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將她押進豪華座車的後座,然後自己也鑽進去、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你的腦袋有問題?”
按下玻璃屏風的開闢,他將前後座區隔開來,隔絕他們的談話內容,然後沉着聲音開口。
他該打電話給連阿珍,問清楚她到底,發派了什麼樣的麻煩人物給他!為何她會一再做出這樣讓人噴飯的動作?!
或許,該叫她附上醫生證明,也或者,更直接問她,有沒有按時服藥。
豈料,一臉獃滯的姚清純,出乎意料地,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哇——”她嗚咽着,頓時情緒激動非常。
她那把小剪刀,早已收入隨身的皮包內,手上再也沒有任何威脅的兇器,此刻的柔弱模樣,讓人看起來十分動容。
“……”古霍翟沉默以對。
生平,最怕看到的就是女人的眼淚,最讓他頭皮發麻的,就是女人的哭聲。
“嗚……嗚……嗚……”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顆狂掉,從她的臉頰,滾落到擱在雙腿上的手背上。
他在心底默念計時,二十秒、三十秒二分鐘……
足足讓她發泄大約五分鐘之久,他在她抽抽噎噎、有逐漸平定跡象的空檔中,開口說話。
“闖了禍還敢哭!”他一出口,就是軟性的責備。
“我……嗚……”
聽了他的話之後,三秒鐘——她哽泣的哭訓,又高高低低密集了起來,且有愈加激動之嫌。
古霍翟忍耐地單手緊握成拳,另一手將那拳頭上的關節,給折得喀喀作響。並不是要出拳扁她,是因為他害怕聽到這種噪音,他會很焦躁!
“可不可以好好講話,不要這樣哭哭啼啼?”他沉吐了胸腔,那股窒悶的煩躁之氣。
“好……嗚……好!”
她紅着眼眶柔順點頭,說完,臉頰又滑下兩行熱淚
那着實惹他心煩,但又不忍苛責!
“你——怎麼又愛哭、又愛拿剪刀亂剪?”他沒好氣地瞪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她無辜的雙眼盈滿淚水。“我不是故意要剪那位小姐的裙子,是因為……”
“是因為你的程堯金看上她、遺棄你!”古霍翟打斷她的辯解。“你真的沒有丁點故意的成分?”
他犀利的眸子緊盯着她。
姚清純被看得有幾分心虛。“好……好吧!是……有點存心。”
承認自己的嫉妒心眼,真是有些罪惡……
她很懊惱地跟上帝溝通了會兒、稍稍懺悔了下。
“程堯金哪點值得你這樣患得患失?我讓你見識男人濫情、惡劣的一面,你應該感到高興。”他就是刻意製造出這樣殘酷的真實面。
“不!我一點都不高興!”前一刻的心情還喜悅甜蜜、下一刻就要看見冷酷現實,這給她的衝擊太大。
“都、都是你!帶我來參加什麼聚會,害我好難過、好難過……”她情緒激動了起來、嗚咽地埋怨。
是他讓她幻滅——是他讓程堯金那卑劣的一面,那麼殘酷地呈現在她面前。
“有什麼好難過的!”古霍翟漠然嗤笑。
“我喜歡他那麼多年,我當然難過!”情緒激動的她,不覺將矜持的秘密,給溜了出口。
氣氛有幾秒鐘的尷尬、凝滯……
她後悔地咬舌,止住哭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古霍翟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聖女貞德大聲坦承自己的愛戀,頗有震撼的感覺,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赤裸的真實情感。
久久……
“那人渣有什麼好喜歡的!”他語氧平淡地開口。
垂眼掩飾滿臉尷尬的她,猛地抬頭、淚眼瞪他!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那個樣子!”她仍堅持在心底,為程堯金保留美好的形象。
又是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罪無可赦的錯誤、程堯金則都是合情合理、逼不得已?!
“你如果要這樣欺騙自己,來維護那可笑的假象,我也沒有辦法!太閑了我才會管你的事!t’
心底慪得很!古霍翟咬牙忿瞪了她一眼,說話毫不留情。
“不要以為永遠抱着那個假象,就能活下去,不要以為你自命清高,就比較聰明。你只不過,是個活在自己建築的虛幻形象裏頭、不敢自在活着,又自以為是、不敢面對真實的蠢女人!”
非要這樣惡毒地戳穿嗎?姚清純更加難過了……
他無所不用其極譏諷她的蠢。他的殘酷言詞或許一針見血,卻也是她不敢面對的事實。
咬着唇抑制着自己滿懷的激動,她也想破繭蛻變、她也不想這麼蠢、她也想活得自在一些!
瞧她咬得泛白的唇瓣,古霍翟的鐵石心腸,不禁柔軟了一半。
“你真的這麼喜歡他?”語氣有幾分無奈,他不再咄咄逼人。
“你這麼問要做什麼?”久久,她才慢慢放掉咬得死緊的唇瓣,開口說話。
“如果非他不可,我可以幫你。”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胸懷,變得這麼慈悲?!
姚清純從意外中回神,遲疑片刻才回答:“要怎麼幫我?”
心裏頭,其實也在矛盾着……真的非他不可嗎?
“你確定自己想得夠清楚,我再告訴你。”
純潔如她,怎會明白男性世界中的複雜情慾!
他不知道為何要憐憫她,也明知幫着她去征服程堯金那痞子,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就是想幫她做點事情。
☆☆☆
古家大宅,客廳裏頭三人分據沙發一處。
姚清純像只待宰羔羊,不敢妄動地坐在中央,接受其他兩隻惡魔審視的目光。
“幫她變個樣子。”古霍翟對着連阿珍說道。
被抓來出公差的連阿珍一頭霧水。
“變啥?!”
“改變造型,把她這呆矬的樣子給換掉!”
“耶?好啊!我早就想這麼做了!哈哈——”
連阿珍的雙眸進出利光,她終於可以一償宿願,把姚清純那怎看都不順眼的形象給換掉!
“來!清純,立正站好!”跟古霍翟要了把剪刀,連阿珍拉着姚清純。
“喔!”姚清純依言站好。
“嗯,很乖!”
連阿珍首先,就把她最想改變的長裙給剪了!她可沒那麼留情,這一刀下去就硬生生地,剪到膝蓋以上。
“連阿姐!”姚清純驚慌地喊着。“你這是做什麼?!”
“唉!你別躲呀!向來都是你剪別人,這次換我剪剪看是啥滋味了!”連阿珍抓住她不放。
“你……你好變態!”姚清純苦癟着臉,模樣無辜極了!
她好懊惱!為何方才自己要答應,對於他們的意見不得異議!她不想被連阿姐蹂躪哪!
後悔地看向古霍翟,他卻看好戲似的聳聳肩。
“她如果不變態,就不會把她的小說寫成那個樣子了。”古霍翟笑損連阿珍。
“嚀!你們真羅嗦耶!”連阿珍喀擦、喀擦剪掉了好長一段裙擺,讓應該裸露的美好呈現出來。
哇——姚清純那兩條光潔美腿,讓人驚艷!
“吁——”古霍翟也不禁吹了聲口哨。
姚清純羞害地,低頭絞弄着雙手。
連阿珍順手,摘了她後腦勺的蝴蝶結髮飾,那扎得服服貼貼的公主頭,連阿珍已經看膩了!
上額兩側的長發披瀉而下,絲絲輕柔的髮絲,垂落在她耳側的臉龐,連阿珍順手一撥,將她的發線旁分,另一種韻味呈現在大家面前。
姚清純不自在地低着頭、無措地撥弄自己的頭髮。
古霍翟飽含興味的眸子,緊盯着她不放,單手支住下巴,欣賞她的千萬風情。
“唔……”連阿珍還不滿意。“等一下,我們就去把你的頭髮剪個型,調整發色挑染一下。”
“不!不要,我這樣就好。”姚清純不安地反對,深怕嘗試另類的造型。
“聽話。要改變就改變得誇張一點,不喜歡大不了再變回來。”
連阿珍霸道地說,毛手毛腳也伸到姚清純的襯衫胸前,利落地解了兩顆扣子,拉開領口、探頭榆偷瞄着裏頭的內衣。
“啊——連阿姐,你在做什麼?”姚清純花容失色!她冰清玉潔的身子,怎麼能讓人這樣褻瀆!
“吼——你襯衫裏面還穿背心喔?不會很熱嗎?”沒啥看頭,連阿珍很不滿意地嚷嚷。
姚清純戒備地瞄了臉古霍霍,雙手護住胸口,深怕春光外泄。
“不……不會啊!而且比較衛生嘛!汗水不會直接濕了外衣。”她口是心非,天知道,悶熱的夏天,可真讓她熱壞了!
只是這幾年來也很習以為常,她沒有想過要改變這個習慣。
“嘖嘖!還是HANGTEN的那!”連阿珍從她的后衣領翻開來看。“哎唷!L號?!你穿S號就可以了吧!做啥穿那麼大件!會不會太厚啊?怎麼不考慮穿穿質地比較細緻的那種薄襯衣?觸感也舒服點。”
連阿珍翻翻白限,她那具瘦小的身子,需要包到這樣密不通風的程度嗎?
古霍翟也好笑地搖頭。
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沒想到她保守到這種程度哩!
姚清純難為情地瞪了連阿珍一眼。“你說的那種我不敢穿……胸口很暴露,而且有一點點透明……”
“噢!拜託,你既然都包成這樣了,就不可能穿着襯衣暴露給人看吧!又沒人叫你穿在外面。何況那樣也性感一點,自己看都高興咩!你說是不?”
連阿珍搖搖頭,親昵地攬住姚消純的肩頭,非要徹底給她洗腦才甘願。
“走!換個衣服,咱們買新衣去,順便整理你的頭髮。”連阿珍拉着她。
“不要啦!還是算了,我習慣這樣……”姚清純猶豫不決。
“討厭!你別再龜龜毛毛的,讓我交了差,好快點回家寫故事。”
最後,姚清純還是在連阿珍的威脅恐嚇、哄騙利誘之下,乖乖隨她出去。
☆☆☆
回到古宅已是晚餐以後了,幸好大方的古霍翟,已經囑咐她今天可以休假、不用下廚,所以她才能這樣慢吞吞,完成改造任務。
躡手躡腳地走往她的卧室,她儘可能讓腳下的細跟新鞋不發出聲響,這身改變讓她渾身不自在,她不想驚動古霍翟。
到現在她都還心疼着寶貝長發,被設計師剪去了一大半。
原本烏黑濃密的一頭直發,被層次分明地修剪后,加上發色調整,變成非常輕盈且時尚的髮型,不只如此,她還忍受化妝師,在她臉上塗塗抹抹,被抹了個她們口中所謂的淡妝。
真的很淡嗎?向來堅持自然的她,不能適應這樣的改變,所以一直覺得臉皮,好似黏了副面具一般,很不舒服。
但連阿珍說以後就會習慣了,還頻頻叮囑指導她,今天買的這堆化妝品該如何使用。
為了讓連阿姐好交差,她只好任連阿姐大刀闊斧地,將她徹頭徹尾全都改變。
光是身上這布料少得可憐的貼身洋裝,就讓她走起路來都彆扭。
經過古霍霍的房門時……
“進來,我看看!”隔着門板傳來他的聲音。
他靈敏的耳力,真教人好生佩服!
姚清純腳步呆頓了住,這宅子裏就他們兩個人,他的下屬都住在宅外的偏屋,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喚她。
遲疑了下,她乖乖扭轉門把,打開他的房門。
這還是第一次打開這扇門,之前都沒有見識過裏頭的擺設哩!
他顯然在等候她回來。那端正的坐姿王者一般,等着一睹蛻變的她。
她低垂着頭,呆呆傻傻地站在門口。
一身貼身衣裳,讓她不再像顆包里得密不通風的肉粽了。
那短裙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均勻美好!
往上瀏覽而去,從腰到肩,是纖細的曲線。她的身材堪稱凹凸有致……不過,胸部小了點。
在古霍翟眸中閃耀的……是滿意極了的驚艷光采。
“這樣非常棒!很美!”他由衷讚美,向她走近。
沒有女人在這方面是不虛榮的!姚清純喜悅地抬起頭。
“真的嗎?”
迷瀠似的水瞳泛着天真,濃密的兩扇羽睫掀動着,那唇蜜的晶瑩光采,讓她的小小唇泛着誘惑。
古霍翟有片刻迷眩。
“真的!”他愛憐似的伸出手,輕撫着她粗粗的臉頰。
姚清純退縮了下,他的舉動對她來說有些冒犯,她戒備的兩隻眼睛,有些不悅地盯着地看。
古霍翟感到挫折!她連這樣細微的接觸,都萬分抗拒?!好似他在侵犯她一樣!
他放下手,以生冷的口吻對她。
“這樣子你就有更十足的條件,去征服情海了!”可惜的是……他只能在旁看着,不能享有被征服的眷寵。
“嗯,謝謝你!我……”
真的要出發了嗎?不知道她將要乘坐的,是愛之船還是愛翻船!她心裏頭完全不確定,自己真的要往那條路上走去,但她很感謝他的好意。
“晚了,去休息!其他事情,明天再說了!”古霍翟臉上是泄了氣般的疲憊。
“喔……”輕輕應了聲,本來離去的她又接著說話。
“你……你的房間好亂喔!亂得嚇人……”她怯懦地吐出話來。
打從一踏進這個房間,她就被裏頭的景象給嚇到。
沒想到,整個古家宅第之中,居然有這麼髒亂的死角,而睡在這亂七八糟房裏的,還是宅子的主人咧!
動嘴不如動手,她念頭一轉,乾脆開始收拾起他的房間。
“放下!”古霍翟突然臉色嚴厲地大喝,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收拾的動作。
“啊?!”姚清純大吃一驚,連忙丟下才抓起來的那本筆記。
她的眼底滿是無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感到委屈,卻不敢發出詢問。
古霍翟抿了抿上下唇瓣,然後……鬆手放開自己那力道不輕的箍制。
“我……不習慣別人碰我的東西。”他知道他防備的動作突然了一點,語氣一轉,只說明,但不道歉。
遲疑了下,她囁嚅問道:“可是……這樣……很亂,你找起東西來,不會很不方便嗎?”
不大不小的卧室里,什麼樣的東西都有,他的習慣與她不同。對她來說,卧室就是睡覺休息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一些妨礙睡眠的物品,就連衣服,她也都絕對不讓它們出現在衣櫥以外的地方,是完全規規矩矩的收納方式。
但他……好像連躺在床上,都需要工作一樣。
紙張、資料、計算機、筆……等等工具,小件的運動器材、私人收藏……什麼樣的東西都有。
“我自己絕對知道東西放在哪裏!”
沒有人可以改變他這麼多年的習性,他的地域觀念極為強烈,任何一件屬於他身邊的所有物品——都不得未經他同意而擅動,根本就是完全不容侵犯、絕對的極度堅持!
只要有任何物品莫名移位了,他就會沒來由地光火抓狂、暴躁發怒!
驀地,姚清純的視線,被床頭柜上,散亂的精緻錫箔包裝給吸引。
色彩繽紛的小塊、小塊包裝,好像糖果般誘人。
古霍翟循她的視線望去——
她該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吧?!
“跟女人上床時必備的東西,怎麼?你有興趣?!”他意興闌珊,方才的情緒未消退,提不起捉弄她的興緻。
“上……啊!你——噁心?!”姚清純怪聲叫嚷,臉蛋也馬上漲紅了。
“我已經很含蓄了,聽到‘上床’這字眼,就能讓你這麼大驚小怪?!”他覺得她的反應真誇張!
“才、才不是!”好像她蠢得很可笑一樣。“床本來就不能亂上,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愛滋病很汜濫嗎?!我才不是大驚小怪!”她正義凜然地辯駁。
他走過去,抓起一堆來到她跟前。“我都全程使用保險套。”
“……”姚清純啞口無言。
才退去的燥熱又爬上她的臉頰,讓她的臉蛋緋紅了一大片。他……怎麼可以這麼大方跟她討論保險套?!
“送幾個給你,也許派得上用場,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他故意認真地翻找着。
“你要顆粒的、還是螺旋的?唔……超薄的好用些,嘖嘖!不行,超薄的怕會破掉,得戴兩層才行,這種的給你兩個好了,你要是赴程堯金的約會,可要記得帶着。”
“你——”她窘迫地說不出話來。
他捧着的那些小片包裝在她面前,她怎麼也不敢正視,雙手更是緊張地,藏在身後,擺明了絕對不敢接受他的“饋贈”。
抓住她的皮包,他硬是把那些小包裝,都胡亂塞了進去。
“聽我的話沒錯!也許到時候你會感謝我;帶着一定會派上用場,他絕對會吃了你!”
不管外頭的謠傳是否屬實、不管程堯金的性功能,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他認為預設立場,準備好這些防範物品,總是妥當些。
“呀!我不要,你拿走、拿走!!什麼吃不吃的!你好噁心!”她情急地將皮包倒翻,猛把裏頭的東西全往地上倒。
“帶着!”他很堅持,她丟,他就撿。
兩人在混亂中,手腳並用到險些翻臉,最後她的皮包,還是裝了好多好多那讓她感到羞恥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