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天母,高家巨宅。

高奕風一邊平穩地駕控着方向盤,一邊則小心謹慎地頻頻瞄看着照後鏡——數年來,他早已養成了這個習慣,每次只要他回到天母的家時,他總是將車子多兜一段路,以防有人暗中跟蹤他!

他在台北東區擁有一間小公寓,離刑警隊的上班地點並不遠,是他近一年來用自己的薪水以分期付款方式買下的。自從五年前和父親那一次大吵之後,他不但被父親視作家中的壞份子,更把他列作“拒絕往來戶”看待,幾年下來,父子間的齟齬仍在。

過去上警官學校時住校,後來被分發到義警隊擔任小隊長時,他大多住在宿舍里,只有在星期假日才回天母探望家人。現在他有了自己的小公寓之後,他回家的次數反而比以前更加頻繁了。他雖然沒有在口頭上承認,不過事實上,這都是因為父親年事已高,而且有高血壓毛病的緣故,他希望能多親近家人,也希望父親的固執個性有一天能夠有所改變。

高家這一棟佔地廣闊的豪華別墅,坐落在天母和士林的交界地帶,其實離沈珞庭在士林的住處並不遠,只有二十餘分鐘的車程。

奕風心想:既然已經在天母附近,那今晚就回家裏睡覺吧,隔天早上他還可以順道去載珞庭上班,另外他也覺得心中脹滿了對珞庭的異樣感覺,他想跟家人透露一下口風,看他們的反應如何?

在別墅附近的小巷中多繞了一圈之後,奕風把車開到家門口,大門旁二十四小時駐守的警衛認出他的車,率先就將自動鐵門按開,一邊探出頭來打聲招呼。

“少爺,您回來了。”

奕風跟警衛寒暄了兩句,便將車駛進大門內。

高家別墅佔地三百餘坪,這在天母的市價上,是一般升斗小民難以想像的,單是那一道電動大鐵門就造價不菲,不但設有電腦控制的開關設施,兩旁更高高地架了兩座監視攝影機。別墅四周的高牆,也都安裝了戒備森嚴的高科技防盜系統。

進入大門后,一條兩旁種植了成列的鳳凰木車道,直直引導向巨宅正前方的一座正方形噴水池,池子中央立了一座持弓箭小天使的黑色銅雕像,水池四角則各有一道噴水口將圓弧形的細水柱噴向池心,四道水柱正好落在小天使的立腳處四周,回濺出粲然一片的水花。

別墅建築本體,是一座外觀很像圓山飯店的三層樓建築,古色古香的綠色琉璃瓦,暗紅色的廊柱上精雕了一些繁複的花鳥圖案,穿廊陽台上顯得燈火輝煌,一排懸空而下的宮廷古典吊燈,營造出富麗典雅的柔美氣氛。

在別墅的兩旁,各是一座花木扶疏,花團錦簇的花園,園中各立着一座對稱的中國式涼亭,蜿蜒的小步道穿梭其間,環繞着兩座小型的荷花魚池。

在巨宅後面則是一座長方形的游泳池,池旁立了幾支遮陽傘,傘下分置着躺椅;泳池的另一側更有一間小木屋,屋的正面是開放式的,設計成吧枱的用途,屋內則置有一張花式桌球桌。

奕風的父親高屹雲一手創下的“高雲企業”,旗下經營的關係事業包括傢具工廠、進出口貿易公司、證券公司、以及水泥漆生產。

高老早年受的是日本教育,曾經到日本留學,返台後創業以傢具生意起家,在台灣經濟史上留下了傳奇的一頁。在他成家后的六年,因為不知道原配夫人不孕,所以一直到了以“借腹生子”的方式納入奕風的母親為妾,等到奕風出生時,高老已經年近四十。

中年得子,高老心中的欣慰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由於如日中天的龐大事業,納妾及借腹生子一事,也就成了高家嚴守的一道家族秘密,二十八年來不但外界人士不明就裏,連奕風也不曾以高家獨生子的身分公開露面過,這自然引起了不少商界同業的猜疑臆測,不過也有不少人認為這是高老打算暗中栽培獨生子成為“高雲企業”接棒人的謹慎作風!

現今社會中的巨商富豪,擁有三妻四妾的已經不算是新聞,但是高老是個生性保守的穩健企業家,所以也不想予人話柄,被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對象。

當然了,高屹雲一生叱吒風雲、傲視商場,現在他心中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獨生子奕風,有一天能夠真如外界謠傳的,成為“高雲企業”的第二代接棒人。

奕風將車滑進停置有其他六輛車的車庫裏,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壓力,這表示他爸爸在家;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下腕錶,時間剛過十點半,高家沒有人會這麼早睡。

他才剛走到巨宅門口,老管家王嫂就率先替他開了門,迎頭就低語了一句:“少爺,怎麼現在才回來?”

王嫂在高家一待十幾年,就如同家人一般。奕風朝大廳方向探了一下,也壓低聲音問道:“我媽跟二姨還沒睡吧?”

王嫂當然知道奕風在擔心什麼,答非所問地應道:“老爺還沒睡,剛進浴室去洗澡,你皮繃緊一點就是!”

奕風朝王嫂扮了下鬼臉,笑咪咪地走進大廳;廳內,高夫人正在數落女兒蘊嫻,蘊嫻則躲到一旁的高二太身邊,故作無辜地撒嬌嗔道:“二姨,你看媽啦,好凶喔!人家也只不過晚了半個小時到家而已!”

“你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門禁從九點改成十點,你還是遲到回家?二妹,你別太護着她,等會兒她爸爸下樓來了,我還要叫他罵女兒一頓!”

高二太護着蘊嫻,一個勁兒地勸道:“好了啦,大姐,蘊嫻也只不過犯這麼一次錯而已。蘊嫻,快跟媽說:你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蘊嫻嘟着嘴賭氣,一看到奕風走進來,便跳起來沖向他。

“哥!你回來得正好,要不然我的皮一定被媽剝掉兩層,她最聽你的話了,你幫人家說說好話嘛!”

奕風沒好氣地伸手捏住她的鼻尖,忍住笑問道:“說!這次又闖什麼禍了?”

蘊嫻拍掉哥哥的手,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到外面去瘋、去玩、去野!人家我是辛辛苦苦上完課後,就立刻到一家晚報實習吶!今晚因為報社有周年慶酒會,人家只是慢了一點點到家而已。”

蘊嫻雖然生性迷糊、想法天真,做起事來有時還像個小女孩,但是她可絕無富家千金的嬌氣,而且她那獨立自主的個性,有時還被奕風譏為“高大膽”,因為蘊嫻膽量十足,但難免做事欠考慮!

“咦?你什麼時候自己去晚報實習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吶?”

這時高二太不怒而威地責備親生兒子道:“你當然不知道!你有幾天沒回家了?奕風,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

奕風中規中矩地回答道:“最近我接了一件重大案子,這幾天都睡在刑警隊裏,所以……”

高二太嘆了一口氣。“怪不得打電話去你公寓,老是電話錄音!忙也不是這種忙法呀,隨便睡在辦公室,身體不搞壞才怪!”

奕風不敢頂嘴半句地聽訓,高夫人立刻打岔護道:“二妹,兒子剛回到家,你就別訓他了嘛!奕風,吃飯了沒?我叫王嫂去弄點吃的,前兩天我特地要王嫂買了一條你最愛吃的鯉魚,很肥喔!”

一向在家裏沉默寡言的高二太,只有在這時才會多說兩句,她蹙着眉心向高夫人說道:“大姊,你別把兒子寵壞了!”

“誰說的?奕風才寵不壞哩!倒是蘊嫻這小丫頭,你要多罵罵她,別讓她越來越不像樣!”

“咦?怎麼又罵回我頭上來了?”蘊嫻馬上很委屈地叫苦道。

而奕風則感到有些啼笑皆非,這一種家庭倫理劇,每次在他一回家后,都要上演一回,而“兩個媽媽”所護衛偏袒的,竟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女兒!

高夫人兀自向飯廳方向嚷叫道:“王嫂!你快把冰箱裏那條鯉魚拿出來做豆瓣魚……”

“媽,不用張羅啦,我在外面吃過了!”奕風連忙制止她。

這時樓梯上方傳來幾聲高老的乾咳,耳尖的蘊嫻立刻低聲向哥哥說道:“哥,我今天已經被念得臭頭了,我先閃為妙;現在該輪到你耳朵長繭了吧!”

蘊嫻心虛地快步跑上樓梯,在半途上正好跟高老撞個正着,她處變不驚地使出她的撒嬌絕技說道:“啊,爸,你怎麼還不休息?早睡早起身體好,我要‘乖乖’回房去了,噢……好累喔!爸爸晚安!”

蘊嫻裝模作樣地連打幾個哈欠,然後逃命似地趕快奔上二樓。

高老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最後只聽他在蘊嫻的背後喊道:“我說蘊嫻啊!你還沒說你今晚怎麼到現在才回家?”

蘊嫻半句也沒回應,高老兀自咕噥幾聲,這時看見奕風在大廳內,便一路乾咳着走下樓梯來。

奕風必恭必敬地站起身來,向高老輕聲請安道:“爸,你這幾天身體還好吧?怎麼咳嗽老還沒好?”

奕風不希望父子兩人老是處在水火不容的狀態,所以通常都是他先擺出低姿勢;而高老一聽見兒子的請安,心中雖然有股欣慰,但是他的固執個性使然,臉色仍然是冰封三尺。

高老抬眼瞥視奕風,冷冷地說:“真是難得啊,怎麼還記得回這個家?”

奕風沉住氣,他知道爸爸的話中是在問他怎麼好幾天不見人影?可是,明明是可以好好說的一句話,為什麼爸爸老是要擺出那副威儀、責備的方式說出呢?

高夫人看着父子兩人一見面就鬧僵局,連忙從中打着圓場,向自己丈夫啐道:“你又是怎麼了?兒子公事忙,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回家來看看,你一見面就沒好臉色?”

高老在話里挑骨頭,故意乘機又老調重彈地說:“他有什麼公事好忙?連回家都要‘抽空’?把這裏當旅館啊?自己家裏的公司好幾十家,我一個人能撐多久?要是他有心在這個家上面,現在從頭學起還來得及!”

奕風這時再也忍不住。“我以前就是聽爸的話去念了兩年企管,學不學倒不是重點,而是應該要看我感不感興趣。”

“興趣?你以為這是好玩的兒戲啊?你對這個家的責任心在哪裏?當個小刑警又能熬出什麼名堂?”高老勃然大怒地訓斥兒子。

“如果這社會上沒有警察在維持治安,你們這些企業大老又怎麼能安心做事業?”

“這麼說我還得感激你嘍?你造反哪?”

父子針鋒相對一來一往,高夫人也急得手足無措地勸着丈夫道:“有話好說,你動什麼氣吶?”

似乎勸得沒什麼效果,父子又激烈辯論起來。

這時高二太不動聲色地低喝一句:“奕風!你少說兩句!還有我說老爺子啊!你身體要緊,也少說兩句吧!”

高家上下,似乎只有高二太的話才最有分量,她這一說,眼前的三人都同時閉上了嘴巴,高老余怒未消地逕自走向前庭花園去散散步。

高夫人連忙過來摟着奕風的臂彎,苦口婆心地說:“奕風,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氣,這兩天他感冒還沒好,所以像顆定時炸彈一樣,你別放在心上!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鯉魚?”

奕風意興闌珊地搖搖頭,心情一下子又被搞得亂糟糟的,也不想待在家裏睡覺了,他反而寧願去珞庭住處門外守夜、睡在車上。他吁了口氣,撒了個小謊:“媽、二姨,我上樓去洗個澡,隊上還有公事要加班,等一下我就得趕過去。”

奕風說完就逕自走上樓梯。

“什麼?這麼晚了還要加班?二妹,他們刑事組的組長叫什麼名字來着?明天我可得打通電話去罵一罵。”高夫人心疼不已地嚷嚷道。

高二太似乎波紋不興,心平氣和地安慰她道:“大姊,兒子長大了,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知道怎麼去安排、去處理,你就別太掛心吧!”

奕風在二樓聽見了這些話。他心中其實很明白,更擔心、更心疼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只是她向來都不說,只是自己藏住這些而已……

奕風噗哧一聲苦笑,搖着頭說:“看你這丟三忘四、迷糊又加單‘蠢’的性格,是怎麼也不像女強人!”

“哼!是我自己不願意而已!喂!老哥,你是專程來叫我立正、站好、聽訓的嗎?”

奕風欲言又止地猶豫半晌。“不……我是有件事,想透過你在爸媽和二姨面前有意無意地提一下,看他們反應怎麼樣?”

“哥,你別看起來那麼嚴重好不好?到底有什麼事?”

“我……我……我愛上了一個女孩!”

蘊嫻故作誇張地用手指挖挖耳朵,逗趣問道:“我有沒有聽錯?這一回你是‘單戀’還是‘暗戀’啊?”

“烏鴉嘴,別亂說!我們今天晚上還打波呢,呃……”

奕風脫口而出后立刻緊急煞車,但是蘊嫻聽了之後已經大聲嚷嚷:“哇噻!進展這麼快?你真是‘澱澱呷三碗公半’,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人物,足以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她叫沈珞庭,在報社擔任副刊副主編,她去年還寫了一本暢銷書,她是花蓮人,跟你差不多年紀,現在就住在士林。”

奕風講得眉飛色舞,喘口氣,正欲再接再厲之際——

“等一等!哥,你說的這個沈珞庭,就是那個被人封為‘一書才女’的人嗎?”蘊嫻欣喜不已,“我房裏還有一本她的書呢!”

“啊?真的?可以借我看嗎?”

蘊嫻立刻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包裝設計精美典雅的書,書的封底還印了一張珞庭的生活照。

奕風接過一看,立刻改變主意說:“啊,那送給我好了,我可以在車上看!”

“什麼?邊開車邊看哪?你別發神經好不好?”

奕風差點就說溜嘴,萬一他睡在車上替珞庭“看門”的事被家人知道了,他的耳朵一定被念得生鏽,話鋒一轉,他趕快說:“我跟珞庭提起你,你們倆算是搞‘同行’的,她也很想跟你見面認識一下。”

“真的啊!她在三大報之一的報社工作,我也許可以透過她的引薦,去參加記者應徵!哥,你幫我問問看好嗎?”蘊嫻不禁喜出望外,臉上滿是期待的神色。

“你當真想做新聞記者啊?”

“當然!而且是要上山下海去採訪社會新聞的那一種!”

“上山就好,你可千萬別去‘下海’……”

蘊嫻沒好氣地狠狠捶哥哥肩膀一下。“我看你才下海咧——下了‘愛情苦海’!喂,滋味如何啊?交到這麼漂亮又有才氣的女朋友,你怎麼還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奕風嘆了口氣,說出心中的擔憂。“我相信媽跟二姨不會有意見的,然而,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個性,我不想‘子承父業’都已經被視作不肖子了,現在又交了個不是‘門當戶對’的女朋友,那不是更慘?”

“唉!說的也是,要是由爸出面替你相親,他鐵定會挑個什麼富豪世家的千金大小姐……不過,哥,船到橋頭自然直,天還沒塌下來,不用先擔心,況且,這件事包在小妹我身上,讓我去跟爸爸‘搓湯圓’!”

“你可別湯圓沒搓成,反倒被爸爸‘賄選’、‘買票’過去吧?”奕風仍是有些不放心。

“好啦好啦!我是跟你同黨的吶,反正你也別忘了替我問問應徵報社記者的事!”

“OK!咱們互相拜託求進步,一言為定!”

兄妹二人伸出小指頭勾了勾,奕風這才興高采烈、心情篤定地回房洗澡去,待會兒他還得趕去當珞庭的“情人保鏢”……U

清晨,大地復蘇。

奕風一夜仰躺在駕駛座上,八成是睡前看了半本珞庭所寫的小說的關係,他不但好夢甜甜,而且綺夢香香……

朦朧之中,奕風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喚他的名字,越來越清晰,他猛地睜開眼睛一看,珞庭站在車窗外正輕敲着玻璃。

“啊?珞庭,早安!”

“高奕風,你昨晚真的在這裏睡覺啊?”

她的音調中充滿驚訝,還有一絲心疼。奕風揉揉惺忪睡眼,他把覆蓋在他胸前的書擱在一旁,讓珞庭的封底照片當了他一夜的“棉被”,就不知道珞庭見了會怎麼想?

他跨下車外,伸了個大懶腰促狹說道:“不在這裏睡,難不成你要請我上樓去睡?”

珞庭的粉頰泛上紅暈,沒好氣地啐道:“豬八戒!那你還是在車上睡,我比較‘安全’!咦?我昨晚不是叫你回家去了嗎?”

“有啊!你看,我鬍子也颳了,連車子也換成這一輛比較不起眼的小福特,還是跟我妹妹借的呢,反正她還樂得能開我的BMW!”奕風理直氣壯地回道。

霎時,珞庭的心好似被一股暖意劃過,感動莫名;而面對奕風真心、真情的自願“相守”,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於是,她採取了她一貫的作風——

一諷、二刺、三不屑!

“睡車上,睡得腰酸背痛、脖子斷掉,可別說我害你的哦!”

縱使如此,奕風仍明白她話中的關懷之情,他深情地望向她。而珞庭彷彿突遭電擊般,也不由自主地凝視奕風;隨及兩人交換了個溫柔的眼神,一切似乎盡在不言中。

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奕風心疼地問。

“還早呢?都已經快七點半了,我得趕公車去上班!”

奕風抬表一看,可不是嗎?他一邊整理睡皺的襯衫,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專用司機兼保鏢在這裏,哪有讓你去擠公車的道理?”

珞庭很窩心地垂頭一笑。“你當真每天都要這樣保護我,送我上下班啊?”

“那有何不可?我還怕別人跟我搶哩!”

珞庭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故意損他一下說:“嗯,聽起來好像你還佔盡便宜了咧!”

“唉!你不知道現在的刑警有多辛苦、多不好當!”奕風摸摸鼻子偷笑着,裝得很怨嘆地說。“不但三不五時要窩在車子上面睡,甚至還要倒貼一頓早餐!”

“你在講啥早餐?”

“你應該還沒吃吧?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我先帶你去吃份燒餅油條配豆漿,然後再送你去報社上班!”

其實珞庭在出門前已經喝了一杯鮮奶,因為她並不知道奕風會這麼獃獃地睡在她公寓門口,早知道就……不過沒關係,她可以撒個小謊啊,再說她也不忍心拒絕奕風的盛情好意。

“好啊!不過要快一點喔,我向來是保持‘早到晚退’的上班紀錄的!”

奕風很紳士風度地替珞庭拉開車門,珞庭正要坐進車內時,巷口方向轉進來一輛豪華名車,奕風一時正猶豫着該如何挪移車子好讓車先過去,心裏也不禁嘀咕着:這麼窄的一條巷子,竟然還有人把那麼大一輛勞斯萊斯開進來,看這一下子怎麼辦?

不料那部名車停了下來,後座里探出了個人頭,珞庭一眼便認出對方,忍不住低聲苦嘆一聲:“老天爺!怎麼是他?”

奕風本想坐入駕駛座,這時也停下來定睛一看,心中不禁一沉,半路又殺出來一個程咬金,看來這一場仗還有得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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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愛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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