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元一六二五年,丹麥與英、法正式簽著海牙條約,結盟為共同軍事團體,與神聖羅馬帝國主政的哈布斯堡王朝分壘對立,戰火一觸即發。
月夜,寧靜如水。
遠離中歐波譎雲詭戰事的斯德哥爾摩,在月光的照下,美麗得彷如夜光寶石、熠熠璀璨。
沒有執勤的夜晚,凱爾一如,常在房內安睡就寢。吹熄燭火之際,門外細微的腳步聲,驚動了他敏銳的聽覺。
「誰?」右手反射性的握住長劍,凱爾百着木門問道。一般人不會三更半夜在門外鬼鬼祟祟。
「是我。」低沉的嗓音自門外傳來,讓凱爾渾身的警告全數轉為驚訝。
他遲疑了一下,迅速跳下床,拉開房門。
背着月光,門外男人高大大的身軀火紅的發色,冰藍如鑽的利眸,深深攫住凱爾的目光與思緒。
「陛下……」實在沒料到他會深夜來此,凱爾微敢雙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請我進去嗎?」古斯塔夫打量着他。
凱爾側過身,挪出空間,讓古斯塔夫舉步入內。
簡單樸實的小房裏,沒有皇宮內苑的滿室華麗,只有令人懷念與熟悉的味道,摻雜着凱爾身上獨有的氣息。掩上房門,凱爾看了屋內身影一眼,心中思緒百轉千回。這種時候、這樣的深夜,他孤身一人來此,他……
「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彷佛看出了凱爾的不安,古斯塔夫勾起一抹曖昧笑意,邪邪問道。
凱爾垂下眼,避開他狩獵般的眼神。「屬下冒昧,請陛下見諒。」
古斯塔夫拉長了臉,愀然不悅。「什麼時候你跟我說話變得這麼客氣了?」
凱爾看着他,綠眸中帶着為難。
「凱爾……」古斯塔夫走近他,熟練似地勾起弧度優美的下巴,溫暖修長的指尖沿着細膩的肌膚,疼惜似的緩緩撫着細白的頸項,從敞開的睡衣前襟,毫無預警地鑽人身下輕顫的身軀,「門……鎖了嗎?」帶着索求情慾的聲音,問出令人臉紅的問題。
凱爾難堪地低下頭,沒有回答。
古斯塔夫輕笑了聲,「鎖了……是嗎?」語意中凈是輕佻。
「何必明知故問?」凱爾終於吐出一絲不滿。
古斯塔夫仍是笑着,高揚的唇角充滿了征服的快感,「我高興……」話聲方落,他的大手已毫不避諱地直探凱爾身下敏感的私處。
「唔……」撩人的手指在滑過敏感慾望的同時,讓凱爾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慌的低吟。
「喜歡嗎?」古斯塔夫看着身下人兒的反應,附在耳邊柔聲問着。
凱爾漲紅着一張臉,垂眼不語。
「怎麼不回答?」輕吹了口氣,古斯塔夫靈巧的紅舌像水蛭般吸附上凱爾柔軟的耳垂。
「別這樣……」凱爾微微掙扎,卻始終沒有出手制止古斯塔夫熱切的愛意。
「怎麼樣?」絲毫沒有鬆懈的手指,在凱爾昂揚的慾望上來回搓摩着。
溫柔細膩的愛撫,隨着看似推拒、又似歡迎的扭擺腰肢,逐漸變成令人瘋狂的快意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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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方融不久,樹梢稚嫩的綠芽在風中輕綻,綠色杉林顛覆了白色大地,卻換不下瑞典皇宮裏一身富麗的冰冷。
「去英國?」寢宮內,皇后薇娜琪既吃驚又不悅地大叫。
「沒錯。」相對於她,古斯塔夫的態度顯得相當冷淡。
「為什麼這麼突然?」薇娜琪咬咬唇,「從北歐到英國,可不是三、兩天就能往返的,陛下這一去,我們豈不是有大半年時間見不到面?」
古斯塔夫看着她,仍是一臉冷靜。「英法兩國乃歐洲強國,科學、藝術及生活水平都相當優異,是瑞典觀摩的好對象,身為一國之君,理應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為百姓謀福。」
又是這種長篇大論的治國之道。他說不膩,她都聽膩了!
「那……陛下要帶多少隨從?」去那麼遠的地方,可要多帶些人護着。
「科林、泰倫斯,還有──凱爾。」
什麼?去那麼遠的地方只帶三個隨從?「就這樣?」薇娜琪不敢相信地問。
「對,就他們三人。」古斯塔夫答道。
這……帶科林或泰倫斯她還能理解,他們一個是侍衛長、一個是皇軍統領,理應保護國王。但,為什麼要帶凱爾呢?那個小小的侍衛。
她真是愈來愈不懂古斯塔夫在想什麼了。自從半年前,凱爾受傷從宮外歸來之後,國王陛下表面上對他雖然相當冷淡,但私底下似乎又相當信賴他。
出門狩獵的時候帶着他、上劇院聽戲的時候帶着他,連晚上在書房念書也常常要凱爾陪着。雖然他是國王的侍衛,陪着國王是理所當然,但薇娜琪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也曾幾番追問,但是她與丈夫之間相敬如「冰」的關係,就算問了,古斯塔夫也不曾給過她任何響應。
她低垂下頭,看着逕自整裝準備出門的丈夫,強壯高大的背影,明明就在伸手可及之處,為什麼卻像隔着一片汪洋大海那般遙遠呢?
公主嫁給王子之後,不是都該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嗎?為什麼他的生活卻這麼沉重、這麼孤獨呢?因為瑞典嗎?因為這兒是個冰天雪地的國家?一個冰冷得連人心都能凍結的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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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古斯塔夫帶着簡單的行李及三名隨從踏上了西歐之旅。
其實,之所以會想安排這趟旅程,說穿了還是因為凱爾。
他們兩人,現在可以說是一對既奇怪、又奇妙的情侶。
說情侶,並不為過吧!至少,他知道凱爾對他是有感覺的。
每當他抱他的時候,凱爾那火熱炙燙的身軀、迷濛低喃的呼喚、一次又一次在自己懷中解放的高潮,他知道沒有愛情的滋潤,不會有這樣的滿足與快意。
凱爾呢?他愛祖國多,還是自己多?
真是可笑,他與凱爾這一生中最大的敵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命運,從兩人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一直緊緊揪住他倆的敵對命運。
凱爾,那個迷惑他心神、鼓動他靈魂的男人,只要不再挑起敏感話題、不去細想彼此對立的立場,其實,他們之間真的像一對甜甜蜜蜜的情侶。
從沒有人像凱爾那般了解他,也沒有人會像他那樣深愛着凱爾,他知道,他們是兩個分不開的另一個彼此。
上次,兩人在書房閑聊時,凱爾無意間說起英、法兩國的繁榮,尤其是法國,人文思想鼎盛的巴黎已開始發行全歐洲第一份報紙,透過印刷及傳媒的力量,讓各類知識及政治思想深入民間,兩人愈說愈興奮,索性就起了想親眼見見那些泱泱大國風貌的念頭。
不過,促使他想離開瑞典的最主要原因是--他想避開宮中那一雙雙多得數不清的窺探眼眸,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
凱爾雖然是他的侍衛,可以名正言順跟在他身邊,但宮中畢竟耳目眾多、防不勝防,他們真正能獨處的機會並不多,出了那座囚牢似的皇宮后,雖然還有兩個妨礙者跟在身邊,不過比起宮裏數百奴僕的隨侍,這樣的情況已經好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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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的五月天,古斯塔夫領着凱爾,乘着船,由卡特加特海峽出海,越過北海,直抵荷蘭大城,路經克里夫斯、直達法國。
一路上,古斯塔夫一直以優閑的步調沿路賞花玩鳥,樂不思蜀的心態及頻頻逗留的腳步,讓整個行程的時間不斷拉長。等他們一行人越過英吉利海峽,踏上英國的領土時,夏天都已經結束了。
十七世紀初葉,想進倫敦城區大概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穿越班伯里及葛雷頓,進入中央政府所在地;另一條則是經由美麗的克羅普頓大橋,往牛津方向直走進入王宮貴族雲集的西敏區。當然,古斯塔夫選擇了後者。
兩輛馬車沿着河岸,一前一後,前面的馬車上,只坐着古斯塔夫與凱爾兩人,這當然是經過刻意的安排。他親昵的摟着懷中的金髮情人,將頭微微抵在他頸窩間親吻着情人身上同自己一樣強烈的雄性氣味。
窗外的景緻一幕幕移動,沿着河岸興建的貴族毫宅美得令人驚嘆,約克、杜翰、索美西等著名宅院,雄壯優美的氣勢,反應出英國的繁榮與奢華。
「像夢一樣……」古斯塔夫低聲說著。
「怎麼說?」凱爾問。
「像這樣將你擁在懷中,欣賞窗外的美景,真是奢侈的夢。」古斯塔夫輕笑
「不是夢,是真的,雖然很短暫。」凱爾用下巴來回磨蹭着火紅髮絲。
是嗎?古斯塔夫仰起頭,一把按下凱爾,用火熱的紅唇堵住他的口,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我寧可它是夢,一場永遠不會清醒的夢,也不要它是一個短暫的真實。」
勾起優美的唇角,凱爾輕笑着,面對貪心的情人,他知道,他的願望永遠都不可能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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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倫敦后,古斯塔夫仍然像以往一樣悠哉游哉的到處閑晃。
從貫穿倫敦城區的恩慈街,沿着泰晤士河南下、穿越重重拱座,見識倫敦大橋的華美,往北,經過主教門,直往河岸劇院林立的城區而來。
「想看嗎?」古斯塔夫站在劇院門前問着,他知道凱爾喜歡看戲。
凱爾點點頭,他一直想見識傳聞中的「天鵝劇院」,也很好奇法藍西斯.藍利究竟是打造了什麼樣的藝術精品,讓屹立倫敦多年的「玫瑰劇院」就此黯然失色。
「那就走吧!古斯塔夫與凱爾並肩走着,身後的科林與泰倫斯連忙跟上。
說真的,這趟旅程下來,他們倆愈來愈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陪襯人物。國王與凱爾之間眉來眼去的熾熱眼神,只有瞎子才會看不出來。不過,在宮裏早已歷經大風大浪的兩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從不點破,對於這種不該知道的事,最好的做法就是──視而不見。
凱爾隨着古斯塔夫坐在號稱全倫敦最精緻、最華麗唯美的天鵝劇院裏,圓弧形的露天舞台設計、一層又一層的觀眾迴廊,舞台表演者清晰有力的聲音,隨着抑揚頓挫的音調不斷傳進他耳里。
是上天的嘲弄嗎?是神的刻意安排?院裏上演的竟是威廉.莎士比亞的「麥克白」──一個野心勃勃的將軍,弒君篡位的故事。
舞台上,麥克白與夫人殺死國王鄧肯的戲,一幕幕進行着──
「您要欺騙世人,讓您的眼睛、您的手上、您的舌尖,處處流露着歡迎,讓人家瞧您像一朵純潔的花朵,可是在花瓣底下卻潛伏着一條殺人的毒蛇。」
「我正在這兒威脅他的生命……言語不過是一口冷氣。我去,就這麼干;鐘聲在招引我,國王啊!這是召喚忽上天堂或者下地獄的喪鐘?
「啊!可怕!可怕!」
「啊!班柯,我們的主上讓人謀殺了!」
「啊!們的父王讓人謀殺了!」
舞台上傳來一聲聲驚惶失措的尖叫,國王的死讓眾人陷入一片恐慌中。
凱爾緩緩將視線從舞台移開,落到身旁的古斯塔夫身上,不知何時,灰藍的眼眸也專註地凝視着他,銳利的眼眸一對上,誰也沒有退讓。
微微地,古斯塔夫勾起一抹笑意,貼近凱爾,附在他耳邊,輕咬住他的耳垂、舔着他的耳根,低聲說道:「凱爾,你要記住,我是瑞典國王,不是蘇格蘭國王,想殺我,可要多費點心思,像舞台上那種小玩意兒,是奈何不了我的!」
凱爾微微一顫,身子往後一縮,避開他惡意的挑逗。
「呵呵!」古斯塔夫笑了起來,看着被自己嘲弄的情人,強烈的征服慾望再次溢滿他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