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滴滴答答……指針走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楚……
說話啊!為什麼都沒有人說話?
芊姬的手心冒汗，越覺氣氛凝重、詭異。
“呵呵呵……”一陣愉悅的呵笑聲傳來，芊姬一抬頭，才發現全部的人正板起臉孔瞪着最愛笑的賴復弘。
“對不起，突然想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嘻……”
“嘖!復弘，真沒禮貌!”
賴正仁對兒子使了一個眼色，對兒子的笑聲大感不滿。
“呵……爸，我已經說對不起了，相信伯母大人有大量不會生氣。”
復弘冷冷的眼珠，看了芊姬一眼，然後才對賴母說話。
老實說，芊姬不喜歡復弘的笑聲，不過方才經他一笑，她覺得輕鬆不少，氣氛似乎不會那麼緊繃了。
“黃小姐，你沒騙我吧?”
“啊?”賴母再度說話，讓芊姬措手不及，一時間她反應不過來。
“你的確是只跟我兒子交往一個多月而已吧?”
“是的!”
賴母重串一次問題，得到確認后，她表情鬆懈不少，但笑容卻不簡單。
“還好……並不是很久。”
“夫人，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聽見賴母嘴裏細碎的聲音，陣陣疑惑與不安掠過她心頭。
與其自己沒頭沒腦的猜測，乾脆她直接問比較快。
“既然你問，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我覺得你不適合我兒子。”
具氣質的賴母微笑中帶着威嚴，芊姬瞠大雙眼看着對方，鼓起勇氣問了聲為什麼。
“夫人……為什麼覺得我……不適合謹暉?”
她直視賴母，但賴母表情太嚴厲，芊姬看不了多久竟自動閃避，詢問起來更顯得為難。
“拜託!還敢問為什麼?你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什麼身分?
我哥是什麼身分?再說我也不要一個窮酸鬼嫁給我哥、當我的大嫂，否則這樣傳出去不只哥哥會被嘲笑，我也會被笑!這樣我才不幹呢!所以要你跟我哥哥分手，你是不是聽懂了?黃小姐——”
賴母未接話，反倒是謹儀滔滔不絕的說起原因，她說的理由刻薄又直接，可這確實是賴母覺得不適合的原因。
“可是……我愛他，他也愛我啊……”芊姬被說得不知如何反擊，只能咬緊下唇無助的回答，兩人不能分開的唯一理由。
“黃小姐，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啊!”
賴正仁一針見血，用實際考量打垮芊姬的理由。
眾人一人一句圍剿芋姬，使得她啞口無言，就算有充足的話反駁，對賴家人而言似乎都不是理由。
“呵……黃小姐，謹儀說得雖然很過分，但這就是事實，而且正如我小叔所講的，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請你高抬貴手和我兒子分手吧!”
賴母的高壓態度，令芊姬難過得擠出眼淚，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能夠聽見的，只有她委屈無奈的喘息聲。
“可以的話，請你現在立刻收拾東西離開賴家!”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賴母馬上下決定，嚴厲要求芊姬立即離開。
“不……夫人，你怎麼可以要我馬上離開?你至少也要讓我跟謹暉道別，把事情說清楚啊!”要趕她走，自己當然不會厚着臉皮硬要留下來，只是她一定要再見到謹暉，跟他說明白。
因為謹暉愛她，自己絕不能說走就走，否則她跟他之前的女友，又有什麼不一樣?一樣是背叛對方行為!她絕不能這樣做，她不想傷害謹暉!
“讓你跟我兒子見面?那我特地支開他不就白費工夫了?謹暉他現在這麼依賴你，他知道你要離開會讓你走嗎?
你不用耍這種小聰明，想要利用見他的機會而繼續留在這裏，請你馬上離開賴家。”
賴母說話咄咄逼人，芊姬無可奈何的灑下淚水，賴母把她看得太卑劣了!
“我不是耍小聰明，也絕對沒有想借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留下，我只是想再看看謹暉而已。”
她淚眼汪汪，一臉誠懇，卻不能傳達自己真正的心情給對方
知道，賴母只是很生氣地蹙緊眉頭大喝。
“黃小姐——請自重!”
“我……”
“復弘，替我送黃小姐走!”
“呵……好，伯母!”
復弘聳聳肩毫不在意的回答，在賴母、謹儀和賴正仁一起離開偏廳后，他才緩緩走近芊姬身旁。
他兩手握住她的手臂，把臉貼近她的耳旁，傳來的依舊是難以捉摸的笑聲。
“呵……你快走吧!賴家複雜的家庭情況不適合你……”
笑聲結束后，傳來的聲音竟帶着一股柔性勸導，芊姬好奇的看向復弘，他臉上少了平時戲謔的表情，而多了一分正經。
“呵……走吧!你想去哪?我送你一程。”
他正經的神情也只是曇花一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失神的她還是說不出任何話，任由他拉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物品然後離開賴家。
從公司回到家之前，謹暉記得芊姬的囑咐，打了好幾通電話回家，但接電話的都是傭人。
問傭人她去了哪裏?大家全都一問三不知。
也罷!反正現在他要回去了，搞不好一回家之後她已經在家裏了，所以他沒有再打電話給她。
回到家的謹暉，由司機推着他進門，他一進家門當然是急着找芊姬羅。
不過一進大廳，他難得的看見母親和妹妹她們坐着那兒，好像在等人。
“謹暉，回來了啊?”
“嗯!媽，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
他一心想着看芊姬，沒有察覺母親臉上的異色。
“我有事!把他推過來。”
印象中母親是個很嚴厲的人，其實他知道母親很疼愛自己。她覺得他是長男，必須要獨立、靠自己努力成功，所以管教方面很嚴格，所有事全要他做到最好。
她總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是為了顧全賴家面子、保護家族的尊嚴，連帶的他也必須遵守這樣的想法，或許別人眼中母親勢利，但對她而言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都要保持最佳狀態，絕不能讓家族丟臉，她認為這樣對孩子才算是最好的!
從小，很多事是母親替他下的決定，等到他成年後母親才不再管他，一切任由他自己決定。但也因為太清楚母親的性格，因此在下任何決定前，謹暉總會考慮到家族的面子問題。
基本上他二十歲以後，很少做出會讓父母反對的事情，因為只要他的決定和家人有所出入，母親大人一定極力干預。
可是，母親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在她的觀念里，一味認為自己的做法都是為了孩子好。
賴母示意他身後的傭人，要傭人將兒子推到自己面前。
“不用!我自己過去。”
看到母親一副想要控制別人的樣子，使謹暉微微惱怒，皺起雙眉、不太高興地自己滾動輪椅。
“什麼事?”
“你這是什麼態度?好像很不耐煩!”
賴母高八度的音調，讓謹暉覺得更是頭痛欲裂。
“媽，我沒有不耐煩，我不過是想儘快知道，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找我?”
“我幫你請了一個新的看護人員。”
賴母不動聲色的說著，一面悠閑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觀音茶。
“什麼?那芊姬呢?”
謹暉震驚的大吼，母親為什麼要幫他請新的看護人員?
“黃小姐已經離職了!”
“不可能!她怎麼會什麼都沒說就逕自離開?我不要別的看護人員!我只要芊姬，當我的……”
當他的看護人員?不!不是的……他要芊姬當他的妻子永遠陪伴他。
“謹暉!你都幾歲了?還這麼胡鬧!總之黃小姐已經離職，是不會回來的!如果這個看護人員你不喜歡，我可以替你再找一個!”
母親高壓的態度實在讓他受不了，一旁任性的妹妹嘟起嘴，驕縱眼光掃向自己兄長也有話要說：
“哥，媽說得沒錯!你幹嘛一定要黃芊姬那窮酸的女人當你的看護人員?再請一個更專業人不好嗎?”
謹暉一聽，自然更是無法忍受妹妹和母親同一個鼻孔出氣，他銳利的眼神瞟着妹妹，非常威嚴，顯得十分不悅。
“你閉嘴!我跟媽談事情不用你插嘴!”
“媽——你看哥啦!”
一出生就受人寵愛、嬌生慣養的謹儀，根本禁不起別人大吼。
被謹暉這麼一吼，她的嘴噘得更高，還一面跺着腳，跑到母親的身旁撒嬌尋求庇護。
賴母怕一拍受驚的謹儀，隨即又看着自己的兒子。
“謹暉，我告訴你，不管你喜不喜歡都得接受!”
“媽——”
再怎麼叫着母親，他也改變不了母親的決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謹暉獃獃坐在客廳里一動也不動，不曉得在想什麼?
嘴裏念念有詞，他失魂落魄、彷彿是個無生命的人偶……
復弘打開大門，見到客廳里似乎靈魂已出竅的堂哥。
他不知好歹的湊近堂哥身邊，然後輕鬆坐在沙發上，再度呵呵笑了起來。
“呵呵……看來你已經知道芊姬離開了!”
聽見堂弟惹人厭的笑聲，謹暉才有所反應，換上強悍神情，不悅的瞄了復弘兩眼。
“我知不知道都不干你的事，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裏!”
“離開?OK!我知道你想靜一靜，但是堂哥你不想知道，芊姬為何會離開?去了哪裏?”
優雅的揚起嘴角，眼裏浮現意味深長的神色，是復弘特有的表情。
他的話果然引起謹暉注意，謹暉整個人精神都來了，他正色看着自己的堂弟。
“你……你想說什麼？”
堂弟一向喜歡跟他競爭，他會告訴自己消息，通常都是別有用意。
看似毫無殺傷力的笑容下，實際上，他肚子裏算計着任旁人猜了十幾遍，也猜不到的真正用意。
“我只是想告訴堂哥，芊姬離開的原因和到哪裏去而已。”
復弘無奈的聳聳肩兩手一攤，一臉無辜好心的表情。
“……你有話就快說，不用拐彎抹角。”
懷疑的審視了一下堂弟，謹暉不太信任的開口道。
“嗯!那我說噦!呵……”
復弘惡作劇的嘴角上揚，看得謹暉心中滿是烏雲。
“芊姬會走是因為她愛上我，她說不想再見到堂哥，我已經把她帶到我的地方安置好了。
所以堂哥我想拜託你，別一直纏着芊姬，我也很喜歡芊姬，兩個才是互相意愛。呵呵……我相信堂哥你一定有成人之美的肚量吧?”
滿嘴胡言亂語!
他的話果然信不得!
謹暉根本不理會他的謊言，不過他就是火大，想衝過去狠狠揍復弘一頓。
“賴復弘!你不要胡亂說一通!”
渾蛋!這個該死的堂弟到底想幹嘛?要不是自己行動不便，他肯定老早就揍過去了!
“呵呵……我說的話能不能相信，隨便你!”
他又一臉笑得毫不在乎的表情，眼中流露的滿是嘲弄。
“你……”
謹暉咬牙切齒、被氣得說不出話，知道不管自己再說什麼，
都只是在逞口舌之快罷了!這一招對堂弟沒用。
可是復弘知道，堂哥平時很冷靜，但卻是個很深情的人。
所以，他非常清楚怎麼踩地雷，激怒堂哥——尤其他腿受傷后，脾氣變得比較急躁。
“我怎樣?是不是氣得想揍我一頓?呵呵呵……可惜你辦不到!”
啊——他真的不行了!受不了了!從小到大，儘管覺得堂弟欠揍，卻沒有像今天如此過分!
“你這傢伙……”
謹暉氣得站起來、大吼沖了過去，也不管自己的腳能不能負荷，只是運用堅強的意志力前進。
重重的一拳打上復弘那張雖不及他英俊、卻也算是五官端正的好看臉孔。
謹暉揍得復弘卧倒在沙發上，口腔滲出鮮血，一會兒，復弘便眼冒金星、頭暈目眩。他擦掉嘴角血，吐掉口中的血腥味。
“嘶……痛死了……”
見堂弟痛得呻吟，謹暉得意的嗤笑出來，挑高眉毛不屑地揚起嘴角，他這樣的表情其實趿復弘有些相像。
“呵……我以為你被揍之後，還會發出討人厭的笑聲?”
承受一拳的震蕩后，復弘緩緩薩身，頗不服氣地脫去西裝外套，惡狠狠的捲起袖子。
“別以為你殘廢，我就會讓你，想打架，來啊——”
復弘嘴巴真不幹凈，又觸碰謹暉的禁忌，他哪裏殘廢啊?自己明明站起來，衝過去打了他一拳!
他臉上青筋越冒越多，接下來他跟堂弟一樣，脫掉西裝、捲起袖子，決定跟對方來個武力解決。
“臭小子!不準罵我殘廢——”
“你本來就是——”
兩個大男人同時大吼，然後互相給了對方一拳，兩人出手的力量都不輕。
各自挨了一拳后，兩個人同時摸上自己中拳的地方，痛得呻吟着。
撫摸傷處沒多久，兩人陰鷙的眸光再度對上，再度沖向前互毆，隨即兩人跌倒在地，但仍繼續糾纏着。
兩人打架和怒吼的聲音，驚動其他在家裏的人，傭人、賴正仁、賴謹儀和高惠均，紛紛趕來察看。
看到兩人打架眾人嚇得要命，尤其是賴謹儀怕得一直亂叫，她從沒看過哥哥和堂哥這麼野蠻。
“啊——哥、堂哥，不要再打了！”
“復弘!快住手，不準打架!”賴正仁看着自己兒子，跟謹暉纏在地上打得難分難解，眼睛腫了起來，鼻子和嘴巴都有血跡，他心疼的不得了。
不知道兩個人為何打架，但見到這種情形的賴母——高惠均氣得要命。
他們像打上癮了，根本不聽勸，賴母一氣之下大聲道：
“不用勸他們!讓他們打死算了!全部的人給我回房間去，不準看!”
賴家第二掌權人一吆喝，所有人只好摸摸鼻子，悶不吭聲的走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