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依舊是酒會。

水潾凌和葉皓一起出席。

他們的身分還是總裁與秘書的關係，當初是水潾凌堅持不公開兩人關係的。

葉皓原本也是十分贊成，畢竟公私分明是比較好的一種做法。

他也沒有特別去在意，直到現在……

一進門他就被一大票不曉得他又被套牢的眾女子兵團給包圍住，他只來得及注意到水潾凌落單一人地去拿飲料，很想過去陪她卻又無法脫身。

「葉先生……」一聲比一聲嬌美軟膩的聲音圍繞在他身邊，不回答則失禮，可一一回答又對自己的女友過意不去。

他的心裏焦躁得很。

突然，他看到水潾凌正站在陽台的入口處，笑着跟他比一比陽台，示意她在陽台吹吹風。

葉皓頓時覺得有股溫暖的幸福感流過心房。

他以為水潾凌並沒有注意到他、或是可能生他氣時，她卻只是微笑以對，那種被理解的貼心感是很溫馨動人的。

至於水潾凌，因為她並沒有響應上次的花束事件，所以大部分的大少們都以為她對此不感興趣，這次便沒有再多做糾纏，反而轉向其它可能目標。

因此，她輕巧地端着一杯雞尾酒及一碟吃食，到陽台納涼去。

她並不會吃那些女人的醋，因為這男人已經是屬於她的。

而他們之間的互動目前還不錯，所以她也不擔心葉皓會移情別戀。

與其花時間去幻想或擔憂男友會不會移情別戀，水潾凌寧願選擇認真地去營造兩人間相處的默契。

也許她平日幻想過度，但這並不代表她活在不符合實際、滿腦子甜言蜜語的言情小說當中。

該實際的部分，她比一般人還來得實際。

只是日子已經很辛苦了，現實也很殘酷，沒必要不幫自己保留一份美好的想像空間。

晚風徐徐，她心情愉快地看着外頭的夜色。

「水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陽台吹風？」是之前跟她吃過一次飯的章儀，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後。

「噯！章先生，好久不見。」水潾凌有禮地打着招呼。

「是很久沒見了，最近我忙着另一件合作案，妳呢？」章儀的表情沒有了之前的愛慕，有的只是很單純的友善。

雖然那一次晚飯後，章儀有試着再約她，可是全被她一一拒絕。

水潾凌看着章儀，然後也很友善地說：「沒什麼大事，就只是工作。」

有時候，情緒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當一個不喜歡的人跟自己表示好感時，那感覺是帶着一點點逃避及虛榮的厭煩。可是等過了一陣子后，那個原先自己不喜歡的人再也不喜歡自己時，那時反而覺得帶着難以言喻的賭氣，想努力再讓對方喜歡上自己。

不過，這終究是種愚蠢的想法。

水潾凌想到葉皓，心裏泛起一絲絲的甜蜜，笑起來也格外動人。

看着水潾凌的笑容，章儀的心裏也是一陣翻騰，他曾經也希望擁有這個動人的笑容過，只是錯過了就錯過了。

他現在也擁有另一個動人的笑容，這就夠了。

因此他用一個瞭然的口吻說：「妳談戀愛了。」

「有這麼明顯嗎？」水潾凌輕輕地笑了起來。

「妳露出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笑容，怎樣？對方好不好？」章儀用屬於朋友的口吻關切的問道。

水潾凌想了一下，決定這麼說：「不錯，但不是我當初的理想。」

「是高於還是低於？」理想有很多種，高於或低於都有可能變成困擾。

「這麼說吧！我曾經要的不是一個男友。」水潾凌再度思考了一下，神秘地說著。

「什麼意思？」

「我曾經想要做別人的情婦，雖然一直沒機會。」水潾凌喝了口飲料，繼續說道。

「妳當真？」章儀不敢置信的問道。

乖乖……他突然發現他老了，跟水潾凌差沒幾歲，但居然想法有這麼大的差異！

章儀很確定，當初沒追上水潾凌其實是對的。

有這種思維的女孩恐怕不是他所能處理或接受的。

「是啊！」然後水潾凌便很認真地跟章儀分析，她認為當情婦的好處及當人家妻子或女友的壞處，講得頭頭是道。「不過那是之前的想法了。」

「幸好！」章儀呼了一口氣。

「怎麼說？」

「我差點就被妳洗腦了。」章儀搖搖頭，不知該說是驚嚇還是佩服好。

「真的嗎？」水潾凌笑得很開心。

「是啊！哪天妳不做秘書，想改行當業務時，記得來找我。我讓妳當業務經理算了。」基於愛才惜才的心態，還有商人精明的性格，章儀馬上就開始鋪下往後挖角的路。

面對章儀愛才的心態，水潾凌更是開懷大笑。

「改天出來喝個茶吧！」章儀對水潾凌是愈來愈欣賞，基於友好的想法，他隨口提議道。

「好啊！」水潾凌很爽快地答應。

她對章儀也感覺挺不錯的，她相信兩個人應該會是不錯的朋友。

「那就這麼說定了。」章儀開心說著，一隻手就很自然地伸過來往水潾凌的肩上靠去，很有哥兒們稱兄道弟的感覺。

水潾凌也笑着拍拍章儀的手。

突然一個很低沉、很不友善的聲音闖入他們的對話，「我很抱歉打擾了，但恐怕她不會有空。」是葉皓。

「水秘書，不早了，我先送妳回去吧！」葉皓很粗暴地講着，神色陰沉。

葉皓心裏十分生氣，他努力從那群娘子軍團的包圍下逃出來，就是不想讓水潾凌一個人落單而感到無聊。

想不到她倒挺會利用時間的。

還不到幾分鐘，就跟前追求者有說有笑的，還互相約定改天一起出來喝茶！

甚至都開始勾肩搭背了！手腳挺快的嘛！

看樣子，她找下一個候補的對象也挺快的。

說不定這姓章的還不是候補對象，直接就是水潾凌當情婦的第一人選也不一定，反正她不是很想當情婦，以當情婦為第一志願嗎？情婦最擅長的不就是腳踏多條船，金主來源一堆嗎？

一想到這點，葉皓的怒氣就無法控制。

「可是……」水潾凌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葉皓打斷。

「章先生，幸會了。」葉皓不等水潾凌講完，便跟章儀告辭，拉着水潾凌離開。

車子開了一段路。

葉皓跟水潾凌都沉默不語。

終於，水潾凌開了口，「你剛剛很沒禮貌。」

偏偏水潾凌不開口則已，葉皓一聽水潾凌這樣一講，更是生氣。

他馬上將車開到比較少車子的地方，停下來，冷冷地看着水潾凌好一會才問：「我怎麼個沒禮貌法？」

葉皓覺得自己被水潾凌指控得很沒道理。

他擔心女友落單無聊，想盡辦法去陪她；結果看到她跟別人說說笑笑，還進一步邀約出遊。

那個別人還是以前要追求她的人！

要教他很大方地走過去打聲招呼，除非他真的不在乎這個女朋友！

況且，他怕女友被搶，出聲宣示自己的主權，結果自己的女友還說他沒禮貌。

「你打斷我們的談話。」水潾凌指控。

打斷他們的談話叫沒禮貌？

葉皓完全火大了。「請問一下，難道我沒有說很抱歉打擾了嗎？」

「有……」水潾凌點點頭。

「那我沒有跟章先生道別嗎？」

要講沒禮貌是吧！那就來講！葉皓怒火衝天地想着。

「有……」

「那我又怎麼個沒禮貌法？公民教育教的是打斷別人的對話要道歉，我道歉了啊！要離開時要跟人家道別，我也道別了。那我又怎麼個沒禮貌法？」葉皓噼哩啪啦地丟出一堆問題。

水潾凌聽得頭昏腦脹，愣愣地看了葉皓好一會，勉強講出個理由，「可是你剛剛看起來很兇。」

「我看起來凶就沒禮貌，那要是天生就壞人臉要怎麼辦？不就天生沒禮貌？」葉皓已經打定主意要發脾氣，所以什麼理由都講得出來。

「不是。」水潾凌搖搖頭。

「那我怎麼個沒禮貌法？」葉皓逼問得凶了。

「你的聲音很兇。」水潾凌試圖抗辯。

「為什麼妳覺得我的聲音很兇？」

「因為你講話很大聲啊！」

「講話大聲就算凶、就算沒禮貌，那天生大嗓門的人怎麼辦？天生沒禮貌嗎？」

「不是。」

「那妳憑什麼說我沒禮貌？」葉皓咄咄逼人地問。

水潾凌再度看着葉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總裁男友居然可以這麼強詞奪理又霸道蠻橫？

她試圖努力去釐清葉皓為什麼今晚的脾氣突然變得那麼大？

是有人講了他不愛聽的話還是怎麼了？

也許她不該一開口就說他沒禮貌，是事實沒錯；但她也許應該考慮一下葉皓的心情，而不是一開口就罵人。

偏偏葉皓還在發火中，根本沒注意到水潾凌正在試着軟化，一看到水潾凌沒有響應他，就立即火大地繼續逼問道：「妳說啊！」

一聽到葉皓這麼兇巴巴的問法，水潾凌也跟着生起悶氣來。

「你要聽我說，是不是？」水潾凌火大地吼了起來。

葉皓更是生氣，表情也更是陰霾。

「好！我講給你聽！」

「講！」葉皓從齒縫中迸出這詞。

「第一，你不可以擅自作主說我沒有空跟誰去喝茶聊天！第二，對！你有道歉你打擾了，你有跟章先生道別。可是你沒給我時間道別就拉着我離開，你對我很沒禮貌！第三，天生長相兇惡的人跟天生大嗓門的人並不是天生沒禮貌，可是你並不是天生長相兇惡跟嗓門大，所以你那樣就叫沒禮貌！」水潾凌一古腦地罵完，氣嘟嘟地瞪着葉皓看。

「妳真的這麼想？」葉皓瞇起雙眼，聲調非常危險。

「對！我討厭你這樣干涉我的社交圈！」一個賭氣，水潾凌想也不想就火藥味十足地回答。

「很好！那我以後都不管妳跟什麼男人來往，妳也不要干涉我跟任何女人交往。」葉皓冷冷地丟出這句話。

水潾凌愣了一下，她沒預料葉皓會回答的這麼絕情。

硬是壓下冒到眼眶的水氣，水潾凌負氣地回話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我──」葉皓一時氣極，便不再多話，直接載水潾凌回家。

冷戰爆發的第三天！

水潾凌和葉皓兩個人除了公事上，都盡量避免私下的接觸，即便是公事也都冷冰冰的。

兩人心裏都各自埋怨不夠體諒對方，卻也不肯先拉下臉來。

水潾凌還是正常地照料葉皓的三餐，但總繃著一張臉。

兩人儘可能地不跟對方接觸，誰也不願先認輸。

水潾凌則鎮日埋頭工作。

「不好意思，水小姐，請問葉皓在嗎？」一聲嬌婉又熟悉的女聲自水潾凌頭上響起。

水潾凌抬頭一看，是曼蔓，葉皓之前的女友。

她跟葉皓不是分了很久？怎麼會突然出現？水潾凌訝異地想。「曼蔓小姐？」

「是呀！很久沒出現，妳都不認得我啦！」曼蔓風度迷人地輕笑着。

「不是、不是，只是我太驚喜了。」水潾凌趕緊澄清。

「謝謝。呃……水小姐，不好意思，我沒跟葉皓先約好，臨時有事來找他，妳能幫我通報一下嗎？」還不知道水潾凌跟葉皓已經交往的事，曼蔓對水潾凌的態度還是像從前一樣。

「當然，妳等等。」水潾凌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客氣地跟曼蔓說道。

「好，謝謝。」曼蔓道謝。

水潾凌則按下內線通話鈕，很僵硬地跟葉皓通報曼蔓臨時來找他。「曼蔓小姐，總裁請妳直接進去。」

「謝謝。」曼蔓笑道。

一等曼蔓走了進去，水潾凌便掙扎着要不要去偷聽。

她不曉得曼蔓跟葉皓是不是在這幾天內有聯絡，不然曼蔓何必在分手了好幾個月後，又突然回來找葉皓呢？

而且他們兩個現在正在冷戰，葉皓會不會又突然想起曼蔓的好而又跟她複合呢？

水潾凌的心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而在辦公室內的葉皓也很驚訝曼蔓的出現。

「好久不見，怎麼會想到來找我？」葉皓站起來迎接曼蔓的來到。

「苦等了你好幾個月，誰教你都不來找我？」曼蔓嬌嗔，一雙美目埋怨地睨着葉皓。

葉皓則微微皺眉，「曼蔓，我想我跟妳說過，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看到葉皓這麼正經八百的樣子，曼蔓知道他們之間已經玩完了。

於是曼蔓換了個態度，輕輕地笑了起來，「怎麼？就讓我練習一下女人的魅力不行嗎？」

「曼蔓……」

「別擔心，關於我們兩個之間的情況我自己也很清楚。今天來，是有事想請你幫忙的。」曼蔓也明快地把目的點出來。

「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我絕對儘力幫忙。」葉皓很高興自己跟曼蔓並不需要因為分手而交惡，便很熱心地看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你肯定幫得上，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曼蔓笑得很有自信。

「那說來聽聽吧！」葉皓很欣賞曼蔓的自信及坦率，對她的要求更有興趣聽了。

「很容易。」曼蔓拿出一個資料夾，開始仔仔細細地跟葉皓說明。

原來曼蔓最近的演藝事業並不順利，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只跑走秀跟當MTV的演員令她感到厭煩。

所以她打算利用出書來幫自己炒作一下，要是失敗了，她也多了個轉換跑道的機會。「你看一下，裏面是我之前在學生時代得過的幾個獎。」

「我不知道妳會寫東西……」葉皓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對曼蔓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我從來沒說……」曼蔓輕描淡寫道。

「為什麼呢？」葉皓不明白，一般人應該會很樂意以文藝才子自居啊！

「沒什麼，那不過是個失落的夢想。」曼蔓苦笑了一下。

「好吧！那妳想我怎麼幫妳？我本身的集團並沒有出版社，除了集團投資營運的那幾家而已。」葉皓很生意化地問道。

其實他也看好曼蔓出書的潛力，以她這種半紅不紅的知名度，加上她的文筆不差，搭配好的行銷策略應該是可以大紅特紅的。

「那幾家就夠了，我只需要你幫我聯絡一下其中幾家出版社，轉達我想出書的意願及你個人對我的寫作能力的觀點，剩下的我會自己跟他們談。」曼蔓笑得很精明，但那一剎那間，她的認真看起來真的很美。

「這個沒問題，妳有這個能力。」葉皓喜歡聰明的女人，對這樣懂得經營自己的曼蔓也很欣賞，所以他答應得爽快。

「那麻煩你了。」曼蔓也很乾脆。

「不好意思，我還有得忙，不過我一定會幫妳處理這件事的。」事情談完了，葉皓很直接地跟曼蔓說。

「好，麻煩一下。」曼蔓很感激地說。

突然，她瞄到總裁辦公室原本半掩的門有要被打開的跡象，一種惡作劇的想法浮上心頭。

她湊近葉皓的耳畔，悄聲問道：「你是不是在跟水秘書交往？」

「妳怎麼知道？」葉皓很驚訝。

「她剛跟你說我來時聲音很僵硬。」曼蔓的眼睛偷偷注意着門邊的動靜。

「是嗎？」

「我想她很在乎你……」曼蔓輕聲地說著，巧妙地移動着身體，讓她跟葉皓從後面來人的角度看來，像是正在熱情擁吻的樣子。

來了來了……曼蔓將頭的角度轉成更面對葉皓的樣子，讓自己的眼睛不要被後面的來人看到。

然後就狠狠地往葉皓的唇上親下去。

與其說親葉皓，還不如說曼蔓用嘴唇去撞葉皓，葉皓疼得無法反應，愣愣地站着，任曼蔓的嘴唇壓得死緊。

終於，曼蔓的唇離開葉皓。

曼蔓的笑容很是曖昧……

可憐的葉皓還來不及發現自己已被曼蔓惡整，還一個勁地想追問曼蔓何以認為水潾凌很在乎他時，冷不防地從頭被淋了一身濕！

「你太過分了！」後頭傳來水潾凌生氣的聲音，接着她便跑了出去。

「潾凌？」葉皓還來不及反應。

「這樣你就知道了吧！」而始作俑者──曼蔓則是笑得極其邪惡。

「妳──」葉皓也只能恨得牙痒痒又無奈地瞪着曼蔓。

「別忘了你要幫我喔！」曼蔓也不感到罪惡，兀自笑得很開心，優雅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