你拍幾張。」她熟練的找出了鏡頭,再裝上底片,拿起相機對著唐阿姨拍了幾張。
「別拍了,阿姨今天可沒化妝呢!」唐阿姨顯得有些害羞。
「沒關係,我會幫你拍好的。」
唐阿姨撥了撥頭髮,嘆了口氣,「也好,我以後要是走了,就可以用你幫我拍的照片來當——」
「阿姨,別說這種話嘛!」聽到這種話總是讓人難過。
「允恬,你真以為阿姨在開玩笑嗎?」唐阿姨望着她笑,眼裏卻寫著認命。「我一直在想我是否還有什麼願望沒有達成,但是今天看到了你,唯一的一個心愿也了結了!我還擔心見不到你回來,幾次催著維樞去找你,但是他總說你也有你的夢想,我想想……或許應該給你自由!阿姨年輕的時候就是太不會想了,這麼蹉跎就耗掉了半生,等我一回頭,朋友結婚的結婚,就剩我一個人還晃晃悠悠。
「其實我這輩子也沒什麼好後悔,遇上了包家這麼好的人家,遇上你這麼可愛的孩子,還有維樞,待我這老太婆這麼周到,真的沒什麼遺憾,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快樂一點,別凈往死胡同里鑽,如果你肯回頭看看,你會發現其實有很多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糟,你一直都是個很幸運的女孩。」
她分不清是因為自己心裏對唐阿姨一直懷著敬重的態度,還是因為唐阿姨說話總是把分寸拿捏得很好,不會逼着允恬留下,即使她言語裏一直說著要讓允恬自由,甚至沒逼她非得留在這屋裏不可,可是阿姨的話卻讓允恬走不了。
等她和阿姨結束談話,天也黑了,楊助理來接阿姨回養老院的同時,也把鞏維樞送了回來。
有些逼不得已的在阿姨期盼的目光之下,她還是坐上了鞏維樞的車,兩人到外頭去吃晚餐。
「我要去買相機。」還沒到餐廳,允恬就自己開了口。
「我今天不是派人送過去了嗎?」他看她一眼。
「我想試試數位的。」
好吧!她承認走不了……
她沒辦法放下唐阿姨,即使她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是唐阿姨對她來說卻比親人還重要,除了爸媽以外,就只剩唐阿姨跟她最親了,如今唐阿姨又病了,她真的沒辦法就這麼走掉。就算阿姨嘴裏沒說,她還是看得出來阿姨希望她留下來,她怎麼走?就算她真的離開了鞏維樞,阿姨還不是一樣會為她擔心?
「那還需要什麼其他的嗎?」
「電腦。」
「你餓嗎?要先吃飯還是……」
以前這些話總是她問的,在鞏維樞下班之前,她總會先打通電話問問他今晚可不可以按時下班,如果可以,她就到公司接他,兩人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總會先問問他要吃什麼,或是告訴他一整天所發生的事;現在角色互換了,反而是鞏維樞在問這些。
恢復到之前沒脾氣的狀態,彷彿昨天他兇巴巴的抓着自己回家只是一場自己虛構出來的噩夢而已。
「你餓了就先去吃飯,我可以自己去買。」總而言之,她就是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需要我跟你說不可能嗎?」
「是不需要,我憑什麼要經過你的允許才能行動?」她毫不在乎的說道。
「理由我前一晚已經跟你說過了!」他的眉頭皺起,顯得有些煩躁。「再加上我已經累了一天,不想再跟你玩昨天的老鷹抓小雞,如果你真的在這五年裏成熟懂事了,就別再找我麻煩行嗎?」
「是你自找苦吃!有本事就別要我回來。」
「是你自己回台灣,我沒有要你回來!」鞏維樞對她吼道。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鞏維樞沒有要她回來。
是嗎?他竟然不管她的死活就讓她待在紐約五年,現在他嘴裏說著不要她回來,卻又要限制她的行動。
收拾起驚訝的心情,允恬不願流露出任何受傷的表情。
「我只是回到台灣而已,這並不表示我就要住在你的房子裏。」
「如果你記性好的話,應該記得我們還沒離婚。」鞏維樞提醒她。
「那就離啊!」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可以離婚,但你不要,硬要我也跟着你耗下去!你以為每個人的時間都跟你一樣多嗎?我沒有時間了,這輩子有一半的時間都被關著,你難道不知道嗎?你現在又要把我關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有什麼權利?!」
「那你呢?你又有什麼權利說走就走?說得好聽,你要自由!誰不想要自由?這世界本來就沒辦法要什麼有什麼,你以前並不是這麼任性的人,短短五年你連體諒別人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我需要體諒誰?」允恬看着窗外,就是怎麼也不看他一眼。「你嗎?你有什麼值得我體諒的?」
他說啊!連阿姨都說他受了委屈,那她自己呢?
這五年來,她日日夜夜思念的是什麼?掛記在心上經常不能成眠的又是什麼?她擔心鞏維樞解不開密碼,害怕他所有的心血毀去,就怕自己真的成了他怨恨一世的罪人,連臨走前都還要如此刁難他。
結果她回來了,鞏維樞發達了,他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絆住她,不讓她離去?
「我沒有情緒再跟你吵架。」鞏維樞把車停在博漢區附近。「下車!」
允恬看着他下車,坐在車上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在自取其辱,她為什麼要回台灣面對這種難堪?
見她遲遲沒有下車的動作,鞏維樞不耐煩的打開她那邊的車門。
「你如果不想買的話我們就去買東西吃,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伺候你這樣的大小姐,你聽清楚了嗎?」
原來他一直認為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他在伺候大小姐,他終於承認了!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對虛假的關心和問候。
允恬不發一語的下車,一路上兩人沒再開口說任何話。
可惜嚇壞了器材店的老闆,眼看兩個棺材臉進門,沒有互動,也不說話,但是擺明了又是一起進來的,連老闆都覺得他們神色有異,但是為了賺錢又不得不笑臉迎客,最慘的就是在最後小姐挑定了二十幾萬的器材時,兩人同時拿出皮夾要付帳。
「我……」老闆不知道要收誰的才好?
「是我買的,當然是收我的錢!」允恬一點也不讓步,就算鞏維樞現在比她有錢那又怎麼樣?這點錢她包允恬還付得起!
「那……」老闆想照她的話收她的信用卡,可是鞏維樞突然說了一句——
「她的信用卡過期了。」鞏維樞連看都沒看就說道。
他已經查過了允恬的財務狀況,那張信用卡早過期一個多月,只是她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我……」允恬話才說了一半,低頭果然看到卡片上的使用日期已經超越了期限。
沒想到她竟然會敗在卡片過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鞏維樞付帳,看着他輕鬆的提着沉重的器材走在前頭,她還真想一腳踹出,給他一個大飛踢。
把東西擺上車,再吃上一頓漫長沉悶的晚餐,看來兩個都會消化不良,在如此陰森的氣氛里,沒有人有心情再開口說話。
車子再一次的回到別墅,時間已經快接近十點。
洗過澡,允恬換上以前常穿的睡衣,坐在地板上拆開裝相機的盒子,交替把玩著。滿地都是相機和鏡頭,一個個的拿起換過,測試再裝,拿了再換,壓根也沒注意到鞏維樞走了進來。
只見她趴在床邊,床上就擺了一隻馬克杯,看來馬克杯正好在擔任靜物模特兒,而攝影師則拍得非常專心。
拍完了一次她就細細的端詳成果,直到背後傳來了一聲輕咳。
她整個人差點跳起,回過身來忿忿的瞪了他一眼。
鞏維樞已經換過衣服,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睡袍,聞起來就像是剛洗完澡,連發梢都還微微的濕潤著,看來像是要就寢了。只是睡覺就睡覺,穿成這樣跑到她房裏不太恰當吧?難不成他還以為自己會像以前那樣跟着臉紅心跳嗎?
「這給你。」
允恬板著臉,停頓了幾秒,還是接過他遞來的紙張,攤開一看,紙張上黏着一張除了可以提款以外還可以當信用卡使用的卡片,那是一個全新的帳戶……金主應該是他。
「我自己有錢。」她才不領情咧!
笑話!她包允恬還需要靠他支援嗎?就算他現在比她有錢又如何?她老爸留給她的遺產,就算吃喝一輩子都用不完,沒必要由他來假好心,做這種無謂的動作。
「隨便你!過幾天會有人來做暗房。」
鞏維樞根本不理她是不是會用,反正他只是要把東西交給她而已。說了他要說的話,他人也跟着離開。
但人是走了,房裏卻多了一股他沐浴過後的氣味,清新得幾乎要讓她忘記他曾經是多麼醜惡的騙走她的心。
允恬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起身走向了窗戶,才要打開窗子,卻發現窗邊裝置了防盜系統,她只能把窗子打開,沒辦法把外頭那層紗窗也挪開,否則馬上會啟動警鈴。
他以為他在關什麼?她跑下樓,走到大門邊,但是門邊一樣閃著警示燈,這套精密防盜系統不但能讓外頭的人進不來,還可以讓裏頭的人出不去!大門是由密碼鎖啟動,沒有密碼根本出不了門!
這是在搞什麼?哪有人家裏這麼弄的!
允恬立刻又奔回去找他說清楚,鞏維樞要她待在這屋裏,她已經在了!為什麼還要像防賊似的裝上這麼多東西,他是真的怕她走?還是純粹打造出這地方成為她的牢籠?
「你不能這樣把我關在這裏!」
允恬想也不想就推開了他的房門,看到他正懶洋洋的脫下睡袍,只著了一件睡褲,一如他以往的習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但他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只是微皺著眉,一副很無趣的看着她。
「這房子四周都被裝了警鈴,連大門都弄了密碼鎖,我人已經在這裏了,你為什麼還要弄成這樣?」
就算他一點也不信任自己,但是弄成跟監獄沒兩樣也太過火了吧!
鞏維樞拉開被子,完全不想談,躺上了床,他甚至充耳不聞的閉上眼,假裝她不在這兒,逕自睡他的大頭覺。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允恬走到床邊,才要伸手拉開被子不讓他繼續睡下去,哪知才一伸手,整個人便被一拉,直接跌到他身上。
她驚呼一聲,跟着感覺到自己歪七扭八的躺在一具溫熱的男性身軀上,而這副身體她再熟悉不過,他們曾是那樣親密的一對伴侶,她怎麼可能忘記鞏維樞是怎麼熱情的擁抱自己,但是……現在的他顯然不是熱情的狀態,而是有些疲倦的。
她倉皇的想從他身上爬起,可是他的手擒住了她的手臂,讓她連動都沒辦法動。
「你不是很喜歡玩那種密碼遊戲嗎?」
他淡淡的丟出一句,但手上的力道卻沒減輕過,允恬甚至覺得他根本是想掐死自己,只是把那勁道轉移到她手上,而她的手鐵定淤青了。
「我……」一時之間,允恬想不出其他的話語反駁。
「睡覺!」沒等她想到台詞,他直接拉起被子順便蓋住了她,而握住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過。
屋裏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外,再也沒別的聲響,允恬心中的警鈴大作,她不是來陪他睡覺的啊!
「我要回去我房裏睡。」她的聲音有點不穩,連心跳都跳得好快。
其實她真的沒必要這麼緊張的,這不是他們以前的房間,他們也不是以前那對恩愛的夫妻,以鞏維樞目前憎恨她的程度,他們也不可能會在這床上發生什麼親密行為,但是……人是一樣的啊!
就算換了時空,他還是鞏維樞,而她依舊是包允恬。
「這世界不是由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我沒力氣陪你吵,你要睡不睡隨便你!我要睡了。」
他伸手熄掉床邊的燈,房裏陷入一片黑,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允恬輕輕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卻發現她的長發因為之前的翻身被壓在他身下,而她的手腕被他緊扣著,就連他睡著了,手都維持同樣的姿勢,她只怕自己微微一掙,就會驚醒他。
這樣的夜應該會很難熬,尤其她一整天睡得很飽,但允恬還是被這溫暖的被窩給催眠了,加上身邊穩定的呼吸頻率,黑暗中就像有道無形的力量將她往夢鄉拉去。
放軟的身子宣告她已經睡著了,鞏維樞這才讓心裏那股鬱氣跟着嘆出。
側過身迎接她索取溫暖的嬌軀,有時連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得這麼曲折的回到彼此身邊?他善良的小天使帶著渾身的刺回到他身邊,在刺傷他的同時,她也受了一樣的傷。
他是願意放她走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連續幾封恐嚇信已經快查到源頭,他不希望允恬在這時候出事,就算她真的開始恨他也無所謂,就算只能這麼安靜的感受她躺在自己懷裏,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