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燒石烤肉（3）

陶子衿以往可以算是商場最不歡迎的那類客人。因為她最愛做的事是只看不買，而且不但她自己不買，她陪着朋友逛街還往往影響他人的購物**。

在小城逛了一圈，遍地藏飾唐卡藏刀，她依然什麼也沒買，只是照了很多照片。

她想融融說錯了，單身旅行三寶應該是銀行卡、防晒霜和照相機才對。

她的旅行的目的是把自己的鬱悶釋放在這美麗的地方，哪有那個幸運碰到飛來艷福。照相機卻能忠實地記錄她的快樂心情，就是若干年後再看到這些照片，肯定也能複習這一刻的快感。

安全套算什麼。哼。

在街上吃了一大碗面，陶子衿心情愉快地回到落腳的旅店。

大廳里一個喇嘛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心無旁騖，陶子衿知道他在畫唐卡。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場面讓她覺得很聖潔。喇嘛細細密密填描那些飽滿的曲線，整個過程讓她着迷。

她就那樣仰着臉拎着相機看了半個小時。心裏空空蕩蕩，好像只有喇嘛拿着筆的那隻手。

最終心靈的沉迷在**的顫抖中敗下陣來，因為她的脖子受不了了。

一個人的異鄉夜晚很安靜，陶子衿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的睡眠了，沾床即着，一夜無夢。

第二天她興緻更高，帶齊旅行三寶，去那座聖潔的寺廟。

拍下了最長的轉經筒，瞻仰了眾多神佛，聽了阿卡的講解，直到日暮西山她才戀戀不捨地歸來。

累，但是開心充實。她想或許自己一直嚮往的不是形式上的甘南，那些巍峨的建築，濃郁的異域風情，而是這種心靈的感覺。

街上很多酒吧，大都都是英文的招牌。陶子衿選了一個走了進去，只是因為她在路過的時候看見一個喇嘛坐在臨窗的位置喝咖啡。

這個畫面很有趣。

陶子衿不露聲色地打量着那個喇嘛，想着怎樣偷偷給他照張端着咖啡的照片。

然後，一個聲音說，我可以坐這兒嗎？

陶子衿轉頭看了看這個坐在對面的男子，年輕的眉眼，潔白的牙齒，咖啡色T恤，不是她討厭的型，於是回答說你已經在可以了。

男子笑了笑，說高原紫外線很強，你為什麼不戴頂帽子。口氣很象熟悉的朋友。

這個開場白不賴。

陶子衿笑了，她說我覺得我戴帽子不好看，會顯得我頭跟身體不成比例。

他說不會啊，帽子是最好的配飾，能修飾人身材的缺憾。如果身材比例好，帽子更能錦上添花。比如你。

陶子衿很受用這個小小的恭維，決定把這個搭訕繼續下去，她說你是搞藝術的嗎，眼光這麼獨到。

如果用刀割開別人的身體也算是藝術的話。男人很正經地回答。

很快他又解釋到，小姐請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我不是變態殺人狂，我是個醫生。

對帽子很有研究的娃娃臉醫生，談笑風生，使陶子衿覺得這個夜晚一定會過得很愉快。

都市中顯得那麼俗套的酒吧情調，在遙遠的異鄉，更有一種奇異的複雜感覺。熟悉又陌生，謹慎又放縱。

他說你怎麼一個人來甘南旅遊？

你怎麼知道我一個人？陶子衿反問。

我看到的呀。你還不知道吧？我也住青年旅社呢。昨天我就看到你一個人孤魂一樣到處遊盪。

陶子衿吃了一驚，這種感覺可不大好，她說我怎麼沒見過你。

昨天你回旅店的時候我就在大廳，你看那個喇嘛畫唐卡足足看了半小時，我還在想是不是唐卡上的佛像顯靈了，要把你這個野鬼收了去。

陶子衿自己也想不通當時自己怎麼了，今天再看唐卡已經沒了那種勾魂攝魄的感覺。於是她說我可能錯過了得道升仙的機會，昨天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得窺藏傳佛教的門徑了。

原來女施主是有慧根之人啊，失敬失敬。

帽子醫生作勢拱手。

佛法廣大，只渡有緣，慚愧慚愧。

陶子衿還禮。

兩人相視而笑。

都是紅塵中打滾的俗世男女，往往只需幾句話，就能感覺出彼此的頻段，於是小心地調整不和諧因素，迅地達成情緒的共識。陶子衿的人際交往，最怕的不是對方面目可憎，而是他的語言無味。她說東，他說西，彼此風格風馬牛不相及，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離異逾月的陶子衿女士，就這樣在鬼佬、喇嘛、背包客夾雜的異鄉酒吧里，遇見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這麼熱烈的氣氛，怎能不喝一杯助興。

然後自然是一杯接一杯。

結果是殺敵五百，自傷一千。

陶子衿覺自己遇上了高手，她的臉泛起了紅暈，醫生眼睛卻依然亮晶晶。

氣氛很好很曖昧，但是夜晚再長，也有結束的時候。

他們一起步行回旅店，夜風很涼。

他說我只有這一件T恤，要不要我脫下來給你。

陶子衿說不用，別人會以為遇見半夜裸奔的流氓。

他說流氓馬上要變身月夜人狼啦。說著張開雙臂，作勢要抱她，手臂到她身前時，卻只拉起了她的手。

陶子衿心中一動。

他說這樣會暖和一些。

陶子衿不再說話，手心傳來的暖流比剛剛喝的酒還讓她陶醉。

都市男女都有玩曖昧的本能。曖昧是最好的尺度，進可攻，退可守。

不，這不是曖昧的味道。

月光下的街道、屋檐閃着一層浮光，陶子衿的心裏很安靜。

照規矩，下一步該生點什麼了。

但是他們沒有。

到了陶子衿的房間門口，她停住說，謝謝你。

還好他沒說不請我進去坐會兒嗎，而是說，明天我們一起去草原吧，明天有香浪節。

陶子衿鬆了口氣。

其實，男女之間眼角眉梢的那些勾當，都是給聰明人玩的。看懂對手是邀請還是拒絕，才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醫生無疑是個聰明人，為他們的明天預留了足夠多的可能性。

他說我叫韓逸。

躺在床上，陶子衿臉紅心跳。

成熟的現代女人多麼愛惜她們的羽毛，她們要動情不動心。因為動情后最多是失落一陣子，動了心她們會喊痛。

在沒有確定是動情還是動心之前，陶子衿要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韓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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