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拿掉牙套的董淳安立刻又躍居校園美女第一名,慕名而來的男孩不計其數,有些消息靈通的得知她昨天被搶,就提議要來護花。
“走開!”董淳安兩個字就可以把人打進地獄裏。
“你不要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也是好意啊!”男孩苦着臉哀求道。
“你不知道那兩個搶匪的下場是怎麼樣嗎?”蔣美珊的聲音冷冷的從後頭傳來。“淳安把他們扁到進警察局!所以我勸你最好別惹她生氣。”
自昨天董淳安出事後,她就推掉平日的邀約,像是不放心小雞的母雞似的,一沒有課就打電話給董淳安確定她沒事。
“你以為你在演‘霹靂火’啊?”
即使曾聽聞過董淳安在大一的時候曾把追求者摔倒在地,但那是兩年前的事了,誰知道那是不是誇大不實的傳言,董淳安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動手打人的女孩子,就算要打,他是男孩子,哪可能打不過眼前這個看來柔柔弱弱的小女生?
“你才在演爛偶像劇咧!窮追爛打就很行嗎?你以為裝死、裝憂鬱、裝可憐就可以談戀愛啊,人家都叫你走開了,你還賴在這裏幹嘛?”蔣美珊罵起人來可不輸電視劇里的李艷萍。“快回火星去吧,地球是很危險的。”
聽了蔣美珊的用詞,一旁的董淳安差點被逗笑了,她拉着蔣美珊的手,繞過了煩人精往前走。
“別跟他扯了,槐司說要請我們吃飯。”
“我知道,我已經叫他開我的車過來接我們了。”蔣美珊也不理會那個討厭鬼,兩人輕快的步出校園,邊走邊聊。“槐司槐司的叫,你們現在進展應該不錯吧?”
“我拿掉牙套還不到一星期,哪有這麼快!”董淳安可不覺得未來能有多順利,不過她一定會儘力。
“想把他留在台灣對吧?”
“我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董淳安一想到這問題,就皺起了眉。
蔣美珊拍拍她的肩膀,“你還有我啊。”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留住他?”董淳安一臉認真的問道。
“你怎麼會問我呢?這三年來,我一個男朋友都沒交到,留住男人的技巧我比你還糟呢。”
“可是你有很多朋友,我卻只跟你比較熟,其他人根本沒打過什麼交道,尤其……尤其是我戴了牙套之後。”
這麼說實在很現實,可這的確是事實,董淳安戴上牙套后,連平常會聊上幾句的同學都明顯的疏遠了,等到她拿掉了牙套,幾個坐在附近的同學突然和她熱絡了起來,甚至還會邀她一起去用餐,簡直讓她受寵若驚。
“你不覺得這樣也很好嗎?至少你可以確定哪些人是真正值得深交的朋友,對吧?”蔣美珊指指自己的說。
“沒錯。”董淳安對她甜甜一笑。
沒有了戀愛,至少她還有個好朋友在身邊。
董淳安和衛槐司之間的情況仍沒有什麼進展,不是太疏遠,但也不像情侶那般的接近。
在衛槐司回軍營那天,董淳安發現書桌上放了一隻裝滿鈔票的信封袋,像是擔心她沒錢花用似的,他留了一堆錢給她。看着那隻信封袋,她坐在床沿久久無法動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難過還是該高興。
可是接下來幾天她常不由自主的微笑,心頭不時湧現暖意。
開始期待着他下一次的放假,等着兩個人有多一些機會見面,可惜接下來衛槐司的放假變得忙碌,因為他開始準備退伍后的計畫。
“他還有多久才退伍啊?”蔣美珊問道。
“三個月吧,我沒有問他。”董淳安搖搖頭,她從來不會跟衛槐司討論那些。
“找個機會跟他說說。”
“怎麼找?他這幾天都好忙。”
“等他啊,不然他明天就要回部隊了。”
也是,她總不能一直等着衛槐司來找她,她應該多製造一些機會的才對。
當晚衛槐司回到住處,見董淳安身上蓋着被子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走到她身邊,她熟睡的模樣看來就像個天使,她的臉頰有着自然的粉嫩,唇瓣也泛着自然的紅潤光澤,髮絲圍繞在她的臉頰周圍,她睡得很沉,不過他還是得叫醒她。
“怎麼睡在這裏?”他推醒她,要她回房間睡。
“你回來啦。”董淳安揉揉眼睛,感覺昏昏沉沉的。“我在等你。”
“怎麼了?”衛槐司在她身邊坐下。
董淳安拉起被子,小手在沙發上搜尋了一陣子,片刻后才找到被推到角落的信封袋。
“這個。”她把信封袋遞給他,“還你。”
“你不是缺錢嗎?”她之前跑去打工,他以為她缺錢又不敢跟家人說,所以他才留了一些錢給她。
她搖搖頭,曲起膝蓋抱着被子望着他,“我並不缺錢。”
“那為什麼還要去打工?”衛槐司掏出煙盒,點了根煙,透過煙霧望着她。
“我只是覺得沒什麼事,功課也應付得來,與其無聊的待在屋子裏,去打打工也不錯。”她又揉揉眼睛,眼睛好像有東西跑進去,有些刺癢。“好像有東西跑進眼睛裏了……”
“別揉了,我看看。”她那雙大眼已經泛起血絲,衛槐司只得放下手中的煙,坐近她身邊抬起她的臉,幫她把掉進眼裏的睫毛給取出來。
他彈開那根刺痛她的長睫毛,低頭髮現兩人的距離很近,她的小臉在瞬間染紅,像是在告訴他她已經發現這姿勢太過親密,可是她沒有逃開,也沒有推開他,她只是紅着臉等着他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美珊呢?”
董淳安愣了一下才說:“她跟同學去貓空了。”
蔣美珊一旦去玩,不到天亮是不會回來的。
“你的腳好多了嗎?”衛槐司拉開被單,檢視着她受傷的膝蓋,原本醜陋的痂已經掉了,傷口部分的皮膚顏色略淡,但時間一久應該就會恢復了。他的手滑過她的小腿,目光忍不住在上頭多停留幾秒,她有一雙修長光滑的勻稱美腿,跟着他的眼神從她的腿挪到了她的臉上。
“已經好多了。”董淳安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試着把腿縮回被子裏,低下眼假裝拉拉身上的被子。
“淳安。”衛槐司突然喚她的名字。
她像是被定住似的,抬頭望着他,好似已經知道他要開口對她說什麼話。
衛槐司的表情與平常無異,可是眼神卻透露着認真和嚴肅。
“你知道我不會照顧你一輩子。”
董淳安頓了一會兒,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跟着站起來,順手拉起被子,狀似無意的說:“我知道,我記得你在很久以前就跟我說過一樣的話了。”
當初她在粉紅色的紙飛機上寫着想嫁給他,當他的新娘,可是他卻拒絕了,並告訴她,他不會一輩子都照顧她。
她早在那時就已經接受了,這些年她努力的讓自己變成不需要人照顧的女孩,為什麼他還要說這種話呢?
“我先回房睡覺了。”套上拖鞋,她緊緊抱着被子,像是被子可以保護她似的。
衛槐司看着她離開,無法解釋心頭的失落,直到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他才跟着起身。
還沒走到自己的房門前,他便停住腳步,伸手敲她的門。
當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的眼睛是紅的,鼻子也微微泛紅,拾起眼看着他時,她那雙大眼裏落下了淚水。
衛槐司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跟這樣的誘惑對抗多久,但這次他選擇去面對。
他伸手捧住她的臉,抹去她臉上的淚滴,跟着低下頭吻住那紅潤的唇,並將她推入房裏,反手關上門。
彷彿這一切早該如此,他們早該在一起的,為什麼隔了這麼久?為什麼要經過這樣的掙扎?
在伸手擁抱他的同時,董淳安不明白他究竟在猶豫什麼,他已經說了他不會永遠陪在她身邊,她都接受了不是嗎?她要求的只是他能回頭多看看她一眼,別讓她覺得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苦心。
她願意無條件的付出自己,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認了。
壓抑的喘息在房內清晰可聞,所有的擁抱都成了真實,不再只是虛幻得讓人心碎,溫熱的體溫在每一次的觸摸時提醒着他們,這再也不是夢境。
當她純潔無瑕的身子呈現在他眼前時,每一次親密的觸摸都像是種褻瀆,但衛槐司無法顧慮那麼多,他貪婪的親吻着她,只想將她每一個細碎的呻吟都關在自己的懷抱里。
刺穿她的同時,她只是望着他,那信任的表情幾乎讓他無法承擔。
在將她從女孩轉變成女人的過程里,衛槐司知道自己也跌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當中。
他不認為那是對的,他從小就被這個包袱壓得喘不過氣來。
衛槐司不明白董淳安究竟有什麼能力可以讓他這樣,她只消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望他一眼,他就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所以他選擇離開,不再回到那間公寓。
到了衛槐司退伍的日子,公寓裏的東西被搬走了,蔣美珊覺得有些奇怪,問了董淳安,她只是微笑着,聳聳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蔣美珊只能給她一個鼓勵的擁抱,假裝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但心痛怎是如此容易被遺忘的?有時董淳安也懷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堅強?可是她心裏除了安慰外,的確不存有任何的遺憾。
愛一個人不是只把他佔為已有而已,她已經努力過,也得到了回應,至少她知道衛槐司還是要她的,那她還要求什麼?
在董淳安畢業前夕,蔣美珊傳了一則上海的新聞給她,衛槐司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房地產經紀公司負責人,過了不久,她也收到了衛槐司寫來的e-mail,他用着最生疏、最客氣的語氣建議她回老家,既然她不喜歡待在台北,那麼回家會是最好的選擇。
董淳安也用着相同的客套語氣,謝謝他的意見。
畢業后,她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在台北這個城市裏,所有的朋友都告訴衛槐司她應該是回老家去了,衛槐司鬆了口氣,可是心頭像是有什麼東西遣落了,那失落的感受讓他不好過。
直到四年後,他在和日本客戶見面的飯店裏,看見了董淳安的身影,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一眼就認出她來。
她和數名男女走在一塊,衛槐司立刻結束和客人的會談,並派人去詢問那群人是何方神聖時,得到的消息是他們是日本人,已經搭了當日的飛機飛回日本了。
日本?淳安怎麼會跑到日本?
心裏的疑問迫使他打電話回台灣找到蔣美珊,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會知道董淳安在哪。
“天啊!衛槐司!”蔣美珊的聲音依然有着她獨特的活力,尤其是她的南部口音完全沒變。“你現在生意做得很大,我有親戚想到上海買房子,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建議?下個月我可能也要去一趟。”
“你知道淳安人在哪裏嗎?”衛槐司略過她的問題,只問他想知道的。
“她在日本工作好幾年了。”
“她怎麼會跑到日本?”淳安跟日本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的關聯不是嗎?
“她用打工存下來的錢,跑到日本念書,然後就在日本待下來。我本來也不贊成,不過她在日本發展得不錯,所以……”
“把她的地址給我。”
“不行!”
衛槐司沒想到她會拒絕。“為什麼?”
“我昨天跟她聯絡過,她這幾天要搬家,所以要等上一陣子,等她把住處整頓好才會再跟我聯絡。”
“我不知道她會跑到日本,她不是要回南部老家嗎?”
“我也不知道,她當初只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路燈沒關之類的,我聽不懂。不過我倒是滿佩服她一個人出外闖蕩的決心,而且她挺有毅力的,找到的工作也很不錯。”
儘管蔣美珊聽不懂董淳安的話,但那個源自“風神二一五”這首歌的故事衛槐司卻聽懂了。
“她什麼時候會回台灣?”
“這我也不太清楚,她在日本的工作很忙,一年難得回來幾次,我想你要找她不是那麼容易,她似乎不想被人打擾,你懂我的意思吧?”
日本東京
“然後呢?”董淳安語氣平靜的問。
“我跟他說你不想被打擾。”
“謝謝你。”
“你房子弄好了嗎?”
“都好了,現在住的地方離公司走路只要十分鐘,滿方便的,你下次來也可以住這兒。”
“那是當然,我早已經決定賴定你了,風水輪流轉嘛,以前你住我那兒,現在換我讓你收容了。”
董淳安對着電腦螢幕笑了笑,還好可以用網路通訊,所以和好友的友誼不會因為距離而變得生疏。
“不過說也奇怪……”蔣美珊發出疑問:“我問衛槐司怎麼突然打電話問我你的事情,他竟然說他在上海看到你,還好我知道你不希望他找到你,所以只跟他說你人在日本,聯絡方式就不方便給了。”
“是嗎?他有看到我?”董淳安有些吃驚,她以為只有自己看到他而已。
“他是這樣說的。”
“好吧,隨他了。你還要不要我寄什麼給你?”董淳安在日本待了四年,已經變成日本通了,對於蔣美珊的要求她向來是來者不拒,不外是寄些化妝品或是小玩意。
“不用了,過一陣子我可能會請幾天假,飛去日本找你。”
“隨時歡迎。”
結束電話后,董淳安望着屋裏的盆栽發獃。
衛槐司真的看見她了嗎?她並不確定,到有他的城市去,她是有些不安的,卻又期待着可以與他相遇;她想找到衛槐司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他太有名氣了,而她……他不會知道她會混在那群日本人里。
公司派人到上海談個案子,她奉命陪同上司前往,上海那麼大,真要遇上也很難,再說內地的姑娘都很漂亮,像他那種有錢有勢的台商,多得是包上好幾奶的,她早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唯一的渴望只是遠遠的看他一眼就好。
而她見到了。
他變了很多,頭髮留長了,感覺上成熟許多,完全像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她只看了那麼一眼,沒有試着走上前和他打招呼,也沒有試着留下訊息讓他知道她來過。
她能做的就是永遠的消失在他面前,當年她並不明白為什麼衛槐司總是想離她遠遠的,但是這幾年她了解了很多事,很多無法具名卻能體會的事,她開始慢慢的能夠理解,太多的依賴容易變成包袱,一旦他不認為自己負擔得起,那她的依賴對他來說就是種負擔。
她已經儘力了,儘力的不去打擾他,但他還是存有疑慮,那她還能怎麼改變他的想法?她只好選擇遠走他鄉。
她為了衛槐司努力過,而她現在只希望能留點時間為自己做些努力。
或許她也有些任性吧!他認為她該回家當個受人保護的人,這加深了她想離開台灣的念頭,就像顆受力的球,拍得越重,彈得越高。
她來到日本東京,在這個城市裏獨自生活四年,這應該已經證明了她不用任何人保護,也可以過她想過的生活,如果衛槐司真有意見,那他該知道……現在他的意見已經對她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