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說也奇怪，今天不知吹了什麼風?一向忙於和別人社交的賴家夫人高惠均，突然想要看看兒子復健的成果。
平常賴母忙於自己的事情，只在早上和晚上看見兒子，不過見到他的時候，兒子總是坐在輪椅上，她根本不太清楚兒子狀況到底如何?
只是，看看黃芊姬這個小看護，都沒讓謹暉給趕走，心裏覺得奇怪，莫非他的腿大有進展?
不是做母親的不關心他，而是他應該要知道，在賴家的生存法則，就是要努力上進，否則她再怎麼關心他也是白費力氣!
她想看成果，做兒子當然只有答應的份，難不成死不答應嗎?
驗收成果，真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賴家所有的人全到齊了。
全部的人聚集在大廳，視線一同射向謹暉和芊姬的身上。
“好了!大家都到了，謹暉你可以開始了。”
高惠均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完全是以檢驗的角度，很難想像她是謹暉的親生母親。
芊姬越來越能了解，他究竟是怎麼長大的!想必一定要非常努力。
謹暉沉着一張臉，心裏實在很不高興，他覺得母親把他當猴子耍，居然要全家人一同觀看?
他對父親也有點生氣，明知道母親的做法很過分，卻因為太愛母親而沒有辦法阻止。
“哥，要走就快一點，人家約同學看七點半的電影呢!”
從頭到尾，只有任性兩字可形容的謹儀，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這真是傷腦筋，被憤壞的妹妹，向來只有別人遷就她，自私又驕縱的妹妹肯多花時間待在家裏，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再加上他一直都在努力往上爬、跟別人競爭，所以跟妹妹並不是很親呢，學生時代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念書，而出社會後就；是工作，和她相處的機會簡直是少之少，即使現在想和妹妹培養感情，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呵……”
一旁冷靜的復弘，笑容仍舊不離臉，什麼話都沒說，那副神情似乎在等着看好戲。
“謹儀，不用這麼急，很多事是急不得的!”
叔叔賴正仁適時說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是啊!謹暉，你慢慢來，爸爸我也想看你走路的樣子。”
將視線落到父親關懷的臉上，謹暉不自覺又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他總是在父親期望下，完成大大小小的事情。
“爸!我知道，我何時讓你失望過?”
臉色雖無奈，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今天，他要讓家人對出車禍后的自己，徹徹底底改觀。
一轉頭，他看着芊姬開口道：
“芊姬，你過來幫我。”
隨後芊姬湊近他身旁，像平常練習走路般，她要先攙扶他，讓他方便施力。
她支撐着他，開始往前走了幾步路，心裏一直不斷為他加油打氣。
“謹暉……還可以嗎?”
“嗯!”
“那我試着放手，你要加油喔!”
“我知道!”
兩人用眼神交流，一副情深難捨的樣子，所有人均看在眼底。敏感的高惠均不需要問；已知他們之間流露的情感為何。
“你這個小看護是什麼身分?怎麼會直呼我兒子的名字?要尊稱他賴先生或少爺才對!還不放手!”
賴母厭惡的皺起眉心，打從心底看芊姬不順眼，忍不住的吆喝她!
一想到自己兒子，被一個沒身分的小護士迷得七葷八素，她就不能忍受的擺起臭臉。
“媽——”
“快一點啊！”
雖然謹暉為芊姬抱不平，不過母親卻依然故我，根本不理兒子的抗議。
“是……”
賴母一再催促，芊姬只好趕緊放手，謹暉毫無可支撐的人，因此他一定要靠自己，他站在原地一些時候，深吸一口氣往前跨一步。
呼——希望他不要跌倒才好。
其實，前幾天他一直在嘗試自己一個人走路，但他不穩當的步伐，總走不了幾步就宣告失敗。
想必今天亦是如此，無所謂!只要大家認同自己的腳漸漸在復原即可。
果不其然，賴謹暉走了一段距離，便氣喘吁吁停在原地休息。
他覺得兩腿好吃力，自己已經走不動了!
只是，他還想要再多做努力，馬上說服自己的身體，勉強的又踏出一步。
支持不住就是支持不住，硬撐的後果便是跌倒在地。
他一個踉蹌使得雙腿重心不穩，剎那間他整個人像大樹一樣倒向前方，沒有任何預警。
“啊——”
見他跌倒，所有人發出驚呼，最緊張的除了他父母外，莫過於芊姬了!
她着急在第一時間，往他奔去，趕快扶他起身。
“你真愛逞強，沒事吧?”
她急得眼眶泛淚，知道他剛剛在勉強自己，所以感覺心好痛。
“我沒事，不過撞到的地方有點痛。”
為了不讓她過分擔心，他一坐起身就微微的笑着。
“你還笑，看你滿頭大汗的……”
對方不在乎的樣子，讓她寬心許多，然後嘟起小嘴微微抱怨。
一邊說著，她溫柔的取出手帕，幫謹暉拭去汗水，濃濃的關心和愛意是絕對騙不了任何人的。
謹暉享受被她擦汗的感覺，沉默不語，只是緊盯着她的小臉。
兩人視線交纏，旁若無人的模樣，說明他們早已雙雙陷入兩人世界。
他們兩人互相疼惜的動作，在賴家一家子的心裏，各有不同的想法。
賴父臉上的表情寫着——芊姬這女孩子，真的很不錯。
賴正仁的臉上則是——事不關己，在別人沒有動作前少管閑事。
賴謹儀只覺得無聊透了，趕着出門赴七點半的約會。
只有賴復弘的想法無法得知，他還是嘴角含笑，呵呵呵呵呵的笑不停。
真正的大問題來了，賴母反應最激烈，她鐵着一張臉，目不轉睛的望着那對情人，整個人像不能忍受般的，身體一直顫抖。
最先發覺賴母異狀的，想當然爾，就是觀察力敏銳的賴復弘。
他觀察賴母的臉色，猜得出來堂哥的戀情將不被賴母贊同。
於是乎他大幅度的勾起嘴角，忍俊不住的大聲笑了出來。
“呵呵……真有趣呀!”
他意味深長的話語和笑聲引起所有人側目，大家全感到疑惑，尤其是謹暉和芊姬。
危機意識敲打着謹暉，他拚命思考猜測，城府頗深的堂弟的笑聲意昧着什麼?
過了幾天，賴父突然到謹暉的房間，讓謹暉感到意外。
他敲了敲房門后，逕自打開，謹暉和芊姬正在房內聊天，謹暉瞠大眼睛望着父親。
“爸，有事嗎?”
“謹暉，我在想你已經漸漸康復，情形越來越好了，對吧?”
父親走進房間，坐在椅子上溫柔看著兒子。
“當然，這全是芊姬的功勞。”
謹暉笑得愉快，拉過芊姬害羞的小手緊緊握着。
“是!我明白。”
賴正毅看了芊姬一眼，臉上掛起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謹暉覺得很奇怪。
“爸?”
被兒子一喊，賴正毅將注意力全數轉回謹暉的身上。
“謹暉，你現在的狀況好多了，我想你明天去上班吧!再過不久，你的腿應該會完全復原，所以你先去上班，開始熟悉公司現在營運狀況、和內部的重要發展，等你完全好了之後才能很快上手。
當然我希望你不要工作得太累，每天只要去公司兩、三個小時，了解公司狀況就行了!”
父親的提議，使謹暉打從心底的微笑出來，他非常開心，想不到自己能有回到公司再創事業高峰的一天。
“爸，謝謝你，我會好好努力!”
“嗯!沒事了，我先出去。”
賴父臨走之前還不忘回頭，再凝視芊姬一眼，讓芊姬覺得匪夷所思。
待賴父離開房間，芊姬聳聳肩發出疑問。
“唉?謹暉，你覺不覺得老爺怪怪的?”
“嗯……我注意到他好像有話跟你說的樣子。”
他猜測的口吻使她頻頻點頭，十分贊同他的話。
“我也是這麼覺得，謹暉，你想老爺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看他有些猶豫樣子，應該是不好啟齒的話，究竟是什麼呢?”
芊姬一副思索的可愛模樣，看得謹暉難耐的笑出聲來。
她嘟起小嘴、眉毛糾結，微微生氣的瞪着他，總認為他又在嘲笑自己。
“你幹嘛笑啊?你這樣子很像你堂弟，只會奸詐的呵呵笑，很討厭。”
她氣鼓鼓的樣子十分可愛，他忍不住將她一把拉進自己的懷中。
“呵……我不是在笑你，我想父親可能要你當他兒媳婦，才會難以啟齒。”
“啊!你吃我豆腐。”
她酡紅雙頰，用拳頭輕輕敲打他表示抗議，可是她實際上為他的話，感到相當愉快。
“是啊!全世界我只吃你一個人的豆腐。”
隨即，他把她抱緊又親又吻、甜甜蜜蜜。
打鬧之間，兩個人都猜錯了賴父的真正用意，為了讓他工作上手，只是個借口而已。
賴父讓謹暉去上班，是和賴母串通好的詭計，那是為了轉移兒子的注意力，所設下的陷阱!
因為賴母想趕走芊姬，便要求賴父讓兒子去上班，好趁兒子不在時趕走她。
為此，賴父感到無奈和愧疚，才會在離開之前一直看着芊姬欲言又止……
早上，謹暉全身西裝筆挺、非常帥氣，他身上的打扮全是芊垣的傑作。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感嘆自己還是必須依靠輪椅。
就算現在他能站能走，但時間卻都不夠久，因此他還是得靠輪椅行動。
“好!那我要去上班噦。”
“嗯……要好好加油，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回來前記得打電話給我。”
芊姬一邊整理謹暉的領帶，還一面不停嘮嘮叨叨，像是個已經過門、擔心丈夫的妻子。
“是!我知道，老婆大人!”
他笑嘻嘻的又在吃她豆腐，她臉紅紅的並沒有出言反抗，等於是默認了。
“記得就好。”
她隨意拿句話搪塞，好掩飾自己的羞怯，接着她便推着謹暉到門口坐車。
送謹暉上班后，她慢慢回到賴家大廳，心想他現在要上班，需要重新調整復健時間。
才想着要重新擬復健計劃，孰料，前方的路倏地給人擋住。
定神一看居然是賴復弘，他大刺刺擋在她跟前，她往左、他也往左，分明是故意擋住她去路。
“你要做什麼?為什麼這時候還不去上班，幹嘛擋着我的路。”
芊姬惱怒，口氣非常不好，因為這人三番四次，老像個無賴纏着自己。
“呵……我不是故意要擋住你的路。”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明明是故意還矢口否認，加上他不懷好意的笑聲，根本是證據確鑿。
“不是故意的話，請你讓一讓。”
芊姬不想和他說太多話，巴不得趕緊離開躲進房間裏。
她想繞路而行，不過對方不死心，大手一揮擋在她胸前，芊姬糾結雙眉，煞是氣憤。
“你還說不是故意的?”
“呵呵……剛剛不是故意的，但現在是!”
芊姬氣得要命，她根本說不過這個奸詐的人。
“你到底要幹嘛?”
“呵呵……別緊張，有人想見你，請你跟我走。”
他呵呵笑的鬼樣子，真的很討人厭，只要看見他，芊妲整個人都感覺沉重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嘻……你不跟我走，哪裏也去不了。放心!我不是傻瓜，不會讓堂哥氣得刺我幾刀。”
芊姬狐疑的打量對方，儘管心裏劇烈翻動着不安，但一直僵在這也不是辦法，她只好答應對方。
“好，我相信你一次，去哪?”
“呵呵……你真可愛，往這邊走。”
讓他稱讚自己，她一點也不高興，她跟着他的腳步小心翼翼的前進。
穿過賴家大廳走過長廊，到了一個約十坪、像是偏廳的地方，那是芊姬從沒到過的地方。
沒想到賴家有這種地方?
偏廳裏頭有人正等着芊姬進去，一走進去她便看見謹暉的母親、叔叔、妹妹，當然還有帶自己過來的賴復弘。
這個聚會，想必除了剛上班的謹暉，和帶着謹暉去上班的賴父之外，其他人都到齊了。
看着所有人審判的嘴臉，芊姬緊張的退了一小步，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你們好！”芊姬點點頭打聲招呼后，便開始等着他們說話。
賴母眼神非常嚴厲、上下審視芊姬，使她覺得又奇怪、又難過。
她知道賴母不喜歡自己，原因大概是她和謹暉太過親密的關係，可是這也沒辦法，因為他們相愛。
她現在只希望大家不要再死盯着自己看了!她不是供人欣賞的動物。
“你……跟謹暉感情很好，我知道!”
賴母看了她半天，終於開口說話。
“嗯……”
她抬頭看着賴母，等着她下一句話，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說到這件事?
“拜託，媽——你說這個幹嘛?她和哥的態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們在戀愛。”
謹儀的口吻任性又刺耳，從不留任何面子給別人，就算是父母也一樣。
“嘻……呵呵……”
一旁看着好戲的復弘，似乎只懂得笑。
“大嫂，我看你有話明講，免得黃小姐一直無法進入狀況。”
只要賴正毅不在，賴正仁總是喜歡附和大嫂，高惠均向來是賴家第二順位的掌權者，嚴厲強硬的態度不亞於自己丈夫。
她決定的事不容易更改，所以只要有事情發生，賴正仁總可以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誰也不得罪。
“我知道!黃小姐你請坐。”
賴母打算先禮後兵，雖然是請她坐下，表情還是嚴肅的駭人。
“是!”按照賴母的意思，芊姬坐在指定的位置，而其他人也紛紛入座。
“黃小姐，你在跟我兒子交往?”
當大家一坐下，賴母馬上開門見山，切人問題的中心點。
“我……”面對賴母嚴厲神色，她回答不太出來，只好利用點頭的方式承認。
“什麼時候開始的?”
賴母進一步的逼問，沒有給芊姬喘息的機會。
“嗯……算一算應該有一個多月了……”
想一想，從她答應他交往的時間算來，約有一個月之久。
待她說完，賴母竟陷入沉默之中，許久都沒說話，芊姬等得有些焦躁，整個廳里，彷彿剩下時鐘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