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這傢伙……性向真的不正常嗎?」被我抱住的黎占元發出低沉而冰冷的疑問。

「唔!」我呆愣住。我無法理解自己的舉動,我為什麼要抱住黎占元?

「你才性向不……」抬起頭,我準備反駁他,然而當那冷漠的容貌落入我的眼中時,我卻開不了口。

那是讓人忍不住想保護他的神情。

其實他內心很脆弱,卻有着如同野生動物般的倨傲。

「我只是……」

愣了下后,我放開了他,並且退開一步。

我想,我大約明白了。我只是被這傢伙激起了母性本能吧!

在家中總是被雙胞胎姐姐和爸媽呵護着,所以我被這個孤僻的傢伙所吸引,即使他對我再差勁,我還是想對他溫柔。這就是我擔心所在!

我是個健康的高中生,雖然外表稍微清瘦,但是看A片之類的事情我還是有過的;也會想交個女朋友,騎着車載她去看夜景。

關於買車這點,我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印象中,從小到大,我每次要買個手錶、隨身聽、配眼鏡之類的,我老爸的回答都是——

寒寒啊,你怎麼想買手錶不跟爸說一聲啊?四海之內皆兄弟,我那群結拜兄弟裏面,有個叫阿群的家裏開手錶行,你直接去跟他拿只手錶就好啦!

我老爸他年輕時結交了一群兄弟,總共十七個人,有人家裏開車行,有人開錶行、手飾店、時裝、水果店、賣計算機……

所以,我已經計劃好,等我一滿十八歲,馬上去跟老爸說——老爸,我十八歲了,而且我覺得偉士牌很酷,懂吧?

「這是我的名片,我叫喬子兮,澳門人。」這句出自女孩口裏的自我介紹,音質清晰,尾音乾淨,不會過於矯情卻又帶點甜津,重點是,她雖然是澳門人,可是中文卻很標準。高一下學期的開始,我的春天來了。眼前這個染着兩條粉紅色髮辮,有如瓷娃娃的學姊手上捏着一張她自己繪製的桃紅色名片,認真看着我的水汪汪眸子讓我有點羞怯。

「學弟,如果不嫌棄,我很想和你認識呢!」她笑了,甜甜的。

好吧,扣掉她想認識一個男生會遞名片這點外,她是個很棒的女生:甜美的外型、不黏膩的嗓音,比我矮了不少的身高,她是個任何人都喜歡的類型。

站在教室門口,我腦中嗡嗡響,只能愣愣傻笑着,在班上男同學虎視眈眈下,我連說Yes或No的勇氣都沒有。為什麼是我?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問題。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外型不帥也不陽光,雖然暑假才買了一隻新手機,但是還沒滿十八歲的我卻沒有一部可以炫耀的重型機車。

這個學姊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還有,她所謂的「交朋友」是到哪種程度?

「可惡!怎麼會有女生看上你這種娃娃臉啊!」丁嵐豐不是滋味的過來架住我肩膀,然後曖昧的朝學姊一笑。「學姊,與其認識我們家雨寒,不如認識我吧!」

真是夠了!

「學弟你很帥,但是我注意雨寒學弟很久了。」

學姊……呃,不!是喬子兮朝他可愛的笑了笑。

在她說出這串幾乎是告白的話時,我感覺自己已經是面紅耳赤。

接下來,喬子兮說出了她的請求。「雨寒學弟,如果你不嫌棄一個年紀比你大三歲的女孩子的話,可不可以試着和我交往看看呢?」喬子兮,即將滿二十歲,大學部廣告設計科,喜歡粉紅色。身高比我矮,外型比我像女人的女人,個性恬靜可人。面對這麼好的女孩子,我沒有馬上答應她。最後,我對她說:「給我一點時間,學姊。」然而,我心裏想的卻是——小兮,給我多一點愛吧!

不馬上答應她是要調適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真心接納一個好女孩,而不是抱着隨便的心情和她交往。畢竟,這是我的初戀。

但為什麼我需要一點調適時間?因為我擔心自己性向不正常……

「你在幹嘛?」歪着頭看着我,語氣冷淡,眼神冷峻,這是黎占元。

「寒寒,你在吃什麼?」剛打完籃球,額頭滿是汗水,綻開陽光的笑容,這是丁嵐豐。

這兩個人在同時間走到我的座位,同時問了我相同的問題。

「啊?」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室友、一個朋友,那間不知如何是好。重點是,黎占元居然會主動來找我?笑了下,我舉起筷子。「吃便當。」

「什——」

「便當?」

他們兩個人似乎又想問什麼,同時開口卻彼此阻斷,在狠狠互瞪一眼后,由丁嵐豐再次開口。

「便當?」他接下剛才被黎占元打斷的話,然後往旁邊挪了一步,擋在黎占元前面。「我記得你都是吃合作社的定食便當,怎麼今天……」他用敬仰的神色望着我手中粉紅色的飯盒。

「這個是小兮學姊做給我吃的。」愣了下,我理所當然的回答。

「好吃嗎?」出乎意料,黎占元居然出聲,而且語氣有些……詭異。

「嗯。」我點了點頭。隨後,我將最後一口飯和着幾根青蔥肉絲吞了下去。

「小寒,你該不會已經和那個學姊在交往了吧?」有些詫異的看着我,丁嵐豐搔了搔後腦勺。

「沒有啦,我和她目前只是朋友。」雙眸圓瞠,我的臉開始發熱。「目前?那表示以後可能不只是朋友啰?」丁嵐豐依然笑着。

「不知道啦!」我慌亂的抱頭粗聲道。

瞄一瞄剛剛黎占元站的位置,他已經回到自己座位,拿出下一節課要上的課本。而我的心情居然有些複雜。我不知道目前……黎占元有沒有把我當朋友看?打從一開始,我就被他吸引了目光。即使聽到他不好的謠言,直覺上要我對他避而遠之,但是打從我知道他某些脆弱的地方后,卻一味的想靠近他。即使我知道我這麼做,很有可能會被他的黑暗所吞噬。但我還是想包容他。

當天晚上,留下來自修結束后,我和黎占元回宿舍的途中,看到瑤學姊和之前那個學長並肩而行。

那個還算英俊的學長在經過我們旁邊時,看了黎占元一眼,薄唇帶着勝利微「黎占元……」我愣住,轉頭看着黎占元顫抖的身體。忽然,他抓住我的手,將我拖回宿舍。「好痛!」即使鍛煉過身體,我還是被他拖着走。直到學姊和學長消失在我們眼前,他都不曾放開我。

我最後的印象是,瑤學姊帶着憂傷的神情轉頭看黎占元氣極的模樣。

接下來是一團混亂。

被黎占元拉回卧房后,他自己卻跑了出去,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卻已經喝得爛醉,然後把剛從浴室出來的我打昏。而我醒來后,也就是現在的情況……

雙眼被蒙住,雙手雙腳被綁在床頭。「唔……」口乾舌燥,我舔了舔下唇。

「醒了?」黎占元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

還來不及細細思考,我感覺黎占元摸上我的臉。

「你知道嗎……蕭雨寒……」他笑了。即使被蒙住眼睛,我依然可以在腦海中想像一抹如牡丹盛開的艷麗笑容浮現在他俊美的容貌上。

「我一直覺得,你跟黎瑤那女人很像……」

「你……」我有種受侮辱的感覺,只能靠露出的嘴巴咬牙切齒。

還想反駁些什麼,他卻突然粗暴的吻了上來。

「喂!」我奮力掙扎。

說也奇怪,我居然沒有一點噁心的感覺,只是單純的覺得被人侮辱。

有哪個正常的男人在聽到自己被說很像一個女人時會覺得高興?

即使,那個女人相當美麗。

「不是長相,而是那種氣質……」

放開我的唇,黎占元悠然的語氣傳來,似乎想解釋些什麼平息我的掙扎。

「我知道你對我很有興趣吧?你是不是跟她一樣,把我當成稀有的野生動物,想要改變我呢?」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的臉頰,當它滑到我嘴角時,微鹹的滋味讓我明白那是黎占元的眼淚。

「讓我動了心,卻在最後告訴我,她只把我當成親弟弟照顧……」

「黎占元……」

眼淚陸續落在我臉頰上,我可以感覺他哭得很慘。

「這不是我要的,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姊姊,即使我父親和她母親又生了一個孩子,我還是把她當成我最重要的人。」

「黎占元……」他沒有回答,再次吻了上來。這次,我沒有掙扎,任他貼在我的唇上尋求安慰……

第二天早上,當我醒來時,黎占元那個禽獸已經不見,而我的手腳已經被鬆綁。我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看着身邊新買的手機,我拿起它撥出一個號碼。電話那頭只響了幾聲,我就聽到剛睡醒的女孩子嗓音。

(喂……雨寒,早啊……)打着呵欠,喬子兮似乎還沒睡醒。

「小兮學姊,抱歉,吵醒妳了。」我對她溫柔的致歉。

(不……我也該起床了,今天約好要和朋友一起去貓空。)她笑着說。

「小兮學姊,我可以跟妳們一起去嗎?」

(咦?你要來嗎?好當然是好,可是你們宿舍有沒有門禁啊?)

「沒關係的,偶爾出去一次,又是跟小兮學姊,我不在意違反一次門禁。」講着電話,我嘴角帶着微笑,眼眶卻是濕潤的。

我突然有一種從裏到外空虛透了的感覺。

我的方向完全亂了……

如果我不愛她,我絕對不會給她承諾。

我不是一個喜歡和女孩子曖昧不明的男人,也絕對不是因為她騎的是偉士牌摩托車才願意跟她交往。

其實早在我每天接受喬子兮的便當后,我心中就有了答案。

如果對象是這個女孩子的話,我願意給她承諾。那麼……

心中響起了一個模糊的嗓音——這陣子你在猶豫什麼呢?

不敢多想,我沒有回答這道聲音的問題。

貓空很美,空氣中隱隱飄逸着一股茶葉香。

在和喬子兮的幾個朋友告別後,我坐上她的機車後座,正圓裱綠色小偉士,坐墊是限定的,價值兩千多元的碎花皮料。

輕輕摟住喬子兮的細腰時,我感覺她顫抖了一下,騎得不太安穩。

「小兮學姊,讓我騎騎看好嗎?」我笑着說。

「你會嗎?你不是還沒成年?」她透過後照鏡看着我,眼中有着柔意。

「我會啦,我那兩個姊姊當初考駕照還是我指導的呢!」

「姊姊?你有兩個姊姊?」她很感興趣的問着,然後將車子騎到圍欄邊停下。「嗯,她們是雙胞胎呢!」

我笑着說,右手鬆了松下顎的安全扣,一邊接過她的車龍頭。

我慢慢的轉過身去,原本不以為意的態度在看見喬子兮認真的眸光后震住。

因為已經接近半夜,且還在較山上的地段,除了路燈幾隻飛蛾不安分轉來轉去外,四周平常聽來繁雜的蟲鳴聲此刻同樣是沉靜得不可思議。「怎麼了……」我狀似冷靜的問,其實手心已經出汗。她將一綹落在眼前的褐色髮絲撥開,眼眸漾着濕潤。

「雨寒……」她的聲音好柔,柔得讓我覺得自己幾乎要融化掉。「你為什麼跟我出來?」我身體一顫。

大半夜約了一個喜歡我的女孩子出來,還不時在她表現柔弱的一面時,扶她的肩膀、摟她的腰。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看着喬子兮咬着下唇,等待我答案的模樣,一瞬間,我恍神了。咚咚……耳邊除了我吞咽唾液的聲音外,連我心跳的聲音似乎都清晰可見。其實……那種悸動是有的。當我看着喬子兮時,我可以感覺自己心臟漏跳了一拍。

「我……」我發現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最後乾脆別過臉去沉默不語。

「雨寒。」喬子兮不給我逃避的機會。

「我……」看着一臉憂傷又不安的喬子兮,我突然覺得自己很該死。居然讓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如此憂心。我抓起小她的雙手,擺在我胸前。「雨寒?」她笑了,不解的看着我詭異的動作。我則沒有笑的意思,只是認真而抱歉的看着她。

「小兮學姊,這就是……我找妳出來的原因。」在深吸一口氣后,我握緊胸膛前的柔軟雙手。「這顆心,有一半是為妳而跳的。」

接下來,我看見她嘴角揚起一抹有如楊貴妃再世的嫵媚微笑,眼角帶着感動的濕潤。

這顆心,有一半是為妳而跳的。

這句話乍聽之下很感人,然而,事後喬子兮問過我幾次,另一半在哪裏?

「另一半,是屬於我。畢竟,要是沒有為我自己而跳,我也不能像這樣好端端站着吻妳了,不是嗎?」

我給了她這個答案,然後捧起她的臉吻了起來。

然而,同時間,我的心卻在痛。

另一半,或許已經不屬於我了。因為它依然會跳,但卻不知為誰而跳。也或許,我清楚:但是卻不願承認。

我剩下的半顆心,是為了一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男人而跳動的。

這是禁忌,是秘密。

我打算隨着和喬子兮開始交往後,讓這個秘密成為過去。

我才和喬子兮交往一個禮拜,我們的事情已經是全校皆知。

不只是高中部,連大學部的人都特地跑來看我是何方神聖。我這時候才知道,喬子兮是大學部曾經票選出來的校花。

「妳確定妳愛他?其實妳的選擇應該更多才對。」很多人都這樣跟她說。

「是,我愛他。」她總是如此回答。

星期六,喬子兮跑來高中部的宿舍找我,讓我嚇了一跳。站在我的房間門口,她手裏提着為我準備的便當。

「我可以進去嗎?」指了指房間門口,她擔心會吵到我的室友。和她相處久了,我發現她真的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沒關係,反正今天是假日。」我拉着她的手,將她攬到懷裏,順勢在她額角吻了下。黎占元躺在一片凌亂的床上,看着最新一期的「寶島少年」。

「對了,這是便當,還有,我剛剛進來時,櫃枱那個胖胖的舍監拿了這封信給我,要我拿給你。」她遞給我一個白色信封。

我接過細看,發現是老家寄來的急件,然後。慌忙的拆開它。

「怎麼了?」發現我看信的這幾分鐘,眉頭越皺越緊,喬子兮疑惑地看着我。

「我爸爸心臟病發,病危。」沉着嗓子,我相當憂心。「這禮拜要我回家一趟。」

「我也跟你去!」擰着眉頭,她抓住我的袖子。

「嗯,妳有時間嗎?」我看着她說。

「有。」我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感覺房內的另一個人有了動靜。「我跟你們去。」沒錯,說這句話的是黎占元。當下,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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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愛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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