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今天是貝嘉展開就業生涯的第一天,是個值得恭賀的大日子,理哲卻連一點起碼的祝福也沒給她。

理哲變得很客氣,客氣得拉出一道無形的距離。

他默默吃着早餐,總共只跟貝嘉講了兩句話,一句是貝嘉跟他打招呼時回了聲「早」,一句是出門上班時淡淡跟貝嘉道了聲「再見」。

他的客氣比冷淡好一點,卻跟生疏沒啥分別。

貝嘉不喜歡這樣,如果不盤查她的行蹤、不對她的選擇發表意見,同時也包括不再關心她,那她寧可理哲失常一點、霸道一點。

不過,她有什麼理由失望?有什麼可抱怨的呢?理哲只是忠誠執行他的諾言,尊重她的獨立自主,並非對她有所嫌隙。

一踏入工作室,便有八張笑臉迎接貝嘉,都是貝嘉昨天見過的,也是她今後的工作夥伴。

這群夥伴都很年輕,年紀最大的宇博和沙仁濤也不過二十六歲,年紀最小的胡靜兒與貝嘉同齡,工作室里瀰漫著青春的氣息。

昨天,當宇博帶貝嘉來參觀工作室,然後問她願不願意在這裏工作時,便是這股青春氣息吸引了她,讓她一口就答應。

「那,迎新禮物,請收下。」帶着一分熟稔與欣喜,宇博首先上前,將一幅油彩斑斕、意境獨特的抽象畫送給貝嘉,只見左下角有八個筆跡不同的炭筆簽名,儼然是八位夥伴的合力創作。

「還有這個。」貝嘉正要開口道謝,百分之百男性、體格雄壯威武卻長發披肩的仁濤忽然越出眾人,送給貝嘉一枝金黃色的太陽花,連花瓶都附帶了。

「我也有。」嬌小秀氣、美得像陶瓷娃娃的靜兒送的是紙雕面具,一個生動逼真的鬼臉面具。

「你們好差勁喔,明明說好大家一起合送禮物的,怎麼又另外準備一份?」眉眼明艷的於璇嘟起嘴抗議,立刻得到一幫男士的附和。

「就是啊。」徐紹明、楊玉修、程旭寬、彭天敬異口同聲說。

靜兒沉着自若,對抗議聲充耳不聞。仁濤則不理附和者,單隻故作驚奇地睨向於璇。

「怎麼?吃醋呀?來來來,我把我自己送給你。」仁濤說著便朝於璇抱去,於璇卻猛力一推,仁濤乍然跌坐在地。

「好神勇喔。」貝嘉不禁脫口而出,佩服地瞅着體型僅有仁濤一半的於璇。

室內頓時掀起一片笑聲,連痛歪了嘴的仁濤也忍不住露出酒渦。

「喂!兄弟,我這麼熱誠歡迎你,你竟然幸災樂禍。」仁濤按住心口,裝出一臉受傷害狀。

「我不是兄弟,我是女生。」早被誤會習慣,貝嘉沒什麼特別感覺地更正,也預期仁濤會露出訝異的表情。

誰知仁濤卻露出振奮的表情,從地上一躍而起又愉快地嚷嚷:

「給錢給錢!」

除了宇博,其他人都給了仁濤五百元。

不用旁人說明,貝嘉也曉得是怎麼回事。

「別介意,他們瘋慣了,連誰走路是先邁右腳、還是先邁左腳都可以拿來打賭。」宇博隨即打圓場,有點擔心貝嘉會不高興。

「你怎麼沒參加?」貝嘉並未介意,而是有點好奇地問宇博。

「一定贏的打賭,參加了也沒意思。」宇博言下之意,表示出他早就確定貝嘉是女兒身。

這倒頗令貝嘉意外,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明察秋毫,不必她說就自行看出。喔,另一個極少數便是贏了賭局的仁濤,沒想到仁濤外表粗獷,卻心細如髮。

仁濤拿貝嘉的性別打賭純粹出於好玩,他喜歡的倒不是贏多少錢,而是贏錢的感覺。

「啊,給你吃紅,你中午想吃什麼?我請你。」一收齊贏款,他便大方地對貝嘉說。

「不用了。」出聲拒絕的是宇博。「待會兒我想帶貝嘉出去談件案子,說不定會跟客戶一起吃午飯。」

宇博的理由很正當,沒有人覺得奇怪,仁濤也毫無異議地點點頭。

「那算你沒口福啦,我是很難得請客的,而且逾期不候。」仁濤擠眉對貝嘉攤一下手,隨意瞥宇博一眼,便坐回他的位子。

宇博並末忽略掉仁濤的一瞥,那一瞥宛若無意,其實意味深長。仁濤跟他交情深厚,只差沒有兄弟相稱,他對貝嘉的那點私心絕對逃不過仁濤的法眼。

他的行為有欠妥當,可是,他不能冒險讓貝嘉跟仁濤單獨相處。仁濤的吊兒唧當、瘋瘋癲癲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對女人相當有吸引力。譬如於璇吧,表面上對仁濤不假辭色,其實早已愛在心底。

他不希望好友變成惰敵,以仁濤對貝嘉的殷勤推論,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所以,他的假公濟私是可以被原諒的,對不對?

「我還有點工作要收尾,你先坐一下,或者隨便逛逛看看,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再出門。」擦掉良心不安,宇博先帶貝嘉到她的辦公桌,再走回自己的位子。

貝嘉的辦公桌十分乾淨,桌面放着一份新文具,她猜想是宇博幫她準備的。將迎新禮物和背包往桌面或抽屜里一一擺好,她才坐下。

五十多坪的空間裏,一片忙碌景象。

貝嘉望着忙碌的夥伴們,胸中泛起蠢蠢欲動的興奮。她期待自己很快就有案子可忙,這樣她才能真正成為工作室的一份子。

宇博告訴過她,這是一間承接多媒體繪圖、童書插畫及雜誌美編的工作室。負責人是宇博,但在這裏工作的人全是朋友,因志同這合而共組工作室,一起分擔營業成本,並非他的員工。

在這裏工作不打卡,乃是採行責任制,只要如期完成手上的案子,想幾點上下班都可以,忙起來通宵達旦,閑起來整天用橡皮筋射蒼蠅也沒關係。當然,酬勞也是按件計算的,案子接得多收入就高。

不過,在這裏工作的人基本上並不喜歡為錢忙碌,只要收入差不多,不會餓死就行,其餘的時間便拿去品味生活,例如旅行、登山、釣魚、潛水、拜訪朋友等等;所以,他們從不為接案多寡而競爭,案子進來的時候,就視意願與專長分配給適當的人處理。

「在這裏工作發不了財,可是很快樂。」宇博曾經笑着這麼說。

貝嘉很認同這種快樂的工作型態,對她不愛受拘束的個性而言,肯定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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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很快就談完,也順利接下了,是一套要畫插圖的童書。

宇博和貝嘉並未跟客戶一起吃午飯,因為離中午還很早。

「沒想到談案子這麼簡單,我還以為要費很多唇舌呢。」當他們走出那間知名的童書出版社,來到停在路邊的汽車旁,貝嘉笑着說。

「這次比較特殊。」宇博也笑着解釋。「這家出版社是我們的長期客戶,不需要做太多溝通,我這趟來只是把書稿帶回去而已。」

「哦?這麼說,你不是帶我來學經驗的?」貝嘉頓時有點困惑。

宇博說過,工作室的案子雖由他統一開發或接洽,但他忙不過來的時候,其他的夥伴便需支援,所以,工作室的成員除了要有高品質的繪畫功力,也要具備談案子的能力。她原以為宇博帶她同來是為了讓她學習跟客戶洽談的經驗,看來並非如此。

「要學經驗下次還有機會。我今天主要是想做你的導遊,帶你到台北市最有趣的地方觀光,你想去嗎?」宇博語帶徵詢,不希望貝嘉怪他自作主張。

貝嘉遲疑了一下,因為她忽然記起理哲曾說要帶她到處逛一逛。

「唔……如果你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們可以直接回工作室。我只是覺得你剛來台北,應該盡點地主之誼,介紹個好地方給你。」望見貝嘉的遲疑,宇博趕緊替自己找台階下。

宇博的話倒提醒了貝嘉。理哲也是說「應該」,而不是說「一定」會帶她到處逛一逛。

「我想去。我想去你說的好地方。」貝嘉立刻釋去遲疑,彷佛很熱中地表示,還率先打開汽車車門坐入車內。

宇博說的好地方原來是「故宮博物院」,一處收藏藝術瑰寶的美妙殿堂。

宇博帶貝嘉來對了。貝嘉一進展覽廳便兩眼發亮,用崇拜的神情細細瞻仰着書法、書作、瓷器、雕刻等等。望着這些傳承過一個又一個世紀的寶物,彷佛也望見創作者美崙美奐的性靈,除了讚歎,貝嘉找不出別的形容詞。

接連參觀完幾間展覽廳,貝嘉的神識才回到人間,才注意到自己好半天沒有跟宇博說話,而且他們至今未曾遇見第三個參觀者。

「好可惜喔,這麼寬廣的空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這麼偉大的作品只有我們兩個人來欣賞。」貝嘉不禁有點感慨。

「或許因為今天不是假日吧。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不會受到任何干擾,可以安靜而盡情的跟國寶對話,就好像它們是我們私人的收藏品。」宇博的想法截然不同。

「私人收藏品?那未免太寂寞了,我想它們寧可多點知音。」貝嘉邊說邊和宇博轉進另一間展覽廳,而且欣然看見裏頭有一位先到的同好。

不過,緊跟着,她就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理哲!那位同好居然是理哲:

理哲沒有看見貝嘉!他正在欣賞一條清末的銀腰佩,低着頭十分專心。這間展覽廳從今天開始推出「歷代仕女佩飾特展」,展出項目包括項練、手鐲、耳環、腰佩等等,他從秘書那兒得到消息,特地抽空來參觀。

藝術的形式或有不同!美感卻是共通的,一條銀腰佩可激發出新的點子,參考設計成項練、手鐲或耳環,同樣的,項練、手鐲或耳環亦可激出其它點子,以新的形式呈現。為了增強判斷珠寶設計優劣的能力,理哲經常吸收相關的知識,如此,才可言之有物的跟旗下的設計師溝通討論,確保康氏出品的珠寶俱達一流水準。

「嗨!」貝嘉躡足走近理哲,忽然把臉伸到理哲的眼前,衝著他甜甜一笑。

理哲意外地楞了楞,隨後,看見跟過來的宇博,表情又變回今晨的客氣。

「你怎麼在這裏?」

「跟你一樣,來參觀呀。」貝嘉依舊掛着笑容,決定不隨理哲的態度起舞。他想怎麼對她是他的自由,卻不代表她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或許是種傻勁吧,她從不因為別人的喜怒而改變自己。她只聽從內心的指引、只要是對的事,便毫不避諱、勇往直前去說去做。既然她很高興巧是理哲,就要誠實的表現出來。

理哲的臉上泛起一絲古怪。他很想繼續對貝嘉保持距離;可是、貝嘉的笑容如此率真,輕易就瓦解了他的面具。

他下意識瞟一眼腕錶,對貝嘉還不到十二點就午休感到奇怪。

「這麼早就離開辦公室?你被炒魷魚了嗎?」他忍不住又關心起貝嘉,卻又像昨天一樣弄錯了方向。

「你對我太沒信心了吧,我是出公差,跟老闆一起出公差。」貝嘉簡單明了的比向宇博,又對宇博介紹理哲。「他是我表哥,叫康理哲。」

「你好,我叫石宇博,嚴格的說應該是貝嘉的同事,不是老闆。我們的工作時問很彈性……」宇博立刻接口,把工作室的概況敘述一下。

理哲這才了解,他昨天真的真的誤會了貝嘉。

「明白了吧?」宇博剛說完,貝嘉就怪聲怪調問着理哲。

理哲明白了,明白自己很過分,竟把貝嘉想得那麼糟糕。雖然他曾經道歉,卻只是消極的制止自己多管閑事,並非真的釋去疑團:所以,他才會莫名其妙的跟貝嘉保持距離,對她客氣起來。

「明白什麼?」宇博卻一頭霧水,好奇地問。

「明白世界很小,一不小心就會撞見熟人,所以人不能做壞事。」理哲不想讓宇博曉得自己的過分,連忙岔開話鋒,對貝嘉使個眼色又搖了搖頭。

「還有,人有時候該日行一善,所以待會兒理哲表哥要請我跟你吃午飯。」貝嘉接收到理哲的暗示,對他的窘迫感到十分有趣,登時耍起頑皮,趁機敲他一頓。

「沒問題,這不是日行一善,是我的榮幸。」理哲愉快地鬆口氣,曉得貝嘉不會跟宇博宣傳他的錯誤。

世上有些錯犯了便無可挽回,也有犯一丁點錯便被懷恨一輩子,幸好貝嘉不是記仇的人,一頓飯便能彌平一個錯誤,而且不留痕迹,實在太划算了。

貝嘉弄好早餐,等了一會兒,就按捺不住地走向理哲的房間。

她要去叫醒理哲,雖然林嫂說過禮拜天是理哲的「安息日」,不睡到中午不會起床,她卻不贊成這個習慣。

理哲又非七老八十,就算平時工作忙碌,也不需要睡那麼久才能恢復精神;況且,這麼晴朗的早晨,可以運動、可以下棋、可以讀書,就是不適合睡覺,把它睡掉太可惜了。

理哲的房門沒鎖,貝嘉長驅直入,出乎意料地,床上沒有人。

「林嫂、林嫂——」理哲穿着睡衣,正彎身在衣櫥里翻找什麼,嘴裏同時揚聲叫喚。

「今天是禮拜天,林嫂休假。」貝嘉適時提醒。

「喔。」理哲想起來地應一聲,頭也不抬仍在翻找。

「你在找什麼?」貝嘉好奇地望着理哲的動作,熱心地打算幫他一起找。

「找一件襯衫,我最喜歡的那件襯衫。」

「你最喜歡的?」貝嘉的聲音有點異樣。

「嗯,不曉得林嫂收到哪裏去了?」

「在這裏。」貝嘉說。

理哲終於抬起頭,跟着就呆住了。

他最喜歡的那件襯衫就穿在貝嘉的身上。有點寬大,衣擺垮垮地扎進牛仔褲腰,卻使貝嘉更添瀟洒。

「林嫂折好以後本來要放回你房間的,被我中途攔截了。貝嘉笑嘻嘻解釋前因,還得意地張開雙臂展示。「我很厲害吧,一挑就挑到你最喜歡的這件。」

「你自己不是有襯衫嗎?幹嘛穿我的?」理哲忍不住皺眉,貝嘉害他差點把衣櫥翻爛。

「你的比較好看啊。你女朋友要請我吃飯,我想給她一個好印象,這樣你也有面子嘛。」貝嘉理直氣壯,一副為理哲着想的模樣。

理哲卻不領情地糾正:「賀雲妮不是我的女朋友,你見了她別亂講話。」

「是嗎?真可惜,我還以為晚上可以見到未來大嫂呢。」貝嘉失望地扁扁嘴,開始由上而下解開襯衫的鈕扣。「算啦,既然派不上用場,這件衣服還你吧。」

眼看貝嘉快解開胸前的鈕扣,理哲趕緊舉手制止她的動作。

「不用了,你喜歡穿就拿去穿,盡量穿。」

「真的?」貝嘉有一分猶豫,不確定理哲是真大方還是假大方。

「真的。」理哲用力說。

「好吧,卻之不恭,謝謝啦。」貝嘉重新扣好鈕扣,半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不矜持嚇出了理哲的冷汗。

貝嘉大刺刺的德性實在今理哲擔憂,他近乎嘆息地提醒:

「你若是牛仔褲加T恤或襯衫,扮得像個男孩子,當心沒人要。」

貝嘉對裙子拒而遠之,仍保持不穿裙子的紀錄。按理說,上國中和高職時均有制服,想躲過穿裙子的命運是不可能的;可是,貝嘉加入了田徑校隊,在老師面前又吃得開,整整六年,居然順利以運動褲代替了裙子。

「我才不怕呢。告訴你喔,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有男生暗戀我。」貝嘉一本正經說。

「是你暗戀他吧?」理哲斜着眼,分明當貝嘉開玩笑。

貝嘉不理調侃,依然一本正經說:

「是真的。那個男生就坐在我隔壁,有事沒事老盯着我看,我實在被看煩了,就嚇他說——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結果,他居然哭了。」

把男生嚇哭?的確像貝嘉的風格,理哲不得不相信了。

「後來呢?」

「沒有後來啦,老師趕緊幫他換位子,最後一排最後一個位子,我就看不見他有沒有再看我了。」貝嘉毫不惋惜地結束故事,卻見理哲掩口打個呵欠。

「哎,好無聊的故事,害我又想睡覺了。」理哲走向床鋪趴下,把嘴角的偷笑藏進枕頭。

忽然,他的一隻手臂被用力拉起。

「不行,不準找藉口賴床,我已經煮好早餐,快去吃。」貝嘉狀如拔蔥,努力想拉理哲起床。

「你自己吃,我在減肥。」理哲卻運勁緊緊黏在床上。

沒多久,貝嘉放開理哲的手臂,放棄了無謂的嘗試。

理哲正喜戰勝一城,忽然感覺床鋪一沉,心生不祥連忙抬頭,只見貝嘉已跪在身邊,而且咧着圖謀不軌的奸笑,雙掌齊發往他腰部使勁一推,他連叫都來不及叫!就橫飛出去跌落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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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哲的下唇被上排牙齒撞破流血,止血之後便十分滑稽地腫起來,變成他臉上最顯眼的部分。這,就是貝嘉那一推的傑作。

「你的嘴唇怎麼了?」當理哲偕貝嘉依約赴會,雲妮第一句話即末錯過理哲的慘狀,隨她出席的劍輝也瞪直了眼。

「被一隻壞貓咬到了。」理哲瞟一眼若無其事、忽被桌布吸引住的貝嘉,無奈地苦笑。

「少來,是被女孩子咬的吧?早跟你說過嘴上不要塗那麼多糖,你偏不聽,終於出事啦。」劍輝略哩啪啦念完一堆、又一把扳住理哲的下巴端詳與搖頭。「唉,面目全非的大帥哥,真可憐。」

劍輝嘴上的同情與眼角的笑意完全背道而馳,理哲立刻拍掉他的手,不客氣地還擊:「受不了你,隨便什麼都可以扯上女孩子,你就不能想點有意義的事嗎?」

「跟女孩子有關的事都很有意義呀,對不對?小表妹。」劍輝並不戀戰,順勢就把注意力轉向貝嘉。貝嘉才是他出現的原因,若非今天的主客是貝嘉,他才不會拋下花草跑來湊熱鬧。

他也是從雲妮的轉述中才得知理哲有個表妹。他的好奇心不輸雲妮,不過,純粹是男人對女人的好奇。映進他眼帘的貝嘉又帥又有勁,就像他悉心培育的奇花異草,說不出的詭譎迷人。

「對我來說,能馬上吃到一頓又豐富又可口的大餐,才有意義。」貝嘉捧着肚子,故意裝出一副餓鬼的模樣。

「馬上馬上,想吃什麼儘管點。」雲妮立刻招來侍者,盡起主人之責。

一見到貝嘉,雲妮就放心了。如此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根本不構成威脅。

「喂,少爺,你是怎麼虐待貝嘉的,居然讓她餓成這樣?」劍輝捕捉到貝嘉的故意,登時語帶責備地配合起來。

理哲剛要辯說,貝嘉已搶先亂扯一通——

「早餐只准喝水,午餐只給一片土司,晚餐好一點,有個焦掉的荷包蛋。」

「哇,簡直慘無人道,怪不得你皮包骨。」劍輝無限同情地望望貝嘉,又難以苟同地轉向理哲。「唉!才幾天沒見想不到你變得這麼沒人性。」

「我倒希望自己沒人性,這樣就可以狠狠修理貝嘉,為我的嘴唇報仇。」理哲自嘲地接口,卻像當頭推落一塊巨石,砸傻了劍輝跟雲妮。

「你是說——你的嘴唇是貝嘉咬的?」雲妮驚愣地問,比劍輝先反應過來。

「不是,是我推的。」貝嘉急聲澄清,很難得地露出一絲忸怩不安。

雲妮還想追問下文,貝嘉已一甩頭瞪住理哲,難過地嚷着:

「你果然在生我的氣,怪不得你不吃我煮的飯,寧可泡牛奶喝。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你會咬到嘴唇嘛,你怎麼可以生我的氣?」

一見貝嘉難過,理哲就算有氣也漏光了。

「我沒有生氣,我是因為嘴唇很痛,不方便咀嚼,只好喝牛奶。」

理哲的理由雖然充分,卻說服不了貝嘉。

「是嗎?之前你怎麼不這樣說?之前我問你為什麼喝牛奶,你不但不回笞,還轉頭走開,你分明在生氣。」

的確,他的確有點生氣,但他氣的是自己,因為他對貝嘉的頑皮半點辦法也沒有,他就是硬不起心腸呼喝貝嘉節制一點,或者索性打她一頓屁股。

「我真的沒有生氣。這樣好了,再讓你推一下,乾脆把上唇也撞破,也讓它腫起來算了。」為了消除貝嘉的疑慮,理哲只好破斧沉舟、捨身成仁。

「才不要,那你就會有兩片厚嘴唇,像金魚一樣,多難看呀。」貝嘉嘟起嘴學金魚一開一合,滑稽得教理哲忍不住發笑。

貝嘉和理哲的小摩擦到此化解,雲妮跟劍輝卻有些發愣。

他們萬萬想不到,理哲為了哄貝嘉開心,竟然甘願再受傷一次。理哲不是太寵小表妹,就是「有問題」。

不過,一頓飯吃下來,他們又看不出理哲有什麼問題。

理哲仍避開需要咀嚼的食物,光喝蔬菜湯。他殷懇地跟雲妮交談,眼底不時因雲妮特意狀點出的美艷、雲妮的嫣然一笑、雲妮將長發撩至耳後的動作而閃動光芒。要說他對貝嘉別有居心,實在無法成立。

貝嘉更不用說了,她幾乎忘記理哲的存在,只顧跟劍輝談論他心愛的花草。貝嘉對養花蒔草也頗有心得,外婆家前院的小花園就是她聞植而成的。

由於跟貝嘉相談甚歡,飯局快結束時,不輕易對人展示溫室的劍輝,還興匆匆邀請貝嘉務必去拜訪他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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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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