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一次約會該做些什麼?

對兩個剛踏出第一步的新手而言,這個問題讓他們思索許久。

當前一刻雙方還離得很遠,一下子距離拉得如此近,要單獨與對方相處,尷尬的情況是可想而知的,未免到時氣氛過於凝滯,兩人不約而同的有了個想法。

「我買了兩張票。」

「我買了票。」

「什麼票?」

「是什麼?」

兩次默契十足,他們對看了眼,同時進出笑意。

翟日煦不由得伸手揉搓她那頭柔軟的發。

「月光舞集。」他從上衣口袋掏出兩張票。

「月光舞集!」她好驚訝。

「妳也買了一樣的票?」

謹悠沒答話,靦腆地微笑,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票。

「呵,這麼有默契。」

翟日煦隨即轉過身,彎起手肘。

謹悠不解地看着他。

他回過頭,動了動手肘。「走吧,不是要去看舞劇嗎?」

她這才會意,走向前不太好意思的勾住他的手肘。

坐上車后,兩人一陣沉默,但心情不約而同的十分愉悅。

兩個人要買中同一出舞劇的票,機率不知有多小,對於第一次就能猜中對方也同樣想觀賞舞劇,他們都很開心。

由於對彼此仍陌生,又懷抱着期待,因此兩人都想好好經營這份感情,就算是人情世故見多的翟日煦也一樣有些緊張。

「那另外兩張票怎麼辦?」

翟日煦正牽着她的手往表演廳門口走,聽到她的問題后,停了下來想了會兒。

「沒辦法,只能浪費了,怎麼說我們只有兩個人不是嗎?就當作是個經驗,以後該先討論好才買票。」而不是想着要給對方驚喜,卻造成這樣的結果。

她了解地點點頭。

「對了,我們坐哪兒好?」

謹悠連忙掏出皮包里的票。「我們挑個位置比較好的票好了。」

「那就四十二E和四十三E吧,中間一點的位子。」

由於離開場時間僅剩短短几分鐘,廳內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讓視力不好的謹悠看得更不清楚。

表演廳的座位是台階型的,在燈光不佳的情況下,因而絆倒、跌跤的人不少。

昏暗的視線讓她有些緊張,除了注意着腳下的步伐,她的小手緊握着翟日煦的手臂,絲毫不敢放鬆。

「怎麼了?」敏銳的他察覺出身後人兒的不安。

「我看不太清楚。」她低聲回應道。

翟日煦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環住她的肩,放緩腳步帶着她找位子。

就着微弱的燈光,謹悠悄悄轉頭看着身邊的他,心中拂過一股暖意,同時又有種空虛感浮上心頭。

長久以來,她只是遠遠望着他,還曾經放棄過他,此刻,她卻能勾着他的手臂走着,加上四周的昏暗讓這一切顯得更不真實,像是作夢,夢一醒便什麼都沒有了。

這樣一想,沒來由的讓她有些心慌,手抓得更緊了。

「還是看不清楚嗎?快到了。」他輕聲安撫道。

她點點頭,沒答話,只是小心地跟隨着他的步伐。

「怎麼會看不清楚?妳有近視嗎?」印象中沒見過她戴眼鏡的樣子。

「嗯,因為近視太深了,加上還有閃光,光線一暗,看東西就會有些模糊。」

「妳有近視?可是我沒看過妳戴眼鏡。」

「因為近視太深,戴眼鏡會壓得耳朵痛。」她吐了吐舌頭。

「妳近視有多深?」這讓他很好奇,因為她連說了兩回近視太深,看來這對她造成很多不便。

「如果沒有加深的話,有八百度吧。」

「這麼深?」這個答案超乎他想像。「因為看太多電視嗎?」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責備。

「不知道,可能是畫圖的緣故吧,每天面對畫紙的時間太長了。」

「妳喔。」

這時燈光熄滅,舞劇即將開始。她聽見他的聲音近在耳邊,頭還被他輕敲了一記,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

觀眾們窸窣的低語聲漸漸消失,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舞台上。

原本漆黑的舞台突然亮起一片藍光,上方降下片片白色的輕紗,兩個身披桃粉色緞布的女舞者分別從左右兩端出現,幾個輕躍后趴伏在舞台中央,為舞劇揭開序幕。

月光舞集以現代舞著稱,十分前衛,象徵主義意味濃厚,若不是對現代舞稍有涉獵,或對藝文活動頗有興趣的愛好者,一般人並不會特別喜歡這樣的演繹方式。

昏暗中,謹悠悄悄揉了揉眼睛。

悶。她心中突然浮現這個字眼。

老實說,她並不太喜歡意識流的東西,對她來說確有些難懂。她承認舞者們十分認真,也善舞,只能說每個人興趣不同吧,不過,日煦哥好像很喜歡耶……呵,好想睡喔。

一旁,翟日煦雖不像謹悠昏昏欲睡,但他的手不知不覺的支起下巴,這是他對事物感到索然無味時的習慣動作。

他的眼睛盯着舞台,但心思早已飄遠。

為什麼他會選擇看這場表演?到底當初是怎麼決定的?不過他還真是誤打誤撞的選中她喜歡的節目。

想到自己往後可能成為現代舞表演的常客,他不禁嘆口氣。

他下意識轉頭想看看謹悠的表情,卻沒想到會讓他看見訝然的一幕。

「悠悠?」他輕聲喊道。

「呃。」她被乍然的呼喚聲嚇一跳,差點滑落座位的身子一瞬間挺直。

「妳睡著了嗎?」

「沒、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她幾乎冒冷汗,怕已被他發現她剛才正在打瞌睡。

「沒有,隨便問問。」

翟日煦的語氣中有着藏不住的笑意,但有些昏沉的謹悠並未察覺。

「喔。」

「麻煩你們小聲一點好嗎?」他們左方的觀眾抗議道。

「對不起。」謹悠連忙道歉,注意力又回到舞台上。

當下,翟日煦明白了一件事,他們倆根本不愛看舞劇。

散場后,他頗有深意地問:「妳喜歡這出舞劇嗎?」

「喔,很、很喜歡啊。」

翟日煦笑了。難道她沒發現自己言不由衷時,說話總會結巴?

「喜歡哪個部分?」

「哪個部分啊?」這問題真的難倒了她。

她幾乎睡了全場,哪裏知道台上的人跳了些什麼舞?啊,有了!

「我喜歡開場時,兩個舞者以優美的舞姿利落的跳到舞台中央那一幕。」剛開始時她總算還醒着。

但因為說謊的緣故,謹悠的小臉漲成了豬肝色,在微有寒意的秋日夜晚,她竟然覺得有些燠熱。

翟日煦心中深深地嘆息。性子單純的她根本不適合說謊。

「咦,妳沒發現嗎?」他故意這麼問道。

「什麼?」

「其中一個舞者在落地時摔了一大跤。」

「啊?有嗎?」她滿臉驚訝,記得那時她清醒地看着,卻沒有絲毫髮現啊。

「沒錯。」他說得十分確定。

「那可能是她掩飾得太好了,因為我竟然沒發現。」她的臉更加緋紅,就怕自己沒認真看舞劇的事被他發現。

「天!悠悠。」他佩服萬分地拍拍她的頭。「妳真是個寶貝!」

他愛憐地摟過她,親親她發頂。

謹悠一臉不解地抬頭看着他,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說,完全忽略了他親密的舉止。

「妳不喜歡這種舞蹈吧?」

「沒、沒有。」她趕緊道。

「妳不喜歡。」他說得很確定,因為她又結巴了。

「我……」

「我也不喜歡。」他打斷她的辯駁。

「啊?」

「我也不喜歡這種舞路的詮釋方式。妳知道嗎?舞者根本沒有跌倒,是我騙妳的,也知道妳幾乎睡了後半場。我們是約會,不是什麼應酬,不需要勉強自己,妳應該老實跟我說妳不喜歡這種表演。其實我也有錯,因為我實在也不是很喜歡。」他擺出嫌惡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若不這麼說,她心中不知會為這件事自責多久。為了安撫她,他做了個向來在他臉上未曾出現過的誇張表情。

「我知道了,日煦哥,你的表情好怪。」因為不像他。在她的印象中,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神情,她有些不習慣。

不過,她能體會他的用意,對他體貼的心十分感動。

他沒再說話,臉上恢復了她熟悉的溫和笑容。

頭再次被輕敲一記,謹悠了解這是他抗議她方才的那個說法。

她不曉的他們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對或不對,也不曉得情侶間的互動究竟該如何,她只知道,能夠看着他,已經是上天最大的賜予了。

「走吧。」

翟日煦牽起她的手走向車子,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接聽。

「喂?」

「哥。」

「什麼事?」他知道,每當二弟有所求,對他的稱呼便會變得正式。

「幫我照顧貓吧,我要出國拍照。」電話另一頭的翟日烺哀求道,怕被拒絕。

「我才剛回國就要我當保母?」

「拜託,老三絕對不會幫我照顧仙女的。」仙女是他的愛貓,可是當女兒般疼寵,怎能交給厭惡動物的老三?那傢伙只想掐死牠。

「看樣子我好像一定得幫你。」翟日煦的語氣依舊聽不出是否打算答應。

「我是為了公司出差耶!」巨大的吼聲幾乎進出話筒。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很激動,連謹悠都聽見手機里傳來的怒吼聲,而且那聲音她還滿熟悉的。

「好處是什麼?」翟日煦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

看樣子,日煦哥真的對她很仁慈。

翟日煦講電話時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種什麼事都由他來決定的自信,充滿權威感,這一瞬間,她終於可以體會為何翟、夏兩家的人都以他的話為依歸。

「當然,親兄弟明算帳,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虧。」

原來,難怪她覺得熟悉了,電話里的人應該是翟二哥。

見翟日煦結束通話,她連忙想確認自己的猜測。「是二哥嗎?」

「對。」

「發生了什麼事嗎?二哥好激動。」

「他希望我幫他照顧貓咪幾天。」他恢復和她相處時的溫和面容。

「是仙女嗎?」他們兩家人都清楚翟家老二有隻愛貓。「你答應了?」

「嗯,妳想看看牠嗎?」

「可以嗎?」她臉上的興奮十分明顯。

「貓咪明天會送來我家,我下班后妳可以來跟牠玩。」

「那時你不忙嗎?」

身為公司的老闆之一,他一定有好多事情要忙,怕是無法像她這種SOHO族自由。

「沒關係,妳可以幫我照顧牠,不是嗎?」

謹悠沒有在他臉上看見絲毫的勉強,於是點點頭。「好。」

第一次的約會,稱不上完美,但也不算太壞,至少兩人在相處上跨出了一步,她想,他們的未來應該是可以期待的吧。

謹悠在咖啡廳里和專屬編輯就下一本書插畫的風格進行討論時,接到翟日煦的電話。

「悠悠,我有個禮物要送妳。」

「什麼?」

「星期五下午兩點在家裏等我,我去接妳,要記得喔。」

「啊?可是……」

她聽見電話那頭有人喚着翟日煦,他應了聲后,接着很快的對她道:「我還有事要忙,掛電話啰,記得,星期五兩點。」

「喂……」

她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聲。

「男朋友打來的?」跟謹悠合作許久,編輯藍晴晴與她的感情已像朋友一般,於是好奇地問道。

剛才那通電話實在太怪異了,謹悠說話的神情不太對勁,臉也沒來由的染紅,讓人不禁往這方面想。

「唔……」老實說,她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他們算是在交往吧,但除了幾天前一起看了出舞劇,就再也沒有約會過了。

「是吧?」藍晴晴繼續追問。

對這種質問無法招架,謹悠尷尬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藍晴晴睜大了眼笑道。過去謹悠總是一個人,不然便是由「戀妹情深」的大哥接送,現在身邊有了護花使者,怎不令人為她高興?

「呃,晴姊,真的很對不起,星期五下午我們本來不是有約嗎?可不可以改期?」

「喔,怎麼,有約會?」

謹悠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

無論如何她不能推掉日煦哥的約,因為想靠近他的心太強烈,她只想把握任何與他相處的機會,不願浪費。

「好吧,看樣子我怎麼也不能做棒打鴛鴦的事,不要緊,我們可以改約星期一,不過……」

「不過什麼?」謹悠小心翼翼地問。

「那天妳可得好好告訴我約會的詳情喔。」開起玩笑來,藍晴晴一點也不客氣。

謹悠回以羞怯的微笑,沒有說話。

和藍晴晴道別後,謹悠一個人走在街上,想起剛才電話的內容,她幾乎等不及星期五的到來。

「究竟是什麼禮物呢?」

她臉上揚起了燦笑,抬頭眯眼看着從雲間照下的陽光,感覺就像上天終於從這麼多凡人中望見了她,開始給予她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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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兔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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