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自己被夏海拓侵犯之後，吳可兮內心相當複雜。
他從未看過夏海拓在自己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個對待他人冷酷、沉穩的俊美男子，每當對上自己的視線時總是那樣的柔情，偶爾還會帶著淺淺的天真微笑，用低沉的嗓音喚著自己過去的小名。
每每思及此，身體總會不自覺的發燙。
其實，他明白自己對這個同居人兼上司同樣有着特別的情感。
只是，那種情愫是否為夏海拓所冀望的，他卻無法肯定。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不討厭夏海拓的，甚至，他相當感激這個讓自己不必繼續在柴盒賣身的男人。
只不過，他卻不明白這算不算愛情。
曾經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上夏海拓，但在對方熱烈的情感包圍下，現在答案似乎已經不是那麼肯定……
鎖緊英挺的眉頭，在會議中，吳可兮漫不經心的批閱手上的文件，內心有說不出的浮動。
打從那晚……
夏海拓再也不碰自己。
不論是會議上的愛撫，抑或是經常突如其來的偷襲和進犯、強吻，夏海拓都沒再做了。
這是代表他已經放棄自己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猜測到這個可能，竟然讓吳可兮的心痛了起來。
只是，迄今他仍然無法理解這痛楚的緣由。
今天是例行的晨間會議，剛好碰到夏海拓早上的課，所以身為私人秘書的吳可兮，便理所當然的主持大局。
不過，由於腦海里想着雜七雜八的事，從頭到尾，手上的資料一個字也沒讀進去。
直到和自己同桌的同事靠了上來，他才猛然回神。
「吳先生。」
「唔!」吳可兮拾起眼，發現會議室里的每個職員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
「那麼這個方案，你覺得是否該採用?」剛才一位口沫橫飛、賣力演出的男同事猶豫的看了他一眼。
吳可兮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糟糕，他剛才都在發獃。
暗罵自己太不敬業，吳可兮也暗自責怪佔據自己心思的男人。
要不是夏海拓……
「吳先生?」許久沒等到回應，這個男同事依舊戰戰兢兢的問。
近來公司提出許多新案子，若要被採用，不單是大家開會討論就好，最後的結果還是要由總裁決定。
今天夏海拓不在，所以自然由經常傳達夏海拓意思的秘書吳可兮決定最後的結果。
可惜，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的當事人，剛剛一顆心顯然沒放在這上頭。
「呃……」尷尬的拿起手上厚厚一疊的資料夾和幾份文件，吳可兮猶豫了一下，即使腦中一片空白，他仍強裝鎮定的宣告結果：「這個我想還是讓夏海拓……不，讓總裁來決定，等下午他過來公司看過再說吧!」
暫時先將眾人的目光和責任擺到一旁，吳可兮在心中喘了口氣。
直到會議結束，他仍有一半的心神處在神遊狀態。
吳可兮漫不經心的收拾雜亂無章的一疊資料，雖然會議到中午才結束，下午的工作也並不多，然而他卻已經有一種自己工作進度絕對會嚴重落後的感覺。
起身的動作牽動到前幾天被夏海拓侵犯時所留下的傷處，所帶來的不適令他皺起英挺的眉頭。
經驗還算豐富的吳可兮雖然有做善後處理，包括抹葯和清理等等，然而，由於當時太過激烈的動作實在不是說痊癒就能馬上痊癒的。
因此，對於此時下體傳來的剌痛，他只能咬牙隱忍。
剛推開會議室的桃心木門，眼前一個女孩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吳、吳先生……」一見等待的對象出現在自個兒面前，女孩忍不住慌了手腳。
「有什麼事嗎?」吳可兮猶豫的看着眼前相貌清秀的女生。
憶起她似乎是幾個星期前來公司打雜的工讀生，年齡看起來約莫在十七、十八歲之間。
她站在這裏做什麼?
「思……方便和您談談嗎?」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女孩抱緊懷裏的文件。
「呃，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顧慮到手上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吳可兮想着該怎麼樣才能脫身。
「我……我想請教你一些關於夏、夏先生的事情……」結結巴巴的開口，擔心吳可兮拒絕自己的要求，女孩眼中閃爍著淚光。
「夏海拓?」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讓吳可兮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思緒一下子提高不少注意力，看他看着她。
從剛剛他其實就覺得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孩跟音音有幾分神似，不過仔細比較起來，音音似乎比她美艷幾分，但也多了幾分病容。
「思，我之所以來這裏當工讀生，是因為我一直很仰慕夏先生……可是都沒有什麼機會和他有交集，後來聽其他部門的小姐說你和他的交情不錯……所以……」吞吞吐吐的說，女孩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女孩毫不避諱的道出對夏海拓的愛慕之情，居然讓他的心揪了一下。
怎麼了?
難以解釋的苦澀湧上喉嚨，吳可兮蹙起英挺的眉頭。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夏海拓?
一定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孩和音音很像，自己才會這麼不甘心。
如此想着，吳可兮安撫自己不安的情緒。
看了看手上夏海拓前些日子硬塞給他的高級鑽表，表面上鑲鑽的時針和分針不偏不倚的指在中午十二點的位置，距離下午工作時間還有一個多鐘頭。
反正下午的工作不多，這一個多小時就撥出空檔給這女孩子吧。
心裏這麼想着，吳可兮露出靦腆的斯文笑容。
「思，那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咦?」
女孩抬起原本害羞得已經低下去的頭，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你不是想問我夏海拓的事情?」露出一抹苦笑，吳可兮俊逸的臉蛋讓對方一時恍了神。
不只夏先生，連吳先生也很棒呢!
女孩感動的握緊拳頭，雙頰為了英俊的吳可兮而漲紅。
雖然公司用「Match」作為吳可兮的職員代號，吳可兮真正的本名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外表出眾的他已經成為不少女性茶餘飯後討論的對象。
只不過，對這個頂多十幾歲的年輕工讀生而言，他成熟的個性和外貌口味稍嫌重了些。
「那……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不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聊呢?」鼓起勇氣提出這個要求，女孩漾開甜美的笑容。
愣了一下后，吳可兮露出一抹溫和率性的笑容。「當然可以。」
女孩的名字叫做尹依蘋，是夏海拓念的大學的高中部學妹。
很難想像一個女孩子會為了夏海拓而進來公司當工讀生，吳可兮實在難以解釋心頭的訝異和失落的複雜思緒從何而來。
兩人坐在員工餐廳一角。
吳可兮從幾分鐘的談話中，得知尹依蘋對夏海拓的愛意。
一開始，她是陶醉於夏海拓驚人的俊美容貌，而後在校園裏看過幾次他優雅而危險的笑容，身為一般女性的尹依蘋，怎麼也逃不過那足以銷魂的眼神和成熟的男性風韻。
「夏先生……常常像今天這樣公司和學校兩邊跑嗎?」揚了揚修飾過的細緻眉梢，尹依蘋秀麗的容貌寫滿驚訝。
沒想到心儀的對象居然這麼忙碌，那怎麼辦?
自己在公司里通常是下午放學以後的時間，撞見夏海拓的機會恐怕不多。
「嗯……大致上是這樣沒錯。」微微頷首，吳可兮從盤子中叉起一塊淋了特調醬汁的馬鈴薯送入口中。
嘴巴如嚼蠟般的動著，這一頓牛餐讓他有些食不知味。
胃部隱隱作痛著，難以解釋的不安尚未從心頭抹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眼前這女孩對夏海拓的用心和愛慕之情，他心裏居然感到不是滋味?
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對了，吳先生也相當帥氣，部門裏有許多女孩子都對你十分傾心呢!」露出天真的笑容，尹依蘋沒察覺對方內心的掙扎躁動。
「呃?」
吳可兮困惑的抬頭，黝黑的臉頰微微泛紅。
「大家都覺得你個性老實，人又英俊，工作效率更是令人讚賞。」
「哪裏，我只是盡我的本分罷了。」靦腆的笑了笑，吳可兮率性的陽光笑容又奪定身邊不少用餐女性的目光。
「思，你覺得我跟夏先生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呢?」淘氣的笑了笑，尹依蘋露出兩顆小虎牙。
「咦?」
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問自己，吳可兮蹙起眉頭。
「你覺得……夏先生會接受我的心意嗎?」尹依蘋紅著臉問道。
「我想，以你的條件，夏海拓應該會欣賞，不過……」吳可兮神色複雜的打量着眼前容貌清麗的尹依蘋，他頓了下，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實，「聽說夏先生已經有未婚妻了。」
只不過，已經解除婚約了。
「咦?」
說是打擊也不為過，尹依蘋猛地抬起頭，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雖然還不是既成的事實，也尚未對外公佈，可是夏海拓對這樁聯姻似乎也沒有反彈。」吳可兮面無表情的說著。
他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故意透露這件事，而且刻意隱瞞解除婚約的事實，好讓對方對夏海拓死心。
微微嘆了口氣，吳可兮發現自己最近的許多舉動真的越來越莫名其妙。
看着和音音有幾分相似的清秀容顏，尹依蘋咬住柔軟唇瓣的舉動即使令人憐惜，但他卻有一種因此鬆了口氣的錯覺。
可是，他應該……是不會對夏海拓有任何意思才對啊!
為什麼最近不但腦海里都是夏海拓的事情，現在甚至為了讓這女孩放棄對夏海拓，而故意說出夏海拓有未婚妻的事?
再說，夏海拓自己也說過，他不會和莫茵結婚，甚至不惜漠視夏氏的企業利益，毅然解除婚約。
只因為……他喜歡自己!
想到這裏，吳可兮紅著臉，心思複雜的思考為什會有這樣突兀的感受和作法，卻沒發現員工餐廳的入口處，一道銳利且冰冷的目光正往兩人的方向投射過來……
該死!
才剛進公司，下意識尋找吳可兮身影的夏海拓，在向幾個人打聽之後，才知道吳可兮人在員工餐廳。
原本只是想來觀望對方就奸，並沒有靠近的打算。
然而，來到員工餐廳，眼前的一幕卻讓他頓時屏住氣息。
他所見到的竟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和吳可兮有說有笑的用餐畫面。
雖然距離過遠，讓他無法得知兩人的對話內容，不過看到吳可兮臉上不時露出淡淡的微笑和不排斥的神態，他只知道自己已經被爐火燒光了理智。
感覺一波波強烈的怒火不斷襲向胸口，夏海拓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劇烈急促的心跳聲。
因為他站的地方是死角，所以吳可兮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原本只打算遠遠觀望對方的夏海拓，此時此刻快控制不了自己了。
這陣子他盡量不和吳可兮有獨處的機會，藉此，他才能壓抑住滿腔的情感。
早上，他比他晚出門，會議也都全數丟給吳可兮一手包辦。
下午，去大學上課，和吳可兮見面的機會更是是少之又少。
那天在車上的失控讓他相當懊惱……
原本相信自己不用強硬的手段，也能得到吳可兮的心。
連日來，發覺吳可兮內心除了妹妹以外根本容不下自己，他一時焦躁衝動，讓他在那天失控的侵犯了對方。
他自知，那並非兩情相悅的溫存，而是自己強迫的激情。
想當然耳，無論是吳可兮的身體或是心理都留下了後遺症。
因此，他努力不去和吳可兮碰面，偶爾，只會在遠處觀望着他。
誰知道，今天一來公司，看到的居然是吳可兮對一個小女孩微笑的畫面。
這個女孩子是誰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可他鮮少看見吳可兮對吳音純以外的女孩子露出微笑，更遑論兩人還親密的一起用餐!
或許可笑，他此時確確實實可以感受得到內心的妒火狂烈的竄燒。
夏海拓不動聲色的走向吳可兮，對周圍女性投射來的仰慕目光視若無睹。
看着吳可兮對女孩露出笑容，他忍不住握緊拳頭。
即使心裏不愉快，他仍強裝訝異。「吳秘書，你今天怎麼在這裏用餐?」
站在兩人旁邊，夏海拓打斷吳可兮和尹依蘋的對話。
和吳可兮同桌的尹依蘋在看見夏海拓時，頓時燒紅了臉，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
然而，夏海拓並沒有心思去理會她。
此時，他只想弄清楚這一男一女的關係。
吳可兮訝異的拾起頭。「夏海拓……」
沒想到夏海拓居然會來找自己。
幾天沒有交集，這個男人依然俊美、高大，只不過，秀美的臉龐隱隱夾帶一抹操勞過度的疲憊。
不明白夏海拓為何突然來找自己，也同樣不明白他此時臉上森冷的怒意從何而來。
「今天……會議結束得比較早。」困難的咽下唾液和剛吃進去的蔬菜，吳可兮被那雙熾熱的危險眼眸盯得喘不過氣。
「真是辛苦吳秘書你了……」皮笑肉不笑的別過臉，夏海拓陰沉的目光放在一旁的尹依蘋身上，「這位是?」
被愛慕對象點名的尹依蘋忍不住羞紅臉，不知所措的張口又閉上。
「她是尹小姐，有點事情找我，就一起吃個飯。」吳可兮馬上替尹依蘋接話，一臉漠然。
說不定一個女孩子不願意被人當面道出自己的心意，所以他適時的替她找了個藉口。
然而，吳可兮卻沒料到這個理由再度點燃夏海拓的滿腔妒火。
有事?
所以一起吃飯?
從這個女人臉上的表情來看，八成是對吳可兮表白之類的!
沒發現自己誤解得太深，夏海拓俊美的臉蛋閃爍著冷酷和殘忍。
媽的!
才幾天沒有盯緊他，就馬上有女人巴住他!
「這樣啊……」夏海拓抽動形狀漂亮的唇角，冷酷的笑着。「那你們談好了沒?等等我還有點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吳秘書你方便跟我來一下辦公室嗎?」
「工作應該都結束了吧?」懷疑的揚起眼角，吳可兮沒有起身的打算。
「不是工作上的事。」夏海拓發出低沉的笑聲，他湊到吳可兮的耳邊，用比耳語還輕微的低分貝音量低喃：「而是你不會想讓眼前女孩子知道的事情，嘻嘻……』
吳可兮的肩膀當下一悸，不敢置信的抬頭瞪向他，眼中寫滿不敢置信。
他是在威脅自己?
難道，他想說出自己曾經在柴盒待過的事情?
內心猜測著，吳可兮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和一個男人如此糾纏不清，有時候真的讓他覺得很沉重，即使這個男人是他的再造恩人。同時，也是他的上司、同居人。
咬了咬下唇，看着一臉好奇的尹依蘋，他終究僵硬的扯著唇瓣微笑。「尹小姐，你……」
「嗯?」
紅著臉，尹依蘋依然不敢看向站在自己身邊這個她一直愛慕的男人。
沒有發現兩個大男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暗局，她兀自沉迷在被公司里兩大招牌美男子包圍的陶醉氣氛中。
「尹小姐，我和夏……夏先生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了，麻煩你替我結帳，錢不用找了。」
吳可兮戰戰兢兢的掏出一張鈔票擺在桌上，原本還不是很確定他是不是在生氣，然而在那道冰冷的眸光注視下，他確實感覺得到身邊男人的低氣壓正掃向自己。
他到底在生什麼氣?
吳可兮實在沒料到夏海拓會誤解自己和尹依蘋的關係。
丟下一臉愕然的尹依蘋，即使為他和夏海拓之間詭異的氣氛捏一把冷汗，吳可兮還是表面上優雅斯文的笑着離開滿是眾人關注目光的員工餐廳。
至於尹依蘋想要藉吳可兮和夏海拓有進一步發展的願望，也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